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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清穿)清夢繞瑤池》作者:深海人魚【完結+番外】

88、人禍天災(下)

因著雍正的嬪妃都住在東六宮,因此雲珠每次請安都是出了乾西二所直接穿過御花園順道到承乾宮、景仁宮的。這個路徑距離最短,中間又有勝景可觀,著實是最佳路線。

天氣太過悶熱,一大早出了空間就心頭發悶的雲珠本以為是天氣所致,可身邊的嬤嬤宮女乃至芙靈阿才走了一小段路就汗水直冒,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模樣,這還沒出御花園呢!再看看本來乖乖待在奶嬤嬤賈氏懷裡的永璜也在不安舞動著四肢「嗚嗚嗚」地叫著似乎,小臉潮紅,似乎很不舒服的模樣。

突然一聲「哇」哭聲響起,雲珠蹙眉望去,裹在小被裡的小嬰兒正極不舒服地蹭著,她的奶嬤嬤秋氏正抱著她輕哄,那薄薄的小被單卻不敢解下,既曬著又怕著了風。

「先到那邊涼亭坐坐吧,賈嬤嬤,你將大阿哥放下來,別把他熱壞了。」雲珠無視芙靈阿感激的目光,有些愧疚地說道:「是我考慮不周了,秋嬤嬤,你抱著小公主回去吧,多置幾個冰盆在小公主屋子裡,回頭我跟尚嬤嬤講,別拘著用。」

從這裡往承乾宮還有好大一段路,可不像御花園有樹有水的,陰涼得多。想膈應熹妃以後有的是機會。雲珠頑劣地想著,你越不待見我,我越要往你面前「孝順」,順便帶上出生時日不好,不討你喜歡的孫子、「女兒」。

「是。」秋嬤嬤抱著孩子起身應了,內心著實鬆了口氣,抱著大哭的嬰兒前往承乾宮?這不讓原本就不怎麼待見小公主的熹妃更為不喜嗎,這是做為小公主奶嬤嬤的她不希望看到的。

這皇宮中待小公主好的也不過打著撫養她的想法,哪裡能真正替個小小的嬰兒著想呢。這個四福晉倒是個好的,可惜,公主待在這乾西二所終究名不正言不順,無法長久。

「這天氣似乎比往年悶熱許多。」若不是想著維持優雅的形象,芙靈阿直接就要搶過貼身宮女的扇子過來自己猛力扇涼了。瞅了眼清涼無汗、神色自若、行止優雅雍容的雲珠及她身上穿的淺紫色繡海棠花樣的緙絲旗裝,她低歎了口氣,位份還是很重要的,許多好料和珠寶都不是一個皇子「格格」能穿戴的。

去年確實沒有這麼悶熱,天空彷彿壓得很低,讓人窒息一樣。

感覺空氣幾呈凝滯狀態,雲珠微瞇了下眼,望向一片白茫的天空,心中莫名地生出一種不怎麼好的預感,彷彿有大難要來臨……

自吃了空間出產的各種水果堅果後愈養愈小的雪團似乎也感應到了她的不安,在她肩膀上「嘰嘰」地叫了幾聲,又蹦又跳,雲珠將他從肩上拎了下來,「怎麼啦,這麼不安定?」今天的雪團也格外煩躁的樣子。

「嘰嘰嘰——」雪團在她手心跳了跳,指手劃腳地。雲珠在它綠豆一樣大小的黑眼珠裡似乎看到了某種恐慌情緒,直覺地順著它的手打量起四周——

她這麼一留意,立時察覺,御花園裡飛來飛去的鳥類彷彿比平日多了些,許許多多的麻雀、不知名的小鳥,還有色彩斑斕的虎皮鸚鵡,飛來飛去像無頭蒼蠅般……鳥怎麼會像無頭蒼蠅呢,它們可是有窩的……還有一大群停停飛飛的蝴蝶……低下頭,連螞蟻也是成群結隊地……

能讓自然中的動物呈現異象的,雲珠腦中某根線立時繃緊了起來,末世之前她經歷得最多的不就是充滿了各種預兆的天災大難嗎。她猛地站了起來,記憶裡是雍正幾年?京城彷彿發生過一場大地震的。

「主子?」靈樞低聲問,才剛坐下,這就要走了?

雲珠回過神來,見眾人看著自己便道:「你們且歇著,靈樞陪我到那邊走走。」

「是。」眾人忙躬身應了。

靈樞隨著雲珠快步地繞過重簷攥尖、造型纖巧的亭子,臨近池子,疑惑地順著她的目光睇向水面,只見池中各色鯉魚爭先恐後地躍出水面,在水中不停打轉。難道主子能掐會算,知道這些魚今天會躍出水來所以才特地來看?

忠心耿耿,認為自己的主子是天底下最好最聰穎的人,靈樞已經學會淡定地面對主子的各種奇思妙想及本事。

「靈樞,你覺不覺得這池子的水面升高了?」

啊,水面?升高了?平時鮮少注意這些的靈樞糾結了,「主子,要讓素問她們來看看嗎?」

「不用了。」雲珠回過頭來,淺笑道:「走吧。」

「額娘你看,永璜長得多像貝勒爺!永璜,叫瑪嬤。」到了承乾宮,雲珠帶著芙靈阿給熹妃行禮請安後就讓賈嬤嬤將永璜抱過來,給熹妃看。

剛會走幾步路,移動起來還是爬行居多的小孩子最是可愛,特別是永璜養得白白嫩嫩的,熹妃仔細看了看,彷彿覺著是有那麼點像弘歷小時候,心中對他的厭惡感不由去了幾分,臉上擺出慈愛的神色:「過來我抱抱。」

雲珠笑瞇瞇地看著賈嬤嬤將永璜放到熹妃懷裡,看著熹妃手腳僵硬地扶住胖嘟嘟的永璜,差點撐不住那重量。

「……馬……馬。」永璜手一揮,「啪」地一聲甩上熹妃的臉。

熹妃的笑臉僵住了!戴著指甲套的手指不由緊了緊。

富察.芙靈阿更是一臉欲哭無淚的惶恐,連忙跪下請罪:「都是婢妾沒教好孩子,娘娘恕罪。」

熹妃忍住臉上的辣痛,給了秦嬤嬤一個眼神,讓她將身上的孩子抱開,沒好氣地說道:「好了,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難道我還會計較?!」

「沒眼色,額娘可是生養過貝勒爺的,爺小時候精力旺盛,額娘可沒少被折騰,哪能不懂小孩子習性,還不快快起來。」雲珠抿嘴淺笑道,「額娘你不知道,媳婦也得了幾回『賞』呢。」

「是嘛。」熹妃高興了,「弘歷也跟你說他小時候啊。」

「嗯,說他沒少讓額娘頭痛,至於頭痛什麼,也沒說給媳婦聽,不如額娘給我們講講?」

熹妃更樂了,眼中有著掩不住的得意,兒子也不是什麼話都跟富察.雲珠說嘛。「呵呵,他剛出生那會兒皮著呢,一個不如意就哭,那嗓門兒亮得……不過,長大就聽話了,書念得好,騎射也都得師傅誇講……」

在她眼裡,兒子是最好的,是她轉運的開始,是她終身的倚靠。可惜,兒子生下來沒多久就被抱到了烏喇那拉氏那兒養著,她要看看兒子也只有到正院給嫡福晉請安才能得見。她一直怕兒子跟她不親,受福晉與年氏爭鬥的連累,這種飽受折磨的情況直到弘歷住到外院才好轉。

所以她知道的也不過弘歷出生那會兒的情況及後來打聽到的、弘歷跟她講的一些事,至於她講給弘歷聽的,多少是真的多少是杜撰的則只有她自己知道。

說著說著,熹妃又講到如今養在雲珠跟前的小公主:「按說皇上讓你照看著小五是對你的看重,只是這說出去……咱們娘兒倆也不說些虛的,這後宮已有不少人在我面前探話了,你還是盡早想個章程跟皇上稟明的好。就算要養,也是弘歷的孩子正經,你說呢。」她輕撫著鑲了珠玉寶石的點金琺琅指甲套,溫聲說著,言語中不難聽出她的不贊同。話裡,又影射著什麼似的。

自打弘晝大婚她無端暈厥過去,過了這麼久,眼見風平浪靜地,她對雲珠的畏懼之心又慢慢淡了,說話態度漸漸地又擺起婆婆地款。

「這皇阿瑪一入夏就搬到圓明園去了,媳婦就算想說也找不著人呀。要不,額娘您做回主?」

熹妃一鯁,如果她敢做這個主還用得著在這裡跟她廢話啊。

不悅地想再說什麼,突然天地一陣搖晃——

「快蹲下來!」雲珠喊著,拉著靈樞跑到炕邊蹲下。屋子震顫著,那些金玉擺設紛紛掉落滾躺在地,房梁似乎也有些變形……富察.芙靈阿驚恐地驚叫著抱了永璜跌撞著跑了過來,將孩子護在身下。

好一會兒,震盪變小,大有止住的模樣。雲珠卻知道這只是前奏,忙拉起趴在榻上的熹妃對秦嬤嬤等人道:「趕快走,到空闊的地方,我看這地震還會繼續……」

「痛!」熹妃撫著磕了一個大包的額角,還沒回過神就被扯著往外跑。她穿著花盆底子,又不常運動,又要躲開地上的物件,便跑得極慢,不過十幾步,大地又開始震動起來,左邊一個高幾對著她們倒了過來,熹妃「啊」地一聲朝右邊一閃,不想,右邊的多寶格架子整排倒了下來,連著上面方才沒給震下來的幾件金器玉器……雲珠回頭一看,喊道:「額娘小心!」將熹妃往旁邊一道烏沉光芒飛來的方向一扯,自己閃身擋到了她右邊撐住倒下的多寶格架子——

秦嬤嬤跟在後邊,見到雲珠這神勇的一幕,忙上前跑到多寶格櫃子邊幫著撐住,「福晉快出來!」這地不住地傾斜抖動,她連站著都困難了,何況要頂住這笨重的架子。好在靈樞也趕緊回過身來幫忙。

只有芙靈阿和幾個宮女順利地跑了出去。誰也沒有注意熹妃倒下時被不知哪裡飛來的一個宣德爐給砸到了頭,整個人暈上加暈,摔到了地上又被地上滾過來的金器硌到了胸口,痛得她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雲珠脫出身來,趕緊扯起撲倒在地的熹妃,扶著她就往殿門口跑去,秦嬤嬤和靈樞將手一放,任多寶格架子掉地上,緊護著兩人也往外移。

……

雍正七年七月,京城發生強烈地震,皇宮各殿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壞,安定門、宣武門等處城牆縫三十七丈,京城坍塌房屋一萬六千餘間,寺廟及北海白塔、會館、教堂均遭受破壞,死傷人口四百五十七名……大震之後天氣驟變,連下陰雨一個多月,其間仍陸續有小震發生。

受災最嚴重的是京西香山至昌平之回龍觀一帶,而緊鄰著極震區的圓明園便是雍正避喧聽政的離宮別館,地震發生時,他正坐在圓明園水面的船隻上……真是萬幸。

景仁宮的皇后是被陳嬤嬤等人給背出來的,她本來就身子不好,地震時又滑倒被狠摔了一跤,之後便纏綿病榻,情況很是不好。熹妃也是受了傷,宮中嬪妃無首,雲珠也是受了點輕微的撞傷,只是她年輕,好得快,雍正便將宮中事務交給了她處理,命裕嬪寧嬪等人襄理。

雲珠本來在御花園見了那些異象,雖然懷了私心,卻也是想著地震不至於那麼快發生,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這次地震帶來的破壞竟如此之嚴重,心中有些愧疚,便站了出來主持宮中一幹事務,將宮中嬪妃重新安置在受損較輕的殿屋,又派了嬤嬤前往年紀大的宗親命婦處探望……整個太醫院的太醫也被她趁機整頓了一番,指揮得團團轉,有專門負責後宮受傷嬪妃的、宮女太監的,有專門負責王公大臣的,更以帝后的名義,每日讓四名太醫領著弟子及京中有名的大夫免費給受傷的民眾看診。

第一時間,她也派了郭嬤嬤和素問帶了些藥材補品回了富察府,知道親人都無恙,只是有些受驚,便放下了大半的心。

地震在中國歷史上從來都被認為是一種不祥之兆,認為它是人君政事不修,有違天命所招致。康熙十八年和康熙五十九年也發生過地震,但那兩次的震中位置一在京東三河、平谷一帶,一在京西之沙城,京城內和京郊遭受破壞都不及這一次嚴重。尤其是此次地震發生於京師,乃天子坐鎮之地,不僅破壞極大,餘震又長達一月有餘,期間又遭陰雨,致使百姓流離,民不聊生……

鄭家莊也是損毀嚴重,然,倖免於難的弘皙卻彷彿黑夜中看到了啟明星一般,暗中操作了起來。「真是天助我啊!」這麼一場一觸即發的天怒人怨的危局,不正是動搖帝位的良機麼?!




89、舉措(上)

還未等弘皙將皇帝繼位不正、大興兵事、導致宮中皇女皇孫皆為「毒日」所出,有違天命,這才引得上天震怒降下罪責……等搖言散步出去,雍正出手了。

面對民心動盪的危局,雍正體現了他極其高明的政治手腕,他迅速採取了一系列的賑濟、優撫、安定民心的應急措施。

他是個極為聰明睿智的人,自從李榮保建議用死囚作牛痘實驗,他就舉一反三,將「勞動改造」這一命題提前發展了出來,例如在治水、造橋、鋪路……等等。這次地震也是一樣,將京師附近的囚犯都提了出來,參與搶救重建工作,表現得好的,酌情給予減刑;而平民百姓中,身體健康、無病無傷的青壯年首先投入搶救工作,婦女也相互幫扶傷員或照顧老幼,正如馬齊所言「只要有了事做,人就容易亂起來。」

更有魄力的是,除了護衛宮廷和皇帝出巡的護軍營及防駐京畿的驍騎營,前鋒營、步軍營、善撲營等八旗兵營都調了出來加入搶救、維護秩序等工作。也因著他的這一前所未有的舉措使得那些流氓痞棍不敢乘機盜竊作惡,就算發生了幾宗也很快被抓獲。

那些八旗兵開始還別彆扭扭很有些不滿,可在接觸受災區受災群眾不久,心中也慢慢受了些感染,漸漸盡心盡力起來。再者,皇帝也先後廢了內帑四十八萬兩賑濟家屋倒壞的八旗災民,對出征在外的大小官員兵丁,凡有家口在京城內外者,更下令仔細查訪,安撫救濟,不僅安撫了八旗兵民,更穩定了邊塞軍心。

開始這一系列措施的同時他也發表了一則上諭,有點類似於罪己詔,又傾向於天人感應之說,他說:「京師於七月十七日地震,朕恐罹修省,感激上天垂象示儆之恩,倍加乾惕……地震之異,實因朕躬違和,不能勤如前,仰蒙上天垂慈顯示儆戒,惟有夙夜袛罹,切加省改,以戴天恩。除兵民人等屋宇傾塌者一一查賞外,用將朕心曉諭內外臣民共知之。特諭。」

這一番先下手為強,假天道以推行政事,親自發動了政治上與輿論上的強大攻勢,連雲珠也不由感到敬佩。

弘皙的佈置慢了一步,不過效果也是有的,餘震始終不斷,又連遭陰雨,一應搶救進度緩慢,修繕無從興工,大批災民不得不露宿街頭,商人又乘機哄抬物價,也發生了幾起盜竊作惡事件……民怨又有抬頭之勢。

這兩年朝廷稅收增加,各地糧食也豐收,只是跟準噶爾打戰卻是沒什麼戰爭財可發的,耗費的錢糧已去了幾年積攢的大半,再加上連年各地賑災也費了一些,如今卻是難有餘力來壓制這些奸商……雍正不由有些頭痛。

七月二十九是李榮保的壽辰,雲珠稟了雍正後提前兩天回了富察府,此時大震已過去七天,一切初初安定,只是還有餘震頻頻發生。雲珠雖然讓郭嬤嬤等回了娘家探望,知道沒有家人親戚在這次大災中喪生,可還是有不少人受了些傷的,特別是年紀已高的三嬸阿穆魯氏(馬武妻),被落下的梁木砸到肩膀,又受了番驚嚇,也是躺在床上養著。

這次時間緊迫,雲珠也沒有親自動手給父母做什麼飯菜了,家中也坍塌也不少地方,好在大哥傅廣成在京任職,幾位成年的哥哥除了二哥、九弟也都在京中安然無恙,家中才不怎麼慌亂擔憂,更有餘力安撫族親。

「你事情多怎麼還出來!」瓜爾佳氏知道女兒如今主持著宮務,又是高興又是擔憂,見她在這種時候還出宮回家不由說了兩句。

「放心,皇阿瑪知道我來的。不親自回來看看女兒這心安不下來,再說,阿瑪的壽辰不能辦了,女兒備的壽禮卻不能不孝敬啊。」知道瓜爾佳氏在擔憂什麼,雲珠笑盈盈地安撫道,「家裡沒什麼人受傷吧?」

「你不是讓郭嬤嬤來看過了?!家裡只是塌了一些不結實的房屋及撞壞了不少家俱擺設,人倒是沒什麼大礙。」瓜爾佳氏搖了搖頭,「嫁出去了還這麼操心娘家可不行。」

估計受災嚴重的還是平民百姓。「嫁出去我也是富察家的女兒呀,阿瑪你說是不是?」

「嗯,說得對。」就是身份再尊貴也是我李榮保的女兒。李榮保臉上的表情很是得意又熨帖,轉頭吩咐妻子:「先讓人準備雲珠喜歡的飯菜,我要跟女兒好好說說話。」

「哎。」瓜爾佳氏心知女兒如今考量的事都是攸關朝廷、後宮、家族的,也不打擾轉身出了屋子。

「阿瑪,家中損毀的物件可還嚴重?」

「就是磕壞了一些邊邊角角,修修倒是能用,只是我們這些大戶人家卻不好擺了出來丟臉面。」李榮保覺得女兒不會無緣無故地說起這個,「你有什麼想法?」

「阿瑪不如找些木匠將奴才們用的家俱修好,然後捐出去給災民使用……至於一些木料好的,自己留著屋裡用或是賞給表現出色的奴才管事,我想他們都是樂意的。再者,阿瑪可與伯父商量一下,拿出點銀子存糧捐出去救災,為災民盡一點心意。只是,這捐助的銀兩不可多也不可太少……這個度還得阿瑪跟伯父拿主意。」

「國庫的銀子不多了?」李榮保一猜一個准。

雲珠點了點頭,「皇上正為這個頭痛。」她又說了現代一個房產承包商怎麼建統一商品房,或補貼,或用大點的地換小點的房,或小點的地換大點的房另外再分期繳款……的話,聽得李榮保的眼睛都亮了。良久,才道:「捐款阿瑪倒可以領這個頭,為你為咱們府上博個名聲也是好的,只是這事關乎民生經濟,最好是你二伯父來辦,你堂兄保住如今已調任湖廣佈政使,不然由他上折也可……」

「女兒還有一事。」雲珠有些遲疑,不過想著以後要出宮也不方便,傳遞信息則是大忌能免則免,也就趁機說了。

「是不是可以讓朝廷建一忠臣祠,讓於國有功的文武大臣列畫像於其上,等同於建宗祠的榮耀,又能給天下做官的一個好榜樣呢?!另外,為國捐軀的戰士也可享『烈士』稱號,名列烈士陵園紀念碑上,享受萬民祭拜,以安戰死者家屬的心,使其不虞亡者無香火供奉……只是這事上奏的時機要選好了,若能在西北大軍凱旋歸來時上折是最好的。嗯,最好這折是暗呈給皇上的最佳。」

在大清,為國家做出傑出貢獻的臣子是可配享太廟的,只是太廟皇家祭奠祖先的地方,能有此殊榮的臣子畢竟少;另有一些忠於王事的能臣也會在死後得皇帝下旨敕建宗祠,只是這一來,建祠的臣子多了又顯得耗費物力人力了。

李榮保一聽立即想到了其中的妙處,漢朝的雲台廿八將、唐朝的凌煙閣,能進入者無不是名揚天下、青史留名,做官的哪個不是為了錢、權、名?再有烈士陵園,這是收買民心的……呃,是仁德之舉,雖然暗呈聖上失了流芳百世的機會,可卻能更得聖眷,保得家族後代平安,這是大好事啊,真不知女兒怎麼想出來的。

大概李榮保的眼光出賣了他,雲珠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也是從這次地震後皇上安撫遠在西北作戰的將士的舉措中得到啟發的,女兒想著,從戰場上活下來的將士有陞官有發財的能福蔭子女,可那些戰死的即使得了朝廷撫恤,可卻良莠不齊,多少年後也照樣被人遺忘,若能將這些為國戰死者刻在碑上以供萬民瞻仰,凝聚起一股軍魂……豈不更好?」

說得簡單,為何她能想到別人卻不能想到呢。李榮保想著,或許自己這個女兒真有不凡的來歷吧,可愛、孝順、識大體、、賢能……富察一族有了她,想不興盛也難。

「這些我會仔細跟你的伯父及哥哥們商議的,說說你在宮裡的生活吧,可有什麼不如意的地方?」

「當然有不如意的,可人生哪裡有順風順水沒有坎坷的呢,您別擔心,那些我都能處理。」

「那就好,有什麼需要辦的,傳個話出來,別怕!」李榮保與雍正如今處在一種怪異的狀態,像君臣又像朋友,還是親家,總之李榮保對他的敬畏之心是淡了不少。待他女兒不好,管他是不是皇帝皇子呢,照樣揍了再說。

雲珠笑靨嫣然,轉開話題:「阿瑪,我這次帶了不少人參靈芝類的好藥材,有幾包是給伯父和堂姐他們的,您有空也替女兒送送。」現在她是皇子福晉了,與親戚的往來顧忌多了不少。

李榮保點了點頭,「時間差不多了,出去吧,看看明亮他們去,這個臭小子整天鬧著要去看你……」

「正好,我帶了不少水果來,他定然喜歡。」

李榮保一怔,「你莊子上受損情況嚴重?」

「就是損壞了不少果樹菜地,田地也受了影響,所以我將那些受損沒法多放的蔬菜和瓜果也塞進皇上的賑災糧食裡一道送給災民了,好的,自然要緊著自家人麼。」還有對皇室宗親裡的老福晉老王爺的慰問、對最近勞苦的太醫們的賞賜……她都送了,反正果林已經在大災中殘得不像樣,也一時半會賣不出去,她不在乎那幾個錢,後宮的嬪妃嘛,抱歉,為了做給天下人看,她們是不能過得太滋潤的,她就省了。

李榮保不擔心了,這女兒太會收買人心了,君心民心盡得,等這災一過,皇上還不定怎麼賞她呢。

——他還漏算了皇室宗親們對她的稱讚,這可是連皇帝都頭疼的一股力量呢。

……




90、舉措(下)

回宮的路上,雲珠將神識放出,自轎內上空向外輻射出去,整個京城此刻的面貌只要她神識掃過便一清二楚。

由於雨天的關係,坍塌的牆壁露出石塊、抖落的泥土混在水中夾雜著木屑碎布枯枝敗葉成了爛泥污,到處一片狼藉,她甚至能看到倏忽來去的老鼠……人們視而不見,穿著髒污的衣服小心地在坍了一半的屋子裡生活著,有些可能房屋塌毀得不像樣,全擠在別家的屋簷下避雨。強壯有力的青少年則在一些人的指揮下冒著濛濛細雨將坍塌的木料石塊分放開來,清掃著泥污……

這樣下去,會不會有瘟疫發生?!可是,救援人員能清理人和動物的屍體卻沒法子分出太多的人力去捕捉到處亂竄的老鼠……不管怎麼樣,回了宮還是跟皇上稟告一聲,讓他有個準備,藥材什麼的先從其他地方調到京城備著吧。

突然,她的神識掃過一處花園。

籠罩在細雨中,看得出那是一座修得極精美的莊園,彷彿將整個江南風情都濃縮了幾倍後盡數置於這座莊園,小橋流水,落絮飛紅,亭台樓閣,山石翠幕……雖然被地震破壞了一些,不過經過下人的修理還是恢復了原先的七、八分閑雅來。不知是誰家的莊園?雲珠的神識放到了莊園裡建在池子前的一處房屋上。

這是三間比起莊園別處雕樑畫棟的樓閣顯比較平整簡約的屋子,白牆、綠色琉璃瓦、檀木屋樑,屋前有一米半寬的青石鋪地木雕走廊,三間屋子正中間是花梨木雕花大門,一進去就是方方正正的四十坪大小的廳堂;左右兩間屋子沒開門卻在前面設了同為花梨木透雕的步步錦支摘窗,透過窗子能看得出裡面一間為書房,一間為休憩間;休憩間的背面還有一兩米長近一米高的扇形花梨木格子窗……

這屋子不大不小,安放到她的空間玉蘭樹旁最好不過了。

這個念頭一起,就再也放不下。

轎子快到宮門的時候,又開始了一波餘震,那三間屋子裡沒人,雲珠一不做二不休,將所有的精神力團團裹住那三間屋子,可謂掘地三尺不止,一舉將它們移到了空間裡,落在距靈池三米遠、玉蘭樹右邊一米處,休憩間剛好與玉蘭樹相鄰。

想想,這屋子裡的家俱雖也精美,可她乾西二所的庫房裡這些東西卻最多,便將書架書桌小榻什麼都扔回了三間屋子的原處,又人災區挪了堆牆礫蓋到了上面。

整個莊園就這一處受災也說不過去,她又在莊園裡找了兩個小巧的亭子,一個方形六坪米大小的挪放到了靈池邊竹林與玉蘭樹相接的空地上,一個圓形四坪米大小的放到了對角茶林與藥田的空地上,也是在靈池邊。照樣從災區挪了堆瓦礫泥石堆在原處。

又刮了些鵝卵石在屋子和靈池間鋪了條道,有餘的便灑落在玉蘭樹下三顆空間石周圍,看起來也頗有一番趣意。

她又使了精神力在莊園刮了一通,使得那些被震毀的泥牆木頭飛散了開來,很有災後的狼藉模樣。

這是混水摸魚又叫趁火打劫吧?她勾了勾唇,感覺腦袋一陣發暈,知道是神識使用過度了,便閉上了眼,放鬆了身子,靠在轎子裡小憩。轎外,馮益正與宮門侍衛說著什麼話……

避過了餘震,轎子又被抬了起來。

回了乾西二所,讓跟她出宮的葉嬤嬤、馮益等下去休息,她在素問和靈樞的幫助下整了整服飾妝容,聽著郭嬤嬤尚嬤嬤等回報她出宮後的一些事務。

「行了,你們退下吧,素問陪我到小廚房一趟。」

「是。」

在玉蘭樹上摘了僅有的一顆發著金色毫光的紫殼玉蘭果及一顆養身的青殼玉蘭果,在小廚房裡將它們切成碎丁放進燕窩羹裡,做好盛起時剛好一盅。將它放進食盒裡,她親自提了,對郭嬤嬤和素問王進保道:「你們幾個跟我到乾清宮見覲見皇上。」

自從皇后和熹妃有心抹黑自己後,雲珠出門必帶馮益和王進保,這兩個小太監,是弘歷的人。王進保與葉嬤嬤一樣,另有一重身份,真正的主子是皇帝。

這些奴才,動不動身後就兩個、三個主子,但凡輕心的,便會「跌」得莫名其妙。

雍正這些日子真正是撲在案桌上的,他不止是要安排官員擔任各種救災賑濟事務,還要找人統籌受災損失及戶籍整理等等……忙碌也罷了,目前還要面對西北戰事的久久不決及國庫糧倉的日漸見底。

「雲珠叩見皇阿瑪,皇阿瑪聖安。」

雍正放下硃筆,疲憊伸手揉了揉眉心:「回來啦,家裡怎麼樣?」

「家裡人都還好。」

點了點頭,「別站著,找張椅子坐下。」

「是。」雲珠一點也不客氣,提著手上的食盒道:「皇阿瑪最近也辛苦了,我做了盅燕窩羹,您補補身子別給累壞了。」

雍正笑著讓蘇培盛將食盒呈上來,揮手讓他退下,也不讓他試吃,親自將雪白瓷盅端了出來,欣開蓋子,那醇香裡透著絲甜的味道令精神一震。「回去也給你阿瑪做吃的了吧?」邊拿起勺子慢慢地吃起來,眼睛微微瞇了起來,味道似乎與以往有點不同。絲滑香甜的燕窩,吃久了那香醇的感覺慢慢上來,與那有略帶嚼勁的玉蘭果粒合到了一處,帶入一股蘭香,滑入腹部,緩緩升起一股渾厚的溫暖的氣息,慢慢散到四肢百骸,充滿了力量。

「皇阿瑪這次可猜錯了,雲珠這次除了給阿瑪送上了壽禮更多的是送了藥材,有長輩親戚受了傷,也讓他們補補。」空間裡的人參送出了一大半,年頭雖才三十年左右,個頭也不大,那靈氣和藥效卻是極好的。「也跟家裡人說了一會兒話。」

「應該的。」非常時期嘛,雍正對李榮保不搞壽宴什麼還是滿意的,做臣子就得乖覺才行,不然滿京城的百姓都在受難,你風風光光的大擺筵宴做壽像什麼話?!災難之中,親人的感情也更能凝聚到一塊,雖然他是沒享受過,可災後他有出去巡視,看了不少。雲珠送藥、與親人多說話,在他看來再正常不過。

「皇阿瑪,媳婦有一件事……」她有些遲疑。

「但說無妨。」望著空空如也的瓷盅,雍正眼中閃過一絲遺憾,做得有點少了。不過腹中溫熱溫熱地,身體也有了力氣,感覺很充實精神。

他不知道,用完了燕窩羹後他頭頂的那紫色氣柱又漲了一點點,印堂又亮了幾分。

「是。」雲珠臉上現出一抹悲憫之色,「媳婦這次出宮,不敢乘坐馬車,在轎裡沿途偷看了幾眼,京城受災實在嚴重,天又下雨,那些災民又冷又餓又無家可歸著實可憐……我聽額娘講,京中不少商販又趁機抬了糧食價格,這種情況如不制止,只會枉費皇阿瑪賑濟災民的慈悲之心。媳婦一個婦道人家,別的不懂,可手中幾個莊子沒受破壞的水果蔬菜倒還有些,便想著能不能捐給朝廷,盡一點心力。」

這個孩子,回家只怕是跟父兄商量這事了吧。雍正眼神又溫和了幾分,「這些日子你已送出了不少果子了,不是嗎?」宗室裡的那些老王爺老福晉可是對自己這個兒媳婦稱讚不已呢。

雲珠笑了笑,有些調皮:「皇阿瑪,這種情況賣果子糧食賺的是不義之財媳不屑,它們對媳婦來講,不過百千兩銀子的事,可送出去,於宗親來講那是皇家施恩,於百姓來講也不過支援一時飢餓,都是媳婦私下所為算不上大道。俗語道『一方有難八方支援』,若是以皇子福晉的名義捐給朝廷,那京中的命婦福晉們也不好不捐吧,要知道女人有時是比男人還要有錢的……」有點身份的手中都攥著陪嫁產業呢。

雍正眼中一亮,起身走了幾步,這法子倒可解朝廷一時之難。女人的捐款捐糧是一回事,重要的是朝中大臣也要跟風才好……不,如果安排妥當,全國各地官商也能勇躍參與的話,才真正是實現了「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話。

「你回去,將這事也跟老五家的說一說。」

「是。」雲珠行了一禮,道:「皇阿瑪到時可別吝惜嘉獎。」

雍正笑著搖了搖頭,沒見過這麼光明正大討賞的。不過這些日子來她的行事倒是值得誇讚,自己也沒想著賴掉,打趣道:「哦,那你想朕賞你什麼?」

「天下人,不為名便為利,媳婦是女人,聲名太響可不是好事,利嘛這輩子也用不完了,身份地位更不必提……頭痛了,皇阿瑪看著賞就好,像雪團那樣的小指猴我倒是很喜歡的。」

腦中靈光一閃,雍正「哈哈」笑了起來,那些商人有吃有穿有銀子花,可不是缺個身份地位?嗯,賞個身份也可以,只是不可輕賞、直接賞,不如賞他父祖輩?!無爵無實權,又不能世襲,與賣官鬻爵不同,不過名頭好聽,在外行事得幾分體面,可見縣官不拜……唔,具體條款還得仔細斟酌。

更高興的是富察.雲珠這個兒媳婦識大體不說,比一般的內宅婦人更通透有見識,難得的是還有一顆平常心。就算是烏庫瑪嬤(孝莊文皇后)年輕時也不過如此吧?想到雲珠興旺大清的命格,他心中自得極了,這個佳媳是他親自選出來的,這眼光得多好啊!弘歷也不錯,大清交到他們手上自己去見愛新覺羅的列祖列宗也可無愧於心了。

——如果雲珠知道他此時所想不定得腹誹:您眼光向來不錯,就是馭下手段差了點,培養兒子嘛,現在進步了一點吧。

目的達到,雲珠便造了退。不說現在是皇帝忙的時候,她做媳婦的可不能在養心殿待太久。

「有勞蘇總管了。」雲珠對送她出乾清宮的蘇培盛道了謝,並私下給了他一顆玉蘭果,「您這段時間辛苦了,有空多注意身體,才能更好地照顧皇阿瑪。」

蘇培盛沒想到四福晉會給自己調理身體的玉蘭果,心中十分感激,覺得她是真正關心自己的人,不像其他大臣嬪妃,給自己銀票珠寶不過是想著自己在皇上跟前替他們美言,或者給他們透露什麼消息,內心不一定看得起自己這個奴才。

郭嬤嬤和素問跟在雲珠身邊,對她的行事見得多了,面上不問心中卻琢磨不已,處事漸漸自如大氣了許多,不再只是因為主子得皇帝、四阿哥看重而底氣足。

雲珠離開乾清宮就去了承乾宮和景仁宮請安,敬上她以富察家的名義給熹妃、皇后準備的藥材,也是人參。

——她是一點都不吝嗇人參的,空間裡多的是,更重要的是人參這種東西欺軟怕硬,身體虛的人是越吃越不好,身體壯的倒是越補越壯。她還怕她們不用呢。

雍正則雷厲風行地馬上召見了幾位心腹大臣。

第二日上朝,李榮保上奏要為京城受災百姓捐物捐糧盡一份心意時,不但立時得了幾位大臣的附和,還馬上討論出了以後但有大災大難,支援的官員一次性捐贈一定數量時可獲得什麼嘉獎……李榮保目瞪口呆的愕然表情讓雍正放心了,是個純臣,果然是真心捐助災民,不為名利的。

當即對他忠心體國的帶頭行為表彰了一番。

不少官員不甘示弱地也跟著表示要捐多少銀多少糧……

下朝不久,官員們便又聽說四福晉、五福晉聽了這事也跟著捐了自己莊子上產出的糧食及一年的俸銀。接著,皇后捐了,熹妃捐了,嬪妃們也捐了!思想覺悟高的王公大臣們馬上示意自己家的福晉夫人們也跟著捐……不少命婦還真因為捐得多,誥命的品級被提了一級——品級比她們的夫君還高了。

這事一出來,不少誥命夫人暗下決心,以後再有災荒發生定在大方一回,也跟著風光風光。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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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嘉獎

宮中嬪妃及兩位皇子福晉、公主節衣縮食帶頭捐糧捐物給災民的消息很快在雍正的運作下傳入災民耳中,接著又時不時地爆出全國哪個官員捐了多少銀兩,哪個勳爵連家中的物什擺設都被允作物資捐了出來——這是難得的好東西,因為皇帝的寬宏,此次不限身份地位,只要家中有餘糧餘錢的百姓都可前來低價購買使用(清朝的各階層如士、農、工、商,日常所用的東西都有嚴格限制,逾制使用被查出嚴重的會殺頭),所得金錢全部用於賑災。

這是天子腳下,老百姓也不擔心有人將這些賑濟的錢糧貪了去,對於皇帝所頒布實施的種種賑濟安撫措施也是直接聽到看到,知道確實是為了老百姓好的,只是天公不做美,連下陰雨及餘震不休,還有時不時傳出的種種謠言令人心存疑惑罷了。

雍正的粘桿處監聽監控的功能正處於鼎盛時期,特別是這種敏感時期,更是下了大力監察,雖然敵人狡猾,可頂不住他們十幾二十年的專業水平,很快查到散步謠言的是一平日與鄭家莊理郡王有來往的紅帶子小京官。

稟報上去後雍正良久無語,他早有猜測,這個結果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很快,在八月八日,災情持續了二十一天後,他又發佈了一篇近千餘字的諭旨。

這篇上諭以罪己詔為開篇,然而筆鋒隨即一轉,來了個化罪己為罪人的一百八十度轉彎,他說:「……善惡之報如影隨形,是人人有感格天地錫福降殃之理。遇災而罹,上下貴賤,當同此心,此顯而易見之理,不可全諉諸人君一身,而各置之局外也,七月十七日地動之先,朕無意登舟,臨時全未受驚。即既動之後,城內宮中及圓明園宮眷子孫長幼,內外侍從數百人悉皆安吉,豈非上天於垂象示儆之中仍賜護佑,非降責朕一人之明證耶。」

淫雨霏霏,餘震不休,陰霾不去。清楚地認識到在有心人的挑撥下一味引咎自責,把這副吃不了兜著走的重擔承於一己之身,不僅無助於平息眾怨,反而將使這一複雜局面愈加不堪收拾,因此,乾脆板起面孔,從過失人人有份出發,繼而演說了一段矛頭向下的洋洋灑灑的長篇說教。致力將受災百姓的憤怒引轉到那些平時做惡,在老天示警之時仍大發國難財的奸商、流氓痞棍、不事生產者、挑釁者……

他說:「……地動經月之久亦向來所有者,然虔修人事以轉移天心,必須君臣上下各殫其誠悃。朕身居帳幕之中,寤寐悚惕,寢食靡寧者已一月有餘矣。凡大臣、官員、士庶、兵丁等,人人當誠心感激上天示儆之深恩,返衷自問,思過省 ,不但惡事邪念急宜掃除,即怨尤抑鬱之心亦當摒絕。若房舍傾塌無可棲身者,則思人口平安乃上天之恩也;若人口稍有損傷,則思己身無恙乃上天之恩也;即如日來陰雨因不便於露處之人,未嘗不大有益於農田之戶,此亦上天之恩也。若能如此存心,則天高聽卑,必垂照察,不但地上寧靜共獲安居,且可永免上帝之譴責,斷無再罹險惡之虞也。朕非以地動之異卸責於臣工黎庶也,朕之生平先責己爾後責人,先自勉爾後共勉,願天下臣民共知朕心。特諭。」

這樣的天災難,當然不可能是一個有為明君的過失了,他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大事?!皇帝登基以來所施行的種種政策惠民極多,若說有損削的只有那些貪官、地主、奸商罷。這種天人感應之說要人們以阿Q式的解嘲滌淨肺腑,刷清怨氣,一心感懷上天,崇仰人君,以求上天之憫懷,人君之恩賜的說法還是被很多迷信的老百姓接受了。

而且,不知什麼時候,人群中又拿雍正五年時的「神瑞」說事,說什麼古來大興之兆伴隨著的便是妖邪的出現,那些煽風點火的、盜竊作惡的定是引得這次上天示警的禍根,說不定還是與大清作戰的敵方收買的奸細……不過呢,邪惡總是要被消滅的,就像雍正五年的天花一樣,有了牛痘天花將不會再大規模傳染人的生命……

好嘛,這流言一出,所有受災百姓立即化身為正義的使者,他們之中有哪個偷雞摸狗被捉到的、說朝廷皇帝壞話的、甚至偷懶不做事的,都被揪了出來狠捶了一頓……

一時間,京城的治安竟達到歷史最好水平。

雲珠每聽到這種事都笑得不可抑,一場民心動盪的危局,就這麼在雍正神奇巧變的政治招數的強烈進擊下被平息了。

真是高超的統治藝術的表演,從這一場災難性京師大地震中雍正的種種舉措,就可看出,就算沒有自己的插手,雍正也能處理得很好的,他性子雖然剛硬孤高,政治手腕卻並不遜色於歷史上的任何一位明君,歷史上為人手段被批得無一是處,只怕是他自己不屑於折腰和群罷。

「那景仁宮和承乾宮又如何了?」

靈樞邊給她按摩頭皮,邊道:「皇后看樣子是不行了,這段時間她以承恩公府受災嚴重的借口已將自己內庫的不少東西都賞到了烏喇那拉府,餘下的一小半賞給了烏喇那拉佐領府(妮莽衣家)……承乾宮,聽說熹妃娘娘的病已經大有起色。」

雲珠冷笑,肯定大有起色了,那補藥每天不要命地喝,也不知承不承受得了。不過,這宮務她也只願意在這當頭頂上一頂,果真長時間攥著不放,不過累死自己罷了!宮權,那是好東西,可惜,皇帝太精明,宮裡嬪妃輕易不得動,得了又有什麼用?!

頭髮洗得差不多了,靈樞接過叔貂遞來的細棉布巾仔細給她的長髮吸去水漬,再將頭包了起來。泡澡雖然舒服,卻不能久,這點近身侍候主子的宮女都知道,雲珠從善如流,站了起來自己接過毛巾拭乾身體。

叔貂拿著細棉做的睡袍站在旁邊,忍不住道:「主子真是窈窕。」

是的,宮中女子貌美的不少,或清麗、或純稚、或嬌、或妍、或艷……真是各有各的美,然而裹在寬鬆的旗袍下,身材比例就不好說了,能看得出的也只有胖瘦、胸部豐不豐滿而已。而雲珠,今年十七歲(虛歲),身體、面孔已完全長開,拋去清柔的容貌,這身材若讓其她女人看到只怕要嫉妒得眼珠子都凸出來!

身高一米六七,骨瘦肉勻,修腰長腿,胸挺臀翹,脖頸、肩膀、腰圍、胯部,大小都達到了這具軀體的最佳標準,肌膚晶瑩雪嫩,只是看著也能感受到它的鮮活嬌美。

雲珠大大方方地任她給自己穿上袍子,漫不經心地道:「我教給你們的瑜伽吐納你們每天堅持練上小半個時辰的話也能達到如此效果,還能使感官更加敏銳身手更加靈活。」

「奴婢們自然是有練的,效果也有,只是卻沒主子的天生麗質。」靈樞笑道。

雲珠笑了笑,沒在這話題上繼續,她坐到桌邊,讓叔貂給她鬆開頭上的布巾,好讓頭髮自然陰乾,等靈樞指揮著粗使嬤嬤將浴桶等物什端抬出去後,才問:「西北那邊有什麼消息?」

「正想稟主子呢,西北寧遠大將軍留下一小部份軍隊吸引敵軍注意,親自領了人抄襲了準噶爾,靖邊大將軍也緊跟著出兵協攻,那噶爾丹策零兵敗逃走,目前大軍正在搜捕……想必過些日子就能有捷報傳來。」

這戰總算是要打完了,「希望能抓獲噶爾丹策零吧,那些餘孽一天不掃除乾淨,西北就永遠平不了。」

弘歷,也快回京了吧?

他那邊戰事緊迫,京城這邊又發生大災,往來的信卻並不減少,自己能從信中感受到他焦急擔憂關切的心情,回信雖沒有隱瞞京中發生的一切,卻也細語安撫,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主子,還有一事奴婢不知當不當講?」叔貂猶豫道。

雲珠瞟了她一眼,跟自己這麼久了還不明白自己性子麼,寧要不好的真相也不願享受虛幻的美好。

叔貂自然是瞭解自己主子的,只是她也想不出這事能帶來什麼不好的影響:「蘇寶柔身邊有一個小丫環叫湘雲,聽說長得有幾分像錦繡。」

錦繡?雲珠眉宇微蹙,「我記得錦繡不是家生子吧?」

「是。」叔貂說道,「奴婢還記得她賣身進府時才六歲,當時府中按規矩登記了她的資料,底子清白,遇到荒年,家裡窮,弟妹又多,才被賣了二兩銀子,是山東德州人。」

「那蘇寶柔身邊的小丫環也是山東德州人了?」不如此「巧合」估計還引不起叔貂的注意。

「當年錦繡被買進富察府之前轉手過幾個人牙子以蘇家滿人的身份也不難查。」雲珠淡淡地勾了勾唇,「可惜,姐妹相認的戲碼演不成了。」

叔貂笑了笑,錦繡會「病亡」是她親自下的藥,別說富察府內的人了一個外面的下人能查出什麼來?她會說出這事只不過怕那小丫頭恨上富察府,想方設法跟蘇寶柔進宮,將來搞出什麼讓主子煩心的事。「主子,蘇賀那邊?」

可惜,蘇家出現得晚了,就算安排人進去也近不了蘇寶柔的身邊,不過蘇賀也不錯,沒有蘇賀,蘇寶柔就掀不起風浪。

「看他能成長到什麼程度吧,不必刻意引導。」雲珠並不怕別家的子弟成才,她對自己的兄弟和侄子們很有信心,他們的才幹不須靠打壓別人來昭顯。

太高人愈妒,過潔世同嫌。與其舉目為敵,倒不如落花逐流來的輕巧自在。她要做的是將富察一族的繁榮昌盛隱於雍乾盛世的百花爭艷中,更要防止富察一族「赤壁沉埋水不流,徒留名姓空載舟」成為曇花一現的後族。不然,自己不是太無能了麼?家族珍惜自己,自己也當有所回報。

歷史上的岳鍾琪就是最好的例子,一介漢人就手握大清大半兵權,軍功累為大將軍,文治更是成為陝川總督,政績斐然,怎麼不招人妒?!功高震主也罷,曾靜遣弟子勸其謀反也罷,不過是帝王猜忌惹的禍。

富察氏雖是滿州著姓大族,可又如何,滿八旗不是鐵板一塊,佟佳氏、鈕祜祿氏等風光鼎盛過的後族也不願見富察一族壓在他們上面。現在雍正也還罷了,得罪了這位鐵面帝王他們不得不蟄伏,可一朝弘歷上位,他們是必定要爭的,富察家稍不謹慎就會被拖下水。從來前朝連著後宮,她可不願過著被冷落的日子,即便這只是種假象。

晚上,雲珠進了空間繼續整理自己空間裡的屋子。

這些日子,她親自察看自己的內庫,將李榮保與瓜爾佳氏做為陪嫁妝奩特地為她打造的傢俱,收了合用的擺到空間裡。然後藉著災中毀損,著人細查宮中各殿,一一登記造冊,按品級,能補則補,一時補不了,就等造辦處做好再補。

靈樞素問兩人管著她的內庫實物與造冊,倆人是她的心腹,多了什麼少了什麼,她只吩咐一聲她們就會照辦。自雍正五年「神瑞」落入富察府,有鳳來儀的命格落實到雲珠身上,她們越發將雲珠時不時的神秘能力視為正常,諸如比起培養收穫只多不少的玉蘭果,諸如莫名其妙多出來的人參首烏等等。

臥室擺了張拔步床,一個梳妝台,一個衣櫃,一個多寶格架子;書房沒有窗子的一面擺上四個一米半的綠檀木書架剛好放滿,對著靈池的步步錦支窗下放著案桌和靠椅,桌上擺了筆筒、紙鎮、筆墨紙硯等,對面兩米高往上有個扇形花梨木格子窗的下邊擺著張貴妃椅,與起居室相連處是個花梨木透雕籐蘿松纏枝隔斷門,原來青色錦緞繡簾被雲珠換成了整面牆的湖緞並一層鮫綃;客廳正中間靠牆處擺了張大小差不多的黃花梨木做的榻子,右邊多出來的空隙放上一個多寶格組合架子(感謝她的先見之明,家裡要給她打造陪嫁傢俱時她設計了許多組閤家具,雕工什麼的就讓工匠自己設計),左邊放上一個高腳梅花几子,上面擺一個蓮紋琉璃花盤,盤裡放上新鮮的水果。榻中間有個方形矮几,几上擺著棋盤。左右兩邊的牆各放著兩張黃花梨做的靠背椅並一張几子。

兩處亭子旁邊都被她移了兩株葡萄種上,只玉蘭樹右前方不遠的亭子的葡萄是玫瑰香,與靈池對面的茶樹、花海相鄰的那個亭子種的是黑提子。等葡萄爬遍整個亭子的頂角,生成一串串的葡萄,那景色該有多美!

靈池裡也讓她在御花園的碧池裡移了幾株蓮荷及幾尾鯉魚進去,看起來也不顯得單調了。

當然了,她的嫁妝及這兩年得的賞賜裡不少珍品也被她擺了出來,如一套翠纏枝蓮紋玉蓋盤碗,一套五彩十二月花神杯,五色瑪瑙盤,五彩瑪瑙葫蘆杯,福祿壽喜玉犀爐……雍正賞給她的雪團用的翠玉筆管、紫檀木筆管,另還有她自己做的榻墊、椅墊、羽被、抱枕、繡圖、掛屏等等。

至於廚房這種東西,以後再慢慢添補吧。

空間裡有了可以睡覺打滾的地方,雲珠彷彿覺得自己有了堡壘,它溫馨、可靠、風雨不侵。

雍正憂心餘震及陰雨不停,宮裡的皇后和熹妃也不安心,這種情況持續下去一個控制不好就會動搖國基,畢竟是京師,影響太大。只有雲珠,她對大自然的感應越發地敏銳了,每日處理完宮務都不忘到宮裡三巨頭處請安,親自監督她們的膳食和身體狀況,特別是雍正這位緊急起來便改不了急躁性子廢寢忘食的人物。

皇后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想及昔日種種,除了放不下娘家外,也有些懊悔往日手段太過傷了和雍正的夫妻情份。每次看到雲珠都會叮囑她:「好好看著那些奴才,讓他們用心照顧皇上,別讓他累病了……

這雨,什麼時候能停呢?」說到最後便有些惆悵,她很希望能看到風和日麗的景象,她想在那樣的日子離開,不想這麼陰暗地、黯淡地、被忽略地往生。

要是沒有弘暉的早夭,她就是一個完美的福晉,一個無可挑剔的皇后了罷。可惜,命不由人!

雲珠給她蓋上被子,道:「皇額娘不必憂心,這雨,再下兩天也就停了。」空氣中的水汽越來越少了,下不了久的雨了。

皇后頹萎的眼忽地睜開,定定地看著雲珠,乾瘦的手從被子裡伸出來抓住她的:「真的會停?」

沒想到病了這麼久的人還有這樣的力道!雲珠知道自己的手必定有了紅瘀,卻沒有推開她的手,反將另一隻手覆上去,溫聲相解:「知道皇額娘掛心京城受災百姓,媳婦怎麼會在這上頭亂說。」

「你怎麼知道雨會停?」皇后的聲音已有些尖銳,眼神如針。她若有那麼大的能力讓天停雨,烏喇那拉一族還有何可爭的?!

「這有何難的,只要仔心,人人皆可知道。每當雨臨,蜻蜓蝴蝶總是會飛得很低,螞蚱也會搬家,災難一過,大自然中的動物自會沒了那憂躁不安……」

是這樣麼?不是因為她是上天眷顧之人?皇后精氣一鬆,整個人差些暈過去。也是啊,再怎麼得天鐘愛,也不會讓她從凡人變成神仙……她疲累地閉上了眼。一旁的陳嬤嬤上前將她的手放回被子裡,看到雲珠白嫩如脂的手上刺目的青紅指印,心中一驚,朝她臉上看去,卻見她神態安寧,並無不悅,心中微微一安,愈發欽佩起這位四福晉來。

地動發生以來,宮中上上下下、京城勳貴百姓都見識到了這位皇子福晉內斂的風華,她就像和緩的春風,能安撫人心;她處事果斷、利落、周到,像秋天的果實瓜熟蒂落,不會讓人覺得不服;她對上孝敬,從不逾越,對下和氣,從不輕易責罰奴才,很得人心。更可貴的是,她具有如此人望,卻從不自驕,也不改自己的品性迎和別人的期望。

屋外的人影靜靜離開。

雲珠唇角微微彎起。

轉眼一個月過去,這次歷史上罕見的地震隨著連月的霏雨一起結束了,這其中引起的各種民怨危局也被雍正高明的政治手段平息,對京城災區的重建計劃也慢慢展開,百姓們忽然發現,就算自家一時錢財不濟也不用怕,可以向朝廷分期付款,或者拿自家大塊的地換小一點的屋子,還可以憑著勞力參與建造房屋,朝廷包吃住,餘下一點工錢可以記在房款裡。至於有田地的人家,按你原來的地的多少,繼續耕種就是,朝廷免卻糧稅一年。

對於在這次災難做出種種貢獻的,朝廷也開始的嘉獎。

有商人去世的父親、祖父得了「紳士」(位同秀才)稱號的,有得「儒商」稱號的,可見縣官及以下官員不拜的資格……有得雍正手書「積善之家」的,有提升誥命的……人們喜上眉梢,彷彿噩雲一去,喜福自來。

弘晝在這次震災中出力頗多,雍正大手一揮賞了他不少好東西,也將裕嬪耿氏晉為裕妃。

雲珠因在災中不顧己身救了熹妃,又總理宮中事務及統計宮中受災情況、安定人心……及帶頭給災民捐贈物資,可謂孝、慧、仁、賢皆備,洋洋灑灑的一通聖諭嘉獎,又附上他親自手書的「賢孝佳媳」四字。

物質獎勵也不少。

黃金銀兩沒有,雍正直接讓蘇培盛到內庫裡搜羅不少稀奇古怪的東西送到乾西二所給她——還別說,自大清入關,幾代皇帝積累的這種說不出名堂的東西不少。

皇帝一賞,皇后也跟著厚賞了一堆物件。

不錯,是厚賞。自雲珠跟她講再過兩日雨就會停,果真,兩日後那雨就漸漸停了,接著雲破天開,陽光普照,連地動也停止了。皇后恐怕人算不及天數,有心向雲珠示好,想著自己走後至少讓她不要疏遠了烏喇那拉一族……

以上,陳嬤嬤聽了涕零不已,雲珠在空間裡見了則嗤之以鼻,烏喇那拉家好好的她幹嘛沒事找事?

以上這種人人皆知的消息尚嬤嬤很樂意迅速地傳回承乾宮。

熹妃聽到這消息以後差點又暈躺回去。

耿氏晉妃了?除了齊妃李氏那個賤人又有一個與她同品級的妃了?她要是起了心思想讓弘晝跟弘歷爭帝位怎麼辦?!自己的宮務大權會不會被分出去?

雲珠有了皇帝欽賜的「賢孝佳媳」,言明她於己有「救命之恩」,自己以後還怎麼壓制她?!本來出身就高了,這下子自己怎麼在她面前再擺「婆婆」的款?稍微責罰她一下,自己不成了忘恩負義的人了?!

頭好痛——

「秦嬤嬤,去,找幾匹顏色鮮亮點的綢緞還有揀些時新的釵環鐲子賞四福晉。」

「是。」秦嬤嬤轉身去了。

雖然知道雲珠乃簪纓世家出身,管家理事不在話下,可熹妃仍沒料到在這種巨災面前她小小年紀就能夠事無鉅細有條水紊地處理得這麼好這麼得當,甚至在皇帝的支持下博得了不少得高望重老王爺福晉的喜愛。

如果是自己,還真沒法做得這麼面面俱到,重要的是,她雖身居妃位,可這幾十年來嫁妝銀花費得差不多了,所得的賞賜卻並不多,有些還不能當銀子用,所以私庫並不豐厚,不能像雲珠一樣不在意地撒錢。

而且,她心底是有些發虛的,她沒經過這樣的場面,沒有足夠的魄力與信心壓得住場面,所以才會「受重不起」「驚嚇過度」,得靜養。

現在,她後悔了。早知道這宮務就不能放手,不懂,不是有個媳婦可以支使嗎,大不了將事情交給她理就是……

害怕自己再「休養」下去,執掌六宮的大權便會永遠被奪走,熹妃咬著牙,讓身邊的女官向外宣佈自己「病癒」的消息,開始恢復給皇后請安的生活。

殊不知雲珠早不耐煩這些瑣碎的宮務,見她一「病癒」馬上稟了雍正和皇后將宮務扔回給她,過回自己悠閒的生活。

熹妃在地震時頭部連磕帶砸地按現代來講就有些腦震盪,胸口還在跌倒時被金器重重地硌了一下,接著地震一來,又受驚嚇(多少有點),又搬到不適應的宮殿裡休養,用具什麼的都不適應(富貴病),又連月陰雨加餘震,整日擔驚受怕……這病本來就沒養好,偏偏除了太醫開的安神補身湯外又不顧秦嬤嬤的勸阻日日參湯地飲著,除了給抑鬱的心情添了躁火,也將原來底子還不錯的身體搞得亂七八糟。現在震災已過,她若能安下心來靜養按太醫的方子再養一段時間倒也能恢復原來七、八成狀態(不包括被玉蘭果轉嫁成美容精華的生命力),可惜,人的心態一失衡,什麼蠢事都幹得出來。

一接宮務,雲珠倒是把什麼大小事務都歸理得一清二楚。只是那些受損的傢俱、擺設,還有等待著修繕的宮殿……那些等不及的嬪妃們天天上門跟她「聊天」,就想著能先處理自己的——這是受不受寵、受不受重視的象徵,煩得熹妃整日一個頭兩個大。

想擺款不理人吧,又怕被人說道,要知道雲珠裕妃五福晉等人在大災中的表現可是珠玉在前的。

想將宮務丟回給雲珠吧,別說雲珠肯不肯了,她自己也落不下那個臉。

只好苦苦咬牙撐著。

每天太陽一落山,她就哼哼地讓春蘭春蕙給她揉捏身子骨……




92、歸來(上)

「郭嬤嬤,咱們去年種下的西瓜都熟了吧?」時不時地澆了空間靈池裡的水,就算比不上空間的好吃應該也比得上往年進貢上來的西瓜吧?可憐地,這次地震中表現不錯的王公大臣得的賞賜不是什麼珠寶玉器或錦緞皮子,而是全國各地進貢上來的大部份水果。

大臣們是想說他們並不缺吃的喝的,缺的是受災的百姓,可他們說不出口。

宮中的嬪妃也想說,王公大臣們莊子一大堆,哪裡缺瓜果吃啊,一年到頭等著吃貢果的是她們啊,皇上——

她們的欲說還休的眼神雍正看不到,她們心聲也沒人去理會。你說,娘家有點勢力的能托人帶來?別開玩笑了,私相授受的罪名是很大的,哪有人敢跟黑臉皇帝開這個口啊?沒有皇帝允許你帶東西給你閨女是想說皇帝養不起自己的嬪妃嗎?!要知道京中百姓還有在餓肚子的呢……皇帝一怒之下說不定會抄家的,這種習慣性的懲罰真的很讓人提不起勇起。

於是,在乾西二所種了不少果樹、田瓜、甜瓜、草莓……蔬菜的雲珠所成了活得最滋潤的人。何況,她還得了雍正諭旨,她莊子上的產出只要檢查過就可以運進宮隨她自己吃用。

讓人想不羨慕嫉妒恨都難!

富察.芙靈阿因為想著福晉搞好關係,當初也讓奴才意思意思地自家廂院種了石榴、葡萄和一點瓜類,所以間接受惠了。跟著福晉走果然有飯吃,大災過後,見其她人被迫節衣縮食與皇上同甘共苦的她慶幸地想著。

乾西二所少了根草都能知道的郭嬤嬤笑瞇瞇地回著:「熟了熟了,奴才怕再不摘都要爆開了,沒見過那麼大的西瓜。」

「嬤嬤這就派人將西瓜都摘了吧,我記得還有甜瓜?」

「是的,有一秧比別的甜瓜苗晚栽,留瓜時間長,結了九個瓜,一個個跟個小西瓜似的……」

「你們先將東西抬到我屋裡,我一會兒看看。」她先讓素問她們幾個將雍正賞賜的東西搬到她房裡,想著一會兒投挑報李之後再去看看是什麼好東西。

一會兒,郭嬤嬤就來報,收了四十一個西瓜,加上九個甜瓜剛好湊足五十之數。

想著雍正對自己慷慨的賞賜,雲珠當下就劃了二十個西瓜六個甜瓜還有宮外莊子裡進上的一半楊梅讓人送到乾清宮。

皇帝要是有心儉省,底下的人就算有東西也不敢明著享受的。這天底下待遇最好的要算乾清宮的奴才了,可規矩要求最嚴的也是他們。送瓜果的馮益和王進保早跟這些傳話太監首領太監混熟了,很快就有人進去通報。

「皇上,四福晉派人送水果來了!」蘇培盛躬身稟道。

「知道了,你親自去收。」他頭也不抬地說道,案桌上的奏折是怎麼也批不完的。

蘇培盛匆匆出去,辦完了事這才又回來,前後不過一刻鐘工夫。他的辦事效率雍正一向滿意,又過了一會兒他將硃筆擱下,端起溫熱適宜的茶盞輕呷了一口,放鬆了面部表情,問道:「這次送了什麼水果?」

今年還真是托了雲珠自己才享了不少口福,想起六月份時在圓明園收到的荔枝,他心情更好了。或許真該鼓勵嬪妃們沒事在後宮多種些果樹什麼的,這樣既多了些時鮮水果吃又能讓她們整日少動那些歪腦筋。

熹妃的心是越來越大了,不復從前的安份,若不是看在弘歷的份上他真想降降她的位份,可惜,還得借她的手壓耿氏。哼,這再老實的人一旦有了機會,就原形畢露了。

果然是小家子出身麼。他眼睛微瞇地想起了皇后,想起了前幾日粘桿處送上來的資料……有空還是去看她吧,畢竟是多年夫妻,難道真惱恨她一輩子。

前半個月送的是桃子楊梅,這次嘛,蘇培盛算過了:「有二十個西瓜還有六個甜瓜。」

甜瓜本該六月份成熟採摘的,也不知四福晉使了什麼法子竟讓它們到八月才熟,其他的水果也一樣,前前後後的成熟期硬比普通的水果多了一個多月……神奇的是,這次持續了近一個月的京城地動,乾西二所居然丁點毀損都沒有。

——蘇培盛完全忘了雍正對弘歷和雲珠的大婚有多重視,乾西二所的改造修繕工程是他親自過問的,質量那是槓槓的。

「去切一個西瓜來。」西瓜好啊,正覺得有些躁熱口乾呢,這茶每到夏天喝得再多也壓不下渾身的那股子躁火。京城發生這麼大的地動,他也不好再跑回圓明園住了,不說跟京城受災百姓一起同甘共苦,至少也得做出個樣兒來,雖然他在圓明園也一樣處理政事,可老百姓不知道啊!

「庶。」蘇培盛笑瞇瞇的應聲去了。很快,就端了一盤切好的剔了籽的西瓜上來。

「不錯不錯,沙瓤清甜水份也足。」雍正一口氣吃了大半盤,完了用帕子抹抹嘴角對殿裡當值的蘇培盛幾人道,「你們也下去切一個吃,去去暑氣。對了,給怡親王、張廷玉、蔣廷錫他們也切一個過去。」

因用兵西北,以處理緊急軍務之用,雍正六年六月皇帝設立軍機處,怡親王、張廷玉、蔣廷錫軍機行走大臣輔佐,處理政務快捷有章,對軍務及朝廷的一些新推政策也能得到保密,他們辛苦,自己也不能虧待。

「庶。」

「奴才叩謝皇上。」幾個太監面現喜色,跪下謝恩。

雲珠也在乾西二所分吃水果,她對身邊侍候的人向來大方,乾西二所種的水果大半讓她送到了乾清宮孝敬皇帝,皇后和熹妃嘛先詢問一下太醫與她們喝的湯藥沖沒衝突再送幾個去意思一下,宮裡住的幾位公主阿哥也一人一個,剩下的,幾個管事嬤嬤和素問她們分了,東西不多,可卻是一個臉面問題,瞧,連高格格珂里葉特格格她們都沒有呢,也只永璜阿哥得了一個西瓜,富察格格是沾了兒子的光了。

今年的夏日,不止雍正這以怕熱著稱的「冰山皇帝」過得苦逼,這後宮上上下下的主子奴才都不怎麼好過,賞賜沒有,還要出血(賑災嘛),連吃個水果都好難……

哦,熹額娘喜歡吃西瓜?抱歉,沒了。她手上的好東西向來不留著等人來索要的。她自己?怎麼不吃,沒人的時候,她跟雪團可以進空間裡吃啊,那裡靈氣允足,溫度適宜,水果堅果也是多得吃不完。

雍正每每接到這樣的報告臉上的笑容總會很古怪,眼神很寵溺。唔,他這個兒媳婦從來就是任人欺負的主,當初因為護堂姐的短就敢唆使十二弟「教訓」自己了,怎麼會對滿腹「小心思」想要算計她的皇后、熹妃掏心掏肺?!

想到她對自己的孝順,他又有些得意起來,媳婦也是閨女,自己現在也成了她「護短範圍」裡的人了吧。

「皇上,捷報!捷報啊!」蘇培盛手捧著一本奏折三步並兩步地跑了進來,喜形於色。

捷報?雍正馬上反應了過來,「快拿來給朕看!」

話音剛落,怡親王幾個已從隆宗門那兒趕了過來,「皇上,大清打勝了!」

真是災禍才去,福音自來啊。

兩三下掃完捷報折子,雍正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極為快意,「好、好!兩位大將軍果然不負朕的厚望!只可惜,」閃著深邃寒光的眼眸瞇起,「跑了噶爾丹策零!不能再放虎歸山,」他對張廷玉道,「擬旨表彰兩路大軍將士,讓寧遠大將軍先鎮守準噶爾,務必要將噶爾丹策零給朕挖出來!」

「臣,遵旨。」張廷玉躬身道。他很明白雍正選擇岳鍾琪的原因,相比傅爾丹,岳鍾琪不僅兵法謀略過人,對治理地方也很有一套。想到之前因為「曾靜勸反事件」而飽受朝臣攻擊、帝王猜忌,張廷玉就為岳鍾琪舒了口氣,還好戰打勝了!

同為漢人,他不希望一個將星就這麼黯淡收場、性命不保。無奈做為皇帝近臣,他不能開這個口,那會兒,曾靜勸說岳鍾琪的話使朝中所有漢臣都不敢伸手,就怕殃及池魚。再者,欣賞歸欣賞,岳鍾琪畢竟長年鎮守陝川征戰西北,與他們這些京官不熟。

不過,他以為即便宜打了勝戰皇上也會將岳鍾琪調返京師賜予爵位厚祿收回他手中兵權,沒想到還會用他鎮守西北。

——他不知道,這歸功於弘歷之前在陝川時調查後送到雍正手中的報告,岳鍾琪確實一心為國為民,與亂黨並無往來。「曾靜事件」不過是亂黨一廂情願的臆想,或許更想借此讓朝廷虧待忠臣,寒了一干漢臣的心。

雍正起身,親自端起那盤自己吃了一半的西瓜道,「來來,你們趕到這裡還沒吃過西瓜吧,吃幾塊解解熱。還是,吃點心?」

皇兄是不是太興奮了?大清出動這麼多的將領,投入那麼多的糧草物資,取得勝利也是正常好不好……允祥有些黑線,無言地用銀簽挑了塊西瓜放進嘴裡,一咬,還沒來得及品嚐那果肉就已化為清甜的汁液滑入喉嚨……咂巴了下嘴巴,他不客氣地將雍正手中的黃底游龍方形條盤接了過來,又插了一塊放時嘴裡。

「再去切一個來。」蔣廷錫眼巴巴地看著,心情稍復平穩的雍正輕搖了下頭朝蘇培盛道。

「再下一道諭旨,昭布西北戰役的勝利。」他抿了抿唇,很有回報給所有人看的得意,什麼地動是上天對朕施政不仁的懲罰,這完全是誣蔑,是奸佞小人作祟!老天爺是站在朕這一邊的,準噶爾這心腹之患攪得大清不得安寧,這次還不是在朕的手裡結束!?

這次,定要斬草除根,決不讓準噶爾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只要西北一平,別的反叛勢力就不值一提,這京城的災也都有了統籌規劃,按馬齊表奏,全都建成幾個規格的商舖居房,勞力、銀錢的投入可循環利用,耗費國庫並不多,只要大清今年其他地方風調雨順糧稅收足,一切不在話下。

想著,他就有些志得。

皇阿瑪,雖然您看中的是兒臣整頓吏治的決心及對政務的嫻熟才將這大清的江山交託給兒臣,可現在您看到了嗎,您有生之年沒能平定準噶爾兒臣做到了,雖然不是兒臣親征,可這也算是兒臣的「武功」吧。

不知,允□聽到這個消息心裡怎麼想?額娘你看到了吧,我一點都不輸老十四,他辦不到的我辦到了,而我得到的他永遠也得不到……

他憋著一股氣,就是想讓當初所有反對他的人看到,他是個好皇帝,皇父的選擇是正確的!他對得起大清江山,無愧於愛新覺羅家的列祖列宗!!

……




93、歸來(下)

好消息總是讓人振奮。

出征的將領兵丁想著陞官發財,家人團聚。乾西二所的女人就像久旱渴盼的甘露即將來臨,走路都是腳下生風的,連那些太監也跟找到了主心骨似地逢人就一張笑臉,喜洋洋地。

幾位格格私下裡翻箱倒櫃地在房中挑選最鮮亮的衣料首飾,打算著做時新的款式花樣,好好打扮打扮自己,好讓爺回來時能一眼就看到自己……郭嬤嬤很快就收到消息。

看著自己主子一點也不上心的模樣,她無奈地暗中吩咐素問她們幾個,給主子備上最美的衣裳首飾,別讓那群狐媚子將四阿哥的心給勾去了。

素問靈樞:「……」

主子哪一件衣裳哪一套首飾不美?她穿著打扮從來是自己喜歡不是為了貝勒爺啊,汗的是,面對一心為主子著想的郭嬤嬤她們還不好說主子聽到貝勒爺要回京的消息也不過回了一聲「知道了」就逕自回屋子裡扒拉她的賞賜了。

對主子來說,貝勒爺回來代表著後院事多吧。不過,也該上心了,主子也差不多該懷個阿哥了。

兩人同聲道:「嬤嬤放心,放心。」

郭嬤嬤點了點頭,還好素問和靈樞這兩個丫頭知道事體,不然靠主子,她的小主子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來喲。

近來瓜爾佳氏進宮也說了不少這樣的話,雲珠對她們的想法再清楚不過。可惜,她用神識掃了下景仁宮,皇后熬不了幾天了,弘歷回來得守喪吧?!

小包子,還有的等……

還是看眼前寶貝吧,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她眼睛發光地看著擺在面前的玉鼎。說玉鼎不過是便於稱呼,雖然它看起來就像是由整塊的羊脂白玉雕成的一樣,雲珠在手觸到它的時候就知道,它的材料並非是玉石。

似金非金似玉非玉,雖然她的神識還無法徹底辨別出它的材料,但能感覺得到它很有能量,表面的光澤與其說是溫潤細膩的玉質,還不如說是一種活性力量的呈現。這是一種修行者與靈器的相互感應。

這個玉鼎長寬高約一尺來長,佔了蘇培盛抬來的那個兩尺見方的描金嵌貝漆紅螭龍黃漆底箱子近一半的空間。

玉鼎呈上下略小中間大的扁圓型,三足,有蓋。雲珠一眼就斷定它不是富貴人家普通常見的暖手爐——這種暖手小玉爐她也有一個,做暖手爐它顯然太大了,作薰香爐子倒有些適合,只是看它隆起的爐身有三個拳頭大小的「窗戶」,透過「窗戶」可見爐中央有一滴溜溜直轉的三個拳頭大的小玉球,則又可推出,它的功能也不是薰香用的。

真正讓她一眼就想到這是個煉丹爐的是玉鼎及鼎內玉球上雕刻著的印訣,因為開始參悟玉蘭樹留下的洪荒烙印,使得她清楚地明白,上古洪荒時期並無所謂的修煉功法,即便是鴻鈞講道也是說自己的感悟,其他修煉者有的能借鑒有的不能,那時天地靈氣濃厚,能得大道的除了是心性堅毅達明的就是靈性悟性高的,又或者是能有大功德的……

功法、陣法、印訣乃至以後符菉的出現只是為了將天地漸漸流失的靈氣更好地納進體內淬煉肉身蘊養元神,或者使自己施展出來的法術威力更大——而這些,在上古時期是不須考慮的,不過放在現在,卻是雲珠難得借鑒學習的好東西。修為一旦到了某種境界,自然能從大自然中感悟五行,推衍術法,對天道產生感應,自然而然地觸類旁通。

這些雕刻在玉鼎上的紋路顯然就是讓使用者施展出來真火受熱更均勻及使鼎內的靈元不外洩、充分地融合到一起及其他不同功用的層層疊疊的陣法……都說明了它的作用就是一個藥鼎或者丹鼎。

這個鼎的蓋子用普通人的手法和氣力是掀它不開的,鼎裡有一股巨大的吸力緊緊地將它吸附住,渾然如一體。當初得到它的人顯然用了不少的方法也沒能打開它,不然不會被歷代皇帝歸納到「稀奇古怪」的類別裡——聽蘇培盛講這東西還是從明朝國庫裡得的,可能是李自成的那些逃出宮的手下嫌它體積大不好攜帶沒有搜刮走。

雲珠使上體內真元之力也沒能打開蓋子,想了想,莫非要用神識之力?有心一試,可現在大白天地沒太長的時間研究,只好先將它收進空間裡等以後再說。

這個藥鼎除了掀不開蓋還有什麼古怪之處已不可考,不過另有一個竹根雕的雙鶴銜桃碗卻是已知的,在碗中倒入水,不過一刻鐘那水就能飄起淡淡的竹香,倒入酒的話味道更濃郁。

造型倒也不是那麼誇張,碗沿左右兩端的飛鶴小小的不過一寸大小。雲珠神識往那上青下白色潤如玉的碗一探,發現它裡面凝著一小團淡綠的竹精,這使得它生氣不絕,無怪可以倒入碗中的液體得到變異,只怕這竹根也是頗有來歷的。

蘇培盛並未宣讀皇帝賞下的是什麼東西,不過箱子裡卻是附有一張記載了這些東西來歷的單子的,這雙鶴銜桃碗是康熙十二年四川總督敬獻的貢品,康熙把玩過一段時日後來沒發現它有再多的功用就丟在一旁了。

換成自己一年到頭捧著它吃吃喝喝?她倒是另有讓它發揮餘熱的地方。

想到就做,雲珠帶著碗來到空間靈池右邊岸上,從靈池到空間壁之間的土壤經過空間的不斷擴大已經有三米多寬,青翠的箭竹、楠竹、葫蘆竹貼著空間壁往靈池處長了一米多近兩米的厚度,還是雲珠時不時將竹筍拔去吃了、將長成的竹子取出來削製成竹筒或者搭竹架不停消耗的後果。

把碗放在竹林前的土壤上,她凌空攝來一掬靈池水對著它澆下,又施了個簡單的春風化雨的術法,只見那小碗顫動了一下,碗底長出了根向地下扎去,碗中長出一根嫩嫩的筍芽來……行了,以後空間裡會多一種靈竹吧。雲珠滿意地笑了笑,身子一閃重新回了屋裡。繼續扒拉寶貝。

這些賞賜裡有三個果核讓雲珠覺得極有意思——這讓她確信蘇培盛送來的這箱子東西雍正是有過目的。果核的顏色金黃金黃的,從單上可知它們是蘇嘛喇姑留下的,至於果肉是被孝莊、蘇嘛喇姑、或順治、康熙哪位吃了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宮裡靈植園的總管太監都沒能種活它們。

看到最後一句她面色有些古怪,難道皇帝將它送給自己是想著自己能種活它?

靈力一探,有生氣,可以種。隨手將它們種到空間被她劃為果園的空地裡,又澆了靈池水,不知種出來的會是什麼模樣的果子。

餘下的東西也就一顆呈海藍色的擱現代看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一種小孩子玩的裡面有塑料小魚及一用力擲彈就會發出光亮的彈力球,讓人覺得有點意思,不過這顆球雖然晶瑩,透明度卻不高,你用力摔它不會碎掉或者變形,也沒有什麼亮晶晶的東西出現……能進皇宮寶庫的應該不會是凡品,雲珠悻悻然地撿起它,神識慣性地往裡一探,居然被彈開?!

「莫非也是什麼法寶?」她眼睛亮了,這皇宮好東西真多呀,她有些期待起弘歷做皇帝後宮她當家作主的時候了。別的不講,內庫她總能不要錢地隨便逛吧?!重新審視起手中的球,左看右看也沒什麼出彩之處,算了,以後再研究吧,再不行以後有了小孩給他們當玩具。

看看單子,「不知名球體?刀槍不入,水火不侵?」還真是言簡意賅啊,某某年某個地方官進上。果然夠稀奇古怪,若不是碰到自己這個有神識的,誰還能識別它的不凡?!

同樣扔到空間。

還是有不少東西是正常的,例如這艘融合了透雕、浮雕等各種工藝的一尺來長的象牙艦就可以擺在屋裡,精緻得像個工藝品,擱現代都不一定找得到可以媲美的。

就擺臥室的多寶架上。

又例如,這盆玉雕水果,花籃、蘋果、梨、香蕉、葡萄,玉澤水潤,顏色鮮艷,雕工不凡,擺明間吧,饞饞來請安人的眼,也讓其她人知道皇上賞了她什麼東西,省得傷神去想。

……

承乾宮

熹妃得知大清打贏了準噶爾,大軍即將班師回朝,高興得身子骨都輕鬆了一大半,神氣十足,地應和著宮中奴才的恭喜:「恭喜娘娘,四阿哥就要回來了!」

「五阿哥在戰沒打完前回京都晉封為貝勒了,不知四阿哥會被封為郡王還是親王?」

「這麼大的功勞怎可能只晉一個郡王?」

「好了,這些話不可再說。」熹妃輕斥了一聲,臉上卻是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樣,舉目望向乾清宮,弘歷還年輕,皇上晉封他為親王的可能性不大。郡王也不錯,更有可能晉自己為貴妃吧?

「主子,四阿哥回來了,那蘇姑娘?」您打算怎麼處置啊,若想著借明年的選秀將她指給四阿哥,高嬤嬤眉頭微皺只怕皇后的病拖不到明年,到時皇上推延選秀的可能很大,這蘇寶柔卻也超過選秀年齡了。

秦嬤嬤看了她一眼,四阿哥只是來信託主子照顧蘇氏,並沒有將她納進後宅的想法吧,主子這主張打得是否快了點?

「你說,將她改個身份進宮如何?」

「這——」好好的秀女不當誰願意成為包衣啊?換身份進宮只能借由小選了,與三年一度的大選不同,參與小選的都是旗下包衣。同為包衣奴才的高嬤嬤倒沒有自己是包衣就想著將別人也變成包衣的變態心思,便道:「以後如果蘇姑娘得了四阿哥的意想起這事來,只怕會心存成見。」

「你說得對。」自己是找幫手不是找敵人,熹妃點了點頭。可是時間不等人啊,乾西二所的那三個她都看不入眼,一個命不怎麼樣生的兒子時辰不好,一個是包衣出身,又跟年氏一樣的狐媚樣,還靠向皇后,一個又跟木頭似的,沒半點靈性。「還是我直接跟皇上請旨吧,憑她叔叔救了弘歷一命的恩情,指個格格也不為過。」

高嬤嬤沒有回答,她知道熹妃也不需她回答。瞄了一眼沉默的秦嬤嬤,她對四福晉也沒什麼意見,她的存在就只是為主子出點主意,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而已。

這時,乾清宮的傳話太監來通知,皇上要過來用晚膳。「有勞公公了。」春蘭笑容可掬地塞了塊賞銀過去。傳話太監也不敢耽擱,客氣了兩句就回了乾清宮。

熹妃面上現出淡淡的喜悅,知道這恩寵是來自人還在西北的兒子,便對秦嬤嬤道:「嬤嬤,你親自到小廚房看看有什麼食材,讓他們多做一些皇上愛吃的。」有了機會就要表現,要緊緊抓住,她從來不會錯失。

秦嬤嬤也是滿臉地高興,和高嬤嬤一起下去準備了。

熹妃則坐到了梳妝鏡前,由手藝最好的夏荷給她梳頭髮,上妝。

近來宮中勢力有些見漲的裕妃也很快得到了西北大捷及皇上晚膳在承乾宮用的消息。「主子,聽說皇上還賜了個蘇格格給四阿哥。」什嬤嬤繼續回稟著。

「無端端地賜個格格?你去查查這蘇氏是何來頭。」是皇上的主意還是熹妃的?是衝著四福晉去的嗎?

「奴才已經吩咐人去查了。」

裕妃看了她一眼,「小心行事。」

「主子放心。」什嬤嬤陪著笑,多少年了還能不清楚主子的性子麼,只是,聽到西北大捷她也是心中一沉啊,這熹妃眼看著又要壓到主子頭上了。

如果西北打了敗戰,或者四阿哥在戰場表現失誤,那麼一切還有可能,現在則什麼都不用說了。裕妃望向承乾宮,當初同樣指為格格,同樣懷孕,同樣生了小阿哥,自己卻永遠被壓一頭,不是不在乎的,只是更看明白了爺和福晉的心意……算了,一切就這樣吧。

「錦鷺,給承乾宮準備一份賀禮吧。」她淡淡地吩咐身邊的女官。

「是,娘娘。」錦鷺是個心細地,想明白了主子的言下之意,便備了兩份,如果四阿哥回來,這賀禮便不可少了乾西二所的,雖說避嫌,可一點意思都不表示也不行。

景仁宮

「終於要回來了嗎?」皇后烏喇那拉氏無神的眼睛亮了亮,勉力喝了陳嬤嬤端來的參湯,又閉上了眼。熬過了地動災難,免去了陰晦的名譽,若是可以,她多想熬到弘歷回來……見他一面,多少讓他知道,她是真心念著他的。

可是,上天不給她時間了,她無力地勾了勾手指,語如蚊蚋:「……嬤嬤,去、去稟報皇上,說我想、見他最後……一面……」

這個好消息讓她緊提著的一口氣洩了大半。

「主子娘娘——」陳嬤嬤伏地大哭。

皇后無力地看著這個陪伴了自己大半生的女人,唇邊浮起若有似無的笑,陳嬤嬤、海嬤嬤還有芍葯她們,自己能給她們按排的已經安排好了,自己也沒什麼可掛心的了。「去吧。」

陳嬤嬤擦擦眼睛,起身退了出去。

不久,雍正匆匆過來了。

歷史上孝敬皇后去世時雍正一方面還未從怡親王允祥薨逝的悲痛中恢復,一方面不但有繁重的政事要處理,且他一力堅持與準噶爾開打的戰況也不理想,更有身上的病痛時不時地使他精神處於崩潰邊緣,故沒再見皇后的最後一面。當然了,再有其他什麼不可宣之於口的原因就不是局外人所能瞭解的了。

總之,歷史在扇了不知幾個蝴蝶翅膀的現在,雍正來了。

「皇后。」拉著她的手,雍正看著從十幾歲就陪伴自己至今的烏喇那拉氏,不知說什麼好,愛也罷敬也罷恨也罷,只想到她就要永遠離去,他心中就不可抑止地泛起悲意。

「……皇上。」皇后突然覺得自己要感謝雲珠,不是她的玉蘭果,自己只怕還沒勇氣頂著一張衰老久病的臉見他,「胤禛,你再、再叫一次我的名字,好、好嗎?」

雍正一怔,叫她的名字?他一直喚她「皇后」,再前是「福晉」,叫她的名字彷彿是剛大婚那會兒的事了,那時他很高興,大婚了代表他可以領差事,代表他成人了,代表他從此有一個休戚與共的妻……

皇后眼中蒙上一層水光:「你還、不肯原諒……我嗎?」

「福玉。」他不知不覺就喊了出來,接著,心中一酸。

皇后笑了,珠淚滾落下來。是啊,福玉,漢語是祥瑞的玉石,滿語是漂亮堅貞的綠松石,這是她阿瑪親自給她起的名字,代表著他對女兒殷殷的期盼,只是自己這一輩子,算不算是名副其實呢?不算吧,不然,自己怎麼會連唯一的兒子都沒護住……

「皇后?」

她回過神來,使勁地看著眼前自己敬了愛了一輩子的男人,喃道:「胤禛,我好高興……能嫁給你,我……好高興……」

「不要再說話了,好好休息吧。我讓雲珠給你熬點粥——」沒用的,即便是病著的時候皇后也寧願吃養顏的玉蘭果也不想停了三個月改吃養身的玉蘭果。他不知道,她和熹妃是怎麼想的。養身的玉蘭果難道就沒養顏的效果了?他的頭髮不是烏黑了不少?他也能感覺得出來,自己的皮膚也比過去有光澤有彈性。

「不,不用了,救得了……病,救不了……命。打勝、仗了,我……好高興,你……」因為你高興,所以我高興。她努力勾著唇,看不清人了,她仍不閉上眼,「你、你……在嗎?」她的手動了動。

「在。」看著她漸漸渙散的眼神,他閉了閉眼,緊了緊握住她的手。

「我……的東西,都……留給……雲珠吧。」她緩緩閉上眼,聲音漸漸消下去。如果真有神靈在,她下輩子不做皇家媳婦了,如果雲珠是上天眷顧的人,希望她不要像自己,不要像大清之前的每一位皇后,活得那麼辛苦,希望,她能善待烏喇那拉家。

她還能有多少東西?雍正感性褪去,淡淡地扯了下唇,不是大部份都給了烏喇那拉家,給了那個妮莽衣?

……

昏迷不醒十來天,陳嬤嬤每天灌上百年的老參湯,最後仍沒能留住皇后的性命。

雍正七年九月一日,皇后駕崩。

喪信傳出,弘歷和傅恆、德祿三人甩下大軍日夜快馬加鞭地回到京城,還是趕不及見上最後一面。

天氣太熱,不能停靈太久。再者,雍正也不想讓皇后的喪禮沖了凱旋歸來的西北大軍,儘管因為國禮,這凱旋宴也不能舉行了。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發現了本《清心游》裡面的女主寫得有萌啊:)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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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坐看雲起時(上)

「雲珠,我回來了。」

弘歷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是的,他的賽雲珠在他看不到的一年多時光裡已經從一位稚蕾少女成長為韶光淑氣般美好的女子了。

月白色繡銀色蘭花暗紋樣的旗裝外罩淺藍色繡同色暗紋鑲白狐邊的甲子,秀美如蘭的臉蛋,柔美清新的眉,波光迤邐如兩灣春泉的細長眼眸,挺翹的瓊鼻,珠粉如花瓣的薄唇,延頸秀項,皓質呈露,儀靜體嫻,於紛紛細雪中,清晰流暢如石上泉,輕逸婉約如天邊月,好似他去再遠的地方,歲月流淌,也不改她那佇立的姿態。

「你回來啦。」開始有些呆,然後笑意從她的眼中綻放到她的唇邊,他再忍不住,兩步搶上前去一把將她攬進懷裡,緊緊抱住,聲音啞然:「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她回抱他,然後猛地就拉開身子對身後那群眼睛水汪汪得快淌出水來的女人道,「你們先回去吧,晚膳再過來吃頓團圓飯。」

「爺——」芙靈阿和果新也算了,高露微卻忍不住輕喚了一聲,幽幽然,音韻婉轉,相思入骨,纏綿悱惻。「您還沒見過蘇妹妹吧?」

弘歷一怔,好一會兒才看明白了這不是高氏嘛,這變化可比福晉大多了,看她的目光倒是有了些新的興味。「蘇妹妹?」目光一掃,果然多了個新面孔,十六、七歲的模樣,身材比同齡的女子看起來圓潤些,卻又不會讓人覺得胖,臉若銀盆,皮膚粉潤,眼波柔和,神安體靜,很懂規矩的模樣。

一遇上弘歷的目光不由臉頰一紅,上前行了個禮:「妾蘇寶柔見過爺。」

蘇寶柔?妾?弘歷「嗯」了一聲,低頭瞅了眼還被自己半摟著的女人,見她神態莞然,放在她肩上的手緊了緊,抬頭又掃了貌似恭謹的果新等人一眼:「沒聽見福晉的話嗎。」

高露微差點咬碎一口銀牙,虧得她想了那麼多邀寵的手段,備了那麼多的衣裳首飾,到頭來一樣也用不上,皇后偏偏這節骨眼上死了?!真是早不死晚不死,就算不用空守閨房三年,那兒子女兒也是不能生的……

「妾等告退。」黯然無奈地行禮退出正院。以往來正院給雲珠請安,她們還會說幾句話,現在一點興致也沒有了,雖說不敢打著與福晉爭寵的心思,可面對這樣的區別對待又令人不由得嫉恨交加。怎麼能不爭呢?誰甘願一輩子做受人忽視的綠葉?都想做那傲視群芳的枝頭艷。

雲珠唇邊的笑意又深了一分,呵,去了西北兩年,心腸硬了不少嘛。「熱水備好了?」她問打簾子進來的素問。

「都備好了。」

「洗個澡,再讓我看看你身上的傷。」還沒看夠呀?她嗔了他一眼,乾脆拉著他往浴間走去,一回來這眼睛就跟得了飢渴症似地黏在自己身上不放。

他揉捏著她的小手,眼中很是驚喜:「你怎麼知道我受傷了?」可見是將他放心上了,這麼觀察入微的。

她沒答他。「靈樞,你去將我的藥箱拿來。」

「是。」門外靈樞應聲去了。

洗完熱澡後趴在床上,乖乖任她檢查身體的弘歷聞著枕被上令人覺得慵懶舒服的陽光味道呻吟了一聲,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麼藥,一開始涼得舒服,現在又熱癢癢的?」

「我費了許多好藥材新配出來的,對外傷極好,可惜得的不多。」雲珠給他背部疤口還未長好的患處塗了藥,再貼上乾淨的紗布,再讓他起身用帶子綁好,「還痛嗎?」指尖點了點身前腹處的疤。去了一趟西北,身上多了不少傷痕,看來不是去度假的。

弘歷嘶了一聲,「不痛。」

脹痛的是他的下面啊……

心心念了兩年的人就在眼前卻只能看不能吃,能不能不要這麼殘忍啊,難道還要再做三年和尚?!

雲珠什麼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大婚前的弘歷雖然在所有八旗貴女眼中是身份地位、相貌氣度、才學能力等綜合起來無可挑剔的貴婿,可在雲珠看來,他性情還不穩定,還帶著青少年所特有的浮躁、自以為是,自矜自傲。大婚後他正式辦差,在雍正壓搾教育下看人看事漸漸不再浮於表面,緊接著又去了西北……回來,身上那股子浮躁已代之以沉穩、深沉、鎮定,皮膚黑了,身量拔高了一大串,以前眼測著大概一米七二左右,現在有一米七八了,臉型剛毅了些,身形則還是那麼頎長,還因為身量抽問的問題顯得瘦削了點。總之,多了點男人味。

可比小白臉好多了。

「你是不是也讓我查看一下,不是說在地動裡受傷了?」還是為了救他的額娘。

知道京城發生大地動,且餘震頻頻,他日夜擔憂她的安危。接到她的信,知道家人平安,他放下了心,又看到她為了救額娘自己被砸傷,又覺得她傻,怎麼人人只顧自己逃她還不忘其她人?!心中有對她愛烏及烏的感動——他可不覺得她會喜歡熹妃到為她捨命的地步,定然是為了自己才這麼做的。又不免自私地浮起不可對人言的想法,如果熹妃與她定要有一人出事,他更不願那個人是她。

她嫣然一笑,「以為我是你呢,早好了。」將身子貼過去,抬起臉,親吻他的下巴。

他大手向上撫著她的頸後,一手控制不住地滑進她衣裡,嘴巴熱切地覆上她的,輾轉吸吮舔弄,好甜,這滋味香軟美妙得難以言喻,他日思夜想的……

等他回過神來,小妻子已躺倒在他身下,身上衣裳半解,半掩半露地綻著一片凝脂玉雪般的粉潤,上面還有他半吮半咬的紅印子,如雪地梅花,鮮紅、刺目和誘人。他喘息著凝注著她氤氳迷離的眼睛,臉上因忍受著無法發洩的**而顯得痛苦潮紅。

按喪禮,子女要為父母斬衰三年,丈夫則只須給妻子齊衰一年。孝內,忌嫁娶,忌服內生子,忌求官。不過,除了嫁娶,只要不在孝期內懷孕,其他的不會遭受太大的非議,做為皇子、皇帝更不可能二十七個月不辦差、不上朝。

從很多資料上可以看出,清朝雖然也重守孝,不過皇室對守孝的要求除了嫁娶及服內生子其他的並不怎麼嚴格(暗渡陳倉的多了去),只看守孝者本身,尤其是行房這件事上。

說到這裡,雲珠就免不了要為歷史上的乾隆哀悼一聲了,那傢伙本就風流,孝敬皇后是雍正九年九月去世,他守了三年孝——在雍正的眼皮底下,可見過的什麼生活了,好不容易出了孝,雍正駕崩了,又要再守三年孝……怪不得會嚷嚷出讓後人恥笑不已的「守心孝」這種話來。

孝敬皇后去世前除了永璜及孝賢所出兒女,他的後宅基本沒有孩子出生,出孝後一年生了個永璋,雍正駕崩後他雖然嚷著「守心孝」但三年內確實沒有兒女出世,出孝後才相繼有嬪妃生了永□、永琪。

翻開清皇室裡,康熙雍正去世時宗親們的守孝情況,這傢伙還算是不錯的,至少沒在孝期裡弄出個什麼孩子來。

雲珠抿了抿腫得有些發痛的唇,心想,果然是禁慾了很久的男人,這麼有爆發力。她展臂將他攬了下來,喃道:「避孕就好了,難道你還真能忍三年?」真忍上三年不近女色,雍正說不定倒要找太醫給他看看身體是否有問題了。

她也不信他整日面對後院這些女人花樣百出的勾誘能忍得住。便宜了別的女人還不如便宜自己呢,陰陽調和才對身心有益啊,這具身體已經發育成熟,這男人當情人不錯,當丈夫嘛,還在調教當中……撇開這個,他的龍氣有益她的空間發展啊。

而且,給皇后守孝?呵呵,面上過得去就好。

要命!他差點仰天長歎,這女人到底是仙女還是妖精啊,怕她用唾棄的眼光看他,他拚命憋著……個什麼勁啊啊啊!!!狠狠地用力將自己的**送進她的身體,「啊!」他低吼了一聲,閉上眼,感受著那層層疊疊彷彿有千萬張小嘴在吸吮的緊窒,靈魂霎時間就欲破頂升空——

「啊!」她的痛泣聲讓他心神一顫,睜眼一看,小臉都皺成一團了,有那麼痛嗎?他健臂一撈,將她抱坐到身上,吻她的臉,她的小嘴,「很痛啊,忍忍,一會兒就好……」嬌弱得跟朵小花似的,他不過一年多沒碰她,就跟處子似的。

對上她含淚怒瞪的目光,推攘的小手,他怎麼也不能讓到嘴的肉飛了啊。火熱的唇舌再次與她纏綿到一起,舔舐吸吮著檀口裡的每一寸角落,生了薄繭的大手在她水蜜光潔的脊背、纖腰和豐挺處,又揉又搓地……那極致的手感,還有她頻頻的顫慄時不時的低吟,及不斷收縮、蠕動個不停的蜜空,都撩拔得他麻癢難耐,忍不住地將又碩大堅硬了幾分的巨龍往花心頂了頂,她哼了一聲,他更是覺得**蝕骨。

放棄了忍耐,他開足馬力,緊緊地拘著她,將一年多來思念全傾洩了出來,親吻、撫摸,都不夠,只有不斷地將自己送進她體內,貫穿她,與她融合到一處,他才能感覺圓滿。

一**的快感襲遍全身,嬌聲低吟,急促地低喘,還有歡愛聲,如交響樂般在日光燦爛的午時迴旋在幽謐的屋子裡。

……

昏天暗地了一個多時辰,弘歷眼看著差不多快到晚膳的時辰了,才起身著衣。「打些熱水來。」他朝門外吩咐道。

親自給雲珠擦拭身體的時候他才對自己力道有了新的認識,看著她身上片片紅瘀,還有下身紅腫的模樣……真的出血了,他心疼得不行,真是被慾火沖昏頭了,怎麼可以這麼粗暴……

對她的憐惜,遏制了他在給她穿衣時再度升騰的**。勉強給她掩上中衣,他抱起她:「雲珠,醒醒。」

雲珠睜開水潤的眼睛,橫了他一眼,復又閉上眼,將頭靠向他的肩膀,姿態慵懶:「你的傷口有沒有裂開?」

「沒有。」他蹭了蹭她柔嫩的臉頰低沉著聲道。其實有些裂開了,不過不想她擔心。守孝不禁慾,可也不能縱慾,接下來的日子打算在書房歇息。

她明明聞到血腥味了……算了,他愛逞強由他去。她打了個呵欠,好睏。

她可愛的模樣,令他心動不已,側頭微俯親了下她的唇,一會兒才移開。「那個蘇氏是怎麼回事?」

「西北大捷的消息傳來後額娘親自向皇阿瑪請賜的,她現在是你的蘇格格了。」雲珠不在意地說道。

他皺了皺眉,他明明只寫信讓額娘借鈕祜祿家照顧一下蘇家的……

睜眼就見他明暗不定的神色,她輕笑。「你有什麼不滿的,多了個美人侍侯。」

這話可有點酸?他展眉道:「我本沒有那個意思。」

她輕「唔」了一聲,表示知道,「額娘這麼安排也無可厚非,蘇氏並無兄弟,堂弟還年幼,嫁給別的八旗子弟還不如進宮給你當格格,這樣一來,誰也不敢欺上蘇家。爺要報恩,這可是最好的法子。」

報恩?他愛新覺羅.弘歷還用得著以身相許麼?!弘歷生氣地拉起她的手輕咬了一下,引來她惱怒的瞪視,又開心了。「我瞧她過得挺好的,我的福晉可真是賢惠。」那麼胖!

小心眼的某人不僅對熹妃不滿,連帶著需要他「報恩」的蘇氏也讓他不順眼了。

「那是,怎麼著也不能虧了恩人不是?」

瞪著她狡黠的笑意,他咬牙切齒,正欲再狠狠懲戒她一番以振夫綱,冷不防她又省起了什麼似地,坐直了起來:「你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憑你的身手,又有春和在你身邊,怎地還受了這麼多處傷?難不成爺還身先士卒地做了那陣前先鋒?」

就知瞞她不過。將她摟進懷裡,反正他不說她早晚從春和那裡知道。「這次西北一行,明明暗暗地,受了幾十次暗殺,軍中冷箭、途中賊匪、刺殺……防不勝防,這還是好的了。」

上次河南山東巡查糧倉不是已經遭遇過了。

久久,她才道:「知道是誰做的了?」聲音隱含憤怒。

他輕笑一聲,對她的擔憂與憤怒感到開心,看來這一年多的相思也是很有用的,她現在對自己上心了不少。「是誰做的我跟皇阿瑪心中有數,你不要擔心。」

「怎麼能不擔心,你可是我們的飯票呢。」

他聞言一鯁,飯票?!他只是飯票?!!還是一大群的?!!鬱悶得無以言表的某人手臂一陣用力,勒死這個小沒良心的……

她笑了起來,與他鬧到一處。

晚膳的時候,雲珠巧妙安排,一頓素齋也做得色香味俱全。

弘歷差點吃撐了,有家的感覺果然好啊,別說在西北了,就這一路趕回京的途中也沒顧得上吃東西,何況在聽到皇后薨逝的消息他就得開始守孝了。

守孝也有守孝的穿著打扮,整日鑽營於如何引夫君注目的女人的能量是驚人的,那妝上得,全部是眉宇輕顰,眼眸含愁,那衣裳首飾,全往素雅裡走……不過,只有高露微使得最為成功就是了。富察.芙靈阿勝在有永璜,弘歷唯一的兒子,兩三歲的孩子正是可愛逗人的時候,一頓「食不言」的晚膳過後,他也逗著他玩了一會兒,免得兒子真不認得他這個阿瑪傳出去丟人。

要是雲珠早些有了自己的骨肉該有多好!他瞄了眼雲珠的腹部,心想,那才是傳承自己一切的嫡出血脈呢。想到弘晝的福晉在皇后薨逝一個月後被查出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的事,他就嫉妒不已,儘管自己比弘晝早婚,可這子嗣的事卻被他搶了先。

實在讓人扼腕!




95、坐看雲起時(下)

扼腕的人不只是弘歷,還有雍正。

一想到聰穎可愛的孫子至少得三年後才從雲珠肚子裡出來,他就說不出的郁氣,這皇后走的也太巧了,早兩年或晚兩年這該多好!不過吳扎庫氏的懷孕總算給了他點安慰,自己這都過了天命之年了底下孫子孫女竟只一個永璜,說出去丟份!

想到這個,他有一肚子無奈。這事也怪不到兒子身上,自己的嫡子、長子還有早年妻妾懷上的都沒保住,到驚覺及有了弘歷弘晝他們時,自己的年紀也不小了……

弘歷這邊晚點就晚點吧,誰讓他跟雲珠大婚以來聚少離多呢。自己這兩年身體漸漸輕健不少,再活個十年不成問題,弘歷也是個底子好的,又比自己注意保養,肯定也跟他瑪法一樣是個長壽的,他只擔心一眨眼雲珠的青春就過去了,女人得趁著花色正好時多生幾個才有保障,總不好讓她跟……他眉頭一皺,雲珠福氣深厚應該不會一樣的。

這一聯想、比較,才發覺,原來大清歷任皇后都不怎麼有「福氣」。

一定不會一樣的!

變著法子做美味的素菜給弘歷調理身體的同時雲珠都不忘將營養豐富的膳譜送到蘇培盛手上,讓他多多注意自己別忘了吃……這麼孝順的媳婦,雍正的心早偏到天邊去了。

至於皇四子、皇五子獨寵福晉的傳聞?哼,不獨寵福晉難道獨寵妾侍?!對於兒子的私生活皇帝也不是不過問的(私下),他的兩個兒子固然寵敬嫡福晉,可那些格格的屋子也不是沒進,他們做的還是很好的。

會有這樣的流言,不過想著借他或鈕祜祿氏、耿氏的手敲打對付兩位皇子福晉罷了。

這種狗膽包天的奴才更不能寵了,不然還不知怎麼掀風鼓浪呢。

以上這些小煩憂只是偶爾飄過,兵部、戶部、吏部核實後遞呈上來的有關西北將士功過名單,他要斟酌著封賞,所以乾清宮的傳旨太監們也是整日的腳不著地往來於京中各大勳貴府第。

得空了,還要召來弘歷仔細詢問他在西北所經諸事、所見所聞,防止下邊官員勾連冒功,夜深無人時更要聽暗中跟在弘歷左右的暗衛的報告……確認他這個兒子西北一行的表現。

相比皇帝,雲珠顯然閒了不少。

不知皇帝是故意亦或是遺忘,自皇后薨逝,她不僅宮務沒再碰,連一些國喪典禮都沒再出頭。一切由禮部、,內務府辦理,有王公福晉、內命婦行祭禮地則由熹妃主持。

先有京城歷史罕見大地動災難,後有西北大軍得勝班師回朝,皇后的喪禮莊重肅穆一切按會典行祭奠禮,她只每日與吳扎庫氏作伴默默盡自己的本份,恰如其分。不少以往對她各種羨慕嫉妒恨的有心譏諷幾句,見她如此,也將舌尖上的話吞了回去。

皇后烏喇那拉氏雖然無子但地位卻是尊貴而不可動搖的,她是當今的元後或者是有生之年唯一親自冊封的皇后,若在她的靈奠上失禮,指不定什麼下場呢。再者,這四福晉肅穆起來那氣質高貴優雅中竟透出幾分威凜讓人不敢心存冒犯……也是啊,人家不論受不受寵,那地位明擺著呢,那也是將來的元後,這時得罪了,於自己可沒半點好處。

雲珠只能暗歎,果然是皇家威儀,小說裡描寫的什麼「嬪妃哭得暈過去以邀聖寵」或者「藉機給皇帝一個纖楚嬌弱的媚眼」之類的事實在是機率太渺茫,不可能出現。這種事,不止嬪妃、來行祭奠禮的福晉命婦、太監奴才在,禮部的典儀官也在,被人瞧見,名聲全毀了,縱然受一時寵,過後被清算卻會很慘,說不定惹得皇帝厭惡復寵無望。

唯一讓雲珠覺得有些不悅的是蘇寶柔的進宮,熹妃也太急了,雍正一應允她立即就將人接進宮塞進乾西二所,也不等弘歷回來。

蘇寶柔地位低,家門不顯,進宮只帶了一個宮女湘雲。另有嬤嬤萬氏,是熹妃撥給她的。

雖然這「貨物」是退不回去了,可一日未行大禮雲珠便不會將她正經視為弘歷的格格,在正院大廳見了她們後只將她們安排到第三進院的左廂院居住,與其他的格格妾侍隔開來。

蘇氏的進宮她早有準備,令她意外的是那位叫湘雲的小丫頭,長得確實有幾分像錦繡,可比起錦繡綿柔敦厚的氣質她更顯得伶俐可人。豆蔻年華,一路低眉順眼,不過她再怎麼低調也逃不過雲珠那敏銳的感應,一個丫環而已,她本也不會太過注意,勾起她好奇的是她居然有不錯的身手,下盤功夫極紮實,氣息也沉穩……

這個世界是有武功存在的,府裡的哥哥手手好,一個跳躍兩、三米不成問題,可是像電視裡那樣高來高去的輕功她卻還未見過,也不知有是沒有。一個十幾位、出身低的小丫頭,居然身負武功,真的只是甘心為奴?!

郭嬤嬤親自帶她們去院落裡安置後,雲珠端著靈樞沏上來的茶,慢悠悠地對她道:「找個不打眼的身手好的盯緊了那個湘雲。」

「是。」靈樞有些詫異。

「很驚訝?」雲珠笑吟吟地,「咱們這乾西二所可進了高人了。那丫頭,身手不錯!」

靈樞立即肅然以對,她也知道這個小丫頭與錦繡有些關係,卻還不大放在眼裡,這時聽說身手不錯,那她的來歷就很有問題了。

晚上,雲珠又拿了兩本早就編造好的薄冊子給了叔貂,讓她找機會「送」到孫太醫和蘇太醫手上。他們兩個,一個是御醫正,一個是太醫院婦科高手,品性又受皇帝信任,給他們補充點知識以備後事是很必要的。

皇后薨逝,需要皇子、皇子福晉、公主等表現的時間一過,西北大軍就來了,雲珠早吩咐了郭嬤嬤尚嬤嬤等人好好清整乾西二所好迎接男主人的歸來,廚房那裡圖嬤嬤也備了不少吃的,只是大魚大肉和酒卻要忌著了。

儘管雍正很為自己在位期間平定準噶爾感到得意,認為這樣的勝仗值得舉國慶賀,可一來皇后喪期未過,京城地動災區重建也未完成,所以大軍班師回朝的迎接儀式雖然隆重,卻沒有予人酒肉橫飛的鬆懈奢靡之感,將士的精神也更顯得清矍。

聽說,這次不止是京城百姓,連八旗大軍也深刻領略了皇帝超高的演講水平,他以茶代酒敬天敬地敬得勝歸來的將士,感謝埋骨邊疆的英靈,表揚了他們崇高的為國盡忠為國犧牲的精神,然後又講大清百姓、京中百姓如何在災難中支持他們,也進行了一番聯繫、感慨,總之把準噶爾形象往罪惡裡說,把大清往正義裡描述,將在場的將士及夾道歡迎的百姓說得一副感天動地、熱淚盈眶的模樣。

給予回朝的將士及奔赴戰場的郡王阿哥們的第一道聖旨並不是對某某某的賞賜或冊封,而是宣佈在京西香山附近敕建「大清英烈祠」。

只要是為國捐軀的士兵不論出身都可受封「烈士」稱號,忠魂可入英烈祠中烈士陵受百姓香火供奉、祭拜。其家屬可領五十兩的安家費,另每年也可領五兩的撫恤金;

為國犧牲的將領可受封「忠烈」,忠魂入英烈祠中的武英閣享受香火供奉、祭拜;其妻其子可受蔭誥命、爵位或財帛賞賜;

一生盡忠盡職的文臣,死後得皇帝認可賜予哀榮,其英魂可入文忠閣,享受香火供奉,祭拜;福蔭後世子孫——對後代走科舉仕途是很有好處的。

戰功彪炳,出將入相、忠於王事的文臣武將則生前死後其畫像可入紫光閣,其榮耀可媲美漢朝的雲台廿八將、唐朝的凌煙閣。

在場的百姓將士勳貴無不為這道聖旨而目瞪口呆,緊接著,士兵們的「萬歲」聲便響徹雲霄,他們是真正地感動了,陞官發財什麼的有命才可享,一旦戰死沙場,身後的家人、香火的供奉是他們最為但心的,可有了這「烈士」稱號他們還擔心什麼呢?也不怕有人會剋扣撫恤金了,名字在烈士陵那刻著呢。

至於將領和官員則是熱血沸騰,一旦名字能進武英閣(文忠閣)或紫光閣,那豈不是可名傳青史?!

這一招既杜絕了貪腐又給所有的領士官員樹立了榜樣,給了他們奮鬥的目標,實在是絕妙之極,弘歷只一瞬間便想通了其中妙用。想到自己一路受到的各種「殺身之禍」他直覺地將目光投向隨扈在皇帝身後郡王堆裡的弘皙,恰好目睹了他變幻不定的臉色,心頭冷哼,定是在暗恨皇父收籠人心吧。

這些,都是弘歷跟她說遍了他在西北的種種之後的話題了,反正守孝呢,休閒時間大大增多,連心愛的妻子也不能縱情求歡,雖然兩人是「共犯」可也不能太明顯了……只好將多出來的時間用來言語交流,見雲珠含笑傾聽,他便說得更起勁了,偶爾她插幾句,竟也頗有見地,沒有謬誤,更覺得她與自己心靈相近,思想比翼。

那種投契滿足的歡喜,每天塞得他心裡滿滿地,這種純粹心靈上的愉悅,比之靈肉交融又是一番不同,他初次體會到了這種美好,竟將那身體的需求也忽略了去。

相比之下,在接到皇父晉封他為郡王、晉封生母為貴妃,他心情格外平靜。這是他努力來的,做為皇子,他該做到的,彷彿只是踏上了一台階梯般,踏實、自然。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若從西北一回來便有機會夜夜抱著雲珠共度**的話,這一年多的刻骨相思也總有磨減的時候,可這麼忍幾日才與雲珠偷偷尋了機會恩愛一回,忍幾日再恩愛一回地,卻生生地將那種怎麼也「吃不夠」想著下回再來的渴盼感深植在了心裡,更加鞏固了雲珠在他心中、感情上的地位,一步步使自己深陷。

弘歷比起雍正實在是個很懂得討人歡心的,這次回京也帶了不少蒙古西藏特產,如犛牛肉乾、紅景天、人參果、野生蘑菇、冬蟲夏草、雪蓮花及藏刀、藏毯、唐卡、玉石珠寶等。

雲珠分了分,自己的空間裡沒有紅景天、人參果、雪蓮便先留了一點種到空間裡去(也不知種不種得活),挑了塊圖案色彩最喜歡的藏毯放到空間裡鋪上;給雍正送了對藏刀和冬蟲夏草,給熹貴妃送了兩套精雕細刻的金銀器,一套是包括了鐲子、項鏈、髮飾的首飾,一套是酒杯、碗碟;給裕妃送了套金銀器首飾,給齊妃也送了套首飾,兩位公主及五福晉處也同樣是首飾,福惠則是一柄刀鞘上縷刻了獅子圖案並鑲了瑪瑙寶石的拉孜藏刀。

弘晝就省了,他也是到過西北的人,沒跟他討禮物算好的了。

她也留了一些準備有機會帶給家裡人。




96、春風不相識(上)

災區重建的完成,新年全國各地官員的進京述職,關注吏部對官員的調動,因西北大勝而來朝的外藩王、朝鮮等各國使臣的接見,還有新年的各種祭拜……使得這次封賞分批下來直到了雍正八年新春過後才結束。
從弘歷和暗衛哪裡具體瞭解岳鍾琪品性、任事、才幹之後雍正放下了對他的猜忌的同時心中暗凜,若弘歷沒有走這一趟他會怎麼對待岳鍾琪他是心知肚明的,錯待忠臣也罷了,由此引發或者買下的種種不利滿清統治因素才是他惱怒擔憂的,他將此事仔細與弘歷分析,末了語重心長道:「當初曾靜一事,在朝中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對岳鍾琪上奏彈劾的不知有多少人,若非與准葛兒之戰迫在眉睫,朕當時就能尋了個錯處將他押解上京……處置了。你看,為君,不可不慎,能臣不能不用,卻提防臣子功高貪權謀逆,庸碌之臣不能用,怕他貪利無能上不能施政令下不能安百姓,朝綱敗壞在這先入手中。人人皆有私心,為權、為名、為利,差一點,這樣的忠臣能吏就要壞在這些人手裡……你要深明其中利害。」
「是。」當初朝臣是怎麼攻訐岳鍾琪,漢臣又是怎樣明哲保身,當初他的想法也與皇父相同,心中立時生出將岳鍾琪手中兵權奪下的想法……可這些,與他到了峽川所見所聞,到了岳鍾琪身邊,親身瞭解了他的行事作風後,成了巨大的諷刺。此刻總結反省固然有,克心中對滿八旗嫉賢妒能的失望,對八旗子弟日漸腐敗失去銳意進取的憂心,也不由得斥滿他的胸臆。
難怪皇父一心改革,決議解除八旗這個越來越重的包袱,安逸的日子再過個幾十年,他們還能上馬射箭嗎?!
岳鍾琪戰功赫赫,爵位 、官職已不能再高,所以,他成了雍正朝第一位畫像進入紫光閣的將領。
還鎮守再西北的岳鍾琪接到聖旨的那一刻虎目含淚,叩頭謝恩不已。精忠報國,這四個字或許在岳母刻道岳飛身上的同時也刻進了岳家子孫萬代的靈魂裡,他為的不是滿漢哪家的王朝,為的是這天下百姓,為的是被他視為家人親人的陝甘百姓。
畫像進入紫光閣,這是皇上肯定了他的付出u,信任他的忠心,這才是他感動的。其他的功與過自有後人評說,他倒是不太在意。
雍正藉著西北大捷提了一些隨軍宗室的爵位品級,例如,跟著西路大軍岳鍾琪帳下的弘歷因功晉封寶郡王那個,傅恆、烏赫那拉•德祿受封二等侍衛;弘暄受封多羅貝勒;弘昌。弘卓晉具封為貝子;隨北路大軍的(怡親王子)、弘景(誠親王子)、弘昂(恆親王子)、弘明(允□子),因在靖邊大將軍傅爾丹指揮失誤時表現出色,力挽狂瀾,弘皎受封多羅郡王,弘景、弘昂、弘明具受封多羅貝勒;允俄和允□因兒子在戰場忠勇的表現,分別受封為輔國公。另允祀、允□、延信、蘇努等人的子孫在雍正五年「神瑞」出現時沐皇恩被重收入玉蝶,今有上戰場且表現的還過得去,如弘鼎(允□子)、弘旺(允祀子)也都受封了二等鎮國將軍,算是有了爵位,在宗室裡不再是尷尬的存在。
只有一人受人側目,讓人欣羨,也讓人私底下暗讚皇帝對先帝廢太子一脈的厚恩,那邊是理郡王弘皙這次也晉封了理親王。
什麼人都能說雍正不好,唯獨允礽一脈不可以。他再以「苛待宗室」之類的話去籠絡宗親支持他愛新覺羅嫡脈重獲帝位也站不住腳,只會讓人覺得他恩將仇報、反恩為仇,這樣的人登上帝位還會對支持他的人手軟?只怕會除之而後快,狡兔死走狗烹吧?
弘皙不是蠢的,不然當年他父親被廢他卻還能在康熙面前為諸孫第一人,這種情況怎麼可能想不明白呢。如果是其他時間晉陞爵位,多了俸祿多了趨炎附勢者的追隨他高興還來不及,這次卻只有憤恨,覺得雍正父子果然不是真心照顧自己而是明捧暗害!
是的,明捧暗害。自他阿媽從大清檯子被廢到後來囚於鹹安宮,自己的地位也一落千丈之日起,他就時時刻刻在擔心,擔心自己的將來也會成為砧上肉任人宰割……只有坐上那至高無上的位子,只有換成他來主宰別人的命運他才能徹底安心。
不少心眼通透的未嘗沒有想到這一點,只是也抹不去那妒忌之意,畢竟只要你安分守己,皇帝還能無端端去害你?這爵位還是照拂著你子孫後代的。
則與富察家,在這一輪的興替裡也有了不少的收穫。
雍正從不虧待有功之臣,馬齊、李榮保在京城地動災難時支持他與他並肩而戰的行動得到了回報——再加上英烈祠的創建、富察家子弟再戰場上的英勇表現,馬齊的一等伯得到了突破,獲封三等景達侯,李榮保更從一等男爵晉陞為一等誠正子爵兼一雲騎尉,連跨兩級;馬武子保住了襲的三等輕車都尉的爵也提了一級成為二等。
複查家族青壯一輩的職位也或多或少有了陞遷。只說李榮保這一房,長子傅廣成三年一任政績優秀從太僕寺少卿擢升為從三品太僕寺卿;二兒子傅清在西北所立戰功不小,提受為從二品副將隨大軍留兵鎮撫西藏,九兒子傅恆成了二品御前侍衛,其他兒子雖不如這幾個混的有聲有色卻也頗得上峰看重。
……
若不是有皇后薨逝這件事,雍正八年的新春真得喜翻半個京城,邊疆平定,不僅讓皇上喜上眉梢,讓百官鬆了口氣,對老百姓來講,也是一件喜事,仗不一直打這稅賦應該就不會再加……只要老天爺保佑,風調雨順的,這日子豈不是越過越好?!
雍正八年,熹貴妃鈕鈷祿氏坐穩了她後宮第一人的位置,卻也不是一枝獨綻。裕妃耿氏有個貝勒爵的五阿哥支撐者,皇帝也不時到她的景陽宮用膳說話,榮寵不減;齊妃李氏更是大跌眼鏡奪得了皇五女芷馨的撫養權,重現回到眾人視線裡。
畢竟照顧過芷馨近一年的時間,雲珠開始還是有些不願意的,從齊妃李氏所出的子女最後的結果怎麼看都不像是會教養孩子的,後來知道不過是記到她名下,芷馨由奶嬤嬤秋氏及貼身宮女照顧住到鹹福宮與兩位未出閣的公主作伴後她放心了。
雍正這麼安排除了想給皇五女一個比較好的出身,更是想讓李氏出來分熹貴妃、裕妃的權吧。又或者,他是想起了遠赴海外兩年未歸的弘時了?
二月二十二這天,雲珠再御花園用花果青草做了花茶、蜜餞、點心,邀了宮中小一輩的小聚,聊慶自己的十八歲(虛歲)生辰。
說到今年的選秀,吳扎庫•海闊珍眉宇間掠過一絲憂色,她肚子裡的孩子已經快六個月;額,雖說守孝,可弘晝身邊除了她只兩個侍妾,這次定是會指進人來的,只不知是側福晉還是格格。大婚以來弘晝對她極好,可正是如此,她更不想這幸福被動搖。希望肚子裡的是個阿哥,這樣,她的地位就穩當了。
和慧與她相處的不錯,兩位公主今年也到了指婚的年齡,端柔也罷了性格獨立些,和慧這兩年受了雲珠的影響開朗了些,身子骨也硬朗了許多,克天性中的柔弱還是令她有些憂慮,見她不開心便拉著她散步去,「四嫂可說了,心情不痛快的時候散步看風景最好了。」
海闊珍無奈的陪她去了。
不遠處的草地上福慧正在逗著胖乎乎的芷馨玩兒。
「四嫂,你妹妹也是這屆的秀女吧?」端柔捧著雲珠沏的花茶,喝了一口,只覺得淡淡的花香香盈滿口腔,過後舌底生津,滋味極妙。
「是啊,怎麼?」慧珠這兩年的規矩學得越發好了,人也穩重了不少,前兩天瓜爾佳氏和大嫂舒穆祿氏進宮看她時,她問了家裡人有什麼想法,沒想到瓜爾佳氏搖了搖頭,跟她說好像有人求到了皇帝跟前請指婚了。
能在皇帝面前說得上話的不外乎怡親王莊親王履親王幾人。雲珠聽端柔這麼問登時明瞭這中間人是誰了,似笑非笑地秋了她一眼:「到底是哪個看上了我妹妹?」
端柔本來就有心告訴她,輕笑了一聲,回道;「是太祖(皇太極)第十子韜塞得長孫薩喇善。」
雲珠知道自己會嫁入皇家後就將愛新覺羅家的宗譜背的純熟,每年皆有更新,這時聽端柔一說腦筋不須轉就想起薩喇善其人,微皺了下眉:「他?跟皇阿瑪可是平輩。」
三十二歲,就已做到正二品副都統,雖說佔了總是身份的便宜但宗室成員何其多,可見是個有點能力的,嫡妻早逝,家中有庶女兩個。
「咱們滿人向來聯絡有親,這輩份哪論的清楚。」端柔直言道,「聽我額娘講薩喇善還不錯,他先前的妻子不能生養,他也很敬重,去了三年才想著再娶。四嫂的妹子是庶出的吧,雖說養在嫡母身邊可身份畢竟差了點,不然指做親王福晉也使得。」
雲珠也明白她的意思,八旗勳貴挑嫡妻首重出身即門第及是否嫡出,慧珠前者有了,後者又差了一半,不想被指為側室的話就有些高不成低不就了,薩喇善確實是個很好的人選,更重要的是他沒有嫡出子女。
「也是。」
總歸不是由她控制,雲珠本對慧珠沒多深厚的感情,會問一聲也只是看在父母兄弟的份上。只希望這薩喇善人品真的還過得去,不是為了權勢利益才來求這門親的吧。
轉眼到了春光明媚的四月,三年一屆的選秀又開始了,這一次的選秀由三妃共同主持。
雲珠這幾個月來,除了偶爾回娘家看看,便貓在乾西二所,寫字、畫畫、刺繡、烹飪……或與五福晉及兩位公主到校場騎馬射箭,大家都要守孝,日子一塊兒打法比較容易過。
她這種悠然自在的生活,毫不戀權的姿態,雍正弘歷欣賞,熹貴妃訝異,不過她也樂得如此,跟別人爭也就罷了,太早跟媳婦產生矛盾落在皇帝和弘歷眼裡不是什麼好事----她還不知道,雍正弘歷已經對她頗有意見了。
弘歷再的時候,雲珠更是將兩人的相處經營的樸實溫馨的生活有之、詩情畫意有之、活潑激情的更有了。弘歷對她的感情越來越深厚,覺得她就像是一個挖之不絕的寶藏,令他驚喜,讓他愛不釋手,使他回味無窮。
憋悶不已的高露微等人是理解不了他的幸福的。
雖說守孝,可誰還去管夫妻之間同不同房的問題?弘歷一去西北一年多,回來又得守三年的孝,誰信他忍得住?反正高露微等人是不信的。可她們偏偏又不能問他,為何不讓她們侍寢?
大半年了,他除了偶爾宿在正院後宅,平時都是住在書房的,如果他與福晉有魚水之歡,那福晉也太厲害了,能盯住他這麼久,這個事實高露微等人是怎麼也不會相信的。
還有一個可能,會不會是爺的那方面有問題?這個疑問同樣不好提出來,只好打聽他在書房的時候托人送補品過去……
所以吃慣了「精品」,暫時對「粗糧」沒什麼興趣,想要維持孝子形象的弘歷在經過了不少次的偶遇,收到不少湯品點心之後對突然一窩蜂出現的壯陽湯黑了臉。
弘晝不小心撞到一次,笑得差點腸子打結。
這種事情越辯越黑,弘歷只好學起雍正的黑臉對他的調侃不理睬,心中對高氏柯裡葉特氏幾人惱怒不已。只有蘇氏空有格格的名分卻還未洞房,言行矜持了很多,倒是讓他順眼了不少。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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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春風不相識(下)

不想理睬這個有些不著調的弟弟,卻不得不跟他一起往京城理藩院鑽,為啥?因為今年皇帝最重要的任務不是給兒子找媳婦了,而是給已到了碧玉年華的兩個女兒找女婿。

因為去年西北打了勝仗,徹底剷平了準噶爾這顆毒瘤,雍正這位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斬草除根的皇帝,狠狠把蒙古新疆那一堆子藩王、土司及周邦給震懾得不輕,這不,新年進京來朝的藩王使臣待在理藩院比起往年是熱鬧了幾倍不止,青年才俊特多,個個將眼光瞄準了兩位公主。

雍正這個人別的不說,對兒女卻是極關心的,雖然面上看不出來。他要找女婿自是不好自己出面,他也沒那個空,便將這個任務交給了兩個兒子,圈了幾個名讓他們考察去。當然,也跟怡親王莊親王打招呼了,畢竟也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弘歷從來跟他的兄弟姐妹不親。自娶了雲珠,見她與兩位公主處得好,又因雍正的緣故照拂福惠、芷馨,他才愛屋及烏慢慢有了兄長的感覺,不再只是面上情份。就是弘晝,很多人都是皇四子皇五子地將他們兩個連在一起講,其實他們的感情也不是多厚,小時他養在嫡母身前,六歲開始上書房讀書,兩人的交流才多了起來,可不過兩年他又被接進宮……他自小聰明早早就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比起弘晝又多了幾分自制,用功的時間更多了些,這樣的經歷與心性導致了他對親人沒有太過深厚的感情。當然,皇家也很少有溫情的,但可能是他的感情太過淡漠,又或者是他天性自私,放在心上的便深愛,不放在心上的便只是面上情,他從來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只是這樣,他才能更好地算計一切不是嗎。

遇到雲珠後才明白將一個人放在心底重重珍裹起來的感受,有酸有甜有澀,可是很溫暖。與富察家成了親家,他也才開始體會到皇父對他期望之下的那種如山似海的父愛。

這樣的好超出他的預料,但他是欣喜的,也開始懂得珍惜這樣的感情。可能正是自小看得明白才更覺得珍貴吧。

為了他放在心上的人,他可以愛屋及烏,慢慢對他們所在乎的釋放出一點真心。感覺還不錯!遇到幾位親王,他也感受得到他們看他的目光也漸漸有了欣賞,帶了真心地照顧、教導。

當然了,對他妻子還欽慕之心的,他有一種珍寶被他人覬覦的不悅,碰到怡親王允祥,便親熱地上前行禮打招呼:「十三叔、十六叔。」

「四阿哥、五阿哥。」兩位親王沒半點不好意思,新年後的這兩個多月來這戲目已演了很多遍了。

大家心照不宣,兩個皇子是奉了皇父之命與這些藩王、世子建立某種交情、默契,順便對幾位妹婿人選瞭解深些,畢竟有些東西資料上是看不出來的。兩個親王則是為了給養在身邊幾年便被搶走的女兒盡一份心,也是來查看女婿的。

女兒被抱進宮撫養,以現代人的想法可能會覺得女兒被搶走,心中難免有些哀怨憤恨什麼的,可從一個標準受了封建皇家教育的清朝人的角度看他們還真沒有,這是一種榮幸,宗室女十有八九是要指婚蒙古的,雖說少了培養父女親情的見面機會,可有了公主品級,嫁去蒙古就可以帶更多的奴才更多的嫁妝,還可以建公主府——沒有熟悉的環境咱可以建一個,沒有夫婿的寵愛咱可拒其以門外,身份的高貴更沒人敢冒犯。

一個合格的八旗閨秀更別說是公主了,她們所受的教育沒有愛情這兩個字,怎樣活得有尊嚴、體面,誕下子嗣,為家族為國家鞏固利益才是她們該做的。

這段時間,雍正沒少在怡親王面前說他虎父無犬子弘皎在西北表現怎麼果敢出色,怡親王聽了十分高興,知道他是真心歡喜自己有個得意兒子的,便道:「四阿哥在西北的表現可是連岳鍾琪都上表稱讚的……他這才是青出於藍呢。」先帝親征噶爾丹時四哥也是領過一旗的兵的。

弘歷的旁邊聽了,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嫉妒。

那是一種莫名其妙的心理,或許是因為皇父初登基時身邊真正支持他的兄弟只有十三叔一人,即位便封十三叔為和碩怡親王,總理朝政,又出任議政大臣,處理重大政務,後又命其管理三庫事宜,可謂位高權重。而十三叔也確實沒有辜負皇父的信賴,他以「國家休養生息,民康物阜」為務,針對前朝財政積弊,清理天下賦稅,稽核出納,量入為出,致府庫充盈,國用日裕。

大清能一舉拿下準噶爾滅了噶爾丹策零,可以說有他大半的功勞。他的才幹不輸他的皇父。

這兩年,皇父帝位越來越穩,與宗親及諸位叔伯的關係也愈來愈融洽,他便以「身體病弱難支」為由辭了不少職務,只擔了議政大臣的……他是欽佩的,這樣的權勢說放就放,他也是羨慕的,這樣的兄弟情義,忠心耿耿,在皇家太難得了。

他私下裡承認,十三皇叔是勉強可以與皇父比肩的人物——這兩年來雍正在他心中的形象已上升到比康熙還高大的程度了,而他愛新覺羅.弘歷是皇父默認的半公開的冀望可以托以大統的皇子,他每每想起心中不無驕傲,可現在,弘皎成了十三皇叔得意的兒子,這是不是在說弘皎並不遜色於自己?!

再想到他對雲珠的那點少年之思,心中更覺得悶悶的。

好吧,你是大清的棟樑之才,以後大清也少不得宗親的支持,爺是未來大清之主,不與你計較,可是你得給爺娶福晉了,哪有封了郡王身邊卻沒個福晉照顧的?!打著這樣的心思,與兩位親王寒暄了幾句後,笑瞇瞇地對怡親王道:「十三叔,和惠的事都定得差不多了,弘皎呢,可看好福晉人選了?」

這小子!怡親王瞇了瞇眼,笑著道:「你十三嬸看著呢,這會兒估計也跟你額娘提了吧……四阿哥,我聽說貴妃娘娘也想給你挑個側福晉啊?」

自己的兒子自己疼,弘皎這次承了富察家的大情立了戰功封了郡王,面上雖然風光,自己也得意於後繼有人,可誰知他背後付出的努力、吃的苦頭呢?這一趟回來,那高壯黑炭的程度也跟眼前的弘歷不相上下了,可原先的弘皎卻是比弘歷還要瘦弱,年齡還要小的。

怡親王允祥護崽的程度跟他皇帝四哥是不相上下的。

這次選秀,怡親王福晉早早就相中了中書卓林泰之女西林覺羅氏,今年十四歲,只比弘皎少三歲,小姑娘聽說長相秀美,性情溫婉大方,看著有些雲珠的風格,想著兒子定是喜歡的,沒想到才一透口風,就給兒子二話不說地給推了,說什麼還不想成親,年紀還小……

騙鬼吧。

兆佳氏頭痛得直向怡親王抱怨,怎麼生出個這麼死倔的?西北一個來回,不僅外表大換了個模樣,連性子都沉冷得像他皇帝四伯了!

「胡扯!哪個宗親的婚姻不是選秀指的,除非他不姓愛新覺羅!別說郡王了就算他打下的是親王是頭銜,他也是我兒子,這娶不娶親就由不得他做主。」怡親王吹鬍子瞪眼,可生氣歸生氣,還是覺得兒子大婚之後也會慢慢改變的,哪個人不是這麼來的,這成親是結兩姓之好,妻子是娶來管家理事的賢惠就行,其他的,他以後喜歡哪個納了就是。

本來就有些不悅,面對弘歷的挑釁就更怒了,這雲珠都成了你福晉了你還管著別人生怕人惦記啊,豈有此理……這兩年多了,別說四哥了,雲珠這孩子的好就他也看著眼紅啊,可恨當初晚了四哥一步。

這裡邊是不是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內情啊?莊親王和弘晝興味地對視了一眼,看著弘歷的臉色「唰」地一下變黑了,心中十分同情,這還是孝期呢就趕著給兒子相看側福晉?是趕著給兒子在朝堂增加勢力還是怎地?

「四哥,那爾布的那個女兒是不是還小了點?」弘晝火上澆油地問。他可不是同情那個妮莽衣,他是替四嫂不平哦,大婚兩年,跟四哥聚少離多,可她該盡的孝悌和皇子福晉的職責卻是做得無可挑剔,去年京城地動還捨命救熹額娘卻換來這種結果,她嫡子還沒生呢!

這麼想著,他也想到了已經快要生產的福晉海闊珍,心知她這幾個月來的鬱鬱不樂也是為了選秀,有心要寬慰她,卻發現說再多其實也改變不了現狀。身為皇子,多少人覺得他們金尊玉貴就該萬事無憂,其實他們比普通人更身不由己。

雖說是守孝,格格卻是能指的,又不用舉行婚禮,算不上不孝。側福晉,也是可以等孝期過後再行禮……

唉。

「主子,主子——」一個小太監氣喘吁吁地飛奔而來,正覺得耳熟的弘晝定眼一看,這不是福晉跟前聽用的小姚子嗎?!聰明的腦袋立即就想到妻子身上,幾步搶上前抓住他:「是不是福晉要生了?」

一猜一個准,小姚子崇拜得兩眼放光,「是……是!」依然氣息未平。

弘晝撒腿往宮裡跑去,連馬都忘了騎。

「哎,爺——小姚子連忙跟了上去,他話還沒說完呢。

弘歷羨慕不已。




98、選擇(上)

雍正八年,三月二十八,五福晉吳扎庫氏生下了她的第一個兒子,永瑛。

這個孩子身子有些弱,可能是最後這幾個月吳扎庫氏思慮過多,孩子有些受影響。弘晝跟吳扎庫氏卻不大在意,嬰兒不都是這樣的麼,小心些就是。一個高興自己有了嫡子,一個終於舒了口氣,有了兒子,再指人進來也不怕了。還有一年多的孝期,自己正好養養身子,等孝期結束爭取再生個兒子,就更穩妥了。

四月二十日,選秀進入復選時,雍正令弘歷和他的二十一叔允禧帶著傅恆及十幾名護衛去往山東河南勘察河道,弘晝和他的二十二叔允祜、帶著十幾名護衛也前往江南察勘河道漕運。

雍正是這麼想的,反正留在京城也不能給他生孫子,趁著年輕,多出去走走,體察民情,巡察地方吏治,長長見識也是好的。關在籠子裡養的是金絲雀永遠成不了雄鷹,雍正是越來越明白這個道理了,他也不想弘歷將來成為一個只會紙上談兵的趙括。

他當初不就是因為差事辦得多了在戶部待得久了才更清楚表面繁榮的大清底下是怎麼一副模樣的嗎。

接到消息,乾西二所跟乾東三所的反應各不相同。

五福晉吳扎庫氏一方面為弘晝不能留下來參與兒子的滿月而覺得失落,一方面覺得現在是選秀時期他去辦差也好,省得將注意力放在秀女那兒了……糾結萬分中。弘晝對即將指進東三所的秀女一點想法也沒有,擔心坐月子的海闊珍胡思亂想,安慰了一番還不放心地跑了一趟乾西二所希望四嫂有空能過去陪她說說話。

雲珠應了,她也沒什麼事。今年她想多做一些果脯、果酒、花茶,可那要進入五六月莊子裡的各類鮮果送進宮才會多,目前倒是沒什麼事。

弘歷剛好在試穿著雲珠給他做的長袍,正渾身美得冒泡,邊照鏡子邊不時朝雲珠偷一個吻,見弘晝期期艾艾地提了這個要求很是沒好氣,「你那福晉是不是腦袋不好使?整天擔憂這個思慮那個的,可別累壞了你四嫂。」

怕她胡思亂想,難道雲珠就會好過嗎?!她還不是得笑著接受額娘一個接一個弄進來的女人?

本來要得到她的心就難了,自己既不能真的不碰其她的女人免得讓皇父對雲珠有意見,又不願放縱自己,使她傷心難過冷淡自己,偏偏有個總想著攥住兒子以保榮華權勢的額娘一個接一個地指女人進來。

自己又要辦差,又要平衡這其中的關係,還得面對各種人打著各種理由來跟他爭奪愛妻的注意力……有比他更悲催的嗎?!

「……」四嫂會累壞?弘晝對他四哥的佔有慾無言了,誰都看得到來這宮裡就屬她過得滋潤好不好。

弘歷可不管他想什麼,兀自說道:「你覺得這長袍怎麼樣,這是你四嫂給我做的,嘿嘿,是不是襯得你四哥更加玉樹臨風了?」炫耀的目光掃過弘晝身上藍色素緞長袍。

弘晝心裡翻了個白眼,不過這身毛青布做的袍子確實很合身,衣襟及袖口處的藏青色素錦繡淡青色幾荷紋樣使得這身長袍添了幾分低調的貴氣,讓人眼前一亮的是那繫在藏青色的腰帶上的半月型荷包,料子紋樣與腰帶、袍襟袖口處的繡紋是一樣的,看起來是一套。

「如何?」

「四嫂的品味和女紅自是好的。」就是穿的人不怎麼樣,一貫地臭屁。看不過弘歷那得意的模樣,弘晝忍不住道:「要不是海闊珍懷了身子,她也會給我做袍子的,我身上這件雖然不是她親手做的可也是她吩咐身邊的人做的……」

雲珠在旁邊聽這兄弟倆愈來愈歪的話題,黑線得不行,索性走開不理那兩隻了。去辦差也好,這「孝」再「守」下去,後院那些女人每次請安幽怨的目光就得變成飢渴的目光了,到時鬧出什麼笑話就不好了。

玉蘭樹留下的生命烙印,裡面包括了它自鴻蒙誕生起的種種經歷,她將神識投入其中已經體悟到了最後一段,她有預感自己的修煉已到了做選擇的時候,弘歷的離開正好引開那些打著各種主意的人的目光,她便有更多的時間來處理。

出門要準備的東西素問靈樞已經很是熟悉,除了衣物、藥品、銀錢,還有一大堆吃的,路上弘歷拿出來共享時允禧還吃了一驚,味道出奇地好。

不外乎牛肉乾、豬肉乾和各種果脯,當然,第一天還有做得很精緻只需蒸一蒸或烤一烤就能吃的鹹香飯團,這幾樣東西弘歷都是知道的,他跟允禧年紀相當,在上書房讀書時就處得不錯,便簡單地跟他說起這些東西的做法。

允禧沒想到他連這個都瞭解,佩服了幾句。

弘歷雖然有些得意,可目光掃向旁邊含笑不語的小舅子又有些沮喪,這些東西傅恆從小吃到大啊,雲珠都嫁給自己了可每回出門依舊給傅恆備衣物藥品……

送走了「禍根」,雲珠的日子更清閒了。

每天一進空間,熟練地用精神力將成熟的蔬菜瓜果還有花、茶都採摘下來分類放到儲物空間石裡,然後就雷打不動地走到了玉蘭樹下入定。

憑她的修為,現在也只能粗略地感悟玉蘭樹留下的烙印,卻已讓她獲益非淺,一些小術法憑著空間裡充裕的靈氣她施展起來毫不費勁,當然了,在空間外想要施展就只能抽取空間裡的靈氣,不能循環利用,這她是不幹的,雖然空間裡現在靈氣在不斷地增長著……可她還想留著拓展空間呢,也不知什麼時候是極限。

這天,她完成了第一次對玉蘭樹生命烙印的感悟,現實時間一年多,空間時間不可計。站在玉蘭樹前,怔怔地看著上面的兩顆散發著金色毫光的紫殼玉蘭果,隨著神識的不斷壯大,空間裡的玉蘭樹在轉嫁氣運的速度更快了,上次是近一年的時間才結了一顆龍氣果的,這次不到半年就結了兩顆。

龍氣啊。

她這一世的肉身已經被靈氣滋潤到極限,接下來如果專修神識,不修,那麼百多年後身體的機能也會慢慢衰退,無法盛載她的神魂而自然死亡,她的神魂自會在空間和玉蘭樹的幫助下轉嫁到另一空間,或者投胎或者奪舍重生;如果兼修,那麼以後她便得頂著富察.雲珠的這個身體血脈存活於世間,眼看著親人慢慢地消亡於世間,獨自走向天道……可天道的終點是什麼?洪荒?它已經破碎了。仙界?它是何模樣?是不是跟天庭一樣有些類人間的階層?她並沒有探索的。

考慮了很久,雲珠決定選擇第一個,只修元神不修。反正只要神魂不滅,玉蘭樹和空間就不會消失,而空間裡的靈氣雖然增長緩慢,但它總歸是增長的。活個百八十年的,多搜集些有靈氣的東西,也足夠自己轉世投胎的消耗吧?!

她寧願不斷面對不可知的未來,也不要過那種孤寂的日子,再說,以這世上越來越稀薄的靈氣,修仙要修到何年何月?還不如專修神魂呢,轉世雖然耗空間靈氣卻不會傷損到神魂,只要不斷地修煉,總有一天也能達到不破不滅的級別。

「呵。」她果然還是俗人一個,貪戀人世間的一切。有愛自己的父母兒女親朋相伴,有美食、有華衣,有休閒娛樂才是她想過的生活……孤寂的神仙生活還是算了吧。

去乾東三所看了吳扎庫氏兩次,發現裕妃雖然協理著選秀事宜卻也很關心這個還在坐月子的媳婦及生新兒永瑛,雲珠便放心了。

每次去承乾宮請安她也不用多待了,熹貴妃忙著宮務忙著主持選秀忙著準備和惠、端柔兩位公主的嫁妝,雍正沒發話她也不叫雲珠幫手,雲珠表面優哉游哉地過著自己的小日子,暗底下卻加強鞏固了富察家在宮中的勢力,她熟知未來左右歷史的人物,便早一步將耳目釘子布到了她們身邊,看著自己的手下慢慢接近目標成為她們的臂助,對未來的生活更放心了。

其實,做為嫡福晉管家理事雖然累些,可後宅的那些彎彎繞繞的手段很少能真正地落到她身上,畢竟妻與妾的地位和權利在這古代差距實在很大,一方是主母一方卻只比奴才高一些。收買這種事,在地位權利的絕對保證下,很少大家宅子裡的奴才會動心,貪一時便宜的人必竟是少數。如果控制他們的親人相威脅,動靜不小,所花費的工夫也大,還不能保證那人會不會屈從。

不過爭寵就不一樣了,憑的是各人本身的魅力,和男人的心。手段高的,自能憑著男人對自己的寵信,結合本身的勢力佈局達到目的……而結果成不成功,一半看運氣,一半看對手蠢不蠢了。

雲珠既不想手中權利被人奪走既而威脅到自身安危,又不想操勞過度失了生活的樂趣,便早早培養了心腹臂膀,如今又有著龐大的精神力偶爾監控一番,日子自是過得分外滋潤,放在外人眼裡,是覺得她既鎮得住人,管得好家,又不貪權戀勢,自是十分喜歡的。

連熹貴妃鈕祜祿氏儘管緊攥著權不放,也是承認這一點的,這個媳很識相!這麼一來,對雲珠的防備之心又消減了些。




99、選擇(中)

從承乾宮出來後,雲珠帶著靈樞素問來到鹹福宮,先去探望了和惠端柔兩人。她們倆指婚的對象基本已經確定了下來,和惠指給喀爾喀博爾濟吉特氏多爾濟塞布騰,為喀爾喀智勇親王丹津多爾濟之子;端柔指給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齊默多爾濟,是郡王羅卜藏喇什之子,兩人都是雍正指封的世子。

按歷史,雍正十一年丹津多爾濟以在大清與準噶爾的戰役中冒功誤軍等罪使得兒子被連坐削爵,雍正十三年就英年早逝,現在準噶爾已平,想來多爾濟塞布騰也不會早逝,而和惠的性格更是堅強了許多,也在自己的指點下為將來的生活做了許多準備工作,應該也不會那麼早死吧。

端柔就不必擔心了,從歷史上有限的資料裡也能看出她婚後生活得還可以,只是也活不長,才四十一歲就去世。

還有兩年的時間,才能大婚呢,想要什麼盡可慢慢準備。

鹹福宮為兩進院,前院有正殿及東西配殿,後院也有正殿及東西配殿,與東西六宮其他宮殿的房間配置並無不同。和惠端柔兩人住鹹福宮前院東西配殿,正殿成了兩人共同接待用的大廳,正殿左右次間、梢間也分別佈置成兩人的書房,偏廳,平日裡玩耍、寫字、做女紅等都是在這裡,小公主芷馨搬過來後卻住到了後院正殿裡,也很是方便。

雲珠到的時候怡親王福晉莊親王福晉都在,指婚的人選一定,感覺女兒就快不是自己的了,雍正對兩位親王福晉頻頻遞牌子進宮的行為也是睜隻眼閉只眼。而兩位福晉因女兒早早就離了身邊,能表現自己一腔母愛的只有在內務府按公主規格準備的嫁妝上頭,再以親王府的名義添妝。

「四嫂,你來啦。」和惠臉紅紅地站了起來,跟端柔一起給她行了個禮。兩位福晉也含笑站了起來,「見過四福晉。」

「見過十三嬸十六嬸。」雲珠還了禮,抿著嘴瞅了和惠一眼,坐了下來道故意問:「在說什麼?」

和惠臉更紅了,「四嫂!」羞惱的模樣很是可愛。

端柔性子雖然爽利些,卻也有些不好意思。

「聽說兩位公主指婚的對象已經定了,奴才便請了十三嫂一道過來跟她們講講一些過來人的經驗。」莊親王福晉倒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也是,已逝的孝敬皇后對三位(還有一位雍正四年就嫁到了科爾沁的淑慎公主,是先帝廢太子允礽的女兒)養在宮中公主感情一般,除了公主該有的份例、教養嬤嬤和伺候的奴才,其他的再沒上心。

雲珠進宮與兩位公主接觸沒多久就發現了,她們除了皇家公主該有的禮儀,其他最多便是學些女紅才藝,連騎射都只是會而已,連一個八旗貴女最起碼的管家、交際往來都沒有教導,不說言傳身教了,你請人講講也是可以的呀,可她都沒有。

這樣的公主難怪嫁到蒙古會活不久。

這樣的皇后,也難怪雍正對她的敬重之心越來越淡。

雲珠能理解皇后的心態。唯一的兒子死了,她看雍正的哪個兒女都不順眼,養的也是。但她必須有兒子,雍親王府也需要有滿洲血統的阿哥,所以她挑了看著老實忠厚的鈕祜祿氏,將她生下來的弘歷抱到跟前養著。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后,沒有親子,她所能依靠的所須討好的只是皇帝和未來的皇帝,其他的人她何必花心思呢,就連弘歷,她也是愛恨交織的……

人都是自私的。要不是她在宮中只有這兩位公主可以往來,雲珠也不會有那麼好心去引導她們。既然未來的幾年她交往最多的對象是她們,她投入了時間精力,她就不想白白浪費。兩位公主在蒙古活得好些,不僅對大清有利,對她的將來是有利的。

兩位親王福晉與公主見面的機會雖然不多,但一兩次下來也發現了這種好的轉變,對雲珠的感激之意更不必提了。

除了熹貴妃,除了雍正的嬪妃,弘歷的侍妾,這宮中的公主阿哥,室宗的親王福晉們哪個不是對她印象良好呢?這就是無形的投資。

不過她再怎麼引導兩位公主的生活態度也不可能去跟她們講解夫妻間該如何相處——她自己也是頭一遭成的婚,人選還是歷史上有名的風流皇帝,有沒有腦殘傾向還不一定,她也沒有擁抱愛情的這種想法,情況跟別人不同,自己還是摸索當中呢。不過有一句話卻很適合古今大多數女人,那就是「無慾則剛」,你不跟男人要求他的心他的愛情,那麼某種程度上你就不會活得太差。

腦海霎時間轉了很多念頭,雲珠也跟著聽了幾句,總結一下,怡親王福晉是以「夫之憂而憂以夫之樂而樂」型,秘訣是將男人喜好、喜怒哀樂放在心上,就算是塊石頭,捂久了也會熱;莊親王福晉走的端莊賢良路線,她指給莊親王允祿之前允祿已有側福晉李氏,並與之恩愛無比,結果,她愣是從李氏手中將莊親允慢慢給拉到了她身邊,憑的就是端正爽利的心性,佔據嫡妻的位置,只要不含害人之心,她什麼都敢拿出來講,什麼都敢追究,這樣一來,敢給她下絆子上眼藥的人往往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毀長城。

總之,是管家權利要抓住,男人的心也要抓住。兩位公主都頗有所得,將來具體怎麼做就憑她們個人的領悟和應變能力了。

「我覺得,應該請十六叔好好挑陪嫁嬤嬤才是正經。」現在掌管內務府的是莊親王吧,很方便啊。

什麼意思?兩位公主和親王福晉有些反應不過來。

「現在和惠端柔身邊的嬤嬤是有家人的吧,我聽說內務府給公主挑的陪嫁嬤嬤大多是那些沒有家累的管教嬤嬤。」沒有家累又是在宮中專門管教宮女規矩的嬤嬤,她們沒有家人奉養,爭不上好的差事,與侍奉的主子沒什麼感情,那麼對她們來講什麼最重要?當然是銀子,又或者是權利了。軟弱的公主最好挾制,大清的公主憋屈的婚姻生活直到道光時才給暴出來的吧?反正歷史都改了,她不介意再來一個蝴蝶翅膀。「而且,十六嬸,我聽說公主要召額駙過夜還得嬤嬤同意是嗎?」

兩位公主先是俏臉漲紅,接著又轉白,眼中露出為難之色,若是親近的嬤嬤也罷了,要是碰上嚴格些的又不熟悉,怎好開那個口?

莊親王福晉一時沒轉過腦筋,遲疑道:「大清的規矩……」是為了保護公主不被額駙欺負,因此額駙要進公主府須管教嬤嬤同意才得進,但管教嬤嬤的意思不就是公主的意思嗎?!

怎麼聽著四福晉的話好像不止這個意思?兩位福晉不是蠢人,知道這其中定有什麼不好說的溝溝坎坎的,只是雲珠不明說她們也不好問。這可是祖宗規矩,一般人也不會去想那裡頭有什麼不對的。

「你們談吧,我去看看小芷馨。」

進了後院,才踏進正殿雲珠就聽到「瑪、阿瑪」的小兒學語聲,「四福晉吉祥!」見到她,小宮女們紛紛請安行禮。雲珠淺笑著應了一聲,留下素問跟她們寒暄,帶著靈樞進了次間,一眼就看到一個四肢跟蓮藕似的白胖娃娃在竹榻上爬來爬去,旁邊的奶嬤嬤秋氏坐在下邊的小杌子上正一句一句地教著她說話。

「絲、嫂。」小娃娃很機靈,一看到她立馬直起身撲了過來,唬得秋嬤嬤趕忙接住。轉頭一看,連忙行禮,「奴才見過四福晉,四福晉吉祥。」

「不必多禮。」雲珠走過去從秋嬤嬤手中接過小胖娃,坐到榻上,見她身子清爽,小臉蛋兒圓嘟嘟地白潤無比,就親了她一下,「小芷馨,有沒有想四嫂啊?」

「……嫂。」小腿有力地在她腿上蹦著蹬著,很是歡快的模樣,「想」字說不出來,直接用行動表示,「啪」地一聲流著口水的小嘴就貼雲珠臉上了。

秋嬤嬤十分汗然。

小孩子愛模仿,這個行為模式還是從雲珠那兒學來的。可能因為雲珠身上有她喜歡的氣息,有她在的時候小芷馨總愛往她身上撲、爬、鑽,黏住不放。

雲珠不在意地逗著她玩兒,邊問秋嬤嬤:「她每天的羊奶可有喝完?」

「有,按四福晉吩咐的,公主很喜歡喝,水蛋也愛吃。」七個月大時小公主就開始吃四福晉吩咐的各種輔食了,剛開始她這種在內務府受過訓的奶嬤嬤還不以為然,可一段時間下來小公主並沒有什麼不適應的,還養得白白胖胖地很健康活潑。她們這些身邊伺候的還因此得了皇上的賞。

「很好。現在春光正好,每天不冷不熱的時候抱她到花園裡走走,多跟她說些花花鳥鳥的,小孩子高興。」

「是。」

「最近還有什麼人來看公主?」說是看還不如說是打擾。芷馨還沒記得齊妃名下時那些嬪妃天天上鹹福宮,想著搶先跟芷馨培養感情,好讓雍正看在這份上將公主給自己養。

秋嬤嬤猶豫了一下,說道:「齊妃娘娘倒來過兩次,都是坐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小公主就走。」

雲珠微愕,遂又笑,「芷馨記在她名下,她就是芷馨正經的額娘,嬤嬤不用太過緊張,以後她若想跟芷馨玩也不必攔著,你只須照看好公主就行。」

「奴才記住了。」

******

隨著選秀越來越接近尾聲,靈樞和叔貂送來的消息便是哪家哪家的貴女在哪方面的才藝怎麼怎麼傲人,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哪家的庶女又長得如何的漂亮,性子多麼地溫柔,接著又成了,哪個秀女出了什麼意外,或是受傷的,或是丟臉了……總之是花樣百出,節目極為精彩。

旁觀總是比自己身臨其境有喜感,雲珠有時也用精神力看著底下的秀女們在自以為沒人看到的地方爭奇鬥艷、結伙對峙,下絆子、陷害……殊不知各宮妃子的眼線,皇帝的耳目,都在暗地裡看得一清二楚。

這次富察家除了惠珠外還有大伯父馬斯喀的第三個孫女富察.紐婷,算是雲珠的堂侄女;另還有外祖家,威勇候府的二表哥石禮哈的庶女瓜爾佳.□琪,也都是這屆的秀女,瓜爾佳氏早就進宮跟她打了招呼讓她看著些。

雲珠的父親李榮保是幼子,母親瓜爾佳氏是幼女,雲珠更是兩人年近不惑才得的女兒,這使得她在親戚里年齡相當的姑娘中輩份少的高一輩,多的高兩輩……除了珺雅和惠珠,其她人見面得給她行晚輩禮,囧。

成了皇四子福晉後,因這輩份,需要她照顧「晚輩」一下子冒出了一大堆。

開始復選時,她派了明心跟管著秀女的姑姑及管事太監說一聲後,也暗中觀察了幾天,發現三人都是大家子出身,該注意的教養嬤嬤都教過,人也靈機,別人的挑釁和小小的絆子沒讓她們上當,便撂開了手。

只是這一次連接幾天的暗中觀察竟讓她發現了一樁針對她的陰謀……

讓她們得逞的話或許她真的一輩子翻不了身吧,可惜,她這一世的運氣實在太好了些。

既然她們選擇與她過不去,那她就不客氣了!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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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選擇(下)

沒過兩天,皇子側福晉最熱門人選烏喇那拉.妮莽衣跟秀女中同樣很有可能被指給皇子做側福晉的赫捨裡.圖裡琛打了起來——

圖裡琛本來就嫉妒妮莽衣美艷的外貌,又覺得她高貴的儀態是在炫耀她與逝去的孝敬皇后的關係,便處處看她不順眼。想她的瑪法赫捨裡.法爾瑪因叔公達爾瑪在雍正七年的地動中受傷去世而得皇上恩典襲了一等公的爵,她堂堂一個公爵府嫡出的姑娘難道還比不上一個烏喇那拉佐領家的姑娘?

哼,不過頂著烏喇那拉的姓,抱上了孝敬皇后的大腿罷了,慣會裝模作樣,聽說還在家裡給孝敬皇后抄了半年的經……我呸!圖裡琛只覺得自己的腳一滑,接著就被妮莽衣一同拉著跌倒在地,漂亮的新衣裳弄髒了不說,白嫩嫩的手掌還破了點皮,頓時怒了,辟嚦啪啦地跳起來就罵了一堆。

妮莽衣越聽越怒,你無端端地將腳橫拐過來絆我,我當然不能便宜你這個罪魁禍首了,大家都摔倒在地,你受傷我難道就沒磕到腿腳啦?沒跟你計較算好了,居然罵得這麼難聽,還公爵府的貴女呢,沒素養!

以為還是聖祖爺太子儲君仍在的時期人人避著你赫捨裡啊,當下便堵了回去。

兩人越罵越上火,乾脆動起手,你推我一下,我掐你一把……最後傷上加傷,妮莽衣臉上被撓了淺淺的一道傷口,圖裡琛則被狠狠推開,跌到旁邊花叢上脖子上手上也被樹枝刮了不少紅痕。

匆匆趕來的管事姑姑下令幾個粗使嬤嬤將她們分別制住送回各自屋子,迅速將此事報了上去。

影響極其惡劣。光天化日之下大打出手,這還有沒有一點八旗貴女的風範了?

赫捨裡.圖裡琛今年已經十五歲,下屆選秀是逾齡了,再加上品性不行,雍正乾脆讓熹貴妃將她的牌子撂了遣送回家,還讓傳旨太監訓斥了赫捨裡一家,教的什麼的女兒啊。

羞得赫捨裡.法爾瑪立即將這個嫡孫女匆匆嫁到了盛京去。留著她在京城這公爵府的其她姑娘就別想找好人家嫁了。

妮莽衣同樣被送回了烏喇那拉家,不過她年齡還小,還可以再參加下屆的選秀,雍正看在已逝孝敬皇后的份上也沒有訓斥她,主要是有旁觀者做證確實是赫捨裡秀女先絆的人,不過心裡對她的良好印象則降了好幾檔了。

雲珠看著這一切,心中冷笑,先給你點教訓,人還沒進乾西二所呢就想著設計人了!?

至於內應,依舊粗暴地用精神力絆某狗頭軍師臘月一腳,狠狠撞向其主子高露微……結果是高露微被太醫診定,要在床上養一個月,那扭了筋錯了骨的腳才會好,手掌上的擦傷也不能浸水,否則會留疤。

主僕二人的蜜月期宣告結束。

而原來在景仁宮當差的那個臘梅則當差出了差錯,很快也被熹貴妃鈕祜祿氏送進了辛者庫工作——這是郭嬤嬤和叔貂的手筆。

熹貴妃正式執掌宮權(以前有重要的事還得稟報皇后知道由她決斷的)半年多後才始慢慢地清理元後烏喇那拉氏留在宮裡的勢力,只是一些隱藏得深的還是被留了下來。

雍正對後宮的變化自然是一清二楚,他雖然對熹貴妃鈕祜祿氏這般急著掃除孝敬皇后留在宮中的勢力有些不悅,裡面有些人暗地裡還是他的人呢,可也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皇后一去,所遺在宮中的人脈若不清理,最後只會便宜將來要指給弘歷的烏喇那拉.妮莽衣,使得她有更多的力量與雲珠對抗,這也不是他所樂見的。

兒媳婦各方面都是好的,做長輩的哪還能讓兒子的後宅不穩?!他年青時雖然有皇后在,還不是被他的親額娘左塞一個右塞一個的侍妾搞得子嗣不豐,嫡子也只得了弘暉一個,最後還折了……這種無法挽回改變的慘痛他可不願兒子也遭受一回。

借刀殺人的戲碼雲珠很喜歡,不過她得承認,報仇這種事還是自己動手的現報比較痛快。慢悠悠地品著茶,「太醫還有藥材什麼的,給高格格送去,讓她安心靜養,就說我免了她的請安了。」「是。」

郭嬤嬤尚嬤嬤帶著太醫藥材慰問什麼的到了高露微的居處,欣賞完她的感激涕零後,當著她還有眾多奴才的面狠狠地杖責了臘月二十大板。

高露微不得不求情,身邊得用的人被這麼打了她以後怎麼服眾?!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奴才不僅侍候不好主子還害得主子受傷,沒打發到辛者庫已是念著格格的臉面了,私底下格格要怎麼處置自是由著格格,可這乾西二所的規矩卻是不能差的。」郭嬤嬤淡淡的笑容裡態度強硬,與她恭謹的姿態形成刺目反比。

高露微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千百個窟窿來,只是形勢比人強,自己只能銀牙咬碎和血吞,思索著等得爺寵的那一天怎麼回報這折了自己臉面的奴才。

回到正院,兩位嬤嬤給雲珠回報工作,尚嬤嬤還對雲珠道:「郭姐姐懲罰那個臘月的時候我看隔壁廂院那個蘇氏的丫頭鬼鬼祟祟的,福晉可得留意。」

蘇寶柔是熹貴妃做主指進來的,尚嬤嬤這麼是在雲珠面前表明自己是站在她這一邊的態度。雲珠對她的選擇早有預料,當下「嗯」了一聲,微微地笑著,「多虧了幾位嬤嬤這乾西二所才能這麼井井有條,以後嬤嬤見到什麼不對的盡可來跟我講。」

尚嬤嬤高興地應了,還恭敬地給雲珠行了個大禮,正式認了她這個主子。雲珠見她這麼正式,便道:「你既已認我做主子,以後就得一心一意替我辦事為我著想,有什麼事也別擅做主張,有難處的,你開口我也盡力為你們辦到……可記住了?」

「奴才記住了。」

「熹額娘那裡若再叫你去問話你也儘管去,挑能說地回。」

「是。」果然沒逃過主子的眼睛。尚嬤嬤心中一緊,遂又慶幸起自己的選擇。從她被熹妃送到乾西二所幫四福晉做事起,她就在觀察四福晉,發現她是個極懂得駕馭屬下的主子,說話行事更是大氣雍容,雍正七年七月的那場地動災難更是托顯出她心機手段的高明……這樣的主子,百年難尋,她當時就下了決心要徹底投靠雲珠了。

轉眼幾天過去,選秀到了最後閱選。

熹貴妃裕妃齊妃叫了不少秀女去說話,宮中成年皇子都出京辦差也沒什麼好忌諱的,雲珠就讓人去請了兆佳.玉桂及惠珠幾個到乾西二所喝茶。

這兩年惠珠的變化頗大,不知是否因為嫡姐成了皇子福晉她下意識地更高要求自己,又或者誠正子爵府中只剩她一個姑娘,沒了攀比對照的對象,心思反而沉靜下來,說話行事日漸大方沉穩,八旗貴女的氣度卻是出來了。

雲珠仔細地打量她,細眉大眼,瓊鼻豐唇,白皙滑嫩的鵝蛋臉,長得像柳姨娘的多些,顏色在眾多秀女中算得上是出挑了。「這些日子以來沒讓人去照顧你們,不會怪我吧?」

「四福晉要真這麼做才讓我們為難呢。」玉桂應道。

惠珠搖了下頭道:「姐姐有讓人跟管事姑姑說過吧,我看得出來,她對我態度可比別的秀女溫和多了。」安排的寢屋地理位置什麼的也顯得比別的秀女好,有形無形的不都是托了這位很得皇上、四阿哥喜歡的姐姐的福麼。

會用腦袋了嘛。雲珠讚賞地笑了笑,「你們選秀的情況我都知道,見你們應付得不錯才沒出手管。」

紐婷有些驚訝,不過沒有問為什麼她會知道這種問題,依舊靜靜地坐著,吃著明心端上來的各種果脯點心。說實在的,秀女的飯不算難吃,可一個月下來就那幾樣菜換著,也吃膩了。

「這點心真好吃。」瓜爾佳.□琪說道。與紐婷略顯敦厚不出挑的容貌,沉穩的性格不同,□琪的相貌比雲珠還要像瓜爾佳氏,瓜子臉,烏閃閃的大眼睛,挺直的鼻子,紅潤如花瓣的唇,性格開朗,喜歡說話,聲音像百靈鳥,清脆清脆的。

惠珠點了點頭,也跟著拿了一塊外表撒了層糖霜糕點,輕輕一咬,糖霜下是層雪白糯軟的糯米,中間是去了皮的綠豆跟碎蓮子,還是粒狀的,吃起來有股清香。

「那就多吃點,一會兒要不要再帶點回去?」見她們喜歡,雲珠也很高興。邊用小炭爐上的水給她們沖泡起茶,邊問她們都跟哪些秀女住一處,閱選時準備了什麼才藝,又叮囑她們要注意的地方……

「都到最後閱選了,大家都準備得差不多,不會有事吧……」玉桂咕噥了一聲,她經過一次選秀,比其她人鎮定了許多。

「就是到最後才往往松下心神被算計了去。你是經過一回的了,上次能平安度過不過是別人看著你年紀小,不將你放心上,不要以為別人爭破頭你躲著避著就沒事,臨到大選,通常沒好下場的都是被殃及的池魚。」那些世家大族出身或是父兄在朝中勢力強硬的秀女刁蠻驕縱些上位者也不會太在意,只要她們識大體,大場面上端得住。畢竟出身高,代表了其受到的教育應該也比較好,性格什麼的對下一代的影響會不大。相反出身低的眼界不高、小家子氣的卻多了。

凡事也自有例外,可大部份的情況是如此的,不然世人求娶媳婦也不會求嫡女多過庶女了,概因教育問題。

這屆選秀雖然不如上一屆那般慎重,可是未被指婚的皇叔也有那麼幾個,更有嫡妻沒了等著指填房的宗室……想到這裡,雲珠又看了惠珠一眼。

玉桂水燦燦的眼眸瞟向旁邊嬌俏的□琪和惠珠,知道雲珠是藉著自己提醒她們。

「以為我只是提醒惠珠她們麼?」雲珠將茶杯放到她跟前,道:「你各方面條件分開來看雖然不算高,可綜合起來卻是不錯的,不要大意。」

玉桂的外表看起來秀雅且機靈,三年後的身高沒怎麼增長,也就一米六左右,在一群身材高挑的秀女裡依舊是嬌嬌小小的模樣,不過她父親的爵位卻因在西北立了點功勞從五品雲騎尉提到了正四品騎都尉。

這樣的出身,不高不低,正是繼福晉的好人選,指給生母身份低品級不高的宗室阿哥做嫡福晉也勉強夠格。

「知道了。」玉桂無奈地應著。她在家中過得舒服又自在,並不想這麼快地嫁人,只是世間規矩,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滿八旗貴女又多了指婚,自己若不警醒些,便會被有些早早相中了目標認為她是擋路石的給設計了。她自己怎麼樣倒是可以不在乎,問題是女子的名聲有時關乎父兄的前途,家族姐妹的閨譽,卻由不得她不在乎。

「福晉有沒有聽說前一陣子烏喇那拉家和赫捨裡家的秀女的事?」玉桂俏皮地眨了眨眼,臉上很是興奮,「本來聽到一些傳言,說貴妃娘娘有意給四阿哥指個側福晉,就是那個烏喇那拉.妮莽衣,我還有些擔心呢,沒想到她們在儲秀宮大打出手被遣出宮了。」

惠珠和瓜爾佳.□琪關心地看向雲珠。顯然她們也聽說了這件事,而最熱門的人選便是在家中為孝敬皇后誦抄了半年經的烏喇那拉.妮莽衣。那個赫捨裡.圖裡琛還有一等公佟佳.誇岱的小女兒佟佳.蕙蘭、漕運總督顧琮的嫡女伊爾根覺羅.顧茗……等也都是這次秀女中的翹楚。

雲珠笑了笑,也給兩人添上茶水,淡道:「早晚都是要指的,沒什麼區別。」

玉桂見她眼神坦然,神態是真正地悠然淡泊,想到她至今還沒有嫡子女出生,心中十分敬服,這樣的心態真是凡人難及。轉念又想,她的這種淡定是否是吃準了四阿哥對她的寵信呢?

「姐姐可看過那個烏喇那拉家的秀女了?她被撂牌子了嗎?」惠珠是見過妮莽衣的,不過豆蔻年華,那容貌身材卻比碧玉之齡的秀女還要出挑,高貴端莊,艷光照人,跟朵牡丹花似地漂亮。她若是進了乾西二所成為四阿哥的側福晉,會得承恩公府的全力支持吧,萬一再先姐姐誕下阿哥,豈不威脅到姐姐的地位?這對富察家來講可不是好事。

「她以前在景仁宮小住過,我怎會沒見過?!」雲珠笑了笑,告誡道:「回去後萬事謹慎,凡事多帶耳朵少張嘴,別與人置一時之氣。」這種事情的處理,秀女們哪裡會知道,看在赫捨裡一等公府及已逝孝敬皇后的情份上,皇家也不會讓這事宣揚出去。

惠珠抿了抿嘴,與□琪紐婷等齊聲應道:「知道了。」




101、陽驕葉更蔭

「主子?」秦嬤嬤給給熹貴妃端來一碗羹湯。

羹湯的溫度正好,端近嘴邊就能聞到隨著熱氣飄散出來的淡淡的玉蘭花香、**及燕窩的醇香。燕窩絲滑,玉蘭果有彈性,一粒粒的口感極好,湯更是醇美無比,想到它所帶來的驚人效果,熹貴妃就眉眼舒展。

皇后死得好啊,不僅讓自己成了後宮位份最高的貴妃,真正執掌了宮務,而她那裡省下來的玉蘭果,自己能不能從雲珠那裡要過來呢?「嬤嬤,去年雲珠送過來的玉蘭果都用完了吧?」

因為皮膚光滑白皙,生了弘歷後長出來的那幾顆礙眼的小斑點都消失了……看著,倒比自己年輕的時候還要美上幾分。拿著支鳳釵在頭上比劃了幾下,終於找到她自認為最適合的地方簪了下去,唇角彎彎地看著鏡中雍容華貴的人,眼角流露出一種睥睨的神采來。好東西還是要更多地攥在手中才是。

「是,這是最後一顆。」秦嬤嬤恭謹地回著,垂眸掩去眼中複雜的感情,她跟著主子很久了,久到現在主子心裡想什麼,一個眼神一個語氣她就能猜出。

「下個月她拿來的時候你問問她多要幾顆,皇后不在了,她的份額……」不必要秦嬤嬤也該知道她的意思。

「奴才會問四福晉的。」這麼貪得無厭,秦嬤嬤心中暗歎,就是親兒媳也會煩的吧,主子感覺不到四福晉規矩周到下的疏離嗎?

心中苦笑,怎麼可能呢,在後宅裡磨練出來的哪個不是心思細膩、耳目標敏銳的,只是主子覺得自己是婆婆,又自個兒處處防著四福晉,所以忽略掉罷了。

主子變了,沒了以前的隱忍、寬厚、淡雅。或許以前她所看到的只是不得不那麼做的主子,現在的才是真正的她。千辛萬苦爬到了頂端,又怎能要求她一如既往地隱忍恭順呢?還有誰需要她隱忍、需要她恭順?!

人總是會變的,就像皇后,一開始端莊賢惠,失了嫡子後變得冷漠,心狠手辣;就像李氏,一開始有著最多兒女和受寵的得意,兒女連殤、失寵後變得尖銳,貪權戀勢;就像年氏,一開始柔美善良,留不住一個個兒女後也漸漸精神癲狂……自己不是也變了嗎,不再像以往那麼忠心耿耿一切都為主子著想,謀劃。

可是勸諫換來的是主子的不悅、疏離,她也覺得索然了,自己只是個奴才,路要怎麼走終歸還是主子自己拿主意。

秦嬤嬤順從的態度讓熹貴妃滿意地點了下頭,「走吧。」這一屆的秀女也有不少出色的,不知皇上屬意哪幾位,自己定要保持青春以最華貴的姿態鎮住她們。

可惜了,這兩屆鈕祜祿家族都沒有拿得出手的貴女,不然這滿宗室的阿哥,多幾個鈕祜祿家的福晉和側福晉也好。有幾個不錯的,血脈太遠了,她卻想端著點,人家又沒求上門來,何必去費那個心,想當初她家式微時也不見鈕祜祿家族的嫡支來幫扶一把。

踏進體元殿,張保立即高聲喊道,「貴妃娘娘到——」

齊妃裕妃站了起來恭迎,熹貴妃扶著秦嬤嬤踏著花盆底子緩緩走到主位,坐下,看著底下的奴才秀女行禮道:「奴婢叩見貴妃娘娘,娘娘萬福。」

「起喀。」她淡淡地說了一聲,看著底下鮮花一般嬌嫩的秀女,眼中閃著睥睨的光彩,這一刻,自己主宰著她們的命運。

「謝貴妃娘娘。」

見鈕祜祿氏一副主子娘娘的做態,齊妃暗哼了一聲,冷冷地坐在一邊不吭一聲,只裕妃含笑與熹貴妃商量著是否開始閱看。

「也好。」熹貴妃正想說什麼,冷不防又聽殿外一聲高喊:「皇上駕到!」

熹貴妃笑顏微頓,領著殿中眾人行禮恭迎雍正。雖說選秀皇帝也要親自到場意思一下(大多是上三旗閱選),可皇帝真來了,她們這些主持選秀的妃子又心中不安,就怕皇上真看中了哪個顏色好家世好的秀女,給自己添對手。

「平身。」

……

可能是為了敲打熹貴妃,可能也是這裡雍正比之歷史上的他身體健康還朝政的情況都已截然不同,這次選秀在上記名的幾個秀女裡不乏有大家出身的八旗貴女,例如一上來就封了貴人的漕運總督顧琮的嫡女伊爾根覺羅.顧茗;例如封了常在的董鄂.舒寧,董鄂.圖杷之女。董鄂.舒寧的祖父費揚古是孝獻皇后的弟弟,康熙三十六年以戰功晉封一等公,可惜長子董鄂.陳泰不怎麼樣,降襲一等候的爵位也沒守住,康熙四十年的時候獲罪黜爵了。此女跟雲珠一樣是個老來女,性格純弱,長相倒是挺漂亮的,如果說顧茗有著大家子貴女所特有的端雅溫和的美,那麼她倒有些小家碧玉的柔順了。還有一位馬佳氏封了答應。

除這三位出身滿八旗,上記名的秀女還有漢軍旗出身的李氏也封了貴人,常氏為常常在,高氏為高答應。

另外,還有一位承了寵的包衣宮女也在此時封了答應,她就是歷史上為雍正生下最後一個兒子弘瞻的劉氏,她的父親是內務府管領劉滿。

從雍正五年的「神瑞」到雍正七年「西北的戰功封賞」「英烈祠的敕建」到上選的這幾名秀女,雍正一步步將宗親、滿八旗漢八旗兵將、滿洲著姓大族、漢軍在旗官員等方方面面的人心都給收攏徹底了。

犯了事的家族想著,這個皇帝眼裡揉不下砂下,可也不是絕情到將人一捋到底,還會給人機會的;大部份的官員則想著,皇上雖然御下嚴了些,可只要忠心辦事,他也不吝封賞,也好,專心辦事就行,也省了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思;那些沒什麼才幹,名利心重家中又有女兒的,也從這次選秀中看出,皇上喜佛但並不想做和尚……不錯不錯!

這樣,想恢復榮光的想拼實力的想拼裙帶的都有了盼頭,誰還去搞謀逆篡位的事啊?!

覺得自己再次看錯了皇帝四叔的弘皙滿臉抑鬱,在雍正的一連串舉措下他處處被動,能活動的地方越來越小,除了個親王爵位,竟難再拉攏朝中有重臣,宗親裡也是,至今也只有二十皇叔允禕、弘昌(怡親王第一子)、弘升(恆親王允祺第一子)、弘普(莊親王第一子)和自己新封了輔國公的七弟弘晁支持自己。

二十皇叔至今只是封了個貝勒,弘晁也是新封的爵,沒在朝中領職;弘昌秉性愚蠢,除了他有個很得皇帝信任的親王阿瑪沒別的用處;弘普倒是管著鑲藍旗滿洲都統事,可是有事是不是能調動旗下兵力難說,特別是建了英烈祠之後;最用得上的是弘升,得授正黃旗滿洲都統,還兼管著火器營事務,到時弄點火統火藥還是方便的……其他的文官武官位低職微,能發揮的作用就更小了,憑這點力量想扳倒帝位越來越穩固的皇帝,那就跟螞蟻撼樹一樣。

眼中滿是郁色的弘皙扭了扭唇,唯一的好消息只能算是手下一名官員的女兒也在上記名的秀女裡吧,不知她能給自己帶來什麼驚喜。

同樣憤怒而憂慮的人還有一個,那就是熹貴妃鈕祜祿氏。幾個滿洲著姓大族出身的上記名秀女令她危機感頓生,這宮中,再不止她一個有著純粹滿洲血統的嬪妃了……不行!絕對不能讓那幾個女人有機會坐大誕下皇子!

「去把高嬤嬤叫來。」坐了許久她才淡淡地吩咐道。此時的她早沒了得知皇帝要將富察.惠珠指給薩喇善作嫡福晉,將瓜爾佳.□琪指給果親王允禮做側福晉,將富察.紐婷撂牌使其可自行嫁娶……時,覺得這樣會增長富察家勢力的不滿。

——她還不知道從清太祖時起就一直擔任主子身邊近衛官職務與主子保持著良好密切的關係的富察家潛勢力到底有多龐大呢,只是自己出身低微,看著人家這個有親那個有戚的,眼紅又不甘。

給她揉肩捶腿的春蕙和夏荷依舊力道適宜地不緊不慢地繼續著手上的動作,剛端了茶進來的春桃聞言便將茶碗放到几上退出去傳話了。

「奴才給主子請安。」同高嬤嬤一起來的還有秦嬤嬤。

「起來吧。」熹貴妃有些煩躁,「知道那幾個上記名秀女的事了吧。」青春柔美,端莊俏麗,什麼型都有,除了氣度,哪個都不比自己差。

主子一生氣,高嬤嬤非但沒有得主子垂注的得意反而愈發恭謹了。「秦嬤嬤都跟奴才講了,主子有什麼吩咐?」

「你怎麼看?」熹貴妃問。如果可以她不想再見到她們任何一人,可能嗎。皇上現在身體康健,指不定還能活個十幾二十年的,到時一批批的秀女,她阻得了一個兩個,能阻得了全部?!

可漢軍旗的也就算了,那些滿八旗著姓大族出身的卻著實是威脅。想到這裡她腦中閃過一絲惱意,雲珠也將皇上的身體調理得太好了!不過這是大不敬的想法,她心虛地很快將之拋開。

高嬤嬤略一遲疑,「以奴才之見,主子倒不必急著下手。」

熹貴妃聞言眼睛微瞇,瞥了旁邊的秦嬤嬤一眼,「秦嬤嬤也是這個意思吧。」她長出了口氣,「我也明白你們的想法,一動不如一靜,你們覺得她們就算誕下皇子也不足以跟四阿哥爭是吧?!」

「可你們忘記世祖時孝獻皇后的事了嗎?」就怕自己失寵,連累兒子啊。男人昏起頭來也是不講規矩體統的。

兩位嬤嬤臉色一變,為主子的大膽敢妄議世祖皇帝的事,也為主子言下之意。高嬤嬤道:「主子顧慮極是。只是,祿常在(董鄂.舒寧)如今分在景陽宮,有裕妃娘娘護著,顧貴人(伊爾根覺羅.顧茗)和容答應(馬佳.塔娜)又分到永和宮,她們有心防範,也不好下手。」

秦嬤嬤卻有些不同意見,「皇上秉性剛毅意志堅韌,這些年又著力培養四阿哥,不會輕易放棄這麼好的繼承人的。至於主子,身居貴妃之位執掌六宮事務,母以子貴、子以母榮,皇上也不會輕易讓哪個嬪妃威脅到主子的地位的。」

母以子貴。熹貴妃有些不悅地想,難道她永遠都要讓人說她是靠兒子才得以上位的嗎?!不過,皇后的前車之鑒還在,她不會魯莽行事的。

「好了,那就再等等。不過,高嬤嬤你先將東西和要安插進去人手準備好,免得需要時再佈局就太著痕跡了,我會讓秦嬤嬤和桂嬤嬤幫你。」

「是。」兩位嬤嬤行禮,下去佈置了。

午後的陽光很是煦暖,金色的光線透過乾西二所正院後宅次間的支窗,映在珠色繡銀色如意暗紋的紗簾上,雲珠靠著大迎枕半躺在榻上,身上蓋著羊毛薄毯,面色溫潤唇角彎彎,看著在小憩的模樣,其實精神力一直跟著秦高兩位嬤嬤而移動著,看著她們分頭動作,記下了與她們接頭的人及安排進永和宮的人手,才悠悠睜開眼,坐直了身子。

她不會插手這種事情的,不過她會等靈樞將情報送上來時核對一下,看看自己掌握的情報準確率到底有多高。

像雍正和弘歷身邊她是不會安插耳目的,被發現了得不償失,而且天底下還有比她的精神力更可靠的探子嗎?無形無跡,快捷又方便。

「主子醒了。」素問倒了一杯溫水端過來。這是雲珠的習慣,不論是早上醒來或者是午睡醒來,都要喝一大杯溫開水的。司綺拿來寬鬆的袍子伺候著她穿上,明心跟著將溫熱的水倒進盆裡,將棉巾放進裡面,揉了幾下,擰掉一半的水,雲珠接過棉巾將之覆到臉上,雙手輕輕拭按著。明心又換了盆水,這次溫度與涼水差不多,棉巾也是新的,拿開後臉上肌膚觸著空氣能感到一種「細胞咋呼」的輕響。

肌膚水嫩到極致了,已經。

坐到梳妝鏡前,在素問打開的香脂盒裡勾了點香脂在手心裡揉勻了抹到臉上……呼,好多了。無視素問等人黑線的表情,自己在頰上拍了兩下,手感不錯。

回到榻上看著素問又將一盤鮮紅瑩潤的草莓端了過來擺到炕桌上,便伸手捻了一顆放進嘴裡,清甜微酸的果肉汁液在嘴裡引起一串的味覺反應,雲珠立即覺得自己又精神不少。

用完水果,她來到書房練字,雪團已經乖巧地坐在案桌上給她磨著墨。雲珠伸出手指撫了撫它的腦袋,聽著它「嘰嘰嘰」地叫著,笑道:「雪團好乖。」

雪團從她手底鑽出來,跳到筆筒上將她慣用的青玉管狼毫筆拿了出來,遞給她。雲珠淺笑著接過筆,在硯台上蘸了幾下,沉下心開始一筆一劃地寫起字來,偶爾一兩個字寫得不滿意她也將整張紙寫滿,完了抽放到一邊,用新的紙重寫一遍……

半個多時辰過去。

「這是主子抄的第三十本《心經》了。」侍墨將雲珠抄好的紙張收疊起來放進檀木盒裡,放到黃花梨做的書架上,等著有空再裝訂成書。

「是嗎。」雲珠放下筆。剛開始穿到清朝,因為年紀小又怕引人揣測,她寫字練字都是抄《詩經》《唐詩》之類的,等年齡稍長,就打著為父母哥哥們祈福的名頭(富察家的人沒少上戰場)雷打不動地抄佛經,各種各樣的佛經。

親人都以為她孝順,其實她是為了自己。從末世穿來不久,決意在清朝好好活下去享受生活的她不久就發現了自己躁動不安的心態,顯然,近十來年的末世生活讓她將那種時刻提防別人靠近、殺戮的感覺刻入了骨子裡,但凡情緒起伏過大,那種尖銳的氣場就忍不住暴露出來。

疼愛她的父親還可以說女兒不失富察家世代為將的風範,可她瞞得了別人卻欺騙不了自己,這樣的心態很危險,是沒辦法讓她成長為一位「溫婉嫻靜」的八旗貴女的,何況她還會是歷史上那個風流皇帝的短命皇后。幼兒也罷了,喜怒哀樂明顯很正常,做得過了有父母親人包容善後,長大嫁了人,還能在後宅爭鬥中一受刺激就如利劍般露刃?!太容易被人抓住這點利用了。

只有不斷的抄詩經、佛經,才能一點點消磨掉她骨子裡的殺伐之氣和撫平她內心的不安,真正地享受親人的關愛,享受生活。

就連刺繡,她也喜歡繡各種佛經。

而且,佛經可以送人,可以在受罰時拿出來用,功能多多。

練完了字,又做了半個多時辰的女紅,皇帝萬壽時的各種袍服還有孝敬父母的、給熹貴妃的、弘歷的都是平時這麼一點一點一件一件地做出來的,當然了,大部份是司綺領著針線上的人在做。

待覺得眼睛有些酸,她就到小廚房將莊子裡進上的草莓拿出一部份開始做草莓醬,有甜的、鹹的,甜的留著夏天做果冰吃,鹹的可以就大餅花卷饅頭吃。

她做的很歡樂,圖嬤嬤是個嚴肅的,見她這麼開心便找來廚房的兩個小宮女幫她,自己走開由她玩去,心想,反正也沒外人瞧見。

未末,素問過來道:「主子,晚膳備好了。」說著就站在那裡指揮宮女端來溫水香夷親自給她淨手,拭乾。

這種情形最近經常出現,素問已經習慣了將她從曬制花茶、做果脯、釀果酒等各種工藝中拉出來,雖然很多步驟工作都是由下邊的奴才做的,可她指揮監督得也很快樂就是了,有時看著手癢就跟著動手。

廢寢忘食這種事很少在雲珠身上發生,特別是對吃的。晚膳有鯽魚燉番茄豆腐湯、榆錢餑餑、合意餅、山珍大葉芹、油燜草菇、鮮蝦丸子、罐煨山雞絲燕窩等和胭脂米蒸的米飯。

宮裡用的胭脂米碧粳米是貢品,雲珠弄到種子後經過空間十幾代改良種植,不僅外形飽滿口感也極好,雖然她在空間裡每次種的地不過一兩分,可耐不住產量高、次數多,到現在為止,她的空間石裡各種稻米、高梁、小麥都存了不少量和種子。以後就算穿到原始社會她也不愁沒飯吃,呵呵。

雲珠喝了湯,才吃米飯就菜,餑餑和餅沒碰,完了捧著碗白玉奶茶慢慢地喝著,心想下次回娘家的時候要不要也拿空間米給家裡人吃呢?哎,還是算了吧,人參靈芝什麼的還好說,拿米回去家裡人都要取笑,還得找借口。

從御花園散步回來,靈樞和叔貂已經在屋裡候著了,皇子阿哥們的指婚已經下來。

歷史上那個不受寵、無兒無女,卻一路穩當升到了妃位,後被嘉慶晉封為婉貴太妃壽康宮位次居首的陳氏,陳延章之女,雲珠本已經準備好了廂院的,結果居然被蝴蝶成了愉郡王允□的庶福晉?!

原來主子也會有看走眼的時候啊!頂著叔貂這樣的目光,雲珠汗然,「繼續。」

「五阿哥指了護軍參領雄保之女章佳.含嫣為側福晉,孝期後大婚。果親王指了威勇候府石禮哈之女瓜爾佳.□琪為側福晉;貝子允祜指了內大臣兼尚書海芳嫡長女烏雅氏為繼福晉;貝子允秘指了海芳嫡次女烏雅氏為嫡福晉……給多羅寧郡王弘皎指了中書卓林泰之女西林覺羅氏為嫡福晉;」

雲珠一怔,又聽靈樞繼續道:「給輔國公弘晁指了按察使岳岱之女那穆都魯氏為嫡福晉;給誠親王第十子四等侍衛弘晃指了糧道張廷舒之女張佳氏為嫡福晉;給副都統薩喇善指了二姑娘為繼福晉;給鎮國將軍弘鼎指了騎都尉唐古圖之女兆佳.玉桂為繼福晉……」

好長的一摞人名,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好半晌,雲珠才道:「看來得好好準備添妝禮跟大婚禮品了。」

雍正居然沒給弘歷指側福晉或格格進來?那她不是虧死了?沒收入盡付出了。難怪古人都要講究禮尚往來,雲珠有些肉痛地想。

「這些人至少要給皇后娘娘守一年的孝呢,如今過了大半年,他們的婚期最快的也要到年底才能舉行,主子不必急。」

「惠珠可沒那麼慢吧?」薩喇善最多也給皇后守三個月的孝。

靈樞立即答道:「二姑娘的大婚日期定在今年的八月二十。」兩人的指婚是早就向雍正請過的,所以欽天監給的大婚日期也快。

「這事你關注一下,等這些人的婚期都確定了後到欽天監拿一份,再跟郭嬤嬤一起將禮單擬好拿來我過目。」想了想,又道:「惠珠的添妝禮先擬了我看看。唔,還有紐婷,也將她的添妝禮備上,指不定還是她先成親呢。」惠珠她不擔心,這兩年她跟著瓜爾佳氏學了不少,薩喇善府上也沒什麼份量夠的人給她添堵。倒是□琪,指的果親王允禮位高權重人也文采風流,可再好也只是個親王側福晉,果親王福晉鈕祜祿氏出身果毅公府為人冷傲不得果親王歡喜,進門多年不曾誕下一兒半女,她身後的果毅公府當年奪嫡時站錯對,如今聖寵不在不足為慮,倒是那個側福晉孟氏,能與嫡福晉鈕祜祿氏對抗至今還得了果親王幾分歡喜,定是個有手段的。這一進門,就可能面對兩方夾擊……希望她能聰明點,等立穩了腳跟再懷孩子。

「是。」

……

打聽到皇上和熹貴妃並沒有給四阿哥指側福晉和格格,乾西二所後院裡的女人都鬆了一口氣,連與烏喇那拉.聯起手來的高露微也是,她還沒有孩子,恩寵也不厚,並不希望得了皇后遺澤的妮莽衣進來跟她爭寵。

「憑主子的容貌手段,那個烏喇那拉氏就算進來了也比不過主子,哪個男人愛端著規矩不解風情的女人呢?」臘月在一旁奉承著。皇后薨逝後她在高露微身邊的重要性一下子降了不少。

「憑她那美艷萬分的外表她也不須解風情……」高露微有些悵悵地,那樣的容貌男人見了就跟蜜蜂見了香艷的花兒般自會湊上去留戀不去。而且,她出身滿洲著姓大族,再去學那媚惑的手段那還叫貴女?!

她們跟自己是不同的。「松嬤嬤,將前兒個從福晉那兒領的長春綢拿來吧!」

不管怎樣,得先有一個兒子,她手覆上溫暖的小肚子渴望地想著,有了兒子,有了爺的寵,等爺登基,自己也能得個妃位吧。

一會兒松嬤嬤抱了一匹魚白色長春綢過來,青婀也提著針線籃跟在後面。「主子,還是讓青婀幫你吧。」

「不用,我手又沒廢。這是福晉準備萬壽節呈給皇上的長春綢棉襖,我自己做精細一些……」人人都領了自己的女紅,連蘇氏都領了件夾褂做,若她叫丫頭幫忙,傳出去沒她什麼好。可若做好了,也能在皇上或爺的心中留下點好印象。

松嬤嬤低歎了一聲。

這位四福晉好生厲害,人只要手頭上有事做,就是有心要鬧出點什麼來也沒那個時間,特別這分發下來的還是指明要給皇上的萬壽節壽禮,讓人不敢不盡心。




102、一任群芳妒(上)

時間一眨眼又翻了兩個月。

弘歷和弘晝這兩被雍正派出去勘察南北兩地水務的人馬遲遲未歸。

六月初一這天,雲珠帶著郭嬤嬤素問和叔貂、明心幾人出宮來到富察府,給瓜爾佳氏慶賀五十一歲大壽(週歲五十),滿人賀壽通常都是虛歲五十一或者四十九大辦,真正虛歲五十、六十……大辦的很少。

聽到雲珠又出宮,熹貴妃又讓秦嬤嬤挑了幾件物什給乾西二所送去,來承乾宮請安的寧嬪武氏笑道:「前幾天不是剛讓身邊的嬤嬤回了娘家一趟麼?哎,這四福晉就是福氣好,遇到了貴妃娘娘這樣寬厚和氣的婆婆,連續皇上也是有求必應的。」自從芷馨被記到齊妃李氏名下,寧嬪算是對她恨上雲珠了,若不是她,自己膝下好歹也能養個公主,再過兩年也能憑著資金歷封個妃,可如今她一個無兒無女的能當上嬪已是皇上念著以前的舊情了。

儘管心中也吃味,熹貴妃卻不能明面上任人這麼編派,便半嗔半笑道:「什麼有求必應?這也能胡扯的。雲珠性子好,行事大方有節,皇上看著自是喜歡的,若她總是胡攪蠻纏的,哪裡得人心?」

這是暗指自己胡攪蠻纏?寧嬪心怒,可看看高踞主位的熹貴妃又隱忍了下來,聽著熹貴妃輕撫著指甲慢聲道:「寧嬪對四福晉的事很清楚嘛,一個奴才出宮,為什麼出宮也一清二楚。」

「婢妾不敢,實是那天在皇上那兒聽說了幾句。」寧嬪連忙跪下。

「快起來吧,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什麼惡人呢,不過好奇一句罷了。」 熹貴妃意味不明地瞅了她一眼道。這段時間以來皇上都在點召新入宮的嬪妃侍寢,沒想到這寧嬪還能分一杯羹,手段不錯啊,看來小公主的事過去,她又要復寵了。

「前幾天出宮那是她五哥與好不容易出了孝的未婚妻戴佳氏成親,她還在孝期不好露面就派奴才送賀禮過去,今天則是子爵夫人五十一歲的壽辰,做女兒的不出宴席去見個面也沒什麼,你們說呢?」

寧嬪淺笑著坐回位置。「四福晉從來都是大方得體的,是婢妾不會說話。」

「婢妾才進宮不久,可也聽說四福晉是個好的呢,對皇上和貴妃娘娘很是孝順。」李貴人笑靨嫣然地奉承著,她跟寧嬪住延禧宮,在她眼底下生活,給她解解圍也讓自己好過些。坐在她下首的常常在也跟著附和道,「看著四福晉說話微笑的模樣有幾分貴妃娘娘的模樣,顯得受了貴妃娘娘教導才有這影響……婢妾若非知道了是貴妃娘娘跟四福晉還以為是倆姐妹呢。」

諂媚得也太噁心了吧,寧嬪心中暗哼,看著這些新進宮的分外不順眼,特別是眼前這李貴人及永和宮的顧貴人。初進宮就封了貴人,她們這些潛邸熬過來的都算什麼?!

這兩個長得狐媚外俏的卻也識相。潛邸熬過來的嬪妃都是知根知底地一路伴著過來的,就算要討好她也不會像這些十幾歲新進的嬪妃這麼出面,讓她聽了高興。熹貴妃雖也防著,卻覺得自己承乾宮裡住著的劉答應更膈應人,你一個包衣,長得貌美如花,還能湊天皇上跟前承了寵,這就不是心思大而是心計深手段高了。

「什麼姐妹花,我都老了。」

「娘娘一點都不老,看著就十八、九歲,芳華正茂的時候呢。這皮膚,都比婢妾的還要光滑……」常常在連忙說道,那宜嗔宜喜的小臉,銀玲似的嗓音,活似只枝頭翻翅的小喜鵲,怎麼看都可人。

熹貴妃聽得喜笑顏開。她當然不會拿常氏的話當真,不過她也得意於自己的青春常駐,看看寧嬪、齊妃,哪個不比自己顯老?!裕妃雖然也得了雲珠幾顆養顏玉蘭果,到底比不得自己這個正經婆婆,手頭充裕,天天養得容光煥發。

「娘娘,延禧宮的定嬤嬤來報懋嬪娘娘不好了。」一個宮監來報。

熹貴妃等人一驚,寧嬪和李貴人常常在更是站了起來,行禮道:「貴妃娘娘,請恕婢妾先行告退了。」

「去吧,注意點影響。」這是告誡她們接下來的妝扮不要太過了。「來人,去太醫院請太醫。張保,你親自去養心殿跟皇上說一聲,看皇上有沒有空看」

「庶。」近身的太監張保應聲去了。

李貴人和常常在心中暗罵晦氣,最近都不能邀寵了。寧嬪看著迅速又恢復了鎮定的熹貴妃卻覺得有些兔死狐悲,皇后薨了,皇貴妃沒了,從潛邸過來的嬪妃現在除了熹貴妃和裕妃誰不是無聲無息地活著,漸漸地,一個一個都離開。

宮裡的波瀾雲珠不知道,她回了府就被瓜爾佳氏拉著坐到了榻上,新進門的五嫂戴佳氏連接守了祖父、父親的孝到了二十歲這當頭才嫁進了富察家,好在富察家是守信的人家,等人這麼久,也只給傅寬安排了兩個通房,連個庶子庶女都沒有。

「見過大姑奶奶。」戴佳氏將自己早就備好的手帕遞上。

「有勞五嫂了,這花繡得真好。」雲珠接過繡帕看了看,讓素問收起來,又問候了戴佳氏的母親和幼弟,知道她母親如今身體好了些,才八歲的弟弟書念得不錯,也請了師傅學習騎射,便道:「我讓郭嬤嬤備了包藥材,五嫂回門帶回去給伯母補補身體,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過去幾年因戴佳氏守孝的緣故往來不多,不過雲珠對戴佳氏也不陌生,她父親德克濟,叔叔那蘇圖都是藍翎侍衛出身,兩家祖上就有往來,戴佳氏的叔叔那圖蘇襲了她父親德克濟的雲騎尉的爵,現調奉天將軍。

戴佳氏笑著謝過。

「這是明伊吧,長得真可愛。」從三嫂西林覺羅氏手中抱過小侄女,雲珠看了看,去年地動時她匆匆看了一眼,才三個多月大,小小團團的一個,現在長開了,「看起來還是像三嫂多些。」

富察家每代都是男丁多,像雲珠的大哥傅廣成,娶妻舒穆祿氏,雍正二年生了明亮,雍正五年生了明輝,有兩個兒子;二哥傅清,娶妻馬佳氏,雍正四年生了明仁,雍正八年生了明德,有兩個兒子;三哥傅寧,雍正三年娶了西林覺羅氏,到了雍正七年才生下女兒明伊,全家人給當成寶一樣;四哥傅文(雲珠胞兄),娶妻鈕祜祿氏,目前挺著個大肚子,男孩女孩要等八月份才能知道;五哥傅寬,剛娶了戴佳氏……六哥傅新七哥傅玉都到了成親的時候了,可出海還未回來呢。

這麼一通算下來,富察家不僅女孩子的出生率低,連男丁都普遍成親晚(平均都二十左右才娶),生子也晚,最快也是婚後兩年才懷上……

等幾位嫂嫂都出去招呼前來赴宴的客人,雲珠才把給瓜爾佳氏的壽禮拿了出來,有她親手做的抹額、暖帽、屋子裡穿的拖鞋,還有衣服……

她的手工極好,做的東西花樣款式也是雅致富貴,還冬暖夏涼都照顧到了,瓜爾佳氏看了心中又是熨帖又是不捨,「做這些得費你多大工夫啊,你現在不容易,以後別把精力都放在這上頭,就是做,也給四阿哥和熹貴妃做。」

「您還不知道我麼,做起這些又快又好,都是閒的時候做的,又能給您和阿瑪盡孝又能打發時間……哪費什麼工夫,其他人也是有的。我還帶了今年新制的花茶和果脯,您和阿瑪可得天天吃才行,我特意帶的呢。」

「好好好,額娘知道了,我和你阿瑪身體好著呢。」這孩子這些年總愛操心她和她阿瑪的身體健康,不是當年被她阿瑪的那場病給嚇壞了吧。瓜爾佳氏笑著拉她的手,「平時別盡想著事,多散散心,養好身體,等出了孝盡快懷上孩子……」

「知道了。」雲珠應著,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眶微微發紅,「額娘,你怪不怪我,六哥跟七哥至今沒一點消息。」會不會在海上遇到暴風雨或者海盜?他們是否平安?

有時她也會擔心,傅玉是除了傅恆外跟她感情最好的哥哥,蝴蝶了他的命運,對他到底是好是壞。歷史上的傅玉不僅歷任了黑龍江、廣州、西安將軍,他在地方軍政事務上的表現也是很傑出的。

「都叫你別胡思亂想了!」瓜爾佳氏癢怒地打了下她的手,「你二哥跟九弟上戰場就不危險了?意見是你提的,可去不去是他們的選擇,家裡也是為他們做了萬般準備的,好不好也是他們的命。你以後也要學額娘這樣,凡事看開,有些決定做了不要再想……知道了?」

「嗯。」

又到書房跟李榮保說了會兒話,雲珠才告別家人帶著郭嬤嬤等人回了宮。

拖了兩天,懋嬪宋氏還是薨了。雍正下令以妃的規格下葬。

六月底的時候弘歷、弘晝兩撥人勘察南北河道水利回來,直接到乾清宮回報工作,直到可以回家睡個安穩覺的時候,已是繁星滿天。看著案上厚厚的一摞資料,雍正笑了笑,直接在養心殿歇了。

弘歷歸心似箭地匆匆趕往乾西二所,「雲珠!」

屋子裡的小巧的八角宮燈放在榻邊高腳梅花幾上發著暈黃的光芒,心心唸唸的佳人身著月白色的素綢長袍側坐在涼竹榻上,手中拿著書冊正聚精會神地看著,烏黑的秀髮垂放在身後,那柔亮順滑得讓人忍不住想去撩摸幾下。

原本水墨般清美的美人讀書圖,在淡淡的燈火斜照下,多了一種說不出的溫暖柔美,弘歷三兩步搶上前去,猛地將人抱進懷裡,聞著那淡淡的玉蘭香,清幽清幽的,有種歲月靜好此生無憾的滿足。

雲珠「啊」了一聲,回過神來,微微掙了掙,睇著他的眼中有著淡淡的驚喜:「你、你回來啦!」

「回來大半天了!」他鼻尖蹭了蹭她的,貼近,輕吻了下她的唇。

「到皇阿瑪那兒了?」她微惱了捶了下他的肩,「也不讓人來說一聲。」又仔細地將他從頭看到腳,又捏了捏,檢查有無受傷。「又跟西北回來時一樣黑了,也瘦了點。」其實也就淺蜜色肌膚。

「給你個驚喜。」他笑著,雙眼瞬也不瞬地盯著她,任她在自己身上動手動腳。

檢查完畢的雲珠踮腳回親了他一下,「我去吩咐人給你準備洗澡水,再去給你……你肚子餓麼,想吃什麼?」

弘歷眼睛發亮,「你親自做?來碗片面兒湯就好。」其實在乾清宮用過晚膳了,不過他不介意多吃頓夜宵。

「那我去做,你好好洗個澡放鬆一下。」

「好。」他應道,看著她喚了素心進來,讓她去吩咐人備水,自己又將頭上的秀髮在腦後挽了個攥兒用玉簪別住,又拿了件淺藍色繡淺黃紋暗花的短夾子穿上,還不忘給他倒了杯花茶才掀了簾子出門。

直到伊人身影消失在門外,他才坐了下來,拿起她方才看的書,居然是一本《徐霞客遊記》,不由失笑。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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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一任群芳妒(下)

小半個時辰後,弘歷洗完了澡,雲珠也讓人端著做好的吃食過來了,熱騰騰的食物香氣讓他的肚腸首先「咕咕」應和了兩聲,更讓他眼前一亮的是還有酸辣黃瓜條、涼拌魚腥草、椒鹽排骨等幾樣小菜,看著就胃口大開。

雲珠耳聰目明,淺笑道:「快來,冷了就不好吃了。」

他的腳早不聽使喚地走到了圓桌旁坐了下來,那碗片面兒湯才放到他眼前就不顧燙地喝了一大口湯,接著舒服地吐了口氣,這湯味兒真好!

她端著個小碗慢慢地跟著一起吃,他發現,她的碗裡湯水多些,唇角微微勾起,知道她是在陪他,心情頓時又揚高了好幾倍。

大半碗公的片面兒湯很快被他吃得一乾二淨,片面兒也好湯也好佐料也好,都讓他覺得分外好吃,爽口清香不油膩,份量也剛剛好,不會讓他吃完後覺得太飽也不會覺得沒吃到一點東西,只有淡淡的一絲意猶未盡。

要是天天能吃到雲珠做的飯菜那真是神仙般的生活啊!可看著一邊優雅漱完口,用溫布巾拭完臉,伸出雪嫩的柔荑任素問拿著綿巾仔細擦拭的伊人,他又覺得不捨,用金玉綢緞來掬裹著她都覺得庸俗,怎麼忍心讓她天天下廚煙熏火燎的呢。哎,她愛怎樣,他就隨她怎樣吧,她高興最好……

「看什麼?」她睨了他一眼,細長的眼波清冷如天邊星串,然屋室之內,燈火下下又有著說不出的嫵媚動人。

他只覺得心中壓抑許久的那股火「轟」然炸響,走過去一把抱起她往梢間的大床走去,「在想你。」

在想是她實體化了他夢想中的女人,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月為神,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膚,以秋水為姿,以詩詞為心。可這些都是淺的,美麗而多姿的女人對皇家來講並不難求,難的是她的內心也有著那樣一個豐富多彩的世界,感情真摯、善惡分明、聰穎,優雅從容,多才多藝,讓人想獨佔、擁有、珍藏。

別的女人也不是沒有優點,只是她們的優點少缺點卻更多,對他,或許有兩分真心,更多的卻是想從他身上得到女人所能夢想的一切。

他的妻子,或許對他的感情仍不是愛,可有什麼關係呢,她在用心對他,總有一日,她會放他擺在最重要的位置。

嗓音低沉悅耳,勾得雲珠心中一動。別的不講,他的身體還有技巧能力……真的挺不錯的。桃花一樣醉人的顏色綻在細嫩的肌膚上,她雙臂一勾,軟聲道:「我也想你。」

芙蓉帳暖,交頸鴛鴦,兩人水乳交融了一次後,沉沉睡去。

睡夢裡,雲珠甜甜地掛著笑容。她能感覺到他對自己的心意,越是真摯深沉,他命格裡的真龍之氣便越發與她的靈魂裡的那絲星華所凝化的鳳意相悅和鳴,一種玄之又玄的能量使她的神識因此又凝實了一分。

聽到屋外的響動聲,她幽幽睜開眼,天色灰蒙,「該起了。」

「皇阿瑪放了我一天假。」男人收緊了臂膊,將她的腰圈得死死。「再睡一會兒。」

問題是她早睡早起習慣了啊,精神這麼好,怎麼睡懶覺?!她閉上眼,半晌,無聲地又張開,眼波澹然。生理鍾太強大了,末世爆發後的那些年能安心睡的時候少,穿越後古人的生活習慣就是如此,十幾年時間她也被同化,睡懶覺的美好記憶遙遠得彷彿不是真的。

「不睡我們來幹點別的……」他啞著聲道,手底下香馨嫩滑的肌膚好像半夜幽然而開的曇花,吸引著他去觸摸,汲聞。

早晨的男人果然旺盛嗎?雲珠微吟了兩聲,隨他了。

一聲低吼,他快速地將硬挺抽出射到外面,喘著氣,屈伏在她身上,柔柔地親吻著她的眉眼,身上的汗珠與她身上的合到了一起,隱隱透著芬郁的玉蘭香,與空氣中的□味道交融混雜成一股妖嬈而魅惑濃烈。

「啪」地一聲,雲珠伸出手臂將床幔打開一處縫,新鮮的空氣流了進來,她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這個男人的能力太強了,還是當幾天一次的情人就好,夜夜或整夜真的不是她的菜。

「小心凍著。」弘歷將她的手又抓了進去,緊緊扣著,嘴又貪戀地從頸頰處移往她的唇。

哦,別又來了!她側了下頭,開始找話題,「在外面辛不辛苦?」

可憐的小人兒,看著她這模樣,他心軟了,暫時放過她:「自然沒有在宮裡過的這麼舒坦,這一次親自巡察河道水利,才發現治河難啊,皇瑪法時朝廷撥下去興修水利、疏通河道的銀兩被一層一層的貪剝,真正落到河工修築上卻不足一半,去年山東水災、河南亦有數縣被水,都是……」不好再數說聖祖康熙爺末年吏治的那些事,說起來,雍正七年的大清還真是多災多難的一年,除了西北打了勝仗,好像也沒別的喜事。這次他親自前往勘察水務,看了頻發洪澇的災區才知道民生多艱,才知道有些地方人的生存史就是與水患的抗爭史。

勘察河道水利可不是什麼輕省的活,只要想認真辦差,這苦就得吃。很有主人翁責任感的弘歷這次著著實實體驗了一把有別於政事、戰場的艱辛,但治水,偏又與政治、民生有著千絲百縷的聯繫。

這次,他們將勘察的河道地形、氣候、河道汛期訊情等資料都記錄成冊,心中雖有所想,但到底可不可行,還得有治水長才的人來印證、主持才行。

農民辛辛苦苦的勞作,一次水患就能讓他們顆粒無收,賣兒賣女,不去親身體驗感受不到那種震撼,這些桀驁不馴的河流為什麼總是治不好呢?問題總是很多,每次產生水患的原因都不盡一樣……

說白了,中國歷朝歷代的統治史就是一部治水史,多少官員的陞遷貶謫都在治河的成敗上。「別的我也不懂,不過我看過不少書,上頭說黃河兩岸之所以常常會發生水患都是因為河道淤泥堵塞……其他的水患怎麼來怎麼解決我是不知道的,不過我卻知道一點,要保持水土不流失就要多種樹多種草。」

多種樹多種草?這是什麼方法。「怎麼說?」

「這個,懂種植人都清楚,樹草的根深深地紮在泥土裡,它們會抓住泥土,更會吸收水份,所以有花樹的土地總是會比別處難開墾,土硬啊。像田地,在插秧種苗前也要翻土的,要將地裡留下的根莖都清理掉……」

他似有所悟。

「如果在江河兩岸廣植經濟作物,我想堵塞河道的淤泥河沙應該會少很多吧。」

「經濟作物?是有經濟價值的植物?」

她一愣,遂笑:「是呀,種像銀杏或其他適合當地區地理氣候的果樹,或者種一些牧草,百姓可以用來餵羊、雞、兔,它們的糞便也可作肥料施用到莊稼果樹上,這樣一樣,百姓也可以多些收成,如果賣不出去,可以官府出面收購然後運到沒有這些作物的省縣賣,官府可從中收取一些差價,要不,官府組織一些商團來運作也可以。」

他眼前一亮,抱著她用力親了一口:「爺的福晉真聰明!」

「不過沒事瞎琢磨罷了,像築壩什麼的我就不懂,你可別說出去讓人笑話我。」她確實是不懂水利的,說的這些還是很久以前在小說上看到的。

「能改善民生的,一點子主意也是好的。只是植樹造林卻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還不能照本宣科,得因地制宜……」這工程施行起來也不小,具體還得看地方官的才幹。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嘛。」她咕噥道,說起人,她又想起一事來,「今年選秀皇阿瑪給弘晝指了個側福晉,爺卻連個格格也沒有。」

「嗯。」他一點也不在意。

「哎,宗室親戚里好多人指了嫡妻側室的,這一筆筆的賀禮,花費不少呢。」

他聽著這味怎麼不對呢,斜睨她一眼:「感情你遺憾『爺連個格格也沒有』是因為賀禮只出不進啊?」

「呵呵。」她乾笑,嬌軀在他危險的目光下開始悄悄遠離,「我不擔心,不過再等三年,那時也出孝了……哎哎,我跟你說,妮莽衣跟赫捨裡公爵府家的秀……女打起來,不然也會指進……啊!」

她不過稍微抱怨一聲,他有必要啃得她差點連骨頭都不剩嗎?啊?!在床上廝磨了一整天……這傳出去怎麼見人啊。羞惱之下,閉目側身,不理某色狼。

「是我錯了,下次絕不再這麼放縱!」弘歷可憐兮兮地再次保證,捧著素問端進來放在桌上的粥哄著她吃飯。「吃點吧,不吃身體受不了,都一天了。」

她呼地轉過來,薄被將自己捲得緊緊的只露出一個頭,小臉嫣紅,美目怒火燃燒:「你也知道一天了?額娘知道的話非得訓我……」

「是我不對,乖,吃粥吧,吃完我們一起到承乾宮給額娘請安。」確實有些縱情了,不過他們也算是久別,額娘連這個都看不順眼可見平時愛挑雲珠的錯,不然她怎會這麼小心翼翼的。弘歷想起大婚以來夫妻兩個聚少離多,留下她自己一人在深宮中,又是為他打理內宅又是替他孝順父母悌愛兄弟姐妹的,不由心疼了。不過難得見雲珠這麼惱火,小孩氣的模樣,他又覺得好笑又可人,分外嬌艷啊。

「哼。」弘歷剛回來,早上沒去請安,晚膳後可不能再不去,不然熹貴妃就真正惱了。想到這裡,她只得不甘不願地順某人,乖乖吞下遞到嘴邊的雞絲燕窩粥。

喂完一碗粥,成就感大漲的某人又屁顛屁顛地搶過素問她們的工作,不顧她羞窘反抗地給她擦臉拭身體……穿衣服。

被迫接受服侍的雲珠,一路羞紅著臉,無奈滿足某人新起的興趣,偶爾給那笨手笨腳的人一個白眼,他也滿臉寵溺毫不在意,十分享受服侍妻子的過程。

夫妻兩個膩歪個沒停,殊不知正院那兒正酸味滿天飛。

打探到四阿哥回來的消息,收拾打扮得光彩亮麗前來請安的眾格格侍妾站在正院大廳等了大半個時辰後才被郭嬤嬤等人打發了回去,明明看到小宮女進後院通知了,卻連兩人的聲音都沒聽著。

皇上都放爺的假了,又沒什麼事,兩人關在房裡一整天,連出來支應一聲的工夫也欠奉,想都知道在幹什麼!不甘不願往回走的眾人心中又嫉又恨。爺又不是福晉一個人的,憑什麼佔著人不讓她們見啊?平日裡一副賢惠大度的模樣,私下裡還不是妖嬈風騷地緊著爺不放……

「可惡!」高露微一回屋子就忍不住將高几上的瓶花連同高幾推倒在使勁往地,秋水般明亮嫵媚的眼眶泛紅,眼底滿是銳光地盯著一邊不敢出聲的臘月:「你說,是福晉好看還是我好看?」

她為了得寵,花費了多少心力,她絕不能忍受還有女人比她更得四阿哥的心意。

臘月小心地應道:「自然是主子嫵媚纖楚,惹人憐愛。」

「是麼。」高露微淺笑著坐到榻上,「嬤嬤,你也覺得爺對福晉只是敬愛?」

嫡妻在一個家族中的地位是很重要的,除了寵妾滅妻的,她們在外頭都能得到丈夫給予的尊重和體面,尤其是在更為講究規矩體統的皇家。可是再敬重嫡妻,能一天一夜在房裡不出?如果是歡愛,那麼爺對福晉的感情就絕不止是敬重愛重這麼簡單,他還可能是迷戀,只有迷戀一個女人,才會讓男人愛不釋手。

松嬤嬤也遲疑了,「奴才認為四阿哥應該是喜歡福晉的。」福晉的容貌雖然乍一看不會讓人驚艷,卻像是陳釀美酒,越是細看越是久看越覺得她韻味悠遠,淡雅如仙,再加上她彷彿天生的氣質,更是別的女人難以企及的。再者,她尊貴的出身,聰穎靈慧的性情……說實在的,有這樣的嫡妻在,再美的妾室,也沒辦法獨佔了恩寵的。

「是啊。」高露微閉了閉眼,去年京城地動之後見識了福晉的行事手腕,她就知道有這樣的福晉在,她是難以獨佔君心的,不然她不會冒險與烏喇那拉.妮莽衣聯手,想要設局毀了富察.雲珠的名聲。

只沒想到烏喇那拉氏是個空有美貌的扶不起的阿斗,居然在選秀未完的當兒與赫捨裡家的秀女公然大打出手!

一定要想辦法讓那個局套住福晉,讓她失寵,乖乖占嫡福晉的位置就好……

隔院的蘇寶柔並沒有像富察.芙靈阿、珂里葉特.果新、高露微一樣巴巴地去正院請安,事實上她自進乾西二所以來能不露面就不露面,畢竟她還未與四阿哥圓房,算不上真正的「格格」。

不過進宮近一年的時間她並不是什麼都沒做,至少近身侍候她的嬤嬤和宮女的心都轉向她,開始認可她這個主子了,其她的人雖然不好說可她只要不與福晉起衝突他們應該也不會違背她的命令。

特別是有湘雲在。蘇寶柔對這個自己帶進宮的丫環很是滿意,她夠機靈,身手也機敏,是個好苗子,雖然她侍候自己的時間不長,可對自己是一心一意的,多虧了她,自己才能在乾西二所探聽到許多消息。

就像現在,自己輕易就能知道隔壁的高氏為什麼在生氣。以為憑著狐媚之色就能得四阿哥的恩寵?自作聰明。若不是有個能幹的阿瑪,這高氏早被人踩到腳底下了哪還容得她囂張到自以為會是四阿哥的後院第一人?!真正是自己對手的只會是那個對福晉伏首稱臣的富察.芙靈阿和低調隱忍的珂里葉特.果新。

不過福晉也很厲害啊,自己原也以為她不過是佔著出身名份才得了皇上和四阿哥的看重,如今看來,她在四阿哥的心中還有著不一樣的感情呢。「還是坐山觀虎鬥吧,反正也不會輪到自己出頭。」

具體事情具體分析,怎麼對自己有利就怎麼做,自己所需要的只是在四阿哥的後宅站穩腳跟,生個孩子,成為蘇家的依靠讓人不敢欺辱蘇家就夠了。抿嘴笑了笑,自己的外表看就是珠圓玉潤隨份從時的溫良類型,出頭的櫞子、狐媚的奸妃路線不適合自己,還是當個溫柔敦厚的貼心人吧。

打定主意的她撫了撫鬢邊的秀髮,低頭繼續繡起了團龍夾褂。

且不說珂里葉特.果新的黯然嫉恨,富察.芙靈阿更堅定了跟著雲珠走好好撫養永璜長大的各種心思,弘歷帶著洗漱完畢的雲珠往承乾宮給熹貴妃請安去了。跟在他們身後的是吳書來李玉等帶的弘歷路上給熹貴妃買的手信——一對禹州的鈞瓷美人瓶。

雲珠看過了,這對美人瓶是鈞瓷中的上品,色彩絢麗多彩跟焰火似的,變幻無窮,極得鈞瓷的特色,雖然只是一對瓶,卻也可見弘歷對他母親的孝心。

當然了,他還給雍正帶了蘭陵古釀和汝陽杜康酒,給雲珠帶了山東阿膠、萊陽梨酒等。

有心給熹貴妃驚喜的弘歷一進承乾宮就阻止了宮人的通報,而守在正殿外的傳話太監張保是雍正派給熹貴妃聽用的,以前還可以說是保護熹貴妃的安全現在更多卻是行耳目之職,見弘歷制止他通報,便躬著身退到了一邊不發言。

弘歷正要踏進殿內便聽到熹貴妃的冷笑聲:「原以為她是個端莊賢良的沒想到內裡還是個狐媚性子,竟捉著弘歷白日……也不來給我請安,目無尊長,不守規矩,我的臉都給她丟盡了。」

秦嬤嬤溫聲勸著:「主子,四福晉同四阿哥幸許是在整理行李什麼的,畢竟昨兒四阿哥一回來到乾清宮覆命,到酉末才回的乾西二所……四阿哥多孝順的人啊怎麼會不來給主子請安呢,可能是出去辦差沒歇好,這會兒多睡會覺也是正常。」

熹貴妃哼了一聲,以前也不是沒辦過差。

「就是啊,能傳出主母不賢的話來還會是誰,」她身邊的女官春蘭春蕙也跟著說道,「四阿哥辦差回來沒急著跟她們見面說話就編排主母的不是,都是爭寵惹的。四阿哥四福晉對主子可是再孝順沒有的了……這後宮的嬪妃哪個說起不羨慕主子的。」

……

弘歷臉黑得跟鍋底似的。雲珠心中暗笑,才上了眼藥就抓個現行,不錯啊,將束著幾人的精神力放開。臉上卻是一副羞慚不已的模樣。

弘歷安撫地緊了緊握著她的手,後退了兩步,朝張保一個示意,張保心會地朝屋裡喊道:「主子,四阿哥四福晉來了。」

屋裡的聲音寂了下去,須臾,熹貴妃那夾著淡淡的欣喜聲才傳來:「快讓他們進來。」

頓了頓,弘歷才攜著雲珠進了正殿,給熹貴妃行禮:「兒子(媳婦)給額娘請安。」

「好好好,快過來我看看,是瘦了還是壯實了。」熹貴妃一臉的慈愛。弘歷自是含笑上前,一派的母慈子孝。




104、萬里乘風去復來(上)

弘歷和雍正一樣,骨子裡有一股倔氣,壓在他們上頭的人覺得他做不好或者哪裡不好時他們通常都會下了死力去改直到那人認可稱讚,亦或是表面不置一詞,背地裡卻更堅守自己的意見、看法。

哪一個男人寵愛自己的妻子有錯,特別是這個妻子還分外孝順之時。既然沒錯,那只能是不滿的人錯了。她們求的是什麼他心裡清楚,藉著「雨露均沾」的名頭行爭寵之實嘛。

從承乾宮回來後,弘歷抱了雲珠很久,他並沒有說什麼安慰的話。他對熹貴妃有不滿,卻不能明著忤逆指責她,大清以孝治天下,他還有滿腔的抱負沒有實現,他還不能完完全全地護住懷中的這個女人。

雲珠笑了,柔聲道:「沒事,額娘她並不瞭解我們的感情,她也沒辦法體會……我們是夫妻,夫妻一體,休戚與共,何況這點委屈,哪裡不能受了。」

「你說得對。」他撫著她的臉頰,凝視著她,黝黑深沉的眼睛深處有種微微的痛楚,他或許一輩子也給不了她唯一。

他的額娘,是無法明白這種感情的。

弘歷並沒有如某些人想的那般開始「雨露均沾」起來,相反,他又全心地投入到政務中去,連續一年多的時間,跟著雍正一起操心著全國各地的河道水利,對河道堵塞之處,堤壩毀損崩塌河段開始有計劃地搶修,調查、設計各地河段適合的樹木,開始推廣河道兩岸植樹造林計劃……

高露微等人有些失望,可弘歷一心辦差,待在皇宮的日子大部份時間都歇在外書房,偶爾才到福晉屋裡睡,她們有什麼好說的?!

雲珠卻知道這樣的日子不長了。

二十七個月的孝期已是這些女人忍耐的極限,再壓制下去,她們就會鬧騰了。誰也不想當活寡婦,何況她們這些心懷各種抱負的。她也不允許這樣的情況再持續下去,樹大招風,她要的是盛寵不是專寵,盛寵她頂著嫡福晉的名頭無人敢指謫,可專寵就不行了,皇家講究多子多福,專寵一個人不利子嗣繁衍也不利前朝平衡。

雍正現在是挺喜歡滿意她這個兒媳婦的,可這個喜歡與滿意是建立在她能為他的兒子鎮住後宅,理好家中瑣事,不讓後宅之事影響到前朝,是建立在她對大清有利的基礎上的。如果她成了不穩定的根源,早晚也要被捨棄。

至於熹貴妃,她也沒心情管弘歷的後宅了,雍正八年的萬壽節皇帝提了後宮嬪妃的位份,其中,潛邸就跟著進宮的老人裡,安貴人晉為安嬪,張常在郭常在皆晉貴人,而六月份才選秀進宮的高答應、容答應(馬佳氏)則晉了常在。

這也罷了,可才進入雍正九年不久,居於永和宮的容常在馬佳氏和居於景陽宮的祿常在董鄂氏、居於延禧宮的常常在,三人都先後暴出懷了龍胎。

這不蒂於在後宮中炸了個響雷。

居於延禧宮主殿的寧嬪武氏壓抑著心中苦澀,小心周到地照顧著常常在,決意不再犯雍正七年時海貴人的錯誤。

永和宮的顧貴人伊爾根覺羅氏雖然有些嫉妒同時進宮但所封品級比自己低的容常在馬佳氏,但她出身大家,意外地與馬佳氏被雍正指居永和宮後,便立意與馬佳氏暫時結為同盟,在她的有心交好下,兩人關係處得頗融洽,永和宮也在兩人的聯手下理得有模有樣,熹貴妃儘管可以通過宮務之便安插人釘子耳目,但想近她們的身做手腳卻有些難。

這天,顧貴人又來看馬佳氏,見到她屋裡擺了幾盆開得十分嬌艷的月季,眉頭微不可覺地皺了皺,「妹妹哪來的這些花,開得挺好看的。」

「這是熹妃娘娘令靈植園發放到各宮殿的時令花卉,姐姐沒收到嗎?」

「我得的也是月季,卻與妹妹不同的顏色……只不知其他宮殿分到的是否也是月季。」顧貴人若有所思,「月季香味芬郁,妹妹現在有了身子,對這些味道強烈的花木還是遠著些的好。」

馬佳氏臉色一變,她不是傻子,聽得出顧貴人話中之意。便起身對著顧貴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多謝姐姐提醒,妹妹異日定有所報。」

「妹妹何必客氣,我們一同選秀進的宮,一同住進這永和宮,這就是有緣,本應相互照應不是嗎?有了孩子,我們才有依靠啊。」

馬佳氏點了點頭,皇上已過天命之年,就算得寵又能保得了多久?還不如抓緊時間生個孩子正經。「姐姐說的是。」

……

而景陽宮,居於正殿的裕妃耿氏雖歇了與熹貴妃的爭鬥之心,也不想平白造了殺孽,再加上祿常在董鄂氏也不是個愛生事的,平日裡對她恭敬有加,便也尋空提點了兩句。

錦鷺給她端了杯熱茶問道:「主子何必好心提醒,人家未必領情。」

裕妃接過茶盞輕呷了一口道:「我也不用她領情。你難道沒見自延禧宮海貴人去後皇上這兩年對寧嬪的態度?人畢竟是住在我的景陽宮,她若出事我是有責任的。」再者,她不跟熹貴妃爭卻不能讓弘歷只有弘晝一個健康的兄弟,不然弘晝以後的日子就得在提心吊膽中過了,但凡弘歷猜忌心大點,就會想,如果他沒了,弘晝這個皇弟便有很大可能繼承他的皇位……

如此這般,連接出了幾次手都沒得逞的熹貴妃整日心煩氣躁,再加上宮務繁重,她又是個愛抓權的,便免不了時不時地頭痛腰酸,秦嬤嬤說她在地動時沒養好,想讓她靜段時間安養她又不願意分權給其她宮妃,就這麼拖著。

雍正九年八月,出海歷時三年六個月的船隊回來了,雲珠聽到消息在弘歷的陪伴下趕到富察家,看到明顯高了、瘦了的傅玉傅新便忍不住奔了過去,在投進他懷裡前被眼疾手快緊跟了過來的弘歷捉住,攬在懷裡不讓她撲過去,「七哥,六哥。」她又哭又笑,「你們回來了!」

「是啊,回來了。」傅玉也是眼眶微濕,看著倚在四阿哥懷中花一樣的妹妹,心中暖暖的。沒到過海洋的人永遠無法明白那種茫茫大海中看不到邊的惶恐不安,永遠無法體會海中與暴風雨搏擊的凶險,但更可怕的是疾病,有些疾病並不是簡單的藥材就能治好。當初,若不是妹妹給的那些玉蘭果,他和六哥還幾個族兄弟、陳弘毅都不可能平安回來!

「幾年沒見,長高了,也變漂亮了!四阿哥對你怎麼樣,不好哥哥揍他。」看不過去弘歷的小心眼,傅玉將妹妹拉出來,伸手揩去她斷了線似的淚珠,強忍著摟進懷裡的衝動,從小就疼愛呵護著長大的妹妹啊。

弘歷摸摸鼻子哭笑不得,要揍也輪不到他們罷,這家裡的幾個就夠自己受了,何況還有個虎犢子一般的傅恆在身邊盯著呢。

「好了,不是都好好的麼,又哭又笑的小心四阿哥笑話你。」傅廣成走了過來笑道,「趕緊進屋洗一下臉,給你六哥七哥做頓好吃的正經。」

話說自雲珠大婚後富察家的人最有怨念的就是很難再吃到妹妹的愛心佳餚了……以往逢年過節的,或者偶爾家中女性一起聚個會什麼的,他們還能打打牙祭,自雲珠進宮,便沒這福利了。

「姐姐,我從西北回來也不見你這麼激動。」傅恆也走過來了,表情很吃味。同樣吃味的是弘歷,瞧這些大舅子小舅子的,吩咐的吩咐、賣萌的賣萌,夠了啊,雲珠是我的!

——可惜這話他也只敢擱心裡頭吼。回了子爵府的妻子並不是四福晉而是富察.雲珠,認真說起來,弘歷的內心深處還是有些羨慕這種家庭的溫馨的,感覺這才是家人,與別家人進了內宅都是自己人還講究身份地位不同。

「兵法騎射是你從小學的本事,若還能出事只算你學藝不精,我都沒臉了。再說,還有岳將軍和你姐夫在呢,能出什麼事。」雲珠瞪了他一眼,扶著靈樞進屋洗漱去了。

出來的時候,很意外地,看到了雍正皇帝。「皇阿瑪。」雲珠給他行禮,知道他定是出來見已經更名落藉為陳弘毅的弘時。

「快起來,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雍正取笑,「朕准你在娘家住一晚,明日再回宮,高興了吧?」

「謝皇阿瑪!」雲珠果然高興,「皇阿瑪進屋裡坐吧,我去給大家做幾個菜。」

「好啊,朕這是托了你哥哥的口福呢。」雍正很開心。

傅新傅玉連稱不敢。

辛夷塢一直保持著雲珠出嫁前的模樣,天天有人清理屋子,瓜爾佳氏還是一臉喜意地讓李二家的(青岫)帶靈樞先去看看還有什麼需要準備的。李榮保則悄悄打發了人去將陳弘毅請來,他在京中也置有房產,現在還在京中,等過些日子將從海外帶回來的物什都分理清楚才準備回海寧。

男人們進了廳裡說話,瓜爾佳氏則領了幾個兒媳婦準備宴席去了,至於廚房,大家都有默契地交給了雲珠。

盞茶時間後,陳弘毅過來了,雍正、弘歷、李榮保、傅新傅玉等人又移到了書房說話。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富察家的人很久以前就養了這習慣,出海後一路的所見所聞傅玉都記錄成冊,對船隊所經亞歐各國的政治經濟軍事等資料也分類詳記,此時便拿了出來呈給雍正。「這份資料是奴才在船上綜合了大伙的所得修編整理的。」

整整一個檀木箱子,外面裹著層鐵皮,裡面還包著層油紙。雍正首先看到的是一份海洋地圖,裡面標注的是他們所經過的各個國家,有英國、法蘭西、意大利……

陳弘毅道:「我們所經之處特別注意搜集他們國家的地形圖,有海洋的陸地的……那些資料另存在草民那兒,草民已命人送進皇宮了。」

雍正目光複雜地看著他,陳弘毅將頭扭到一邊,在弘歷面前他是不會叫他「阿瑪」的。被驅逐出宗室,被過繼的委屈,他永遠忘不了。

父子兩個雖然感情流露過,向對方承認自己錯誤疏忽過,可是過後再要做出什麼「父慈子孝、父子情深」的行為……還是算了吧。面子問題還是很重要的。

弘歷面色古怪,他的這個三哥……真不知怎麼說才好。如果雲珠在的話,她會聯想到現代一個詞,「傲嬌」。

「你們做得很好。」雍正淡淡地笑了笑,翻了翻資料,「這些朕會帶回去看的。」

傅新又親自去拿了一摞賬冊,「這是奴才們帶走的物資買賣、交換回來的,請皇上御覽。」嗯,做人不可能沒私心,他們兄弟給家人帶的禮物就沒落在上面了,裡面有給雲珠專門搜集的一些寶石和種籽。至於出海準備的物資雲珠也是出了資的,算在船隊所有的物資裡沒有剝離出來,但所佔份額賬本裡記得很清楚。

雍正一看,即是早有心理準備還是震驚了一把,就運出去的那些在大清只能算中等的瓷器、茶葉、綢緞居然能換回這麼多的香料、象牙、寶石、黃金還有外國的鐘錶、擺件、物產?!

這些東西,他在做皇子親王時也沒少接觸,知道它們在市面上的價值。

居然能有這麼豐厚的利潤,難怪那些商人趨之若鶩,難怪那些洋人要將勢力發展到海洋,雍正第一次對租佔了澳門的葡萄牙人起了深深的警戒。這麼多年,葡萄牙人憑著澳門到底從大清賺了多少黃金回去啊!

目前經濟狀況呈溫飽的雍正肉痛了,比起關稅,這貿易賺的錢更多啊,一定要要將澳門奪回來!

「皇上,這次出海,奴才發現我們大清其實在水師方面落後太多了,很多國家,像英國、葡萄牙它們已經將勢力通過海軍、海洋貿易延伸到世界各地,憑此掠回一艘艘的金銀珠寶回自己的國家……有的國家水軍甚至扮成海盜,劫掠經過某海域的商船……這些先進國家,還通過一種叫『芙蓉膏』『福壽膏』即鴉片的東西搾取他國的錢財,虛弱別國的戰鬥力,慢慢使他們變成殖民地……」

做皇帝的大都明白治國之道都是內王外聖,靠讀書人嘴邊說的仁義禮儀是完全行不通的,可這種完全直白□裸掠奪的行徑,真真教雍正大開了眼界,原來外面的世界如此彪悍!他的這一番思潮起伏表面並沒顯露出來,只聽著陳弘毅接著說:「雖然他們行事隱秘,不過還是讓我們觀察出來,對於一些國力不弱的大國,他們一開始也是打著遊歷或者傳教、貿易的行為進入,一面宣傳他們的教義一面收集這個國家的資料,有用物資,例如健壯的種馬、戰刀、火炮、種籽、地形圖……我們大清,在他們傳回去的一些遊記裡描述的便是天堂,這裡遍地黃金……」

聽到這裡,雍正弘歷心中同哼了一聲,想起雍正五年時驅逐了不少傳教士一事心中舒服了一些,決定以後這些傳教士再回國必要讓海關檢署的人檢查個一遍兩遍三四遍,務必不讓他們將大清的一書一冊一草一木帶了出去。

至於鴉片一時,早兩年已是嚴禁了,不過雍正還是決定回去就讓人去查當時上書闡述鴉片煙的危害的廣東總兵蘇良鵬,若是他這兩年表現不錯等三年一次考核就給他個優,提一提他的品級。

雖然他當時上書提的「堵住進口渠道,嚴禁洋商」的辦法有些封閉自守,眼光不夠長遠,不過也算是果敢的人,一發現鴉片的危害就馬上上書朝廷,沒有麻痺心態,這是很好的。

李榮保在一旁聽得心中沉甸甸地,雲珠幾年前說的話他還清楚地記得,竟都被她一一說中了!

「皇上,飯菜已經做好了,是不是開始進膳?」

雍正看了看眾人,起身道:「先吃飯,過兩天,朕將這些」他指了指幾個箱子的資料,「看完再宣你們進宮說話。」

「庶。」




105、萬里乘風去復來(下)

紅豆膳粥,荷葉膳粥、參□燉白鳳、雞蛋蕃茄湯、香麻牛肉餅、孜然羊肉、蟹肉雙筍絲、滑溜鴨脯、川汗鴨掌、五香仔鴿、清蒸鱸魚、暇油黃瓜、炒時蔬、山珍蕨菜、釀冬菇盒、蒜末蒸絲瓜、拍黃瓜……

雲珠自己親手做了幾個菜,其餘卻是指點著府裡的廚子做的。

特別是最後那一人一小碗的八仙湯,每個人都吃得唇齒留香,湯裡有櫻桃、蘋果、荔枝、鳳梨等七種水果的肉丁子,雲珠加了玉蘭果湊成八種做成甜湯。本就是要借此機會給家人調理身體,她也不吝嗇,只是便宜了弘歷和陳弘毅了。

至於雍正,雲珠一如既往地給予特殊關照。他的那份加的是凝聚了龍氣的玉蘭果,再加上去年他萬壽節時也用了一顆,雲珠總共從弘歷身上轉嫁了三年的紫微龍氣給他,沒意外的話,雍正的皇位會延續到十六年,以後要不要再增加,還要再看。

她早下定決心不讓弘歷像歷史上那樣做足六十年的皇帝,最多讓他當三十年,不然她的兒子豈不是也要跟他皇瑪法一樣等到四十幾歲才登基?那是她絕對不允許的。

享受了美味佳餚後雍正帶著蘇培盛回宮了,李榮保和幾個兒子都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也沒心思跟弘歷聯絡感情,弘歷便跟著雲珠來到她昔日住的辛夷塢。

雲珠本以為他會回宮的,可惜某人臉皮厚,賴著不走。

一進屋子,便看到了兩個鐵皮箱子和幾盆蔫蔫勉強維持著生命的盆栽,那不是火龍果?雲珠眨了下眼,立馬奔了過去,左看右看,另外幾棵是什麼?唔,有字條,臍橙?不錯,這幾棵呢?啊,檀樹苗?還是品種不同的紫、綠、黑、紅、白太好了!

傅玉他們的船隊從天津出發沿海而下,一路穿過台灣海峽,駛出太平洋,進入印度洋、大西洋到達歐洲,在十來個國家停駐過,他們帶去的瓷器、茶葉和絲綢也換回了這些國家大量的物產和寶石黃金。

「是什麼?」弘歷跟了過來,這幾年但凡出京辦差他也沒少給雲珠搜集這些東西,而他和雍正也確實享受到了福利,譬如,身在京城的他們每年的六、七月也能吃到新鮮的荔枝吃到飽了!

——雍正喜歡吃荔枝是有名的,在雍正二年的時候福建浙江總督覺羅滿保與福建巡撫黃國材會同謹奏:福建盛產荔枝,將其中小樹結果的荔枝載運船至通州,不會致使官民勞累,亦無需運工,可在兩個月之內趕在荔枝成熟之季抵達京城,上進皇帝。

雍正看了,批道:朕喜好吃荔枝,聖祖皇考先前亦知情,雖然如此,僅是水果而已,並非飯茶,不能充飢,雖可解饞,實與爾等費力,再沿途滋生事端強行、眾人指責議論而分心,實不相符,既然爾等已令啟程,盡量少些,無需多捎。沿途即照爾等私物一般送往,即使有誤以致丟棄,為此朕豈有指責爾等之禮?若爾等均照此辦理,再酌情扔給爾等生路,若少有不便,為此無用之食物之緣故,朕豈有損害名聲之例乎?

可憐地,吃個水果也要戰戰兢兢、考慮眾多。

而到了冬天,能吃的蔬菜和水果就更少了。悲催的是,羊、豬、雞、鴨等肉類是大大的有,每頓都有,每次都讓喜吃素淡的雍正一看就飽。

所以說,雲珠的愛好實在是成就了他不少口福,而從不委屈自己的弘歷就更不在話下了。

「一些果樹苗。」雲珠看著種在盆子裡只勉強維持了生命的樹苗果苗,想著怎麼給它們點活力,便對弘歷道:「你先去洗漱,我先看看哥哥們都給我帶了什麼。」

郭嬤嬤和素問等人早為兩人備好了換洗的衣物,弘歷點了點頭,自去了。今天他也受了點衝擊,洗個澡理下思緒也好。

雲珠打開兩個箱子,一個箱子裡面裝滿了打磨過的各種寶石,如祖母綠、紅寶石、藍寶石、貓眼石、鑽石、水晶等,最小的有拇指大小,最大的有半尺見方,還有一些未經琢磨過的原石,雲珠想了想,將它們一古腦收進了空間裡。

另一個箱子滿滿放的是各種各樣的種子,全部用油紙包著,上面寫著它們的名稱:有開心果、大榛子、碧根果、無花果、椰棗、橄欖、葡萄柚、棉花、麵包樹的果籽、釋迦果(又稱番荔枝)、咖啡豆籽……還有幾十顆還保持著濕潤的山竹種子,雲珠又驚又喜,山竹的種子從開始種植要七至九年才能第一次結果,它的成長溫度要求也高,無法在5℃以下37℃以上生存,別的地方她不敢說能種植成功,可空間卻是可以的,時間也不用那麼長。

想了想,她將種子分成兩份,一份放到了空的鐵皮箱裡。接著又從空間的水池裡舀了水分別澆灌到盆栽上。

從浴間出來,弘歷看著雲珠還在對那些種籽果苗愛不釋手地翻來看去,十分嫉妒,將她拉了起來:「爺每回出差也給你帶了許多種籽回來,怎不見你這麼歡喜?!」回了富察府就把他丟一邊了,實在讓人可氣。

雲珠好笑又好氣地親了下他的下頜,道:「怎麼會不歡喜?因為它們我才知道你對我的一番心意,出門辦差已經很辛苦了,還特意去搜尋那些。只是這些畢竟不是大清本有的,新奇些,我的壓箱銀子可大部份都花在這兒呢……我想,要是能找到像玉米、土豆、蕃署那樣對百姓有益的、可解決溫飽的吃食,那就太好了。」

蕃署、玉米早在明末就已經廣為種植,而土豆也早在順治、康熙朝就已傳播到中國,因為它很適合在糧食產量極低的高寒地區生長,因此也只在內蒙、山西、陝西等北部地區普及。弘歷這些年對民生瞭解愈深,對這些作物也大略有了認知,一聽,就覺得大有道理。

他跟雍正的想法一樣,覺得雲珠大約得得天眷顧,在種植方面有些神奇的運氣,這滿京城也不是沒有勳貴眼紅她那些盛產鮮果蔬菜的莊園,只是別人再怎麼從選址、耕作步驟上處處與她相仿,那生產出來的蔬菜水果質量數量都無法與她的相比,更別提那些只適合在南方生長的果樹了。

只是,效果還是有的,現在冬天京城大部份的人也都能吃上新鮮的蔬菜了,不像以前,最多也只是窯藏的大白菜、蘿蔔及各種醃菜乾菜。

「可是這麼多的種籽你要種到哪裡去,莊子?你也不可能時時出去……」他攬著她,為她不能盡興於自己的愛好而覺得有些內疚,嫁給他,她是不是放棄了很多?雖然她有了更尊貴的身份地位,但他知道這並不是她看重的。

「人生哪裡有十全十美處處順意的?我只挑自己喜歡的在家裡種上幾棵就是,其他的交代莊頭管事們去做就好,成功了固然可喜,失敗了也是正常。」

弘歷失笑,他的賽雲珠,心態總是這麼好。相比起來,自己彷彿更多愁善感了,好在也只是於她有關的事情上,他是甘之如飴。

「好了,快去洗澡,完了早些安置,我看你明天還有的忙。」別以為他不知道,運回來的十幾船東西,裡面有好大一部份都是他的親親福晉的,真不知她當初哪來那麼大的自信,一下子就投那麼多的銀兩。

哦,雲珠也想起來了,「那些就交給我們四阿哥處理了,妻子有事丈夫服其勞嘛,我還要處理這些東西呢。」她對那些雜七雜八不感興趣啊。

笑得這麼甜,一看就知道想躲懶。

弘歷瞪了她半晌,有些無力道:「你不想要那些東西當初投入那麼多錢幹什麼?」各種香料、洋鏡、鐘錶、金鉑、水晶、犀玉、寶石、象牙、鼻煙壺、多囉呢……及各種造型精美的金、銀、銅、牙雕等擺件,敢情那些東西還比不上眼前這堆子花草種籽啊?要知道它們之間隨便挑一件賣出去也是萬兩銀子的數,有些精品甚至能賣到十幾萬兩啊。

「那些銀票留著也是廢紙,換成銀子只會壓壞我的箱子,礙地方。拿出來當然是為了支持哥哥出去見世面,還有換這些東西了。」她指了指兩個裝滿種籽的箱子還有幾盆樹苗。

無語。

「要不,你讓皇阿瑪找人處理?」她微蹙了下眉,「還是不要了,咱們名下不是有幾間(全國各地)專賣洋人物件的店麼,將東西送那得了。嗯,先挑些好的收起來,等萬壽節、千秋節的時候孝敬皇阿瑪還有額娘。」

服了她了,他無奈道:「我明天會去處理的。」

雲珠點了點頭,果真是沒再管這事。她是真的不缺錢,陪嫁的莊子年年給她賺進不少銀錢,雍正和弘歷又極大方,吃她用她孝敬的東西總會變相地補還她豐厚的賞賜,至於她自己對下人的賞賜?她自己每年的俸例都花不完,更別說乾西二所的外庫內庫隨她用了。

做為後宮位份最高的熹貴妃鈕祜祿氏隨著她執掌宮中大權的時日愈深,她對前朝後宮的消息便愈發的靈通了,幾乎是雲珠她們出宮沒多久她便收到了富察一族子弟從海外率領船隊歸來的消息。

聽說有二十幾艘船的奇珍異寶。

她又是嫉妒又是心動,不知雲珠此次回富察家能得多少好處,她又會不會孝敬自己幾件?!「再去仔細查查,看那些東西是不是真的全都是富察家的?」

若真是富察家的,只怕他們要分一些好處出來穩住京中其他眼紅的勳貴吧?

到了傍晚,令她愕然、震驚的消息來了,那二十幾艘海外貨物有一半是皇上的,而領頭的人是一名漢人,叫陳弘毅。

陳弘毅?不曾聽過。這麼重要的事皇上怎麼可能會委派給一名不在旗的漢人呢,也不是朝廷命官。正當她心有疑惑時,她的哥哥伊通阿匆匆派了人進宮來跟她說,那陳弘毅分明就是「已逝」的弘時!

這麼快就來通報消息,看來京中不少人都在盯著富察家的這支船隊。

熹貴妃有一瞬間覺得頭腦無法運轉,她僵硬地頓坐在玫瑰椅上,執掌六宮以來睥睨的心彷彿被澆了盆冷水。原來很多事並不是自己所看到的那樣,弘時並沒有死,他也並沒有讓皇上厭棄,那麼在未來的某一天他是不是還會回到他皇三子的位子上?

難怪皇上要將芷馨公主記到齊妃李氏名下,他根本就不止是為了芷馨,他還是為了齊妃為了弘時!

皇上到底還做了什麼事,還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算計不到的?

弘時沒死,那弘晝呢?皇上真的是一意在培養弘歷嗎?她不敢肯定了。

「主子不要擔心,就跟當初先帝復立廢太子為儲君一樣的結果一樣,這大清還沒有立『已逝』的皇子為儲君的例子。」秦嬤嬤在旁邊說道。

「對,你說得對。」熹貴妃慢慢地鎮定了下來,這兩年因權利而有些昏頭的腦袋也清醒了不少,「你去通知高嬤嬤,先將那些計劃停下來吧。」

秦嬤嬤有些詫異,遂應道:「是。」

這真是意外之喜。在秦嬤嬤看來,主子目前已是宮中位份最高的,沒必要對這些低品級的嬪妃出手,只需穩住自己就行了,當今聖上精明無比,有時是做得越多錯得越多,孝敬皇后不就是明擺著的例子嗎。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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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百般紅紫斗芳菲(上)

熹貴妃的通知慢了一步,景陽宮的祿常在董鄂氏在喝了一碗烏雞湯後昏迷不醒,等下人回報裕妃,請了太醫匆匆趕至,她懷了五個多月的胎已生生落掉了。

是個小阿哥。

雍正聽後大怒,訓斥了裕妃照管不力後才問蘇太醫:「祿常在前兒的請安脈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昏迷並落胎,莫非是雞湯有什麼問題?」

裕妃耿氏心中暗恨,入得景陽宮的食材她都有命人檢查過的,還會有什麼問題?祿常在出事,便少一個爭寵的對象,也消滅了一個弘歷的潛在對手出手,更能打擊自己和弘晝,這種一箭三雕的買賣想想也知道是誰了。而且,能將手伸進她這裡的,除了熹貴妃還有何人?!

蘇太醫在太醫院以擅長婦科聞名,但對其他的科目也並非不拿手,已經在第一時間檢查了雞湯,便稟道:「皇上,這雞湯沒問題,請容奴才再檢查一番。」

景陽宮小廚房裡的吃食、食材都沒有問題。最後,又轉到了祿常在屋裡的衣服、熏香、胭脂水粉上頭……

「皇上,這盒唇脂的香味似乎含著淡淡的夾竹桃花的味……臣無法下定論,可否請孫太醫來確認一下。」

雍正准了,問道:「這夾竹桃的花似乎含有毒?」

「是。」蘇太醫躬身回道,「這夾竹桃喜溫暖濕潤的地方生長,也稍耐寒,葉綠花香,花開甚美,花期又長,宮中不少地方都有栽種,其莖、葉、花朵都有毒,葉及莖皮有劇毒,可入藥煎湯或研末,可用於強心、定喘、癲癇等症,卻要慎用。」

這時,孫太醫已隨著傳令太監趕來,聽了雍正的話後接過那小盒唇脂,仔細聞了好一會兒才稟道:「回皇上,這盒唇脂裡確實含了微量的夾竹桃的花汁,因裡面又摻雜了其他花的香味所以嗅覺不敏感的人是很難辨覺出來的,觀這唇脂的量祿常用的時間並不常,往日沒有抹了唇脂後立時飲用湯水,影響緩慢,這次是用了雞湯,那唇脂裡含的毒素跟著吃進腹中,這才——」以下的話不用再講了。

「好、好。」雍正冷笑,「這唇脂乃內造專供後宮嬪妃採用,居然能讓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摻了這些害人的東西進去,這總管內務府的大臣和管領們是幹什麼吃的……給朕查,朕要知道是哪個吃了熊心豹膽的敢謀害皇家子嗣。」

熹貴妃坐在承乾宮不住慶幸,在知道了高嬤嬤已經下手的事後她當機立斷讓她將事尾處理乾淨,這時知道董鄂氏落掉的是個男胎後心中那點子懊悔也沒了。

雍正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熹貴妃鈕祜祿氏這段時間暗裡為難了三個懷了孕的常在在他看來很正常,從小在宮闈中長大的他自是知道要在宮中過得好就得爭,他不會天真地覺得自己就能擁有一個安穩的後宮,所謂的沒有波瀾、平穩,不過是在嚴厲地治理敲打之下,他不想自己的子嗣再夭折於婦人間的爭寵之中,卻更明白,若是他們的母親不能在懷著他們的時候就護著,還能祈求他們出生之後可以平安長大?!

他會給予一定的保護和便利,但懷了孕的嬪妃也要有自保手段才行!做了十來年皇帝的雍正已經漸漸地明白了這個道理,正因如此,他看著自己的兒子在不斷的磨煉中慢慢地成長才更明白了何以成鷹在訓練小鷹時一次一次將它們推落懸崖,不這樣雛鷹如何學會展翅,最終成為天空霸主?!什麼都需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太長的熬煉使人瘋狂,太短則讓人不夠成熟。他的皇父康熙磨礪兒子太過,導致晚年兒子奪嫡激烈嚴重影響朝政,而他則差點因為自己受過的苦而走向另一個極端什麼都替兒子做完……

鈕祜祿氏會出手他不意外,臥榻之旁不容他人酣睡,何況手中權利地位,威脅自然要在萌芽中減除。凡人誰不如此?!只是,這種事做多了他會不喜歡,特別是他的子嗣稀薄。皇宮中的女人,不,應該說皇家後宅的女人永遠不明白一個道理,儘管皇家有「子以母貴、母以子貴」說法,可子嗣和女人在他們的眼中永遠是分開看的,他會因為看重弘歷而抬舉鈕祜祿氏為貴妃,卻不會無底線地永遠容忍,就像已然薨逝的皇后一樣。而兒子,卻永遠是他的兒子,體內流著他愛新覺羅家的血。

這一次的敲打,熹貴妃這兩年手中大力發展出來的勢力大部份被剪除。

弘歷和雲珠回宮就聽說了這件事,弘歷無聲地歎了口氣,他不知他的親額娘怎會出這種昏招,皇父年過半百,自己羽翼漸豐,就算有嬪妃再誕下皇子又能如何,十幾年後他們長大成人依舊不會是他的對手,何必白白惹得皇父厭棄。

終究不是大家子出身吧,眼光心胸不夠長遠,以前有皇額娘在前面頂著,有皇阿瑪和自己暗地裡地護著,便顯不出來,如今後宮之中她位份最高,又手掌宮中大權,行事不免就漏了幾分……比起雍正七年京師地動時雲珠的倍受稱讚,高下立現。

可惜,額娘就算是有雲珠這麼好的兒媳婦也是不願意依賴的,相反,她會因這種差距而更加不喜雲珠。想到這裡,弘歷便鬱悶得不行。雖說自小沒養在額娘跟前幾日,可孝心他還是有的,畢竟是自己的生母,然而,自己抱有的「母慈子孝」美好嚮往的母親卻漸漸在磨滅他的這種感情。

唉。

「不如,去給皇阿瑪請罪吧。」雲珠將手覆上他的,微笑地睇著他。「不止是你難過,皇阿瑪心中也不太好受,祿常在腹中的胎兒都快六個月了,聽說是個阿哥呢。」

弘歷在宮中也是有人手的,但這些年他的精力大多放在外朝,放在差事上頭,宮中的勢力還是當初雍正交給他的那些,可以說他能在宮中運用雍正的一部份力量,完全屬於他自己的核心力量卻沒有發展壯大。而他的這種行為是符合雍正心中期望的。祿常在出事,明顯就是有人動手,怎麼可能不查?無論是雍正或是弘歷都不可能允許宮中有其他勢力存在,如果不是熹貴妃動手的話。

宮中沒有其他勢力是好事,但調查的結果儘管沒有證據,他們也確定是熹貴妃下的手了,這也讓他們心中湧起淡淡的失望。

弘歷的調查沒有隱瞞雲珠,該知道的她也知道。而他們能知道的事實雍正會不清楚?

弘歷點了點頭,握著她的手。

他的瑪嬤德妃、他的皇額娘烏喇那拉氏、當年的敦肅皇貴妃、他的額娘熹貴妃……這些女人,或者溫柔慈藹或端莊賢惠或者才貌雙全或者恭順溫良……然而卻在內宅的爭鬥中在權勢地位的迷戀中慢慢地丟失了她們身上的閃光點,變得面目模糊,他真怕,有一天他想要緊緊擁抱在懷、一生一世到老的雲珠也會變。

有時候只要相互信任,坦誠不但不會是傷害,感情還會更親密,例如雍正和前去請罪的弘歷。

他的「請罪」也是直白,是熹貴妃做的,做為兒子他不能指責母親,所以他來請罪,「……對不起,皇阿瑪。」

「你起來吧,你額娘是你額娘,你是你,她做的事怎麼能怪到你頭上。」雍正說道。

事實上,自古以來牽連之罪多不勝數,尤其是在皇家。

父子倆心知肚明,不過弘歷一來,雍正也知道弘歷不會將這話放在心上,有時候話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行動。感覺,另外一種比信任更深的感情,理智、清明至於冷血,他們能更理解對方的心態。這一瞬間,弘歷忽然無比清楚,就算額娘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來,皇父也不會放棄他這個兒子的,之前他只是隱隱有這個感覺,現在他則是十分把握。

這種陌生的感情令他有些激動,眼眶微濕。這個一開始令他敬畏、覺得冰冷、陰沉甚至有些無情暴虐的父親,像幅豐富的畫卷,慢慢地讓他品味出很多讓他感動的內容來,而他一開始覺得慈愛的生母,卻像個贗品,經不住時光的考驗,讓他覺出不少缺陷,漸漸有些失望。

如果有另外的穿越者,雲珠不知那人是否也跟她一樣,在靈魂深處,彷彿有另一個自己憑風而立於蒼穹,無比清冷,無比深刻,偶爾出現,看透這世間的糾葛利益,直指節點。別的皇帝或者會將母與子的關係放到一起衡量,雍正是不會的,他與其生母德妃的恩怨讓他痛了半生,因此也受了不少委屈,定不會讓自己的兒子也跟自己一樣,生母的好沒得半分卻承受了不屬於自己的苦頭。

「皇阿瑪?」弘歷看著神情淡定的皇父,他不難過嗎?

雍正很喜歡自己的兒對自己坦誠無偽,他也願意去信任自己的兒子,父子之間搞得像先帝晚年那樣也太慘了,當然了,他自己也是吃過了弘時的一次教訓。

「朕自小生長於皇宮,看了不少宮中女子的爭鬥,別看你皇瑪法兒子多,其實早夭的、還未出生便流掉的……更多。朕與你皇額娘大婚,開府,一路做到親王,外面的人皆道你皇額娘端莊賢惠,府務理得井井有條,朕也信任她,畢竟當初與她在宮中彼此扶持,一路走過來的……可到後來,朕才知道,朕的子嗣這麼稀薄少不了她這個這功臣,還有朕的額娘,你的瑪嬤德妃也功不可沒。」說到這裡,他唇邊浮起一絲冷嘲,「有人在的地方就有利益糾葛,何況皇家的女人索求更多。對著你時溫柔、嫵媚、善良、天真,背地裡哪個不是心思深沉手段狠辣?弘歷,有一個重感情、對家人好卻又心性淡泊、有手段的嫡福晉是你的福氣,好好珍惜。以後也別小瞧了身邊的女人。你額娘雖然讓朕失望,可祿常在自己不夠謹慎也是她護不住孩子的原因,朕本以為將她安置在景陽宮有裕妃照看著該無事了,結果……此事以後不必再提。」

弘歷默然,心中思潮起伏。

比起皇父,自己確實幸福多了。至少,額娘不會對自己的兒子下手;至少,自己還有雲珠,還有對自己殷殷教誨用心栽培著自己的皇父。

晚上,摟著雲珠躺在床上,弘歷將雍正的態度告訴雲珠,感歎道:「這後宮女人爭鬥的手段真是防不勝防,以後,以後你一定要當心。」一點都不避諱使這種手段的人正是他的生母熹貴妃。

「是啊,居然能想到將夾竹桃的花汁弄進內造的唇脂裡,這心思實在巧妙。那唇脂本身顏色就艷紅,多幾滴紅色花朵揉出的汁液是看不出來的,而內造的唇脂本身帶有各種花香,恰好可以掩蓋夾竹桃的花香……這樣的手段即便是浸淫醫術幾十年的太醫也難以一下辨聞出來,何況是普通人。」

「你呢,可以嗎?」

「難說。」雲珠微搖了下頭,「我五官比別人稍敏銳些,可太過複雜的氣味也是聞辨不出來的,像我們這種八旗貴女其實在出嫁前都受過管家理事、女紅、才藝及一些醫食上的訓練的,為的就是防備內宅陰私。不過我朝女子早些的十三、四歲,晚些的十六、七歲就出嫁,又要學習各種規矩,妝容打扮,在醫食上所能花費的時間實在有限,最多也是知道些食材相剋、熏香及凶險藥材。」所以八旗貴女嫁人身邊往往都會有經驗豐富的陪嫁嬤嬤。

「天生萬物,食材既有相剋、禁忌之處可被人利用來害人,那花草植物又怎麼會沒有……」他苦笑,只是有些接受不了作為常見的觀賞植物,夾竹桃竟一身是毒,什麼人都可從它身上取得毒汁來害人。

「那是自然,藥材難道不是花草樹木那來的?!」雲珠失笑,慢慢地又斂了笑容道,「我們也不能因噎廢食,食材也可用來調理人的身體健康,藥材也能用來醫治人的病痛,夾竹桃用好了也是良藥。」

「你說得對。」他精神稍振,目光森冷,道:「那些助……的奴才,發現了就該嚴懲!」他的親額娘他是動不了,可那些敢出手的奴才就該千刀萬剮。易地而處,他決不容許有人朝他和雲珠的孩子下手。

至於其她女人的孩子,他的態度或許會跟皇父一樣吧,宮中對懷孕的嬪妃有著各種照顧,有了孩子氣的嬪妃在待遇上更是比無子的好,這樣的條件還活不下來自然是他們的額娘無能了。




107、百般紅紫斗芳菲(下)

八月十五中秋夜,月如銀盤,人間無論貧富貴賤,都閤家團聚在一起賞月、吃月餅。

清宮有祭月之俗。祭月的地點在御花園,園內東向立一架屏風,屏風兩側擺有雞冠花、毛豆枝和鮮藕;屏風前面設一八仙桌,桌上擺一特大月餅,周圍再綴以糕點和水果類,做為祭月供品。

皓月初升,御花園中涼風習習,裕妃齊妃等宮中嬪妃、五福晉吳扎庫氏,和惠、端柔、芷馨三位公主還有永璜、永瑛看著雲珠向月神行禮,祭拜。

她身穿一襲淺黃色素緞旗裝,領口、袖口、下擺鑲了三分寬月白色繡銀色蘭花紋欄杆,外罩一件銀白色素花提紋鑲白狐毛邊馬甲,柔亮的秀髮在腦後梳了精巧的小兩把子頭,多的秀髮堆到頭頂盤了個髻,用一支約七公分長的細長碧玉扁方簪住,扁方左邊為針型,右邊卻雕著鳳首,嘴銜一顆明晃晃的拇指大小的東珠,與她耳上綴的明珠墜子相照映,在月輝下,愈發顯得她肌膚細膩如雪,人如珠玉生暈,雅極美極。

宮中祭月俗禮,向由皇后主持,自雍正七年孝敬皇后薨,雍正八年、九年這個俗禮都是由雲珠主持祭拜,這一點,尤其令熹貴妃心中膈應,使她越發看雲珠不順眼。

沒有皇后,這宮中自是她熹貴妃位份最高,一應禮節都該由她掌控主持才能彰顯她的尊貴地位,怎麼反越了她讓雲珠一個小輩去主持呢?

皇上顯是年老昏聵了,難怪以前皇后看雲珠不順眼。

——熹貴妃完全忘了皇后在時雍正命雲珠跟在皇后身後學習一應祭禮典儀時她對兒媳婦能夠打壓威脅到皇后的那種暗喜了。

她也不想想,其他的筵宴典禮都還是她出面主持的,只是考慮到月亮屬陰,及雲珠極其特殊的命格,所以雍正才讓雲珠主持祭月,不想仍是讓熹貴妃給惦記著了。這只能說,人心是永遠都填不足的。

祭月之後,按皇家人口數目,雲珠只象徵性地在大月餅上切了一刀,便將刀子交給專門的宮監由他們他月餅切成若干小塊分給諸人,每人象徵性地吃上一點,便是所謂的「吃團圓餅」了。

皇上和弘歷弘晝兩位阿哥的也專門給留了出來。

和惠、端柔吃了一口月餅便放下了,這東西一點都不好吃。這個普天之下家家戶戶團圓的好日子,她們的心情並非如表面的那般愉悅安寧,再過三個月,她們便要出降蒙古了,以後還能不能在這紫禁城過上一個中秋節還難說。

常常在和容常在捧著大肚子,小心翼翼地站在一邊,自董鄂氏出了事,她們便如驚弓之鳥,草木皆兵,有些被嚇壞了。原本就有些柔弱的董鄂氏現如今還病躺在床上起不來呢,不但身子骨大損,連精神都弱得風一吹就會去了似的,即便是得了皇上安慰性的晉封為貴人為如何呢。

顧貴人一襲梅紅色緞子旗裝,領口袖口衣擺處俱滾了寬寬的鑲邊,繡著淺色梅花折枝,梳著小兩把子頭,上面簪了朵點翠嵌珊瑚松石絨花,耳上戴了雙翡翠滴珠耳環,襯著她飽滿柔和的面容更為明麗。自進宮,她信心滿滿,覺得以自己的家世、心計、容貌,想上位不難。可到了此刻,她慢慢沉穩了下來的心還無法從驚訝中掙脫。

她知道四福晉很得皇上看重,她也知道四福晉在百官之中宗室之中被人交口稱讚。可自進宮,這位聲譽極好的四福晉深居簡出,偶爾出宮也跟她們這些位份低的嬪妃沒什麼關聯,她漸漸覺得淡了。

直到今晚。

月下的富察雲珠是那樣的優雅清貴,婉約有如月中仙子下凡,昔日在承乾宮所見覺得不過清秀、有幾分雅致容貌突然變得清麗秀逸……自己似乎太過小看這宮中之人了,如果四福晉一直是這副模樣的話,到底是什麼遮住了自己的眼?!

董鄂氏的教訓自己不能不謹記在心。

「額娘可還有什麼吩咐?」雲珠朝熹貴妃行了個禮,問道。

今年因著董事鄂氏小產的事,明面上雖沒怎麼著,可宮中勢力在剪除了大半的熹貴妃心中有些發虛,對外宣稱抱恙,對雲珠主持祭月的事反應倒沒有前兩年那麼大。雲珠在宮中諸人面前對她的恭敬孝順也讓她沒那麼憋氣,聞言淡淡地掃了眾人一眼,「一會兒還有內廷筵宴,大家都回去準備,別耽擱了時辰。身體不舒服的提早說一聲,免得中途出了岔子不好交代。」最後這話是對著懷有身孕的常常在和容常在說的,那兩人感覺到熹貴妃盯在自己肚子上的目光皆不由瑟縮了一下。

「這世道,賊喊捉賊的就是多。」齊妃甩了下帕子,走了。熹貴妃臉上陣青陣紅地,這幾日齊妃李氏也跟著吃了強心劑似地,逮到機會就在她面前刺上幾句……這賤人,想必也知道自己的兒子沒死吧?!

「臣妾也告退了,永瑛身子弱,挨不得餓。」裕妃耿氏向熹貴妃屈身行了個禮轉身帶著吳扎庫氏走了。

對祿貴人落胎的事裕妃也不是不惱怒,熹貴妃的出手跟打了她的臉沒兩樣,她不爭那個位子可自保也是需要勢力需要代表著聖寵的臉面,可雍正的敲打讓她明白,她在宮中的勢力不能再大了,她也不能跟熹貴妃鈕祜祿氏走得太近,至少不能縱容、附和她的行事。

五福晉不著痕跡地瞅了雲珠一眼,跟著走了。

熹貴妃只覺得腦門「突突」地震著,心知祿貴人一事得罪了向來交好的裕妃,卻也不好說什麼。

其她的嬪妃自覺不夠份量跟這幾人比,紛紛作鳥獸散。

雲珠回了乾西二所,在素問和靈樞的幫助下換了件煙青色繡淺粉梨花旗裝,襟口袖口處鑲了寬寬的海棠紅欄杆,上面繡著青色枝葉並綻開雪色梨花紋樣,秀髮全部梳起堆至頭頂再套上綠玉珊瑚珍珠玳瑁做成的鈿子,耳上戴上滿綠水滴型翡翠耳墜,整個人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輕靈、淡雅、高貴。

剛回來的弘歷看得眼都呆了,這樣的裝扮,襯著她柔嫩無瑕的肌膚,淡雅的細眉,長眼,秀挺的鼻,如桃花般輕粉的唇……清冷清貴處,仿如九天玄女姑射仙子,他吶吶地不知要說什麼,只緊緊地拉著她的手,生怕略鬆一點,眼前的人就要消失了。

這傻樣!難道真是見了稍漂亮點的女人就挪不動腳步了?!雲珠抿了抿嘴,無奈地示意素問給他拿來一套杏黃色吉服,親自替他換了。

其間弘歷忍不住色心地偷了幾個香吻,換了雲珠幾個白眼,「幸虧我沒抹胭脂水粉,不然可夠您啃的。」

他噴笑,哪個女人會如她這樣,「不解風情。」他搖頭。

「解風情的女人會有的。」她輕哼了一聲,估計這後宅的女人也在梳妝打扮中,計劃著怎麼與他來一場月下相逢吧。

「雲珠。」他拉著她,欲言又止。

她從沒想過要三千寵愛在一身好不好?!雲珠心中平靜無瀾,眼中卻流露出一抹悵然,遂即隱去,對眼底生疼的他道:「這兩年,你待我如何我心裡清楚,再過,就不合宜了。」

是不合宜,不是不想。

他緊緊地攥著她的手,江山他要,美人他也要,「你放心,她們不是我的妻子,我心中清楚。」哪一天,他卸了這雄心抱負,卸了這責任,他還她一個完整的丈夫。

雲珠低下頭,掩去眼中閃過的那絲嘲諷,她也只是需要一個世俗的丈夫而已。他或者囿於身份地位,或者出於自身的貪花好色,他不可能給她完美的愛戀,她也同樣不可能給。她的心早已裹上一層厚厚的繭,想傾心愛戀,太難了。保護自己不受傷害已成了她刻入骨髓靈魂的選擇。這凡塵俗世的生活,她留戀、享受,卻不會羈絆!最多活個七、八十歲,看著兒孫和順美滿她就要離開。

相攜到御花園時,桌椅、吃食、花卉什麼的都已備好。場地邊上有棵桂花樹,再遠有一碧湖,池中有小島廊橋台榭,上面掛著彩色琉璃花燈,倒映湖中,杳渺如仙境,微風拂來,,桂花飄香,銀色的月輝下,憑添幾許迷離。

這樣的美景,讓人見了心情不由自主地靜謐下來,感受著這種安寧美好。走了幾步,見到同樣相攜而來的弘晝和吳扎庫.海闊珍,心照不宣地笑了笑,眼見人陸續到了,還是入座吧。

中秋節的晚宴向來只是個意思,因為它開始的時間要祭月之後,一套規矩下來能吃得上餐點得到戌正,所以參加的人跟現代人參加商業晚宴似地打扮得光彩亮麗,東西卻是沒用多少的。

這個節日必不可少的唯兩樣,一樣是月餅,一樣就是桂花酒。

雍正與弘歷、弘晝早在乾清宮宴請王公大臣時就喝過酒,距此團圓宴雖過了兩個時辰,身上的酒意卻正好上來,神色都有些鬆緩慵懶,帶著淡淡的笑意。

剛得了筆海外收入的雍正很是大方,宮中嬪妃大大小小都有賞賜,特別是齊妃,更是豐厚。

年老色衰的齊妃怎麼又被皇上看重了,心中嘀咕的同時往熹貴妃和裕妃臉上看去,卻發現她們臉上都是淺笑盈盈一派和樂的模樣,更是摸不著頭腦。這宮中形勢,真是越來越讓人看不透了!

弘歷與雲珠相視一笑,心知雍正是將「弘時」孝敬齊妃的份兒也劃在了賞賜裡,再者,出海一事「弘時」確實是有功的。

「老四家的今兒辛苦了,朕也有東西賞你。」雍正是不可能忘了富察家的功勞的,前兩日聖旨就下了,賞了傅新一個正七品恩騎尉的爵並在理藩院掛了個從五品額外侍郎之職,傅玉則封了個正五品雲騎尉的爵,職位暫時沒有,另有一馬斯喀的孫子也得了個恩騎尉的爵,其他人本就得了財,不幸遇難的,船隊將屬於他的財貨分還給了他的家人,雍正也讓其名字進了烈士陵。這一次船隊所帶回來的資料信息都是寶貴的,對於這一決定,議政大臣們都沒反對。

「謝皇阿瑪賞。」雲珠上前行禮謝恩。

「你知道朕賞你什麼?」雍正也知道她只收了哥哥們給她搜集的一些樹苗種子,當初投入的二十萬兩嫁妝銀子所換回來的西洋貨物全丟給了弘歷處理,儘管知道兒子必會把賺回的錢拿回給她,但她這種魄力與捨得還是讓他高興,這證明她將自己當成了愛新覺羅家的人,與弘歷夫妻一體,不計較這些身外物。

——如果雲珠知道他想什麼,必會覺得誤會是件美好的事。她只是覺得弘歷在雍正這幾年的教導下開始有了質的變化,能用銀錢換取信任及塑造美好形象的事她是願意做的,錢這種東西,她不缺,再過十來年她相信自己能賺得更多。

「是不是跟雪團一樣,是可愛的動物?」雲珠眼睛發亮,珍奇之物普天之下還有誰比皇帝更容易得到的?

「哈哈,果然聰穎。蘇培盛?」雍正很是高興。

蘇培盛親自端了個銅盆過來,雲珠好奇地上前一看,居然是兩隻小烏龜,一隻龜身淡黃中帶著青紋,龜殼卻是金燦燦的——就算是品種為「金龜」的龜也不是這樣的,肯定是變種;再看向另一隻,呵,龜殼一塊一塊的,呈乳白色,龜身也是白中帶點淺黃,身子縮進殼裡不動時倒像玉雕的般。兩隻龜大小不到她手掌的一半大,在她伸出手指碰觸它們時,萎靡的精神一振,擺開爪子撓了撓她的指頭,張開小嘴又咬了咬……沒什麼勁兒,逗得雲珠笑逐顏開,「好可愛,謝謝皇阿瑪,我一定好好養它們!」

雍正點點頭,「等你種的那些東西結了果孝敬一半給朕就行。」

獅子大開口啊,不過雲珠不在意,「本來就會孝敬給皇阿瑪的。」空間裡的臍橙樹已經長得老高,扦插嫁接也成功了兩棵,移一棵出來種到庭院裡也行;另外山竹苗釋迦果的苗也育了八棵出來,各分兩棵出來送到小湯山的莊子種,應該可以。

自完整地感悟了一遍玉蘭樹留下的生命烙印,她停了一段時間,穩固境界,這陣子則在研究那個刻滿了陣法印訣的玉鼎,結合自身的感悟、體會,對陣法和印訣、符菉的認識加深了不少,等過段時間,她自信能解開玉鼎的封印,也離創出武功秘笈這一目標不遠了。

雲珠捧著銅盆回來交給素問,「好好拿著……嗯,你還是先將它們送到我屋裡放著吧。」

「是。」有了小雪團現在又多了兩隻稀罕的小龜,主子屋子裡可真是越來越熱鬧了。

弘歷見她這麼喜歡,心裡吃味,「這麼喜歡?」

「當然了,它們多可愛呀!」

「那你還喜歡什麼,我送你。」

雲珠內心翻了個白眼,臉上卻甜蜜蜜地,「你送什麼我都喜歡。」

弘歷打了個冷顫,終於發現自己問了個蠢問題,訕訕地舉了杯子將裡面的桂花釀一飲而盡。

「皓魄當空寶鏡升,雲間仙籟寂無聲。平分秋色一輪滿,長伴雲衢千里明。狡兔空從弦外落,妖蟆休向眼前生。靈槎擬約同攜手,更待銀河徹底清。皇上,如些佳節,奴婢自薦彈奏一曲以盡趣興。」

眾人側目一看,原來是坐在角落的一身穿桃紅色旗裝嬪妃,嬌柔的容貌裊娜的身姿……這不是承乾宮的劉答應嗎?很快反應過來地將目光移向坐在雍正左邊首位的熹貴妃。

熹貴妃氣了個倒仰,這劉答應她看著就是個不安份的,自進了承乾宮自己就一直壓著沒讓她有機會見到皇上,沒想到這會兒倒讓她竄了出來,也怪自己,最近精神恍惚的沒顧得上她。

「那就彈吧。」這種邀寵的小手段雍正還是樂意成全的。這個團圓宴只是宮中嬪妃及兒女媳婦一起聚聚,連宗室都沒參加,彈個琴唱個曲也談不上丟份。

劉答應的彈琴的技巧還是很不錯的,一首《春江花月夜》十分契合眼前景致不說,曲調也悠揚動聽,悲喜之間見仁見智,正是: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看雍正的神色,倒還是滿意的。

有了劉答應這個先鋒,高答應、李貴人這兩新進的都出來表演了節目,只有顧貴人,無孕,自矜身份,沒有出場。

團圓宴散了之後,雍正宣了齊妃到乾清宮一趟,熹貴妃面色一僵,心中不知何滋味。弘歷卻知「弘時」在那裡,皇父想著讓他們母子見上一面。

接下來的日子,劉答應很是受寵,高答應、李貴人、顧貴人各出奇招爭寵。

作者有話要說:註:文中臍橙變種的時間因寫文需要被魚提前了,相關的歷史事件也是,親們看文別當真哈,事件是有的,東西也是真的,但出現的時間可能就不准了。




108、金風飄菊蕊(上)

九月深秋,天高氣爽,菊花兌放。

雲珠在庫房裡找出了個琉璃盆,在盆裡放了潔白的沙子的精巧的假山湖石,又從空間的靈池裡舀了水放入琉璃盆,兩隻小龜便從此在她的房中安了家,有時團雪還會跳到盆中假山上對著被主人取名為「小金」「小玉」的兩小龜「嘰嘰嘰」地不知在說著什麼。

有時候雲珠會帶這兩隻小龜和雪團進空間,只過了幾天,原來還須喂小蝦米小魚苗的烏龜就改了吃素,蘋果、梨、櫻桃還有松子等堅果它們都吃,某次弘歷碰見大吃一驚,看妻子的目光很是欽佩,不虧是能培養出神奇玉蘭果的人,居然能讓烏龜吃起素來?!

「它們這樣不會有事嗎?」

「反正它們吃了沒事。」雲珠不在意地說,「我覺得挺好的,乾西二所現在最不缺的就是蔬菜水果了,省了多少工夫。」能吃到空間的水和產出的食物,它們高興都來不及了哪還會管是不是素的。再說,蝦魚這種生物她的空間是沒有的。靈池裡種的那兩株青蓮紅荷和兩尾金鯉至今也沒長大也沒產卵,完全與土壤上種植物的進度不一樣,這讓她徹底放棄了在水中養殖的念頭。

空間靈池裡的水與現實中的水差別還是很大的,跟空間的水果一樣,用得多了能讓普通的小動物們變聰明,很聽她這個主人的話,對現實中的植物也能起到極滋潤的補養作用,一月澆上幾次水就能讓它們長得很壯實,對酷熱寒凍的抵抗力也高了不少。

這是雲珠幾年下來的實驗所得。

把它們的天性扭轉過來就是為了省工夫?這種事讓奴才去辦就好了,她倒替人省事。弘歷再次無語了。

雲珠可不管他,重陽節到了,她與和惠、端柔還有吳扎庫氏整日不是窩在小廚房裡做重陽糕、各種花糕,就是跑到御花園放風箏,很是暢快了幾日。

如果是康熙或者歷史上的乾隆在位,他們兩估計會跑到承德避暑山莊行宮渡過,舉辦各種時興活動,可惜現在在位的是雍正,兩位成年皇子除了重陽糕和菊花酒,不得不照常參政、辦差。

對於某人不得陪妻子在這種美好節日出去「辭青」的怨忿,雲珠以一個菊花荷包給撫平了,「和惠、端柔過了年就嫁人了,我跟五弟妹多陪陪她們也是好的。」

弘歷撫著她的秀髮,手指慢慢滑下,挑動著她耳上的心型青玉墜子,聽著她說著給南三所那兒也送了個菊花荷包並幾樣糕點……

逢年過節,她一直都有照顧著福惠。只是像菊花荷包這類東西,雖然外表與自己身上戴的差不離,可弘歷還是清楚,那不是她親手做的。

初逢讓人覺優雅安寧溫婉的女子,當你想跟她進一步接觸時就會發現,她的和氣可親的後面實際上帶著大家貴女特有的客氣疏離,只有她心中認定的親近的人才能慢慢地覺察她的體貼溫柔……當他越發瞭解這一點,越發愛她時,心中那種獨佔的慾念就更強,希望她的目光只放在自己身上,希望她看的、喜愛的只有自己一人,然而,與這相矛盾的,是他想放縱她,只要她能快樂開心,她想要什麼幹什麼他都想去縱容,甚至想著不管付出什麼也要為她辦到。

這種感情是那麼地驚人,從一開始的動心,他沒想到會慢慢深刻濃烈到這程度……只是這種感情,他不能表露,甚至還得掩藏,它太危險,他不確定當他的皇父、額娘窺探到時會怎麼做。

皇家的恩寵是有底限的,這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九月中旬的清晨已經透著秋涼,不過裕妃耿氏卻是幾十年如一日,時間一到便在庭院裡舒展著拳腳,提著木劍慢慢地施展家傳劍法鍛煉身體。

收功完畢,裕妃將木劍遞給沉默的錦鴦,錦鷺上前遞了溫熱的帕子,錦鴛則沏了在一旁等著。

裕妃拭了臉上看不見的汗漬又擦了手,在院中緩步踱了兩圈這才走到放了墊子的石椅坐下,溫熱的剛好入口。錦鴛忍不住問:「主子,真不管祿貴人了?」

她不明白,之前董鄂氏懷著身孕時主子還盡心盡力地提點她,怎麼這會兒她一落了胎就不管了?!主子不是打算拉攏董鄂氏的麼?

秋風漸起了,微凝的眸光掃過被風吹起的落葉,裕妃將茶碗放回石桌上,看了眼滿臉懵懂的錦鴛,走回正殿,「怎麼不去問什嬤嬤?」

錦鴛垮下肩,什嬤嬤整日嫌她腦筋不靈活,她才不要去討訓呢。

見她這樣子,裕妃輕搖了下頭,「你呀,真不適合這宮裡。」想放她出宮,她自己又不願意。

「奴婢是笨了些卻不傻,」錦鴛又振起精神,笑道:「主子待奴婢好奴婢在這景陽宮才有幾分臉面,出了宮不過是名頭好聽,就算是嫁了過得去的人家,難道還能處處找主子作主麼,還不是一樣要面對那些勾心鬥角,留在宮中,至少還有主子護著,奴婢只需侍候好主子就行,就算奴婢腦筋不好使,那還有錦鷺和什嬤嬤她們呢。」

「還說不傻,主子我還能護得你一世麼?」裕妃歎了口氣。

「主子不在,奴婢就不活了唄。」錦鴛輕道。

錦鷺在旁聽了心中一震,這就是主子讓錦鴛留在身邊的原因吧,儘管她比起自己不夠伶俐,比起錦鴦不夠沉穩心狠……

什嬤嬤眼底也露出幾分笑意,想起晉了貴人卻整日以淚洗面的董鄂氏,冷哼了一聲,道:「這宮中還會少了給皇上生兒育女的女人麼,祿貴人若不自己振作起來,便只能沉入泥底一輩子默默老寂於宮中了。」

當年,主子不是也落了一個孩子?在主子和自己還沒有發覺之時。一個小產而已,卻教自小被自己養得身體康健的主子身子受損幾近無法受孕,說沒人動手誰信?!可主子能怎樣?只有忍,只有圖強。若沒有後來那近十年小心翼翼地防備和沒間斷地調養身子,哪裡會有五阿哥的出生?!今日的一切,不是上天的賜予,不是皇上的垂憐,是主子自己爭取來的。

所以主子才冷眼看著董鄂氏自艾自憐,而不再伸手。在這深宮,誰會無緣無故去對別人好?沒得給自己培養對手。

如果分到景陽宮的是常常在和容常在就好了,瞧著她們自董鄂氏出事後就更加謹慎小心的模樣就知道是省心的,聽說兩人好一段時間連胭脂水粉都不敢用,反正又不能承寵,美麗什麼的都是浮雲,生下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什嬤嬤肅著臉,神思遐飛,像她這種在內宅熬了幾十年,又跟著主子進宮侍候的,最不喜心大聰明過頭的人,可對那種軟弱無能又沒腦的卻更不喜。

換現代語,就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所以董鄂氏如果自己看不開想不透,還是早死早安生吧,免得將來連累她主子更多。

「好了,她人的閒事莫管。錦鷺,你去備份賀禮,六阿哥的生辰也快到了,錦鴦待會兒跟我再過一遍給皇上備的壽禮,錦鴛你去東三所看看五福晉準備得怎樣了,真怕她只顧著永瑛疏忽了什麼。」接下來還有熹貴妃的,這越到年底事兒越多,件件出不得差錯。

「是。」錦鷺錦鴛行禮退了下去。

「主子您就放心吧,五福晉是個仔致人。」什嬤嬤說道。

「細緻人有時候才會往往專注些細節而忽略了大局啊。」裕妃對吳扎庫氏這兩年的表現並不是那麼滿意地,一個沒進門的側福晉就讓她抑鬱得產下孱弱的嫡長子,一個病弱的兒子又讓她沒少疏忽後宅……哎,以後要再指了人可怎麼辦?

「您不是指了索嬤嬤過去幫手,五福晉再有顧不到的她也會提點的……這人還年輕呢,慢慢地經些事就成長起來了。」

「但願如此吧。」熹貴妃鈕祜祿氏羨慕她有嫡孫,她卻更羨慕她有個好兒媳婦,不僅孝順還將乾西二所理得井井有條,安安穩穩,可惜有些人總是看不到眼前的好。

錦鴛走出了殿門,目光偶然掠過偏殿的簷宇,心想,孤零零地躺在偏殿中漸漸無人聞問的祿貴人是否會從此沉寂於宮中?

正如什嬤嬤所言,這宮中,誰都有難處,沒道理誰就得去顧另外的人……

福惠的壽辰,雲珠照樣將小一輩的幾人都拉到了御花園堆秀山附近,找了處有廊亭和草坪的地兒辦起了燒烤,這是福惠最喜歡的慶賀方式,自從雲珠來了以後。

雍正對這個兒子意外地有耐心,意外地照顧,在太陽落山前帶著弘歷弘晝難得地從養心殿走了來,福惠俊秀的臉上興奮得有些紅了,親自將自己烤的羊肉串遞給雍正吃。

「烤得不錯。」加了孜然和辣椒粉的羊肉串沒有腥膻味不說還分外的噴香,雍正連吃了兩串,最後還親自烤了個雞翅膀,效果看起來不錯,比弘歷弘晝的好多了。

「皇阿瑪,吃吃這個,烤韭菜。」和惠靦腆地遞了串自己烤的韭菜給雍正。

「好。」雍正接過來吃了一口,讚道:「味道不錯,除了這個還烤什麼?」往旁邊的菜籃子看去,還剩一些香菇、茄子、蚌、魚,還有蘋果?「這蘋果也能烤著吃?」

「嗯,味道還可以,我喜歡。」福惠說道,「皇阿瑪要吃嗎,兒臣給您烤。」

雍正看了他一眼,這個兒子跟自己一樣就是草食性動物,平時吃飯肉類的菜餚幾乎不怎麼動。當然了,雲珠做的例外。「好。」

福惠喜滋滋地挑了個他認為最好的蘋果烤去了。

「皇阿瑪,您試試這魚?」弘歷也孝敬了自己的成果。

雍正接過,心想,幸好離晚膳已過了一個多時辰了,肚子正有些餓,不然還真吃不下這麼多東西……做皇帝也不能太厚此薄彼,每個兒女的孝心都不能推。

就在雲珠和五福晉想著是不是自己也給皇上烤一樣吃食時,有人來解救皇帝了。來人正是安嬪和劉答應、高常在和李貴人,安嬪位份最高,帶著幾人給皇帝行禮,又給亭中諸人福了禮才道:「臣妾與劉妹妹約好逛園子不想半途遇到了高妹妹和李妹妹,就一起了,能遇上皇上真是巧。」

……果然很巧。

相差不到半刻鐘,顧貴人也陪著容常在散步來了。

好不容易到御花園跟兒女們湊個熱鬧就出現這樣的事,雍正很是不耐,「好了,碰到了行個禮就回吧。」

顧貴人第一個反應過來,「婢妾告退了。」皇上本不是特別愛色的,怎可能在幾位阿哥公主面前……不知會不會給皇上留下不好的印象。她低歎了口氣,常常在和容貴人臨近產期讓自己的心有些浮躁了。

好在這場生辰聚會也到了差不多收場的時候,雲珠吩咐下人將東西都收拾好,轉身向毫不客氣將人趕走的雍正道:「皇阿瑪可願與六阿哥到乾西二所坐坐?」

雍正還未回答,弘晝已經不客氣道:「四嫂,你可不能偏心啊,我和海闊珍也要去!」理直氣壯的。

「又沒說不讓你去。」弘歷真想白這個五弟一眼。

和惠端柔兩人抿著嘴笑道:「總不能只撇下我們兩個吧?」

「那就一道吧,嘗嘗你們四嫂的手藝。」雍正微笑道,顯得很是輕鬆愉快,與方才將安嬪等人趕走時黑沉著臉的模樣截然不同。

已經吃了一下午的東西了還能吃得下什麼?只不過是從空間裡的茶樹上采製出來的茶罷。

聽說這茶是雲珠自己炒制的,眾人很給面子地嘗了嘗,很不錯!雖然炒制的沒有上貢的那麼精緻。

「回去給朕包上一點。」雍正喝著覺得不錯,清香甘醇,舌底生津,再配上精緻可愛的點心和他喜歡的柿餅,精神分外舒展。

雲珠又讓人將永璜永瑛抱來,永璜今年五歲,永瑛也三歲,兩個包子都長得清秀乖巧,只永璜壯實些,永瑛瘦弱些,穿著精緻的長袍褂子,給眾人行禮,說不出的可愛。雍正問了問永璜有沒有認字讀書,又讀了哪些,覺得還可以,就對弘歷道:「明年就讓他進上書房讀書。」

「是。」躬身應了。

永瑛還小,又身體弱,雍正便只問他「認沒認字,都認了哪幾個字」之類的話,完了賞永璜一套筆墨,賞了永瑛一塊大猴背小猴兒的玉雕。

因為在雍正問永璜話時他抬著小腦瓜子問雲珠:「四嬸,我可以看小猴嗎?」他記得雲珠有一隻可愛的小猴子,小小的,很好玩。

「當然可以。」雲珠微笑著讓明心到書房將雪團帶來。

明心端著個長方形的檀木盤子出來了,上面放著檀木製的筆架還有雍正當年隨雪團一起賜下來的檀木筆管,雪團正坐在上面看著人呢,眼睛烏溜溜地,一點都不怕人。

「猴子、猴子!」永瑛高興地叫著。

永璜沉穩些,不過那眼睛也是眨都不眨地盯著雪團,覺得它身上穿的衣服小小的,好可愛,真想摸摸。當然,他只是想而已,來的時候額娘已經叮囑過他了,要乖乖的,不能讓嫡額娘生氣,要讓皇瑪法喜歡自己。

可是怎麼讓皇瑪法喜歡自己呢,皇瑪法看起來好威嚴,比阿瑪還讓他害怕。

「它身上的衣裳是你給它做的?」雍正指著雪團身上紅色的馬甲問,他也給自己的愛狗設計過衣裳,款式比小猴子身上穿的還要新穎些,就是沒有小猴子身上穿著看起來有趣。

「沒事的時候做的。」不過一時興起罷了,現代還有專門替芭比娃娃設計衣裳的職業呢,只不過她不怎麼感興趣,只做了兩件最簡單的馬甲給雪團穿,還是有一次冬天帶它出門看著它縮成一團時才想起的。

「做得還不錯,怎麼不給它做件長一點的袍子?」雍正問。

「它常替兒媳婦磨墨,怕弄髒。」

……

兩人討論得起勁,周圍的人無奈了,難道皇阿瑪跟雲珠都是喜愛動物的人所以才處得分外融洽嗎?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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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金風飄菊蕊(下)

搶在萬壽節前,九月底時,常常在生下了雍正的第六個女兒,取名愛新覺羅.芷蘭。常常在晉為常貴人。六公主交由延禧宮主位寧嬪撫養。

不甘示弱,容常在馬佳氏也在十月初為雍正生下第七個女兒,取名愛新覺羅.芷蘿,晉容貴人。七公主由她自己養,把常貴人眼紅的不行。好在她也住延禧宮,寧嬪武氏待她也和氣,想看女兒也便宜。

對兩人生下的都是公主雍正並不覺得失望,宮中的嬪妃不管原先打的什麼主意知道生下的都是公主後也都鬆了口氣,公主好,以後長大了不過出份嫁妝,還能遠撫蒙古。

結果,這口氣沒松幾日,萬壽節時劉答應、顧貴人也被診出懷了身孕,熹貴妃得到消息時只覺得眼前一黑,半晌,推開扶著她的秦嬤嬤跌坐在榻上,臉色陰晴不定。「果然比不了……」

到此時她才佩服起已逝的孝敬皇后,她在時無論是潛邸還是宮中,哪個有孕了?就算有孕也總會有這樣那樣的「意外」沒能生下來!所有人還會稱讚她賢惠能幹……真賢惠怎麼在弘暉出生之前爺沒有子女出世?怎麼與弘暉年齡相近的小阿哥沒一個能活下來?長達三十年的時間裡,爺的子嗣成功生下來幾個?又有幾個活到成年?

「主子?」

「秦嬤嬤,難道我要眼睜睜看著她們將兒子生出來,成為我和弘歷的威脅?」不甘心啊。

「已逝的皇后娘娘難道甘心了?可結果又如何,皇上登基以來對烏喇那拉家都淡淡地……」

熹貴妃沒有接話,她的娘家不也沒什麼聖寵麼,皇上鐵面無私的性子注定了外戚無法坐大,靠皇上?她早想明白了,皇上隨時能收回給予她的一切,兒子卻不能,只有靠兒子得來的尊榮才穩固。

她心中有了可怕的想法,內心深處對雲珠越發不待見,這兒媳婦若真是一心一意對弘歷好就不該將皇上的身體調理得這麼健朗!沒有她,說不定、說不定弘歷已經登上帝位……

——不得不說,她真相了!

才添了兩個公主又有兩個嬪妃懷孕,這個萬壽節雍正分外暢意。不想喜事一樁接著一樁,果親王允禮的側福晉瓜爾佳.□琪被診出懷了兩個月的身孕,怡親王允祥第三子弘暾的福晉富察.珺雅也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子。這兩個弟弟,怡親王就不說了,雍正待他向來是信重有加,感情深厚,嫡長子弘暾能不能活到成年以前是怡親王夫婦時時擔憂的,現在弘暾幾年的食療下來有了不錯的效果不再纏綿病榻還有了親生骨肉,實在可喜可賀;果親王允禮因年紀、出身當初沒參和到奪嫡的酷烈裡去,卻是個明白人,對當時的皇父及自己這個人人避之不及的哥哥卻是恭敬誠直,在自己登基後又多有襄助支持,這幾年緊繃的朝政漸漸寬裕,發展勢頭大好,不再全副身心投入的他便不吝關照起幾位弟弟的身體狀況加家庭生活,而果親王都三十幾歲了府中還只一福晉一側福晉,子女沒有半個,他不由不擔心,雍正八年選秀時便指了威勇候府出身的瓜爾佳氏給做側福晉……這不,有喜了!

心情一愉快,熹貴妃十一月二十五日的千秋節,他也不駁了,給弘歷一個臉面吧。

弘歷弘晝兩個成年皇子如今雖一同參政辦差,他也一樣喜歡,但弘歷畢竟是他看中的大統承繼人,在磨煉上不免對弘歷要求嚴格些,在一些封賞上他也讓兩人顯出了一定距離來。好在弘晝是個心胸開闊的,他本無心帝位,自然也不會覺得皇父的作為是偏心。

「李榮保,朕記得你的後面的四個兒子都還沒訂親吧?」雖然高興,不過雍正還是不喜歡喧囂隆重的慶典,他寧願將時間花在處理政務上。但是萬壽節也難得慶賀一次,趁機給自己幾日悠閒時光也不錯,筵宴過後,王公大臣們很默契地沒拿要緊的政事來打擾他,他便沒事宣自己弟弟、心腹大臣在養心殿泡茶,賞雪,或者一起到園子裡釣魚——可惜天氣冷,魚不怎麼出來活動。

「是,」李榮保恭敬地回道:「因為老六老七出海,他們的婚事便耽擱了下來,老八老九也不好越了兩位兄長先成親。」

「嗯,朕給他們指婚如何?」

能說不願意嗎?李榮保只得跪下,「奴才謝皇上恩典。」只有相信皇帝的眼光了,哎,回去可以跟老妻說不用忙活了。

天知道雍正八年的選秀已過了一年多,撂牌子的秀女好的都被挑得差不多了,留牌子的不能動,沒選過秀的又不能議親,瓜爾佳氏又不願委屈自己的兒子,所以這兩個月來雖然看了又看,還是沒能找到滿意的。

妻賢夫禍少,富察家晚婚晚育的不少,李榮保和瓜爾佳氏倒也不是那麼急,就是等到下一屆選秀,傅新也不過才二十四歲。只是這哥兒倆出海一趟眼界寬了不少,對妻子的要求卻是希望性子開朗堅毅些的……有機會他們還想再出海呢。

「淳親王家的寶蘭郡主剛好小傅新一歲,朕覺著兩人正好相配。」這一年來老十三老十六因為給和惠、端柔兩位公主挑陪嫁嬤嬤,結果查出不少大清公主郡主在蒙古過著受嬤嬤挾制的生活,沒少在他跟前叨念,老七家的大郡主二十五歲就折在了蒙古,二郡主指到了敖漢眼看也不行了,其他的女兒大部份早夭,只留了個七郡主和瘦弱的九郡主,這都求到御前了,他也不好讓人家好不容易養大的女兒全折到了蒙古。

讓傅新尚淳親王家的郡主?李榮保有些遲疑,「老六是庶出,這——」淳親王能願意嗎?他自己都不想自己的兒子娶宗室女啊,身份比其他兒媳婦高,萬一是個性子驕縱的豈不影響家庭和諧?!也不符合富察家踏實的作風。

能不指到蒙古老七才不管嫡出庶出呢,好歹他女兒還是個郡主呢,能吃虧?!「寶蘭也不是嫡出!」身份是重要,可一個人的品性才華同樣重要。雍正可是覺得富察家的兒女都很不錯的,「傅新相貌堂堂,才幹也不錯,朕看著挺好,淳親王也很滿意。你也別擔心,寶蘭的性子也不驕蠻,大婚後要住富察府還是讓他們小兩口出去住,你們自己商議。」

李榮保微訝,原來這門親皇上已與淳親王通過氣了,而淳親王還很滿意?!心中也不由有些得意於自己兒女在外頭的風評竟如此之好。

而他確實是小看了在諸王公大臣眼中的兒女,打從雲珠成了皇四子福晉,並在朝臣宗親中形象完美備受好評,他李榮保的兒女早一個個被拉了出來琢磨了個遍,女兒都很有貴女的氣度,兒子更是個頂個的成才,特別是剛從海外回來不久的傅新傅玉,做為雍正倚賴重用的幾個親王和心腹大臣,心思敏銳的早從雍正的話語裡推斷未來可能要重整水師,那麼富察家的這幾個小子早晚會被重用,前途什麼的是不用擔心了,何況傅新雖是庶出,本身卻有才幹,更具勇氣,靠著自己努力得了皇上青眼封了爵,以後指不定這爵還能再升呢。

從大方面說,富察家族的年輕一代在八旗勳貴的眼裡都很搶手。如果傅新是嫡子,淳親王說不定還不敢應這門親,不過他既打定了以後的日子做個「閒王」,那麼一個人品可靠又有才幹的女婿就不容錯過了。

在他看來,富察家已有鮮花著錦之勢,與宗親聯姻或手握兵權的將領聯姻都是火上澆油之舉,好在富察家不虧為百年大族世代簪纓之家,沒那種爆發戶的做派,還是踏踏實實地做著實事,靠軍功、政績穩步提升著家族繁榮,既如此,這門親又是皇上親指,想必也不疑富察家的忠心,他還有什麼可慮的?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不管指的誰,女兒能留在京裡就好。

「至於傅玉嘛,科爾沁貝勒博爾濟吉特.阿喇布坦的小女兒不錯,性子爽朗活潑,想必合你兒子心意。」雍正微笑著,想起一個多月前宣傅玉他們進宮談話時,他說起要娶個性格堅毅爽朗的,可以陪他一起出海或者在家為他照顧父母兒女等他回來。

博爾濟吉特.阿喇布坦乃孝惠章皇后科爾沁一支,這一支,身份尊貴,在科爾沁的地位卻不高,至少比不得孝莊文皇后那一支的親王世襲,再加上人丁不旺,所以威脅性不高的,正常情況下皇帝樂意優撫,以顯示滿蒙一家。

不過收進後宮還是指給皇子就免了,低點的位份都拿不出手。且世祖聖祖在位時就努力在消減蒙古在後宮的勢力,沒道理到了他這一代給反過來扶持,做宗室福晉還可以,入宮為妃就算了。

去年選秀時阿喇布坦的小女兒年齡卻又還小,指給允祜允秘或者弘皎都不適合,只好先留牌等著再指婚或復選。這不,人選出來了,給李榮保嫡子指婚也不能身份太低,兩相一對,正好。

阿喇布坦身份雖貴,但在科爾沁的掌控權卻不高,富察家的嫡子娶他的女兒可比娶滿八旗著姓大族出身的貴女教他放心得多。

且不說李榮保回了家後怎麼說,得了指婚消息的博爾濟吉特.班第卻趕緊地快馬加鞭將消息傳回了科爾沁,頂著個科爾沁親王頭銜的他一生絕大部份的時間是在京城度過,對大清如今的形勢可比遠在蒙古的不少親王郡王清楚,蒙古想要再出妃子皇后那是做夢了,指給宗室為嫡福晉倒是有不少,可問題是暫居在他府上的博爾濟吉特.敖登都沒趕上,剩下的宗室阿哥不是年齡不適合就是才幹不怎麼樣,看不入眼。

「哎呀,這可真是太好了!」他的側福晉巴爾達氏高興道,「這可是四福晉的嫡親兄長呢,是剛從海外回來的那個吧?」

班第點頭,眼睛微瞇道:「是,皇上封了他個雲騎尉的五品爵位。」這麼重視肯定不只是開拓了海貿的關係,莫非皇上要動水師?他可以說是在宮中長大,對康熙對當今的性子都是熟悉的,又從理藩院侍郎左遷到內閣學士不久,這點子風吹草動的推測還是有五、六成把握的。

沒想到皇上居然將敖登指給了李榮保的嫡次子傅玉。哎,自己是沒有適齡的女兒,不然這樣的女婿人選他也想要啊,可比指給宗室好多了。對博爾濟吉特.敖登道:「富察家世代跟在皇帝身邊,很得聖眷,是個沉穩又厚積薄發的世家大族,門風不錯,李榮保的兒子也是個頂個的好,這門婚事相信你阿瑪也很滿意。」

巴爾達氏又道:「以後就算不能繼承家業,這身家也是豐足的,前途更是不愁了。」

「王爺,福晉,敖登想看看那個傅玉。」敖登努力掩著羞意說道。聽起來那個富察.傅玉是不錯,可她還是想看看他人長得怎麼樣。

班第沉吟了一會兒,才點頭應允:「我們蒙古兒女沒那麼多規矩,傅新在理藩院掛了個職,我改天讓他給傅玉說一聲,要見就見吧。」轉頭又對巴爾達氏道:「這些日子你多教教敖登一些為人婦的道理,富察家門風再好,過了門那也是人家媳婦,入鄉隨俗,該守的規矩禮節還是要守的。」

「是,王爺。」巴爾達氏沒有兒女,自敖登進京準備參加選秀至今也有三、四年了,看著她從一個單純爽朗的蒙古女孩長成兼具滿蒙女子特有的優雅爽利,心裡早把她當了女兒看,這會兒得了指婚的旨意,自然要盡心盡力。

……

秋天真的是個收穫的季節啊。接到消息的雲珠內心感歎著,她得的消息不僅是上面的,還有惠珠的,今天早上她剛剛生了個女兒。

「素問,兩位哥哥的賀禮準備得差不多了吧?」好在她就是個愛未雨綢繆的,從兩位哥哥出海回來就開始擬他們兩人的大婚賀禮單子。希望大婚的日子在明年,這樣她就可以參加婚宴了。

話說給孝敬皇后守孝還是很不錯的,至少避過了很多紅白事上的應酬。當然,自己家人的就另說了。

「都備好了。」

這時,郭嬤嬤進來了。「主子,幾位格格將您交待下去的給熹貴妃娘娘千秋節備的各種女紅都做好拿過來了,您要不要看看?」

「哦,」雲珠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讓她們進來吧。」




110、弓刀(上)

「婢妾給福晉請安,福晉吉祥。」

「起喀,都坐吧。」雲珠淡淡地說道,「都將做好的女紅帶來了?打開我看看。」

「是。」坐在地屏坐上的福晉姿儀優雅,渾身透著股淡如遠山,柔漠如輝月的氣質,明明看著極為親和的人,卻有著若有似無的威儀,令人心生敬畏。蘇寶柔這兩年很少見雲珠,每次見都覺得心中羨慕,此時跟著其她人一道應著,也不敢第一個表示。

富察.芙靈阿自生了弘歷的長子永璜,位置在眾格格當中向來排第一,這時也不例外,她六月份時從雲珠這裡領到的是一匹毛青布並一匹鵝黃緞,毛青布做的是件冬天穿的夾綿常袍,布料上繡了精緻的海棠花樣,鵝黃色的緞子做的是繡了紅梅的長背子,適合秋冬加在薄綢或緙絲做的旗裝上。

雲珠看了,點了下頭,「不錯,繡工精細,看得出是用了心的。」芙靈阿聞言笑道,「福晉覺得好那婢妾就放心了。」也不多說,親自將兩件衣裳小心疊好放回方形檀木盤上。

高露微侍候弘歷的時間又比珂里葉特.果新早,再加上珂里葉特.果新不明不白地導致了永璜的早產在弘歷心中有了不良印象,便蜇伏起來,事事不與高露微爭,高露微得她容讓慣了,此時也當仁不讓地第二個站了出來。

只是她的心情並不怎麼順舒,箇中原因雲珠再清楚不過。

每年不管雍正的萬壽節、熹貴妃的千秋節辦不辦,他們的壽禮乾西二所都是要孝敬的,所以雲珠從庫房裡拿了各種毛皮、綢緞、布料分給芙靈阿、高露微等幾位格格,言明了要給皇上或者熹貴妃做什麼樣的東西,這樣一來,為表孝心她們不僅要親自動手,更要做得精緻、用心,讓使用的人穿著用著舒適,隨意弄壞的話,往大了說就是不敬不孝,雲珠懲罰她們是沒什麼可指摘的。

這個方法,一來讓她們在守孝期間有事可做,不會有時間鬧出什麼ど蛾子,二來,也更能表示乾西二所上下一體,對皇上和熹貴妃的孝順之心。

當然,裡面還有更深一層的原因,不可對人言。

這幾年來,高露微面上恭順,實則時時刻刻都在謀算。她藉著父親的高斌的手中權利之便,與哥哥高恆年年在蘇州織造裡的進貢裡放進了一批染了藥的料子,更是使了路子將這些料子分到了乾西二所。

不過雲珠這幾年來放進高家的幾個釘子有得了重用的,有隱匿在不受人注意卻掌握著關鍵位置的,因此探到了不少秘事,其中有高斌替雍正巡查江南貪弊的資料、有高恆悄悄送出消息謀劃的事,在有心算無心之下更是對添了料的貢品一清二楚。近兩年她利用富察家先輩掌內內務府大臣之職時埋下的勢力橫插了一手,使得這些料子也分了一些到承乾宮、景陽宮,這樣將來事發時乾西二所的目標性不會太強,也更能起到皇帝的重視。

順手推舟,借刀殺人,這兩招雲珠極愛用,乾西二所分發下來的東西都是她在分配使用,高家辛辛苦苦送進來的料子她絕大部份讓蘇寶柔高露微給熹貴妃做了長袍、綿襖、中衣、鞋襪乃至靠背、坐褥,剩下的小半部分夾在其他的料子裡她也大方地分給了高露微幾人。

蘇寶柔也就罷了,她本是靠著熹貴妃才被指進乾西二所,討好她是心甘情願,高露微卻在拿到雲珠分發下來的料子所飽受了一番心理折磨。

什麼樣的料子加了東西高露微心中清楚,她又是高興蘇氏幾人都得了這些料子,又是苦惱自己分的份例全都是這些加了料的,自己無法做來穿用不說,送人雖能達到目的,日後出了事卻也脫不開干係。

將給熹貴妃做的春裝旗袍、衣素緞做的裡衣、皮毛綢緞做的坎肩、裌襖、綾做的長襪等給雲珠過目,得到她的認可後,高露微將它們收好,又從臘月那兒接過一些衣襪呈給雲珠:「這是婢妾給福晉做的,還望福晉不嫌棄婢妾手藝粗陋。」

都令她給熹貴妃做衣袍了,熹貴妃穿得自己倒嫌它們粗陋?傳出去自己這四福晉也當到頭了。似笑非笑地睨了高露微一眼,直到她臉色發白行禮的動作快要維持不住,才道:「起身吧,你這心意我收到了,給皇阿瑪和熹額娘做女紅都還不忘我的份,可見是有心的,放心吧,我和爺不會虧待你的。」

一旁的明心立即上前接過高露微呈給雲珠的方盤,放到一邊。

雲珠的話音才落,富察.芙靈阿和珂里葉特.果新已從暗地裡的不屑撇嘴轉成了利箭般的厭惡,狐媚子,果然是想通過討好福晉向爺邀寵!連蘇寶柔都微不可覺地蹙了蹙眉,這高露微心也太大了吧,從女色上討好爺也就算了,連熹貴妃和福晉都使力諂媚,還留不留條路給別人啦?!

果然是奴才出身,改不了謙卑、低下、侍候人的作風,珂里葉特.果新心中冷哼,覺得高露微花樣百出也不怕出醜露乖,自己再忍下去說不定真被擠到無處容身,便笑了一聲,上前道:「高妹妹果然是有心的,不若哪天也給爺做幾身衣裳吧。」給雲珠行了禮,獻上自己做的女紅,「婢妾手藝不精,比起各位姐姐實在汗顏。」

她這話既揭了高露微不可告人的目的,又隱晦向雲珠表明了自己安份守拙的心思,一舉兩得。

雲珠笑了笑,一一看過她的女紅,「針腳細密,也是難得了,以後不必如此過謙。」

果新聽她這麼講,也不知她是什麼意思,只得恭順退了回去。蘇寶柔見狀,將自己的份兒呈了上來,雲珠一一檢閱,覺得同樣富貴的花樣,她做出來偏有幾分端莊大方,覺得是用了心思的,便稱讚了一番,道:「自蘇格格進了乾西二所,轉眼也快三年了,你放心,等出了孝我會安排你的好日子的。」

「多謝,多謝福晉。」蘇寶柔面色嫣紅,柔順地謝過,無視高氏等人利箭般扎來的目光。

「好了,我也不搶你們的功勞,你這便帶著做好的壽禮跟我去一趟承乾宮吧。」歷來皇子府孝敬給皇帝和皇后、額娘的壽禮都是提前十天半月的,像先帝兒子眾多,還幾個兒子相約到暢春園亦或在自家園子請了戲班藝人宴請壽星,博其一樂。「明心,去看看郭嬤嬤和靈樞那兒給額娘的壽禮都備好了沒有,好了就走了。」

「是。」東西自是早就備好了,自己這一趟也就是通知可以啟程往承乾宮了。

「走吧。」雲珠扶著素問的手站了起來,走下地屏寶座,率先出了正院。芙靈阿等人連忙親自將東西捧著跟了上去。以她們的身份能去承乾宮是雲珠大度給她們露臉的機會,像嬤嬤或貼身宮女自是不能帶的。

沒想到福晉連半天的時間都不讓她們做的這些東西在正院待!高露微咬咬牙,捧著方盤跟在了芙靈阿的後頭慢慢地走著。熹貴妃那個死老婆子向來看不起自己,偏偏還讓自己年年給她做衣服,也不看她享不享受得起……

她很疑惑為何每年孝敬給熹貴妃的壽禮都是自己與蘇氏做的多,卻自認自家手段隱秘一點都沒懷疑到雲珠是有意而為。本來,像她們這種皇子格格,要討好的話,皇子的生母自是比皇帝更為對自己有利了,自己還夠不上格讓皇上垂注。

所以猜來猜去,認定,讓蘇氏做是疼愛她,想讓蘇氏在弘歷面前露臉,讓自己做則是存心折騰自己了。說不定,熹貴妃還知道當初孝敬皇后暗中與自己有聯繫。那個與臘月交好的臘梅不就是讓熹貴妃給拿捏了個錯處送進了辛者庫的嗎。

到了承乾宮,早得了消息的熹貴妃已安排了人在宮門口候著了,一連串含著喜意的通報顯得整個承乾宮都喜氣洋洋,格外榮耀。也是,連已逝的孝敬皇后都難得過上幾次千秋節,她熹貴妃如今卻得了皇上的諭旨,得以過上一個舒心、隆重、氣派的千秋節,怎麼能不喜慶萬分呢,從得了旨意,整個承乾宮的奴才走路都有風了。

「四福晉安。」秦嬤嬤親自守在承乾宮正殿門口,一見雲珠來便笑容滿面地行禮請安。

「怎麼敢勞秦嬤嬤。」雲珠虛扶了她一下,「額娘可在?」

「正等著四福晉呢。」一早不少嬪妃們來請安湊趣,言笑晏晏時就接到了四福晉遣人說要呈獻壽禮,眾人都紛紛向熹貴妃道賀,說多麼孝順的四阿哥四福晉,這壽禮早早便備好了。直說得熹貴妃眉開眼笑,備覺有面子,當下便打發了人到宮外候著,又讓秦嬤嬤親自到殿外迎接。

「那我們就先進去了。」

一進殿門,熹貴妃正坐在地屏寶座上,兩邊坐著延禧宮的寧嬪李貴人常貴人、永和宮的顧貴人、鍾粹宮的高常在、還有小心陪坐一邊承乾宮的劉答應。

「兒媳婦給額娘請安,額娘萬福。」雲珠恭敬地給熹貴妃行禮。

熹貴妃見她一襲藕荷色雲錦旗裝,披著件紅狐毛荷擺披肩,腦後梳著小兩把子頭,柔亮順滑的秀髮堆到頭頂結成橫長式髮髻,中間戴著寶石珠花,左邊綴著兩朵焰火般的山茶花,右邊簪著支赤金纏絲鳳首銜滴珠釵子,耳上戴著東珠,皓腕套著羊脂白玉鐲子,如水般清婉的氣質分外契合著這種金尊玉貴的明麗打扮,看起來,更是嬌艷幾分。想到孝敬皇后的孝期就要過去,以後她天天能這麼千嬌百媚地出現在弘歷面前引得兒子眷戀,心不由沉了沉。

眼光從高氏蘇氏幾人身上掠過,沒漏過她們身上的穿著打扮,心想,在對待這些妾侍上頭她倒是個賢惠大方的,罷了。不願在這喜慶的日子想那鬧心的事,她微笑道:「快起來,怎麼帶了她們幾個過來?」

「她們也都為額娘的壽禮盡了自己的孝心,媳婦也不能貪功,便讓她們帶著自己做的一起過來了。」

畢竟是弘歷的格格,就算不討熹貴妃歡心也務求不讓她看自己不順眼啊,所以這些女紅不僅是做工分外精細,連款式花樣也是端莊、清雅、艷麗風格不一而足,熹貴妃略略一看,便含笑點頭:「都有心了。來人,搬幾個墩子來。」

雲珠做為皇子福晉是不必向妃以下的嬪妃行禮的,相反,除熹貴妃外在坐的嬪妃都要給雲珠行禮,過後,她們自覺地挪出了位置準備給雲珠坐。而芙靈阿高露微等人,沒有熹貴妃的特許,是沒有坐下的資格的。

「奴婢謝過貴妃娘娘。」芙靈阿等人行禮後才小心地坐到繡墩上。

「額娘,這是四阿哥跟媳婦孝敬的壽禮,恭祝您錦悅呈祥、福壽雙全。」將長長的一張禮單奉上,裡面大多就是衣袍女紅,不過前面還是有幾件不錯的精品,其中便有一座鑲了鳳穿牡丹雲錦的紫檀屏風,還有幾套款式尊貴典雅的金飾珠寶,都很適合熹貴妃用。

從壽禮上可看出,備禮的人很用心,貴重卻又不會顯得太過奢華,一切都很合宜。熹貴妃也不會將單子攤開給在座的嬪妃看,示意女官春蘭上前接過、收起,便讓雲珠坐下,慈愛憐惜道:「這陣子可累壞了罷,又要準備皇上的萬壽節壽禮,又要準備本宮的,家裡頭又是喜事連連的……」

雲珠抿嘴笑道:「這樣的喜事兒媳婦就是多累幾回也是甘願的,但願年年歲歲能給皇阿瑪和額娘盡孝才好呢。」

李貴人等人紛紛贊和,不管心中如何想,這四福晉跟熹貴妃總是不能得罪的。

熹貴妃頓了頓,笑道:「這孩子就是嘴甜!」內心卻想,這還是不是個傻的,皇上要真活上百歲,那弘歷的好日子可不遙遙無期了?!不過看著淺笑如玉的雲珠,轉念又道,這可是個聰明人,怎能不知,想必心中另有打算罷。

雍正七年京師地動後雲珠的表現更是讓她提防不已,那種氣度手腕她心中再怎麼不願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有所不及的,對於雲珠在她跟前的一些表現,也覺得她有時是裝著聽不懂地應付。

若不是看在玉蘭果和皇上、弘歷對她重視的份上,她也不會強忍著那口氣不能發作。

劉答應在脆聲笑道:「四福晉秀鍾華閥,行事端方,克孝克慈,可是皇上讚過的,奴婢只希望肚中的孩兒能及上半分就萬分感謝了。」

雖然住在承乾宮,劉答應受寵之前卻飽受熹貴妃壓制,本就不滿,懷胎之後更是因祿貴人落胎一事防熹貴妃很緊,若不是還有著皇上的幾分寵愛在,只怕難以生存。她本是個伶俐有眼色的,這段時間不著痕跡地討好雲珠卻是想著從她身上借力能搬出承乾宮去……




111、弓刀(下)

「娘娘,四阿哥來了!」秦嬤嬤進來稟道。

「哎喲,這才下了朝吧,四阿哥這麼快就到了,可見是心念著貴妃娘娘呢。」李貴人趕著拍了一馬屁。

這念著誰還不知道呢。寧嬪笑吟吟地瞅了一眼雲珠,「跟四福晉約好了吧?」

雲珠大大方方道:「自是說好了的,額娘的千秋節,為人兒子媳婦的怎能不慎重。」

熹貴妃臉上的歡喜又深了些,也不理這話茬逕自對秦嬤嬤道:「快讓四阿哥進來,都是自家人,拘什麼禮。」

弘歷近幾年身上皇子威儀日重,合身的松青色鑲黑貂毛邊錦袍包裹著他頎長的身體,俊逸的臉龐經過時間的淬煉線條越發顯得剛毅起來,狹長的眼眸深邃如淵……尊貴優雅沉穩處是越來越像皇上了,除此,他身上更有著令女子喜歡著迷的氣宇軒昂,那是一個男子處於最有力量年齡段的體現。

富察.芙靈阿幾人臉上不約而同地浮起桃色紅暈,連蘇寶柔也是眼中閃過迷戀的羞意。

「兒子給額娘請安。」

「來額娘這裡還這麼多禮做什麼,春蕙,快扶四阿哥起來!」雖然兒子一進門就給自己行禮,可眼力尚好又全心關注著兒子的熹貴妃還是沒有漏掉他瞬間從雲珠身上收回的眼神,第一眼,他關注的竟是富察.雲珠呵,果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麼。

寧嬪李貴人等人也不好再待下去了,給四阿哥行禮後便告了退。

熹貴妃自不會多留,讓秦嬤嬤和夏荷送了她們出去,便親自走下來拉著弘歷的手微笑道:「今天可還有差事?沒有的話陪額娘用晚膳吧。」一邊又轉頭吩咐道:「春蕙,去沏杯熱茶來給四阿哥暖暖身子,不,還是奶茶好了,空著肚子不宜飲茶,免得把腸胃熬壞了。」

平日在乾清宮是少不了點心的,不過上朝就不同了,就算是皇帝也沒有那時吃東西的。今天又討論一番河道水利的整治進度,效果沒出來,庫銀卻大量地投入,不少大臣開始反對這樣無限制地支出,有的則堅持不能中途放棄,辯論失了依據,有些陷入膠著狀態。所以這時候,他確實感到有些口渴和腹中空空。

「什麼事也沒陪額娘用膳重要,本來就打定主意今天賴在額娘這兒不走的了。」雲珠默契地上前跟弘歷一起扶著她走向次間,一起坐到炕榻上。

接下來的時間,弘歷講他在外頭的一些有趣見聞,逗得熹貴妃頻頻發笑,雲珠則是不時地給這娘倆遞茶端點心,然後,不失時機地在弘歷說到某處時便道哪日哪時送給熹貴妃的瓷器或織毯、繡品、吃食就是爺托送回來的特產……

一下子,連熹貴妃都覺得兒子孝順極了,時時不忘自己。氣氛越發顯得融洽,喜悅。

弘歷才發現,原來自己不在的時候雲珠是時刻都沒忘了孝順自己的額娘啊,什麼都緊著承乾宮送,可歎額娘卻無視她這番心意。也不想想他出門是辦差的,怎麼可能到了地兒花時間去逛街買特產孝敬於他來講只有生育之恩的額娘?一些東西也不過是吩咐下人去買,自己關注也只是雲珠喜歡的稀罕植物種籽幼苗……不過他倒是記得其中有幾樣吃的是傅恆笑著說要買給姐姐試試看好不好吃,想來收到東西的雲珠都以自己的名義送了不少到承乾宮了。

他自是知道雲珠孝順的,只這時一處一處地說出來卻更深刻明白,對她的憐惜和愛重自也更深。

「眨眼就又是一年了,這孝期也算到頭了,額娘到了這歲數就指著你開枝散葉,額娘好抱孫子孫女。」

弘歷淡笑,「額娘喜歡抱孫子怎麼不早說,把永璜抱到承乾宮養也不是問題啊。」

「這能一樣麼,永璜再好也不是嫡子!」熹貴妃說道,「裕妃好歹還有個永瑛呢。」

是嫡子就不可能抱到承乾宮養。明明就是嫌棄永璜出生時辰不好,弘歷心裡嘀咕著,道:「這不是兒子那兩年去了西北嘛,兒子和雲珠還年青呢,不急。」

難道她就只能指望富察.雲珠生孫子嗎?熹貴妃瞄了眼逗著永璜說話的雲珠,也不知她聽不聽得到,「雲珠是個賢惠的我自然放心,只是這後宅還是雨露均沾的好。」

「額娘,好端端的講這個幹嘛,這還守孝呢。」居然管起他的後宅了,這真是他的親額娘嗎。弘歷惱了,臉上卻不好表現出來,不孝的帽子壓死人啊。

熹貴妃聞言一堵,是啊,守孝呢,之前皇后沒死雲珠也算不上獨寵,她也是皇子格格的身份過來的,在皇家,說句不好聽的,這格格也就比侍妾多了個名份罷了,一樣屬於「妾」,怎麼能要求她們的侍寢、待遇與側福晉、福晉相比呢?!

畢竟不是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也不好迫得太緊,除了宮權外熹貴妃大部份的注意力都放在弘歷身上,自然看出了他此時的不願多談……或者是不願她干涉。撫著額際,她輕歎:「是額娘心急了。你自小聰明,心志堅毅,怎麼做你自然是心裡有數的。也不知是不是太累的緣故,最近頭有些痛。」

「有沒有宣太醫看?這都快過年了,您身體吃得住嗎?」

熹貴妃一凜,睜開眼瞧見兒子臉上關心擔憂的神色,心中一鬆,勉然笑道,「沒事,就是這幾天歇不好而已。已經讓太醫開了安神湯喝著了。」

論起權謀心術,熹貴妃實在不夠弘歷瞧的,她的神情怎麼逃得出他有心的觀察呢,聽她這麼講,他也只能心中一哂,任她去了。端起溫熱的奶茶,他眼神看向雲珠,恰好碰上她側首回眸過來,嫣然淺笑的動人神態,心中不由暖暖的,多麼心有靈犀啊,他的賽雲珠可不是那起子攥權不放的俗人。

這一年多來他在京城的時間多些,對乾西二所的運行狀態也瞭若指掌,他的福晉可是個懂得用人放權的主子呢,每天的生活不是曬花茶、做果脯、釀果酒就是刺繡、製衣、練字……趣意盎然得讓自己羨慕。

「娘娘,晚膳好了。」春桃進來稟道。

「嗯。」熹貴妃應了一聲,站了起來,對底下低聲說話的蘇寶柔幾人道:「到偏廳去吧。」

說是一起用膳,卻分了兩桌,熹貴妃、弘歷、雲珠、永璜一桌,幾個格格一桌。所有人都秉著「食不言」的規矩,安安靜靜地吃完了一頓飯。

一個貴妃的千秋節是怎麼也比不上皇帝的萬壽節的,深知雍正性子的內務府總管就算想巴結弘歷將千秋節辦得大一點,也是不敢的,一切就按貴妃的規制進行。不過,皇帝即位以來包括已逝的孝敬皇后在內也沒給後宮嬪妃辦過幾次千秋節所以熹貴妃也確確實實是風光了一把,嬪妃第一人的位子是坐得穩穩的。

進入臘月後,皇宮也開始忙碌起來,不過,熹貴妃依舊手抓宮中大權,雲珠也樂得過悠閒的生活,反正孝期將盡,各種束縛講究也都放寬,她便跟弘歷「偷偷」出了幾趟宮,到過履親王府探望很久沒見的履親王福晉,逗逗小大人一樣的弘昆,又回了娘家,兩位哥哥大婚前的各方面禮節如納彩、小定等已開始進行,大婚日期就定在明年的二月十二百花節。

九歲的明亮早開始讀書習武,性子與他阿瑪傅廣成的端方肅正截然相反,很是跳脫,靈活又不會讓人覺得輕佻油滑,看見雲珠依舊親暱,一個勁地圍著她數著她時不時遣人送進府的水果、點心哪樣好吃,他最喜歡哪種,家裡人又喜歡的是哪種……

由其言可推出這孩子素日的觀人於微,對他很有印象的弘歷看見他也忍不住渴望起自己與雲珠能夠有一個這樣的孩子了。

想起懷了孕的珺雅,便想起年紀輕輕已成了郡王的弘皎。年初時弘皎便與中書卓林泰之女西林覺羅氏成婚,只是不知為何,那西林覺羅氏自進了怡親王府便終日鬱鬱寡歡,到了五月份,甚至病倒在床再起不來……

若他們夫婦和美雲珠倒還可以偶爾上門與珺雅見一次面,現在她卻要考慮起怡親王福晉的感受,最終還是按下了去探望的心思,只讓人帶了不少孕婦常用的膳譜過去給珺雅,知道她與腹中胎兒健康便好。

還是有個自己的孩子好。珺雅若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只怕怡親王夫婦便要為弘暾這一脈過繼嗣子了。雖說這時代人們對嗣子的要求嚴格,但凡他們有忤逆不孝的言行出現,整個社會家族都會對之進行譴責乃至懲罰,可總歸隔了一層,難以體會那種天倫之樂。珺雅是雲珠難得保持了多年交往的閨密,她還是希望她能體驗那種家庭圓滿的幸福的。

至於另一個交好的兆佳.玉桂也於雍正九年十月底給鎮國將軍的弘鼎生下了他們的長子吉興,小日子過得很滋潤。雲珠礙於身份和守孝,三年下來也不過是回娘家幾趟,親朋是很少走動的,不過這些消息卻從沒錯過,每每想起,就會順帶憶起難產去世的赫蘭,覺得世間的緣分真是奇妙。

只怕是玉桂也沒想過當初一同選過秀的赫蘭,在岫雲寺一起拜過觀音殿的赫蘭,會與自己先後成為同一個男人的妻子罷。

過了小年,雲珠便自動地不再出宮,各種祭禮、筵宴,她少不了當當佈景板的。忙過了正月初八,雲珠便讓蘇寶柔開了臉,敬了茶。

敬茶的時候,愀然不樂的高露微見雲珠穿著她給做的織金綿襖,眼睛亮了亮,心情變化之劇連弘歷也感受到了,等她們告退之後問道:「高氏吃錯什麼藥了?」

從他的語氣就可推斷出,恢復了後宅巡寢的弘歷並沒有戀上高露微的辛苦改變,相反,他對這個女人的戒心更深了。

儘管用靈力隔了衣服與肌膚相觸,雲珠還是覺得不舒服,一回了臥室便將它脫了下來,道:「可能是見我穿了她給做的綿襖了。」

一件綿襖就值得這麼高興,一個時辰下來那唇角都是彎的?弘歷陰謀論了,「衣服沒問題吧?」

「應該沒問題,你知道的,我身邊的素問靈樞略懂藥理,衣服她們也查了,不然我怎麼敢上身……只是,不知為何,穿著還是不舒坦,可能是料子的原因罷。」雲珠隨口道,心想,讓高氏自以為得逞,又可為日後的佈局補上一筆,多划算啊,一個時辰的功夫。

她貼身的衣服向來是細綢或細棉做的,做工極精細,稍有線頭擱衣服上都會覺得不舒服……弘歷想到此處,不免憶起她柔嫩細緻的肌膚,心中一熱,笑道:「不過想著討好你,不喜歡就扔掉。」留著當踏腳布他還怕有危險呢。

雲珠親了他一下,給他換上常用的荷包。「好了,趕緊走吧。」不管他夜裡在誰屋裡留宿,又或半夜就回了外書房歇息,他必是上下洗漱乾淨後才回後院與雲珠一道用早膳,順道換上當日要穿戴的衣帽鞋飾,才出的門。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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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孕事(上)

二月初二,和惠、端柔兩位公主出降蒙古。

怡親王福晉和莊親王福晉兩人眼眶都是紅紅的,倒是熹貴妃很是鬆了口氣,這兩位公主只是養女,輕不得重不得,又與雲珠交好,兩位親王福晉又得了皇上的諭旨時不時進宮教導兩位公主管家理事等本領,自己做為宮中位份最高又掌著宮務的貴妃實在不好不理會,而親王福晉也不是她能怠慢的,久了自然會厭煩。

「福晉,蘇格格遣人來報身體有些不舒服。」馮益上前躬著身子低聲稟道。

「哦?派人去請個太醫吧。」

馮益抬眼看了面不改色的福晉,應聲去了。

「怎麼了?」熹貴妃見到她這邊的動靜問道。

「蘇格格身體不舒服,兒媳已經讓人去請太醫了。」

她倒是坦蕩,熹貴妃點了點頭不再關注。過了半晌,馮益來報,「蘇格格已經懷了一個多月的身子。」

雲珠對熹貴妃道:「額娘,媳婦剛得了件喜事,蘇格格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子,年底您又可以抱上小孫子了。」

「啊,那今兒可是雙喜臨門了。」熹貴妃面上一喜,「春蘭,去挑些得用的藥材還有綢緞賞給蘇格格。」

「恭喜貴妃娘娘了,這四阿哥又要再添子嗣,真是多子多福呢。」一旁的嬪妃紛紛道賀。

「恭喜姐姐了。」裕妃對熹貴妃說道。

熹貴妃瞅了雲珠旁邊的五福晉一眼,道:「妹妹何必羨慕,你都抱上嫡孫了,我這還沒影呢。過兩天弘晝要納側福晉了吧,明年她也能給你添個孫子來。」

這話被五福晉聽到,她面色一白,縮在皇子福晉朝服袖裡的手掐得生疼。裕妃看了兒媳婦一眼,暗歎了口氣,「只要他們小一輩的能和和睦睦過日子就行了。」

弘晝的那個格格實在被吳扎庫氏打壓得不像話。熹貴妃勾了勾唇角不再說話了,她倒是希望弘歷的後院能出一兩個給雲珠添堵的呢。

雲珠這邊又吩咐人去給雍正、弘歷報喜,後對馮益道:「哪個太醫診的脈?請他順道也給其她幾位格格診下脈吧,免得哪個懷了孕也跟蘇格格一樣不清不楚,不知保養。」

「今天恰好有蘇太醫當值,所以請的是蘇太醫。」

雲珠點了點頭,她對蘇太醫的醫德還是很信任的。

「四嫂,不如到花園裡走走?」送了兩位公主,吳扎庫.海闊珍向雲珠邀道。看了眼五福晉消瘦的面容,雲珠點了點頭,「也好。」

都說二月春風似剪刀,綠葉新裁,然而皇家的園林除去四季常綠的樹木在二月份還是有不少花卉點綴著亭榭樓閣的,比如梅花、四季海棠、山茶花、春鵑、春蘭等。

「四嫂,四阿哥納側福晉的時候你會覺得痛苦嗎?」走了一小段路後,五福晉忽然問道。

難道自己長得很像知心姐姐?雲珠撫著開得鮮妍的海棠花朝五福晉道:「弟妹,你知道嗎,你現在的模樣比剛成親那會兒憔悴了很多。母親的心情好壞是很影響小孩子的,即便你將永瑛照顧得無微不至,小孩子也是悶悶不樂,身體孱弱……小孩子就像小鳥,只有歡快地到處奔跑,這身體才會強壯起來。」

她這段時間這麼愁眉不展的就是因為弘晝即將納側福晉?可她再憂鬱又能怎樣,弘晝不可能只有她一個女人,雍正也不可能將指給兒子的秀女改指給別人。本來還以為吳扎庫氏是個聰明的,沒想到是個拎不清的。

五福晉怔怔的,一時不知雲珠說起這個是什麼意思。

雲珠笑了笑,「即使沒有側福晉,不是也有通房和格格嗎?有何不同?」看她這模樣,不是真愛上了弘晝,想跟他一生一世一雙人吧?

「可是……畢竟是側福晉。」

「那你也是嫡福晉啊。按我說,只要五弟的心在你那就什麼都不怕,就算你沒有嫡子,那也是皇阿瑪指的嫡媳,誰也越不過你去,何況你已經生了永瑛,以後還會有嫡子嫡女。」看到她眼中浮現的不甘,雲珠輕歎了一聲,「不過是名份的事,一個女人也是分,三個、四個,有何分別?」

「四嫂難道不難過嗎?」五福晉倔強地問。

「難過啊,但凡心中愛著丈夫的女人都難過吧。就是那些側福晉、格格,她們也是心有愛恨的,可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相信四阿哥不是個寵妾滅妻的,每個人都有權利去愛去恨,只要她們不傷害到別人,不然自有家法國法等著。」做為嫡妻,在這時代已經很有保證了,那些被指給人做側室、格格的秀女難道個個都是為了攀龍附鳳的嗎,也不見得。

雲珠的這個回答似乎有些出五福晉的意料,又似乎是預料中的答案。她頓在原地,心中堵得難受。她不是很受四阿哥寵愛嗎,難道她真的那麼賢惠大度?

本以為雲珠的心情與自己是一樣的,如今聽了這席話,五福晉又覺得自己實在看不清這位四福晉了。

就算暗處沒有粘桿處的人在聽她們的言論,雲珠也不會對吳扎庫氏說什麼「愛情要忠貞」的話來的,不合時宜。這世道對女人的要求就是如此,又是做為天下典範的皇家,她真對吳扎庫氏那麼說才是害了她。再者,她本身也是不相信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說這話的詩人自己都做不到了,更遑論他人了。

又或者,詩人本身就是這麼覺得的,因為只有嫡妻才是與他並肩的「人」,其她的侍妾、側室又或者繼室都不過是玩物,是解語的、生產的工具。

這是現代人無法理解的觀念,無法理解的尊重。當然了,也有個別極品,像那個被雍正圈禁至死的隆科多就是個典型的寵妾滅妻。

……

回了乾西二所,並沒有所謂的「驚喜」在等待雲珠,而雍正和弘歷在知道蘇寶柔懷孕後也並沒有表示什麼,蘇寶柔是不是失望雲珠不知道,不過滿懷嫉妒的高露微等人卻是鬆了口氣的。

「高格格這回怕是要恨上蘇格格了。」靈樞掌握著宮內消息的匯總,對乾西二所後院的眾位妾侍更是關注,她深知高露微是多麼地希望懷上孩子。「不知道她會不會向蘇格格動手?」

「會吧,不過你覺得蘇寶柔會給她機會嗎?」不要以為有了湘雲那個出色的丫頭就忽略蘇寶柔本身,從她進乾西二所以來雲珠還未見她行差踏錯過,什麼時候該做什麼樣的事,該怎麼表現自己,她的分寸都拿捏得當。

靈樞沉默了一會兒,「萬一,她懷的是個阿哥——」

「難道我還能攔著其她女人為四阿哥誕下子嗣?」雲珠明白她擔憂什麼,「我只說這一次,你們幾個都記住,只要我的地位穩固,我的兒女便會沒事,他們的地位就是有再多的阿哥格格也不能動搖,但是萬一我出了事,他們的處境便會從天上落入泥底,尤招嫉恨打擊。所以,我們必要時可以用手段,卻不能將手段用到四阿哥的子嗣上……明白了嗎。」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沒有天衣無縫的計劃,就算要向對弘歷的子嗣下手,她也要借別人的刀或者利用自己來無影去無痕的精神力來成事。

素問靈樞都是機靈的,很快就明白了過來,「奴婢知道了。」郭嬤嬤得過瓜爾佳氏傳授,又親身經歷過富察府的東西風較量,這幾年觀察下來也覺得四阿哥對自家主子是用了心的,此時見雲珠不失往日的沉穩,很是欣慰。

早在大婚前,雲珠跟瓜爾佳氏就四阿哥的子嗣一事有過一番談論,都認為太早生下孩子不但有損身體健康,而且時機也不是很好。要知道四阿哥還太年輕了,而他的身體狀況沒什麼意外的話活到六十不是問題。

這番談話郭嬤嬤是知道的。

「趁這個機會讓她們鬥鬥也好。」雲珠說道。她本來就對後院的女子寬厚,對懷了孕的更是大方,棉布、綢緞、還有太醫看過覺得可用的藥材如流水般地送入蘇寶柔的屋裡,每次都被高露微碰個正著。

不過她沒有勸弘歷去探望懷了孕的蘇寶柔,她還沒聖母到讓他們培養什麼溫馨感情。相反,蘇寶柔一切待遇超過了她應得的,但雲珠把她從侍寢名單上剔除了。就這麼著,從圓房到懷孕,她與弘歷接觸的次數不過十來夜,便又回到了「相望不相親」的格局。

兩位哥哥的大婚,雲珠分別送了十分豐厚的賀禮,還與弘歷親到婚宴現場祝賀,看到了兩位新上任的嫂嫂,寶蘭郡主長相有些圓潤,氣質溫婉,感覺是容易相處的人,而博爾濟吉特.敖登雖然才十四歲的年紀,不過身材已經發育得很好,下巴略尖的鵝蛋臉,有一雙極黑的柳眉,閃閃的黑眸如天上星星,跟她的名字一樣,很美。說話爽快,沒有驕嬌之氣……雲珠從新房出來時心裡想的是:皇帝的眼光還是可以的……

到二月二十二她生辰那日瓜爾佳氏帶著兩位新嫂子進宮給她送壽禮,從瓜爾佳氏滿意的神色及兩位嫂子幸福的笑容中她知道兩位哥哥娶對人了。




113、孕事(下)

「那個蘇格格可還安份?」瓜爾佳氏拉著女兒的手細聲問著,大婚也幾年了,前頭有四阿哥去西北再加上守孝的事兒,女兒沒能生下嫡子嫡女還好說,如今萬事已備,四阿哥的格格倒懷上了身子,她有些擔憂女兒的處境。

雲珠並不是報喜不報憂的性子,熹貴妃對她的態度還有已逝孝敬皇后的安排她每年次回娘家都有細細地說給瓜爾佳氏及李榮保聽,連帶著幾個哥哥也對宮闈內宅的爭鬥更為瞭解,再說,皇宮是牽涉外朝力量傾軋之地,心裡有數總好過懵懂無知。

「她是個聰明人,知道目前什麼對她才是最重要的。」說起來,弘歷的這幾個格格都不是沒腦袋的,深的淺的小動作不斷,大面上卻從不犯錯,跟前世看的一些清穿文中得了幾天寵就莽撞出來跟福晉對抗或者懷了孩子便尾巴翹到天上的女人不同。

「懷個孩子吧,生個女兒也好,等側福晉過門時就太晚了,明年又到選秀的時候,快的話明年年底就會有側福晉進門,到時若是個不安份的對你懷胎影響不好。」瓜爾佳氏直接說道。

「額娘你放心吧,我正有此打算。」不願瓜爾佳氏太過擔心,雲珠權當笑話地講了蘇寶柔和高露微近日的一些事情,「那個高氏真是極品,在她的院門口擺了一圈花味香濃的新品百合花,弄得蘇氏都不敢出門了,手底下的奴才更是日日在隔壁庭院裡扇風。」

「為什麼要扇風?百合花不好嗎?」在敖登的記憶裡百合花好像喻意挺好的呀,那花就跟雲中仙子一樣,清雅柔美,不比草原的格桑花差。

雲珠對這位新出爐的七嫂印象很好,聞言笑道:「七嫂不知,這百合花是好的,具有清火、潤肺、安神等功效,花還有莖都可以入藥。唯有一樣不好,那就是花香,無論是淡雅的清香還是馥郁濃香,孕婦聞了會過度興奮,神思不寧,夜不能寐,久而久之,胎必不穩。」

不穩的胎兒無論是多喝保胎藥保下來亦或是最終落掉,結果都不怎麼美好。想必蘇寶柔也是清楚的,不然不會讓下人整日在庭院扇風,只是她既不派人來求助自己也樂得看戲。想讓她主動出手幫助,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啊?!」敖登目瞪口呆,原來美麗有用的花也能用來害人的。一旁的寶蘭郡主見她這可愛的模樣也忍不住捂嘴輕笑,「七嫂,不止百合花,像月季、夾竹桃、夜來香、丁香這些花的香味都是對孕婦不好的,不可多聞。」

居然連六嫂也知道這些,自己是不是太無用了?敖登受教地點了點頭,一時間有些乖乖的模樣,只有靈活的眼睛在雲珠和寶蘭間來回地轉著,想著,幸好自己沒有嫁入宗室,不然連骨頭都剩不了。

她只在京城待了幾年,而這幾年教養嬤嬤更多的是教導她一些宮中的規矩,巴爾達側福晉教給她的也是一些管家理事、人際往來上的事,這種內宅陰私手段雖然也有聽說,卻只是泛泛,婚後第一次進宮拜見四福晉就聽說這種事,與她在科爾沁家中所看到的實在是大巫與小巫,不在一個水平,心中有些震動。

不過一會兒也就平靜下來了,她只是性格爽朗些,並不是笨蛋。既然懂得不多,就慢慢學,這些日子,她已經有些瞭解她夫家的這些人,都是好相處的,特別是婆婆,懂得多,跟她多學一些總是不會錯的。而且,自己的丈夫傅玉是府中嫡子,想必婆婆也會多照顧自己一些。

幾人又談了一會兒話,瓜爾佳氏見女兒心中有數,並不曾對子嗣一事疏忽大意,便安心地向雲珠告辭。

「額娘等等。」雲珠進了裡屋,片刻回轉出來時手上已拿著個荷包並一個青竹罐子,荷包裡裝著幾顆玉蘭果,青竹罐子裡裝著她在空間裡炒製出來的茶葉,「這是女兒孝敬您和阿瑪的。」

瓜爾佳氏也跟雍正弘歷一樣,認為這些是雲珠日常種植出來的,對別人來講是珍貴之物,對女兒來講卻是勞動的收穫,也不多說什麼就收下。她心裡也知道,這些東西是讓她跟李榮保這些年來身體健朗、精氣精充足的原因,就更不拒絕了。

寶蘭郡主和敖登並不覺得雲珠小氣,她們大婚時這位姑奶奶給的賀禮裡就有一對幾百年的老山參,其他的錦緞毛皮更是不少,聽說其她幾位嫂子也是有的,出手大方得很。

又過了十來天,雲珠跟弘歷去東三所參加了弘晝納側福晉章佳氏的婚宴,回來時就聽說了蘇寶柔動了胎氣,原因是她心情不好出來散步,結果差點被高露微身邊的一個二等宮女給撞了……小湘雲繃著小臉,烏閃閃的眼睛裡滿是憤怒,偏偏睫上還帶著幾顆露珠般的淚,整個人煥發出一種別樣的美來,弘歷眼瞇了瞇,道:「這高氏怎麼回事,身邊的宮女總是調教不好。」

前有身邊兩個二等宮女散播謠言,後有永璜得了天花之事也與她有些干係,這又出現了她為難蘇氏的事,高露微在他心中已徹底坐實了「不老實」的印象。

「也不能聽一面之詞,不如我們過去看看。」雲珠又問湘雲,「可報了葉嬤嬤,派人去請太醫?」

「報、報了,太醫還沒來。」湘雲怯然垂首。

這是想將髒水潑自己身上了?弘歷顯然也想到了這點,眼中寒光一閃,對雲珠道:「去看看。」

到了二進院,高露微廂院前的百合已搬進了自個兒院內,只留了兩盆在門外,而高露微本人更帶了禮不斷地對分派在蘇寶柔身邊的萬嬤嬤表示歉意,一名身穿青色宮裝的宮女也在那垂首跪著,不發一言。

蘇太醫也尷尬地立在院門口。

郭嬤嬤正帶了人喝令旁觀的奴才回去做自己的事。弘歷淡漠的眼光一掃,略微熟悉的面也立時讓他記起那幾個探頭探腦的都是其她兩個格格和侍妾的下人。而蘇寶柔身邊的宮女仗著有點姿色就想在自己跟前行賣弄和誣蔑之事,心中對她們的厭惡之情又加了幾分。

「奴才給王爺、福晉請安,王爺、福晉吉祥。」郭嬤嬤領著手下給弘歷雲珠行禮,蘇太醫見了兩位主子也是舒了口氣,他來了一會兒了,卻不能立時見到病人,心中也是不安。

「起喀。」弘歷看著高露微給自己和雲珠行禮問安時臉上那委屈的神情還有那見風就倒的柔弱姿態,對她道:「你且先一邊等著。」接著又對萬嬤嬤道:「你這奴才只知爭辯,竟將主子拋到腦後了?還不快請蘇太醫進去給你主子診脈!」

「奴才不敢,奴才該死!蘇太醫快這邊請。」隱然森寒的語氣讓萬嬤嬤心頭一冷,不管事實誰對誰錯,主子肚子裡的肉卻是容不得他人怠慢的,自己竟忘了這點。只是主子的吩咐她也不敢不從啊,唉。

蘇太醫這會兒倒不急了,悠然地進了屋堂,蘇寶柔正面色略帶蒼白地斜靠在榻上,蘇太醫進來前早有人通報了她,一雙妙目卻是帶著期盼與驚喜地看向後面跟進來的弘歷,「爺,福晉——」就要起身行禮的模樣,只是額上微沁的汗顯露了她的不適。

「不必多禮了,蘇太醫快給蘇格格看看,胎兒要不要緊?」雲珠出口阻了她的動作,清水般的目光投向蘇太醫。

蘇太醫對四福晉很有好感,聞言微頜了下首,伸手在蘇寶柔的腕上切了起來,一會兒才放開,「稟王爺、福晉,蘇格格腹中的胎兒略有些不穩,不過沒有大礙,奴才開劑安胎藥喝下就沒事了,不過——」

「有何事儘管說。」弘歷道。

「奴才斗膽,這太過濃郁的花香還是不要擺在孕婦房中的好,特別是百合、月季這些花,會刺激到孕婦,使得胎兒太過活躍,致孕婦懷胎不穩。」蘇太醫低頭一板一眼地說道。

聽蘇太醫這麼講弘歷這才發覺屋裡透著一股百合花香,並不是太過濃郁,且屋中並無擺放花卉,便問萬嬤嬤:「這花香哪裡來的?」話才落下,他就憶起了高露微院門口的那兩盆開得正好的百合花。不過高露微素日就喜歡在自己的院裡屋裡擺著花卉,他也從不在意。

「回稟王爺,是高格格院裡飄過來的,這幾日高格格在院門口擺了一堆百合盆栽,那香氣一陣陣地飄到這院裡,我們主子聞著實在不舒服,便遣奴才過去跟高格格商量能不能別擺這麼多……沒想到高格格斥責奴才多管閒事,一點都不理會。主子沒辦法,就想到花園透透氣,不想才拐個彎就被那小蹄子不知打哪竄過來給嚇了一跳,還好主子沒事。」

萬嬤嬤有條有理地將事情經過敘了一遍,臉上微帶不忿,教人難怪她方才對高露微的無禮,想來是為主子不平來著。雖然少了奴才的本份,忠心卻是可嘉的。

弘歷眼光朝無聲跟了進來的高露微掃去,她立即一副委屈的模樣,「爺,您知道的,養花是婢妾的一個喜好,福晉想必也理解,喜歡的自是要擺在跟前日日侍弄、看著才好。這蘇格格自懷了孕,不僅是福晉處處優待,我們姐妹也是輕易不敢衝撞了她,只是她要管到婢妾院裡的事就沒道理了嘛,婢妾自然不想折了面子……誰知道百合花的香氣會對孕婦不利啊,再說了,萬嬤嬤來說後,婢妾雖然心中不甘,卻也撤回了好些品種的百合花了,就留了那麼幾盆花色、香氣淡雅的,沒想到這香氣也能傳到這邊來,夠怪的。」

高露微也不客氣地暗指蘇寶柔仗著肚子裡的那塊肉欺壓其她格格,差點明說蘇寶柔是設局誣陷自己了。話中真真假假,教人分辨不出她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真委屈還是假委屈,反正只要能蒙過四阿哥一人就好,其她人,她還是有把握不會出來替蘇寶柔說話的。

雲珠厚待蘇寶柔的事弘歷是知道的,他欣賞雲珠的大度,不甘心她的不在意,然而,這些都只是他與她之間的事,涉及到這些妾侍他就絕不允許她們拿著雲珠的寬厚得寸進尺,心存不敬。

蘇太醫早跟著宮人下去開方子,弘歷看著在場的蘇寶柔和高露微也懶得去猜到底誰更無辜些,輕描淡寫道:「不管誰對誰錯,沒釀出什麼不可挽回的大錯,爺這次就不追究了,下次再發生這樣的事情,爺會先各大五十大板!做奴才就要安守奴才的本份,損到爺的子嗣,爺就讓她永遠沒有懷爺子嗣的機會……明白了嗎?」

他是絕不會缺少女人為他生孩子的。

高露微和蘇寶柔心頭一顫,皆低首細聲回道:「婢妾知錯。」

弘歷想到什麼又皺著眉對高露微道:「沒事養什麼花,以後除了自己的屋子哪裡都不許擺!有時間多做些針黹女紅才是本份。」

高露微立時眼中浮出水光來,雲珠在一邊聽了也差點噴笑出來,他這是嫌乾西二所地方不夠大還是怎的?天天做女紅也會煩的。不過她不會同情高露微就是了,早在富察.芙靈阿懷永璜時就來這一招膈應人,對心中有數的人來講,這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招,可耐不住它煩人啊。

回正院的時候,雲珠問他:「是不是想起祿貴人的事了?」

弘歷緊握著她的手,「這些花花草草實在怕人得緊,一定要讓身邊的人多上些心。」回頭讓常總管多多約束底下的管事,一個格格,也可以想在屋裡擺什麼花就擺什麼花,這高家的手也伸得太長了。

「放心吧,我還想生個健健康康的寶寶呢。」做為嫡福晉,她要是連這些小招數都擋不了那就太無能了。

弘歷看著她的目光轉柔,想起自己與雲珠的孩子,不由也萬分期待起來。可惜他明日就要替皇父巡視畿甸,為了弘晝納側福晉的事他已拖了兩天了,不然跟雲珠多努力段日子說不定就有了。

他那可惜懊惱之色讓雲珠見了又氣又好笑,「我們兩個身體都健康,早晚會有孩子的,急什麼。」

他無聲地歎了口氣,拍拍她的手,「我是怕別人給你氣受。」

「等你去巡視畿甸我想到莊子上住幾天,好多年了,我也沒親自去看一看。」她才不傻,留在宮裡侍候老的小的,吃力不討好。

「你那幾個陪嫁莊子年進斗金的怎麼會不好。」他這妻子也算得上是運籌帷幄的高手了,不,也許該說是福氣隆厚,做什麼都是興旺。「不過出去散散心也好,我替你跟皇阿瑪說一聲吧。對了,你帶幾個人過去?」

「帶素問、司綺、侍墨,葉嬤嬤、馮益,對了,我想帶芷馨一起去,小傢伙自和惠、端柔妹妹嫁人後有些寂寞了。」

「都依你,乾西二所有什麼安排?」

「有內院有郭嬤嬤和尚嬤嬤幾個在不會出什麼大的問題,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方纔那事兒爺不追究我卻是要罰的,一人禁足一個月如何?」

弘歷輕笑,「甚是妥當。」

後院還是歸嫡福晉管的,很快高露微和蘇寶柔兩人就接到了尚嬤嬤帶來的禁足一個月並罰抄《女誡》二十遍的命令。兩人恭恭敬敬地領了命,各自約束自己的下人緊閉廂院大門,不敢有絲毫違抗。

竟沒人傻得跳出來說什麼「爺已說過不再追究」的話來。想來是弘歷的威脅太過恐怖,她們不敢在這當頭再鬧出什麼讓他不高興的事。當然了,自己幾年下來,嫡福晉的作風也已深入人心,威儀無人敢犯。雲珠聽了尚嬤嬤的回報後,心中還真說不出到底是失望還是欣慰了。

這幾年,高露微幾個但凡有點子言行出格之處,她的懲戒必有抄《女誡》這一項,呵呵,一來膩歪那些女人,二來每次都是罰抄這個,久了,裡面的內容想不刻進腦子裡都難,不免影響平日的思想行事。

——她們當中就算有懂得這種心理暗示的,也沒口說出來,誰信呀?




114、報與桃花一處開

「想到莊子上去住?」雍正黝黑的眼色滑過一絲光亮,看了眼沉斂淡定的兒子,唇勾了勾,這小子是擔心他額娘為難雲珠吧?當年烏喇那拉氏也是大婚後幾年才有了弘暉的,之前也沒少受妯娌言語上的擠兌和德妃有意無意的打壓,說起來,那幾年宮中生活雖然艱難了些,卻是夫妻感情最好的時候。「也好,以前你瑪法在時你嫡額娘還有叔伯嬸子都有機會跟去木蘭秋獮或南巡,朕這些年卻沒離過京城直隸……嗯,王欽,你去東三所問問老五家的,看她是不是也想到莊子上休閒幾天。」

「庶。」當值的傳話太監王欽領旨去了,不一會兒就來回,五福晉想留在東三所照顧貝勒爺和小阿哥。

雍正搖了搖頭,輕笑了一聲,對渾身上下寫著「想趕快回去給雲珠報信」的弘歷道:「好了,回去準備出發吧,順道問你媳婦一聲,還有沒有那自製的綠茶,你十三叔喝著挺好,跟朕討了……唔,朕的也快喝完了。」

弘歷巨汗,「是,兒子一定把話帶到。」

回了乾西二所,聽了雍正的話,雲珠笑瞇瞇地奉上兩竹桶自製的茶葉,又將新出爐的榆錢餅放上一盤裝進食盒,讓王進保和素問給雍正帶去。

雍正實在太體恤人了,他既派了人去東三所問五福晉,熹貴妃自不好再說她什麼,她可以過一個無憂無慮的假期,解開那個玉鼎的最後一層印訣了。投桃報李,她當然要好好孝順他了。

「高興了?」弘歷見她笑得跟偷了油的狐狸似的,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她小巧的鼻子。雲珠微皺著打掉他的手,「我的鼻子本來就不夠挺,再捏就更醜了。」怎麼越來越把她當小孩子逗?

第一次聽她說出自己也有愛美之心,弘歷覺得新鮮又有趣,連忙安撫:「不醜不醜,我的福晉是天底下最美的。」

「自吹自擂。」她給了他個白眼,也給他準備了一小罐茶葉並一些路上用的點心、肉乾。「這次春和也去嗎,你們路上一定要小心。」他們每次出行幾乎都會碰上刺殺,而且對方好像也越來越不想掩飾了。

「別擔心。」弘歷吻了吻她,「巡畿甸最多不過一個月的時間,等我們回來直接到莊子上去接你……對了,你準備住哪裡?」

「我最大的兩個陪嫁莊子一處在景山一處在房山,雍正七年地動時景山還有小湯山那兒的莊子受損嚴重,房山那裡倒沒什麼事……住景山吧,房山那兒有機會去看看就可以。說起來,景山的莊子重新修建我還出了很大力的。」格局的重新規劃與設計提了不少意見。

「那好,出門多帶些護衛。」他頻頻叮囑。

「知道知道。」她有些不耐煩了,「快走吧。」

弘歷氣得抓住她狠吻了一通,最後才戀戀不捨地放開,「記得想我。」

勉強答應,雲珠踮腳輕吻了他一下。

他一走,雲珠就讓素問將打包好的行李裝好,又讓明心去接了芷馨一行人,駕著馬車就出了宮,直往景山而去。福惠很是羨慕芷馨,只是他如今都十一歲了,自不好像七、八歲時那樣跟著雲珠了。

******

雲霄千尺倚丹丘,輦下山河一望收。

這是康熙登景山眺望京師見晨霧繚繞、霞光流雲、一派春色後寫下的詩句。丹丘,乃神仙居所,康熙用它喻景山,可見其景致之秀美。

古時景山跟北海一樣,是永定河故道,遼代在此營建行宮,堆土成「青山」(小丘),到了元朝又闢為專供皇帝賞游的後苑,明洪武時,拆毀元故宮,明成祖朱棣在北京大規模營建城池、宮殿和園林,依據「蒼龍、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靈,以正四方」之說,紫禁城之北乃玄武之位,當有山。故將挖掘紫禁城筒子河和太液、南海的泥土堆積在「青山」,形成五峰,稱「萬歲山」。

山下遍植果樹,通稱「百果園」或「北果園」。在山的東北隅建壽皇殿等殿台,供皇帝登高、賞花、飲宴、射箭。園內東北面的觀德殿原是明代帝王射箭之所,山下山下豢養成群的鶴、鹿,以寓長壽;每到重陽節皇帝必到此登高遠眺,以求長生。

到清順治十二年,順治帝將「萬歲山」改為「景山。」

雲珠這一支的富察氏先祖在入關後圈的土地裡很大一部份就有景山附近的果園田地,因為富察家祖輩與皇帝關係緊密,在順治和康熙兩代帝王艱難之時都是站在皇帝一邊支持皇帝,因功所賜田產便也多在皇帝行宮附近,所以她的陪嫁莊子地點是非常好的,有山、有水、有果園、有上等水田,又能瞭見皇家行宮美景,附近田莊更是族人親戚所有,從安危上講,再安全沒有了。

山莊的果園是斜坡與丘陵地勢,種了銀杏、桃、蘋果、葡萄和柿子,取的是前世北京景山的建造經驗,共有五十畝左右。雲珠入住的是處於莊子最中心,約十畝左右的院子,造型不算淳樸,配合著遠處的行宮造型,不過裡面的空間規劃卻是很簡單的,沒有那麼多的耳房隔間,門窗也開得極敞亮。除了正中三間闊面帶著衛浴間的主人房,其他的房屋除了近身下人住及幾間做雜物房外,還有可做客房的左右廂房和供守門婆子住的門房。

院中種植了不少牡丹、海棠和玉蘭樹,院外有寬闊的草坪,四周是桃林、梅林、玉桂林,每年花季總會有人將花朵採摘下來曬乾送進宮去給她,再外圍才是下人住的外進院,它附帶了廂房、廚房、馬廄、柴房、庫房、衛浴間……

除了果園、莊院還附帶了五十畝上好的水田及一個十畝大小的活水蓮塘。

景山莊子如今的管事娘子就是玲瓏,自接到雲珠要來的消息她就沒個消停,早早將簇新的被枕清洗後拿到太陽底下晾曬,住處更是灑掃得非常乾淨,又親自帶了莊上的莊頭下人在莊外候著。

主子的住處、護衛的住處,什麼都安排得妥妥當當地。「自奴才成親,主子還沒來過這莊子呢。」她欣喜地說道,「主子這陣子過得可好?」她每年有一到兩次藉著進宮給雲珠進上莊子的產出的機會,主僕得以見面。但這樣的機會有時也不能實現,比如她剛好生產、坐月子。

「一切都好。」雲珠淺笑道,「你不是生了兩個小子麼,怎不帶來給我瞧瞧?」

「哎,皮著呢,整天爬樹抓鳥、泥地裡折騰的,沒打理乾淨奴才可不敢帶到主子面前獻醜。」她笑呵呵地,結婚生子後身體胖了點,以前伶俐開朗的性子在歲月的淬煉下愈發豁達。

知道她有所顧忌,雲珠笑了笑,道:「後面車上有幾枝海外橙樹折下的枝椏,我打算在這裡嫁接,這裡有種柑橘吧?」

「有的,在院子外頭的桃樹林附近有七、八棵呢。」

「那就好。」

「是。主子是先洗漱歇會兒還是用膳?」現在還不到晚膳的時候,不過玲瓏卻是知道她在府裡是一日三餐的主兒,在乾西二所更是吃喝隨手可得,跟百姓家是不同的。

「我先歇會兒,醒了再用膳。其他人餓了可先吃。」這古代的馬車,真不好享受。自己這也算是由奢入儉難吧,不管願不願意,這身子確實是養嬌了。「芷馨,你是跟四嫂一起去歇一會兒還是吃飯?」雲珠轉過身子問秋嬤嬤懷裡的芷馨。

芷馨已有些睏了,毫不猶豫道:「跟四嫂一起。」

……

醒來的時候,素問和葉嬤嬤等人已將帶來東西安置妥當,玲瓏更是問過素問後利落地找人將帶來的臍橙枝椏嫁接好了。

反正離住的院子不遠,雲珠只好再尋機澆灌空間水了。

來到景山不可不登山,尤其是春天萬物復甦,林野生機盎然一片新綠,想起不少詩中描繪,雲珠第二天一早便帶了眾人去爬山踏青了。

此時正值春季萬物勃發的時候,偶爾看到清新可人的野菜或新雨後出土的菌菇又或一些好吃山間野果,便趁人不注意收進空間,豐富空間種類。

五公主芷馨才四歲,雲珠便讓她的奶嬤嬤秋氏等人在陽光和煦之時抱她在園中玩耍又或者到田間去走走,也讓小姑娘樂得像只安靜不下來的小鳥,看到雲珠就嘰嘰喳喳地向她訴說著她新奇的一切。

晚上,她有時整理空間的物產,在空間擴展出來的土壤上添種上果苗或藥材,便更多的時候,她坐在玉蘭樹下,靠著神識汲取空間靈氣,朝玉鼎打出上面的印訣,每完成一遍,玉鼎上的紋路和印訣、陣法便會發生變動,原先呈羊脂白玉裝的玉鼎慢慢從洇水似的紅轉到了現在向流光五彩靠攏的顏色。而它的質地也隨之一變再變,現在雲珠也說不清它到底是哪種金屬或晶礦石煉製而成,或者是兩者皆有,又或者並不止這兩種。

現在,她的神識已壯大到隱隱有脫體而出的狀態,只是這現象必須在空間內才能達到,就跟她練習揣摩玉鼎上的印訣陣法一樣。也是這時她才深刻地意識到,她選擇修煉神識(靈體)其實是很危險的一件事情,若沒有空間這個安全無比又靈氣充裕的存在,她修煉時稍被驚動便會神識受傷,這對修行者來說是極恐慌的事,比之**受傷還要來得嚴重,不容易恢復。

然而因為有空間在,她的修煉卻太過有保障了,簡直是為她準備的最佳做弊器,在安全無虞的情況下,她用神識溝通、運用起空間的靈氣更為如魚得水,靈魂與空間的融合也在一遍一遍的鍛煉中更加渾然一體了。

「這裡面到底封印了什麼東西?」印訣和陣法一層一層地完成之後,它變成了最為高深繁複的禁制。雲珠再也不敢小看這個玉鼎,得到它,就跟垃圾堆裡撿到蒙塵的夜明珠一樣,太令人驚異。它很有可能也是上古流傳下來的物件,只是得到它的人並不能解開它的面紗,便將它當成了一般的只具象徵意義的擺設。

第N次將神識收了回來,探不進去。

看著一片生機盎然的空間,雲拿不定主意是否冒險。她珍惜現在的生活,這樣可以吃到飽、睡得安穩、有親人在的生活是她在末世裡夢想了千萬遍的;可她同時也知道,生命的意義在於不斷地取捨、冒險,這樣下一刻的人生才會有「驚喜」——不管它帶來的是快樂還是悲傷。

她從來就不是墨守成規,等待著命運裁決的人。如果不是有著玉蘭樹留下來的亙古記憶,她也無法自己摸索、解開和學到這玉鼎上所刻畫的印訣、陣法,起點高嘛。可是對這最後出現的禁制她遲疑了,這表明這玉鼎至少也是封神時期的東西,而裡面的東西究竟可怕到何種程度才能讓擁有玉鼎的大能將之層層封印在玉鼎裡?!

「這麼大費周章,到底是殺不死呢還是不捨得殺死?」如果裡面是活物的話。如果不是活物,又會是什麼東西?!如果只是簡單地失去生命倒也用不著考慮這麼多,她怕的是連這個空間都會被毀。

拿到空間外解除禁制明顯是不可能的,她本身是沒什麼真元力的,充斥在她**內的只有靈氣及少數的靈力。只有靠神識才能源源不絕地從空間汲取靈氣轉化為可用靈力施展術法、印訣。空間外雖然也能抽取空間靈氣轉化為靈力,但跟空間內比起來,簡直是小溪跟江河,完全無法支撐術法的完成和連貫。

想了許久,她決定採取一個曲折迂迴的法子,先用靈魂蘊養這個玉鼎,如果說玉蘭樹和空間是她的本命法寶,已成了她靈魂的一部份,那麼她要將這個玉鼎當成自己的第二法寶來蘊養……它若受損她的神識也會受創,但若成功與它形成聯繫(還談不上煉化)自己也能大略瞭解它裡面封印什麼東西吧?就算不行,出了什麼事也能及時做些補救。

本來就怕解開玉鼎的封印動靜太大才來莊子上小住的,現在這一既定目標顯然是達不成了。

雲珠一旦拿定了主意便不再糾結,每夜都回空間裡用自己的神識包裹蘊養著這個玉鼎,從開始的彆扭不適應,到開始靜下心神,全心去感悟它的一切,二十幾天過去,竟發覺自己的神識又凝實了不少。

要知道,即便有空間在,不虞外力打擾使得她可以不斷地鍛練自己的神識,可神識的凝實壯大也是緩慢的,從她擁有空間到決定選擇煉神這條道路到現在神識還不能在空間離體就可看出了。

******

陽春三月,桃花吐妍。院外的桃林漸漸呈出一片爛漫桃粉,灼然飄香。

初三日,芷馨挎著小小的竹籃站在結實的小方桌上可愛又笨拙地學著雲珠的模樣採下支頭的桃花,問道:「四嫂,我們摘桃花幹什麼呀?」

「釀桃花酒呀。」三、四歲的孩子正是愛模仿的時候,只要安全無虞,雲珠並不介意她跟在一邊照著她做事。

「桃花酒是喝的嗎?」

「是啊。」

「那我可以喝嗎?」

「長大後就可以。」

還要長大啊,有好多東西她要長大才能吃,好多玩兒要長大才能做……小嘴微噘了起來,不過一會兒又樂了,現在摘桃花也是很好玩的。她好喜歡四嫂,她會陪她玩,會給她帶好吃的,她想跟四嫂一起住,可是秋嬤嬤說不行。唉!

帶著素問、司綺、侍墨、芷馨等人採摘了足夠的桃花,接下來幾天雲珠分別釀了桃花酒和桃花白芷酒,剩下的曬成干花。

「四嫂我們把花摘了,桃樹不是會少結了好多桃桃嗎?」芷馨皺著小鼻子道,桃桃很好吃,去年七月份的時候她有吃到四嫂送的桃桃,聽秋嬤嬤講以前也是有吃的,不過她記不太清楚。

「我們並沒有將枝上的花全部摘掉不是嗎,剩下的桃將來結的果子會更大更甜的。」其中的道理對一個週歲只有三歲的小女孩來說,理解上有點難度,遇到這種問題雲珠往往只告訴她結果。

芷馨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模樣兒逗得素問幾個忍不住發笑。

採花、釀酒的工作也不過幾日工夫,不算忙碌的忙碌過後,雲珠又閒得有些發慌起來。春光懶困倚微風,可惜常年形成的生理鍾更為強大,睡醒花前坐,煦陽輕暖金燦,那成片的桃花林真有「萬枝丹彩灼春融」風華……這種彷彿燃燒生命一般的美,令她有花下撫琴、喝酒、跳舞的意興。

越來越壓不住……

「侍墨,去將我的『綠綺』抱過來,素問、司綺,還記得那首《神人暢》嗎?來一曲吧。」她興致勃勃道。《神人暢》是現代古琴大家龔一根據《西麓堂琴統》打譜,周成龍改編,龔一獨奏,上海民族樂團小樂隊伴奏的古琴曲,跟《化蝶》一樣,是雲珠前世最為喜愛的樂曲之一。

《神人暢》原譜有序云:「唐堯所作」,又有「神授聲」傳說……曲風頗有漢魏遺音,描繪的是古代宮廷舞蹈場景,表現了「堯彈琴,神人現」的神話故事。

眼前如此美景,雲珠想盡情地揮灑心中的逸興,不說感動上天神人,但卻想憑著曲中那忽爾悠揚舒緩、忽爾神妙而奔放、熱烈神奇的音調再現那歡樂歌舞、慶祝這一盛事的畫卷。

「主子您這是——」

雲珠笑瞇瞇地:「我想跳舞了!」

葉嬤嬤吃了一驚,「奴才先去安排一下。」可不能讓閒雜人等看到。

「我也去準備一下。」自學會了裁衣刺繡,在現代見過不少電影的、電視劇的、演藝節目的……遊戲的古裝,再加上很多現代難以再現的衣料對穿越後的她來講垂手而得,她便也不客氣地做了不少她夢想中的古裝,放在了空間裡,想找一套配合眼前的場景、琴曲做舞衣是再容易不過的。

梳妝打扮後一出來,所有人都看呆了!

春光裡,鴉堆似的秀髮梳成望仙髻,斜插桃花枝,一半垂放在背後,於肩下處用粉色的緞帶子束住;延頸秀項,方纔還顯得秀麗清婉無匹的小臉上被桃紅、輕紫、紫紅幾色花粉,輕染芙頰、勾挑眉眼,妝出一張桃妖般醉惑人心的容顏。

窈窕曼妙的身上穿著桃色繡粉白花的裹胸裡衣,外罩雪綾紗衣長裙,同色高束腰,及地裙擺從下到上繡著由深及淺的層層飛灑桃花,袖長如煙帶,裙薄似煙籠,間有桃瓣紛飛,花蝶飛舞……

這,這簡直就天女下凡啊,太美了!

「準備好了嗎?」除侍墨彈奏古琴,司綺和素問兩人跟前也擺了兩樣樂器準備伴奏,她們好久沒合奏這首樂曲了,此時都有些斂色凝神,看得匆匆回來的葉嬤嬤分外詫異。

……

弘歷和傅恆帶著幾個護衛輕騎匆匆而來時,玲瓏正帶著十幾個粗使婆子守在桃林、梅林、玉桂林等外圍,聽道是雲珠下令不讓人靠近弘歷和傅恆有些奇怪,不過內院本來就是外人不可輕入之處,隨他們來的護衛也留在了外院,便阻止她們通報,漫踱了進去。

未入桃林,便聞樂曲。

樂曲的泛音彷彿遠處的鼓聲,由慢而急地敲響,琴位高音上下重複的大段泛音清瑩透亮、彷彿神在天空出現……

他們不由加快了步伐,穿過橫斜的深紅淺紅,他們被眼前的美景驚呆了!此時雄渾的按音豪爽跌宕震撼人心,隨著那微妙的韻腳規律,綠茵上的人兒舉臂、甩肩、拋袖,折腰,絲帶翻飛,舒如雲卷,灑如艷霞帶絲,踏雪回風,清風明月,蝶飛花舞,螓首勾轉,啟唇淺笑,顧盼流波,傾醉人心……

一陣春風吹拂,片片桃花飄飄離枝,漫天吹向旋舞的人兒,連那翩翩彩蝶也欲離不捨地上下伴飛不去。

她眼眸微閉,整個人沉浸在一種與神、與天地的交流中,彷彿祭天樂舞,又彷彿花中仙子與花共舞,歡暢、赤誠。

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

飄飄桃花漸落,伊人卻欲飛天而去——

「雲珠!」弘歷大驚,飛身上前抱住了她,琴音也嘎然而止。

雲珠看著橫抱自己的人,不顧額上香汗微涔,笑靨帶著淡淡的歡悅輕甜:「怎麼這麼快就來了,不是要一個月麼?」

他抱在懷中的是桃花仙子吧?他緊盯著她分外嬌妍的容顏,緊緊地摟在懷裡,久久,才啞著聲道:「我們將行程縮緊了。你……怎麼突然在這跳舞?」

她嬌呢道:「我看著春光爛漫,桃林分外明媚嬌妍,突然很想跳舞就跳了!」

他啞然無言。

「好熱。」她推推他,「我先去洗個澡!」

他手鬆了松,接著眼睛滑到她堆雪似的脖頸下,眉頭微蹙,不顧她掙扎地又緊了緊摟抱的力道,朝一邊停了彈琴的侍墨道:「去拿件披風來!」

「這麼熱,不要了。」

弘歷瞪了她半晌,無奈放開她,看著她帶著侍墨、素問進了大門。葉嬤嬤含笑吩咐下人也去給兩位爺準備洗漱和衣食住處。秋嬤嬤則帶著芷馨默默退了下去,此時此刻,想必不上前行禮四阿哥也是不會怪罪的。見了剛才四福晉的舞,她現在還無法心神寧靜下來,太震憾了!簡直是懾人心神。

「姐夫,我姐跳舞好看吧?我也是第二次看到。」傅恆輕笑,這樣的姐姐,在姐夫心中就算做不到獨一無二,那也是無可替代了。

弘歷轉身瞪了小舅子一眼,心中憤憤,要不是湊巧到來,自己是不是一輩子也別想看到她跳舞了?!更可惡的是,她這麼美的模樣居然被別人看去了!!

晚膳的時候,眾人還在為那曲、那驚天一舞神思不屬。

回房後,他提及心中不忿之情,雲珠對他的抱怨回以無辜地一笑:「彈琴和跳舞是要有興致才行的,在宮裡,哪裡有什麼地方能安安靜靜地讓我盡興一舞呢。」

其實,在他們進入莊子的時候她已經知道了,這麼好的時機,她不將利益最大化才是傻子,正好讓他驚艷一把,省得他看慣了她優雅嫻婉的一面,久了將她歸到無趣的人堆裡。

他確實難以抑制心中的怦然。他從不知道,她還有這樣的一面,可以不做滿人打扮,可以這麼飄渺出塵,美得如夢似幻!一面嫉妒她身邊侍候的人可以欣賞到她別樣的風姿,一面又忍不住還想再看那絕美的畫面。

不過她說得有理,在宮裡,她要做皇子福晉,端莊大方為要,怎能輕易起舞?他也不願這樣優美動人心魂的舞姿被其他人窺見。

「以後只有我在的時候才可以跳舞,不許教其他人看到。」他霸道地宣佈,春和那小子別想再有機會見到看到她的舞姿了,其他人也不許。

「你能給我伴奏?」弘歷一哽,琴,他只會聽,彈嘛,就是傳說中的半調子啊,不由訕訕然,「好吧,准許素問她們給你伴奏。」

她輕笑,「本就是不欲給人見聞,才讓身邊侍候的人一起學習樂器的,有時心情不好也能讓她們撫琴舒緩情緒,若不用她們,豈不教她們白學了。你可是做大事的,為國為民,這種小藝學它何用。」

「我也只是嫉妒她們能時時伴在你身邊,看盡你的風華……」他坦承道,言語中有無奈,早就明白了人生難以全美,他是人不是神,她就不必拐著彎子安慰他了。

她無辜地偷笑:「這一點臣妾就沒辦法了!」

他恨恨地撲上去,狠吻了她一通,直到喘不過氣來才放開。「你什麼時候再舞一曲?」

「都說要興致高時才會跳的了,我很少跳舞的……」

「可是我想看,很喜歡,這麼美的你……」細細地吻著她的唇,蜿蜒下至堆霜砌雪處,留下一朵又一朵的桃花印。

某人軟磨功夫越來越好,纏不過他,雲珠只得承諾,等他生辰時再給他舞上一曲。歡愉中她昏沉地想著,反正沒答應是哪一年的生辰。

都考慮要捏包子了,今年……是別想了。

在這春暖花開的桃源中,兩人過了幾日神仙眷屬般的生活,白天游賞青山碧水,晚上因為雲珠打著造人的主意,弘歷的性福生活也很美滿。這段日子,在以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常常讓他回味、留戀。

本想陪雲珠多過一段悠閒的生活,無奈三月底京中傳信,寧郡王弘皎嫡福晉西林覺羅氏病逝,弘歷只得帶著雲珠匆匆回返宮中。

作者有話要說:魚好喜歡這種帶韻腳的古樂曲,像《神人暢》,像大秦嶺紀錄片的主題曲,都很不錯哦,向親們推薦\(oふˍふo)/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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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花有清香月有陰(上)

「你還好嗎?」跟弘歷一起上怡親王府行了祭禮後,雲珠到珺雅的屋裡探望她,見她面色有些蒼白,擔心的目光落到她高高聳起的肚子上。

揮退了下人,珺雅歎了口氣,「還好,就是弘暾有些擔心弘皎,我怕他疏忽了自己,不免盯得緊了些……」

身體不好的人最忌心思重,當然了,懷孕的人也同樣怕操勞。怡親王福晉自己心情也不好,多餘的心思也傾注在失了伴侶的弘皎身上,自然不能像以往般為自己體弱的兒子和懷了孕的媳婦考慮周到。相反,做為媳婦和嫂子,她還要分擔一些事做,比如幫忙招待前來行祭禮的女眷。

「好不容易才懷了胎,你自己可要小心注意,這都有八個月大了吧?」雲珠讓明心將帶來的補品拿上來,「這是特意給你帶的。」

「嗯,八個月了,也就這幾日忙一些,其實阿瑪跟額娘還是很重視我肚子裡這個的,又得了你托人帶的那些關於孕婦的忌食單子及膳譜,壯實著呢。」珺雅手撫著肚子,看向雲珠的眼裡很是感激,「這些年多虧你了,不然哪有我們夫婦這一天。」

「再說這話我生氣了。」雲珠淡淡地笑道,「這都是相互的,你要是不好,我自然也不會對你好不是?」

「你說得對。」珺雅臉上一黯,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了,跟我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其實就算我不說,再過段時間也許你也會知道。你道西林覺羅氏為何嫁過來才一年多就鬱鬱而終麼?」

雲珠一怔,珺雅是個厚道人,以她對弘皎的真心疼愛怎麼可能這樣稱呼剛剛去了的寧郡王福晉?

「那是因為她早跟人有了私情。」見雲珠吃驚不已的模樣,珺雅臉上現出一抹怒意,「先前聽額娘說她才情好,人又嫻靜溫嫁,我還想著弘皎說不定會喜歡……沒想到她嫁過來對弘皎冷心冷情不說,對家裡也是一副格格不入的模樣,開始我和額娘還以為是四弟的錯,沒想到……就是在去年五月,她帶著下人出府,說是去上香,結果被人察覺,跟人私會去了。」

雲珠張口結舌,想不到啊,八旗貴女裡也能出個「崔鶯鶯」!?

「好在事情沒鬧大,額娘知道後禁了她的足,對外稱她有恙在身。」珺雅苦笑,「這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誰沒個慕少艾的時候,可她若是沒想明白嫁什麼人呀。既嫁了人,就該好好地過生活……你不知道,這一年多來,四弟過的什麼日子,他雖然沒說出來,可心裡……而額娘更是愧疚。」

再加上出親生女兒——被養在宮中的和惠公主出降蒙古,雲珠突然有些同情怡親王福晉了,確實是一團亂。「那西林覺羅氏的死——」

「她後來倒是真的病了,可能覺得生無可戀、無顏見人了吧,出事後也只有她額娘匆匆來看過她一次。」珺雅淡淡地說著,「我不瞭解她,我想不明白,難道弘皎比不了她心中那人?她連父母親人連她自己也可以不要。」

雲珠不由想起後世很有名的瓊瑤劇,「或許,這世上總有這麼些人只為情而生吧。」為了所謂的「真愛」,父母親人、錢財地位都可以不要,世俗禮教可以無視,連皇權也可以違逆。不過,這西林覺羅氏顯然還不到那個程度,不然不會如此悲劇。

她若勇敢一點,以怡親王的為人難道真會強迫她成為自己兒媳?要知道當初皇上指了珺雅給弘暾做嫡福晉時他還跟珺雅說過「將來要是弘暾去了她想改嫁的話便將她當女兒一般嫁出去」的話呢,可見是個豁達、替人著想的。

她若坦誠一點,不對弘皎冷冰冰,不怨懟自苦,而是對他說出自己心中另有所愛,難道弘皎還會強迫她不成?!

說到底,能坐在這裡以理智的角度分析事件的狀態及行事的雲珠對西林覺羅氏這種「愛情至上」的人物,無論思想還是觀念完全就不是一國的……連所謂的「層次」都沾不上。

……

晚上,和諧過後的兩人擁在一起絮絮說著話,知道了西林覺羅氏的事,弘歷一臉鄙薄之色,「這西林覺羅氏該死。」敢給他們愛新覺羅家的帽子染顏色……哼,虧得那個卓林泰乖覺,不然整個西林覺羅氏都不夠陪葬。

「如果你是西林覺羅氏的情郎呢,你不會感動嗎?」後世某部風靡一時的電視劇裡,他可是與這樣的女人生了個大名鼎鼎的格格呢。

弘歷挑了下眉,看著懷中一臉好奇的某人,道:「這種女人還不如青樓女子,至少青樓女子是為了生活或者是為了擺脫自身的命運,才滿口的情情愛愛、冰清玉潔,可她呢,出身大家,衣食住行乃至教育父母下人無不精心,卻還做出這樣的事,可見是個沒心沒肺的,不值得憐惜。被她纏上,一旦哪裡不如她的意,那生活……呵,她沒『病死』之前弘皎所遭受的還算好的。」

看得挺清的嘛,這樣算不算矯正計劃成功了呢?雲珠彎了彎唇,閉眼睡了。

******

時光轉瞬即逝,五月裡的一天,雲珠在例行的請安脈中被診出懷了一個多月的身孕,雍正、熹貴妃大喜,分別賞了一堆補品、棉綢錦緞、金銀珠寶。

「算算日子,應該是在景山莊子那會兒懷上的。」弘歷經歷了一番語無倫次的喜悅過後,終於恢復了稍許理智地撫著她的肚子說道。

「嗯。」雲珠撫著還未顯形的肚子,心中滿滿的。其實早在回宮半個月後她就有所感覺了,經過空間的蘊養,她的身體分外敏感,一絲一毫的變化總能及時知道。

瞄了一眼躺在身邊小心翼翼的男人,他還不知道吧,他的另一個格格也懷孕了,比她還早一個月。本來嘛,人家千辛萬苦的掩藏自己也沒必要理會,可現在自己懷孕了,總得找點什麼來轉移一下目標……呵呵,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呀。

「明日幾位格格前來請安,不如請太醫也給她們把把脈吧。」畢竟皇子格格是沒有資格請平安脈的,「雖然我對自己身體的變化有點猜測,可這麼短的月份要沒有太醫的平安脈還真不敢確定呢。」

「你做主就是。」他不在意地應道。雲珠的身體肌膚確實比普通人敏感得多,他興致勃勃地撫著她的身子,細察之下果然發現了些微變化,有點肉了,嘿嘿。

她捉住他的手,「月份還淺呢,可不許你亂來。」

「放心,我的寶貝兒子在裡頭呢。」他也就親親幾下,摸摸幾下罷。

「你就能肯定是兒子,萬一是女兒呢?」這是懷了孩子的夫妻永恆不變的話題。

「兒子女兒我都喜歡,都是咱倆的孩子,不過先生兒子你的壓力不會那麼大。」他改親回她的臉蛋,「又不是只能生這一胎。」

他的表態讓雲珠笑逐顏開,接著又就生幾胎的問題討論了一番,兩人黏黏乎乎了好一陣才擁著入睡。

翌日,夫妻兩個一起用完早膳,他去上朝,她則帶著靈樞素問到庭院繞了一圈,回到屋裡剛好辰正時分,請安的人已在正廳候了一會兒。

「走吧。」雲珠朝靈樞和素問笑了笑,她們兩個早得了郭嬤嬤的囑咐,要寸步不離地跟著她了。

「婢妾給福晉請安,福晉萬福。」

「起喀。」雲珠一看,連懷了五個月胎的蘇寶柔都來了。「都坐。蘇格格,不是免了你的請安麼,怎麼也過來了。」

「福晉有喜,婢妾也想過來恭賀。再者,不過五日一次的請安,婢妾身體也沒有不適,福晉體恤婢妾免了請安,婢妾卻不能沒有規矩,恃寵生驕。」她現在有了身孕卻不被四阿哥看重,又不能侍寢,再不來請安就要成透明人了。蘇寶柔也很無奈。

「你自己覺得好就行。」雲珠淡淡地,轉頭對其她人道,「今天我請了太醫來,也給你們把一下脈,免得哪個懷了孩子月份淺的不知道,誤了孩子。」

「這是福晉賢德,婢妾幾個感激還來不及呢。」富察.芙靈阿說道,眼神似有若無地從高露微身上掃過。高露微的眼神微微一凝,遂又恢復了常色,柔柔地跟著應了一聲,「正是。」

珂里葉特.果新似乎從眼前的情況裡推測到什麼,臉一白,接著又垂下睫羽,掩去其中苦澀與嫉恨。

「福晉,蘇太醫來了。」馮益進來稟道。

「請他進來吧。」只不過是把脈,眾人也是穿戴整齊,雲珠也就沒搞那些屏風隔扇之類的遮掩物。

「奴才叩見四福晉。」蘇太醫一進廳堂便給雲珠行禮。

「蘇太醫免禮。有勞蘇太醫給幾位格格診一下脈。」雲珠開門見山地說。

「是。」蘇太醫恭應了一聲,起身給幾人診脈。

第一位請脈的自是富察.芙靈阿了。蘇太脈上前切脈,幾乎不過幾秒就可確定眼前之人並無孕在身,只是這脈象……他眼光不著痕跡地從富察.芙靈阿臉上掠過,鼻子微動,有茉莉香粉的味道,並不能確定。

雲珠見蘇太醫眼光移到富察.芙靈阿的身上穿的雲緞旗裝上,唇角微微一彎,蘇太醫察覺到了麼?也不枉自己抄的那兩本冊子給了他一本,果然有所精進。「蘇太醫,如何?」

「回四福晉,富察格格並無身孕。」蘇太醫不敢肯定心中猜測,自然不會在這時候將心中懷疑道出,在太醫院待了幾十年,目睹不少宮闈傾軋,他已經習慣了謹慎。

「那就下一位吧。」

既存了心思,蘇太醫在給高氏幾人切脈的時候很快發現,富察格格身上所中之「毒」珂里葉特格格也中了,只不過比起富察格格淺得幾乎難以察覺。事實上,若非他因緣際會得到那本描繪了種種奇妙作用的藥草他也不能推斷富察格格身上那看似穩健實則虛耗的脈象是中了「毒」。連懷了孕的蘇格格也一樣。

只有高格格,既懷了兩個多月的身孕,也並未中毒,只是身體底子也不是很好,但宮中嬪妃像她這樣身嬌體弱的不在少數,也就沒甚奇怪。

問題是,這乾西二所沒有中那種「毒」的女眷只有四福晉和高格格兩人,這就很有問題。蘇太醫眉頭不由皺了起來,怎麼辦呢,要不要回稟聖上?

「蘇太醫?」

「哦,回福晉,這位高格格懷了兩個多月的身孕了,不過身體有些虛,前幾個月胎兒較弱,要小心。」

「真是大喜。」無視富察.芙靈阿和珂里葉特.果新兩人難看的臉色,雲珠含笑道,「有勞蘇太醫給開些安胎的藥吧。」

「是。」蘇太醫跟著馮益下去開藥了。

富察.芙靈阿狠狠地盯著一臉又驚又喜呆坐椅上的高露微,輕道:「高妹妹可真是好手段呀。」竟然將她下的絕育藥給解了。

高露微抬眼朝她微微一笑,「哪裡比得過姐姐,姐姐可是給爺生了長子的,妹妹肚子裡這個還不知是阿哥還是格格呢,只是,無論是阿哥還是格格,總也越不過福晉所出的阿哥不是麼?」

「當然。」想起當初懷永璜時所受的罪,富察.芙靈阿心道,高氏,你就等著我的回報吧。

「高姐姐真是,兩個多月的身子了居然還沒有察覺。」蘇寶柔捂著嘴笑,「姐姐屋子裡還擺著百合花麼?哎,現在也是五月天了,百合也不開花,不如妹妹送姐姐幾盆月季吧?」

這蘇氏是想跟自己做對了?高露微臉色一沉,冷道:「爺說了,我們女子要以針黹女紅為要……姐姐,屋子裡早不擺花了。都是侍候爺的,妹妹還是將爺的話放心裡的好。」

「就怕有人陽奉陰違——」

「好了,你們哪個給爺開枝散葉我都高興。你們先回吧。」

「婢妾告退。」

回廂院的路上,青婀將高露微護得緊緊的,珂里葉特.果新幾人見了冷冷一笑,日子長著呢。

只是高露微回了廂院後接到尚嬤嬤送過來的賞賜一看,又是高家下了「料」由蘇州織造進貢的綢緞布錦,不由一陣氣餒,很有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弘歷的格格中又有人懷孕,雍正聽了拋開不理,在他看來這是很正常的,之前弘歷子嗣少不過是因著辦差、上戰場、守孝造成的,弘歷身體健康,擁有健康的子嗣是早晚的事。

熹貴妃則喜滋滋地,這是一反先前弘歷膝下只有永璜一個出生時日不好的阿哥的零仃,是子嗣旺盛之兆。「這才出了孝多久呀,老四家的果然賢惠能幹。」心情一好,她也不介意多稱讚雲珠幾句了。

只是,這樣一來,服侍弘歷的不就只有兩個格格和兩個侍妾了?也太少了點。「你說,我要不要再給弘歷指兩個侍候的?」

「這,明年就選秀了。」秦嬤嬤暗示,不必這麼急。

也是,現在指的話就只能……熹貴妃細細劃拉了一□邊服侍的宮女,覺得沒有滿意的,便按下了。她也不願讓包衣奴才去侍候自己的兒子,有一個高氏已經讓她很不舒服了,即便看在她父親很得皇上重用的份上還是感覺掉價。再者,高氏越來越像當初的敦肅皇貴妃,讓她很不喜歡。




116、花有清香月有陰(下)

且不說蘇太醫如何在乾西二所發現了驚天秘密,坐臥不安了兩天,終於找上了太醫院的醫正孫太醫,將此事暗中說與他知。

「此事一旦揭露出來……」恐怕整個皇宮要人仰馬翻,牽連不小。蘇太醫也知道事況嚴重,苦道:「我雖然推測幾位格格是中了月根草的毒,奈何並未見過這種草,也不知毒下在何處,難以取證,萬一猜測錯誤,這罪過也是不小。可隱瞞不報,那也是欺君之罪……因此,不得不厚著臉皮來請孫兄援手。」

「兩年前我的孫子在書齋替我淘到了一本古本,上頭描述了不少奇花異草還有不少可治病或致人怪病的異石……我本來似信非信,上頭所寫大部份都是我這浸淫了幾十年醫術的人不曾聽過見過的。可是,江湖野醫也不是沒有一些奇方流傳過,而像我們這些世代從醫的家族,也不是沒有一些不傳之秘,我也不敢自大到認為自己真是博學天下。」孫太醫緩緩說道,見蘇太醫目露疑惑,朝他肯定地點了下頭,「可現在我又信了一半,因為你說的月根草上頭就有記載。只是我也跟你一樣,不曾見過這種草,難以判斷。」

「不如孫兄尋個機會親自把一把脈?如果能肯定是中毒,再做計較。」

「只能如此了。」

兩人當下商定,下一次例診由孫太醫前去,確診是不是真如蘇太醫說的有中毒症狀,再做進一步打算。

另一邊,高斌從雍正六年授廣東布政使開始,接下來幾年,調浙江、江蘇、河南諸省。九年,遷河東副總河,今年,又調兩淮鹽政兼署江寧織造,可謂風光無兩。

兩淮鹽政是個肥缺,歷來能得此職位的都是皇帝的心腹,更何況,他還署理江寧織造,要知道,自己的兒子高恆可還在自家老巢蘇州織造那塊兒守著呢。剛從監察江南官場脫身的高斌心中不知是鬆了口氣多些還是隱憂多些,之前那一輪轉過來的明職不說,暗地裡作為皇帝耳目監察江南官場的身份可是個得罪人的差事,能脫出身來自是好的,但是,沒有了那一層身份,這些官場老狐狸就沒有那麼多的顧忌了,但凡出點差錯,以前打蛇不死的很可能就會撲上來咬他一口!雖說,兩淮鹽政是個肥差,也象徵著皇帝對自己的信任,可相對的,它也讓自己成了他人伺機奪取的肥肉……

越想越覺得憂心忡忡的高斌,在一次應酬,聽到一位織造處的小官員酒後說的隱隱約約的什麼心知肚明的曖昧話後,習慣了對什麼都在肚子裡轉幾道彎,懷疑一切的高斌在回了家後立馬派手下去將兒子喊來。

高恆對著積威甚深的父親的逼問,自然不敢隱瞞……

「什麼?!」高斌只覺得眼前發黑,他怎麼有這麼膽大妄為的兒子女兒啊,雖然小女兒進宮侍奉弘歷是他默許的,爭取在下一代帝王繼位後能保住高家不被以前得罪的官員、家族反撲而沒個下場,更甚者,憑著自己對當今的微末功績及女兒能得四阿哥恩寵,他們高家或許能得皇恩抬出包衣旗……可是,他的兒子居然告訴他,這幾年憑著掌管蘇州織造的權利暗中送了那麼多動過手腳的貢品進宮……這,這萬一查將出來便是活生生的證據,是抄家滅族之禍啊!

為了爭寵?連個阿哥都還沒生下來你就忙著給別人下黑手?!蠢、蠢不可及!!「你馬上去將知情的人都處理了,聽到沒有?!」

對著兒子畏懼且不明所以的目光,他閉了閉眼,咬牙道:「如今為父已不是皇上派在江南的耳目,雖說皇上還信任,可萬一有人將此事捅到皇上面前,我們高家就完了!」

高恆好一會兒才明白了父親話裡的意思,不由有些惶恐:「父親是說有人要對付我們高家?」這是說父親雖然得了肥缺,卻再不能在江南一手遮天了?

「我們父子兩個,不但佔著兩淮鹽政這個讓人眼紅的官職,還掌著內務府最有油水的兩個織造,以前還有那個身份壓著,如今,嘿,打著取而代之的想法的人也不是沒有。」畢竟是手掌粘桿處多年的明面頭目,高斌精明冷厲之處頗有其主子之風,瞪了神色惴惴的長子一眼,「既然做了,再懊悔也於事無補,你趕快去將尾巴抹乾淨,這種事不許再干!」當今可不像先皇那麼講情面的,萬一事露……他想起了年羹堯、隆科多,心中彷彿壓了塊大石般透不過氣來。

這時,隨侍在門外低報,「老爺,二姑奶奶從宮裡送信來了。」

畢竟是自己的女兒,「拿進來!」高斌打定主意,等鹽政穩定後要好好地教育自己的兒子女兒,太沉不住氣了。

接過屬下遞上來的密信,高斌掃了一眼,頓了頓,又從頭細閱了一次,陰沉的臉如寒冰春融般,慢慢地居然化成鬆緩且掩不住喜色的笑臉,「上天果然厚待我高氏一門啊,恆兒,你妹妹有喜了!」

「爹,真的?」高恆竄了過來,從高斌手上接過密信一看,臉上十分興奮,以後他們高家也能出一個皇子了?「可是爹,四福晉還有另一個格格也有喜了,你看咱們是不是——」

「難道你還想四阿哥所有的兒女只從你妹妹肚子裡出?!」高斌黑倏地又黑成了鍋底,這長子以後可是要接掌門戶的,可這腦袋……唉。果然讓小女兒進宮是正確的決定,不然,高家到了兒子手上保不保得住是一回事,可別給招來身死族滅的滔天大禍。

「兒子就是覺得先前的法子萬無一失,也不是不可行,這幾年了不也沒發現麼?」

高斌冷笑:「那是因為這幾年江南的耳目都是你爹我在罩著,沒人敢動到你頭上,可今時不同往日,等著抓高家痛腳的大有人在!再說了,這天底下就沒有萬無一失的法子,有的不過利益同盟,早知晚知!還等什麼,忘了我剛剛說的話是不是?」

「兒子這就去辦!」

「等等!」

高恆轉過身,只聽高斌道:「再給你妹妹送批衣料進去,看看你們做的事,東西沒送多少到別人身邊,反弄得自己貓吃刺猥無處下嘴,堆著半屋子賞的料子卻丁點都不能用。」對著密信末的要求,高斌想都不用想就推測出事實真相。

高恆臉一紅,要不是這個,他還以為整個內務府、後宮就沒有他們家玩轉不開的呢。

……

又過了一個月,再次請平安脈的時候雲珠讓人去通知幾個格格,蘇太醫找了個借口不當值,於是臨時換了孫太醫來。

雲珠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高露微卻知道孫太醫是皇上跟前的御醫正,一時都有些受寵若驚,只以為是四阿哥的原因,自己懷了胎是母憑子貴了,神色之間不免帶出兩分得意來。

富察.芙靈阿見了心中冷笑不已,這還沒生下來呢,得意成這樣。高氏當年在她眼皮底下爬上弘歷的床折了她的臉面,後又在她懷了永璜的時候使盡下作手段,再想到永璜的出生時辰……也是脫不了她和珂里葉特氏的原因,想到這種種,她心中不能不恨。福晉大度,她芙靈阿可是有仇必報,真正的手段,她還沒使呢。

別以為我沒看到你眼底的森寒,可我就是要刺你眼,你待如何?你再給我下絕育藥呀?

高露微衝著芙靈阿笑得更歡了,眼睛還不忘睨了下默坐在一旁的蘇寶柔,內心暗暗提醒自己,會咬人的狗不叫。

孫太醫收回手,道:「四福晉母體胎兒皆十分健康,繼續保持就可以了。」

「多謝孫太醫,還請孫太醫也順帶給幾位格格看看。」雲珠笑瞇瞇地,臉上滿上母性的光輝,珂里葉特.果新見了只覺得分外刺眼。這乾西二所包括福晉在內,有孩子的有孩子,懷了胎了懷胎,只有她,還沒什麼動靜。她忍不住用手撫了下腹部,什麼時候,她也能有個孩子?

孫太醫點了點頭,給每一位格格都仔細把了脈,又不著痕跡地「觀望」了每個人臉上的氣色,鼻子更是仔細地辨別了一番,最後都開了藥,有的保胎,有的養身——這個養身實有排毒的功效。

……

回了太醫院,蘇太醫正在那兒等著,兩人交流了一番,覺得這樣的事情還是快些稟報給皇帝知道比較好。

「皇上,孫太醫、蘇太醫覲見。」

嗯?正批改奏折的雍正筆下不停地道:「宣他們進來。」

「奴才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兩人進了乾清宮便行禮叩拜。

「起喀。」雍正放下筆,緩聲道:「兩位太醫見朕有什麼要緊的事?」

孫太醫、蘇太醫對視了一眼,卻不敢起身,「奴才確實有事稟報皇上。」

雍正瞄了一眼蘇培盛,他立即讓殿內侍候的宮女太監都退了下去。

「說吧。」雍正語音淡淡地,已經有所準備不是什麼好事了。

「啟稟皇上,」蘇太醫先開了口,他將自己一個月前到乾西二所給四福晉、眾位格格診脈,卻發現她們好像中了某種他不能確定的毒,思來想去,覺得孫太醫醫術、見識比自己高,便又請他藉著這個月請平安脈的機會再行確診……一事娓娓道來,「奴才兩人現已能確定,四阿哥的幾位格格確實都中了月根草的毒。」

中毒?還是多人一起?雍正坐不住了,「何為月根草?此毒可有藥解?都起來回話。」是誰下的手?是衝著弘歷去的還是……

「是。」兩位太醫站了起來,還是由蘇太醫回道:「這種草長在南方瘴濕之地,北方比較少,乍看像野草,草背有一白線,草葉味腥、有麻痺創口、止血的效用,其根瑩白如天上月芽,汁有毒,毒性極強,它可以透過人的肌膚體表慢慢影響、破壞人體的健康,腐蝕人體五臟精氣……聽說,以前雲南嶺南一帶的土著人也用這種草來製作毒箭,也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還有在用。」

蘇太醫簡單地介紹了這種草後,又道:「中了這種毒的人表面是看不出什麼跡象來的,只是身體會慢慢變虛弱,中毒略深之後,才能從中毒者的瞳孔的顏色及後繼無力的脈動中窺及一二,中毒深者,肌膚會變得更加瑩白並散發出一種極淡的幽香。奴才推斷,富察格格中了月根草的毒只怕也有三、四年的時間了。」

這不是殺人不見血麼?雍正想起了以前烏喇那拉氏手上好像也有類似的這種藥,同樣是削蝕人體生機,福惠要不是遇到了雲珠只怕也要步上弘昐弘昀他們的結局。本以為這種事情會隨著皇后的薨逝也消失在這世間,沒想到又出現……想到這裡,他眼睛微瞇,「照你們所講,乾西二所只有四福晉和高格格沒有中這種月根草的毒?」

「是。」兩位太醫同聲回道。

「能不知不覺中令這麼多人同中一種毒還不教人察覺,顯然不是在吃食上做手腳,兩位太醫可有什麼想法?」難道是雲珠?不,她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可是女人的心理是難以理解的,當初他不是也沒想過賢惠的皇后會對他的子嗣下手麼?

蘇太醫遲疑了一下,道:「聽說有一種秘法,取得月根草的根汁,然後泡入織染的布匹、繡線裡頭,常年穿戴這種料子繡線製成的衣物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蝕去人的精氣……」這方法還是他得的那冊醫書上記載的,當初看的時候他還想著寫這醫書的是不是也是宮中御醫,不然怎麼知道這種後宅爭鬥手段。

雍正聽了不知想到什麼,臉色慢慢冷沉了下來,半晌,才對蘇培盛道:「想辦法通知葉嬤嬤讓她晚上過來養心殿一趟。另外,吩咐人注意,四阿哥一回宮就讓他到這裡來,別驚動了其他人。」

「庶。」蘇培盛從頭聽到尾,知道皇帝是擔心四阿哥也中了毒,不敢不慎重,連忙應聲去了。




117、金氏(上)

「如何?」

孫太醫回稟道:「皇上放心,四阿哥並未中毒。」

「這就好。」雍正總算放了心,見弘歷面色由一開始的疑惑漸漸沉了下來,擔憂的眼神還在自己身上轉了轉,心中不由一暖,道:「朕沒事。蘇太醫,你將事情跟四阿哥說一遍。」

蘇太醫只得將事情重述了一遍。

剛從工部衙門回宮就被帶到養心殿,接著就被孫太醫把脈檢查的弘歷在聽到「中毒」兩字時還以為是皇帝遇到什麼下毒之類的刺殺,心想,弘皙難道想直接篡位了?

可隨著蘇太醫的講述,他臉色越來越沉,居然還是針對自己……或是自己的後院?不過雲珠沒事就好!「孩子呢?永璜還有蘇氏腹中的胎兒有無影響?」

慶幸過後,疑惑又來了,黑手到底是誰?為什麼自己的後院只有雲珠和高氏沒有中這種毒?皇父沒有中毒,顯然,他的衣食也是查過沒有問題的,自己如今也證明了沒事,那麼那幕後之人針對的只是自己的後院?他(她)想幹什麼,想用這種方法獨佔恩寵解決對手,還是想讓自己成為克妻克子之人?

孫太醫和蘇太醫對視了一眼,道:「孩子肯定會受影響,身體可能比不了普通人那麼健康。」

「沒有辦法解這種毒嗎?」弘歷皺眉,畢竟是他的血脈。

「這個,奴才還需有月根草做些實驗才能確定。」好在現在太醫院不缺試藥的死囚……

「朕已經暗中遣人去雲南一帶尋找月根草了,此事不宜宣揚。」雍正沉吟著,做為乾西二所唯二沒有中毒的女人,雲珠是有嫌疑的,即便自己心底也認為她不可能做這種事,可是做為皇帝,謹慎和疑忌才是理智和正確的做法。

雲珠雖然沒有中毒,可她對自身危險的狀況卻一無所知,弘歷不免又擔心起來,「皇阿哥,這事,是不是也讓雲珠有個準備?」他是決不相信她會做這樣的事情,方才聽到蘇太醫說這種毒能下在人的衣料上,使人不知不覺體弱虧損,到最後簡簡單單的風寒小病就能奪去性命,他就覺得不寒而慄……慢著,衣服?不,他的賽雲珠只怕是上天眷顧而不是沒在那人的目標裡……是高氏麼?還是未進門的烏喇那拉氏?他的心漸漸冷硬起來,他沒忘了導致皇父與嫡母最終陌路的便是嫡母對福惠下毒——那也是一種能腐蝕人體生機的藥,以她的謀劃,將那種藥留給預定成為他側福晉的烏喇那拉.妮莽衣也不是不可能。

雍正想說,難道你就不懷疑她?轉頭一看,問話的人兀自又沉思起來,便問:「想什麼?」

「兒子在想雲珠或者也那下毒者的目標,只是,他的目的沒有實現。」

「怎麼說?」雍正挑了下眉,坐回榻上,端起茶輕呷了一口,聽弘歷將自己的猜測說了一遍,心裡也不無認同,他認為雲珠能異化植物使之結出美味、可以養身的花果的能力是上天賜予的,可證明她是上天眷顧鍾愛之人,這種人福祿氣運之強不是普通人可比,冥冥之中不須手段也能避開各種邪惡的侵犯。

至於弘歷懷疑高氏和烏喇那拉氏,他也未做多餘的評判,誰讓皇后有前科在?而且,為了家族她既能求他將妮莽衣指給弘歷做側福晉,又怎能斷定她就沒有留其他暗手?

這時,蘇培盛在門口外道:「皇上,葉嬤嬤來了。」

「讓她進來。」

「奴才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葉嬤嬤自被通知到養心殿起就心中打鼓,這時進門一看,不但皇上、四阿哥在,連孫太醫、蘇太醫都在,心想肯定發生了什麼大事。可做為皇上放到乾西二所的耳目,實際卻也是富察一族早年放進內務府幾代培養下來的心腹,她知道四福晉進宮以來並未做過什麼栽贓陷害或謀奪人命的事,便也心中坦然。

雍正見她面色坦然,眸光沉靜,也沒讓她起身,就這麼問道:「在四福晉身邊幫她理著各宮往來外務、份例發放、賞賜的可是你跟尚嬤嬤?」

「是。」葉嬤嬤回道:「奴才與尚嬤嬤、郭嬤嬤、圖嬤嬤四人各司一職,職責劃分清楚,尚嬤嬤管著對內份例銀錢的發放還有主子發下的賞賜;奴才負責乾西二所與各宮娘娘事務往來,皇上和娘娘們所賞衣料財物皆由奴才經手入庫,四福晉對底下格格們的賞也是從奴才手中撥出;圖嬤嬤管著廚房一切事務;郭嬤嬤管著內院人事。」

「郭嬤嬤和四福晉身邊的幾個女官呢,她們難道沒有權利動用這些東西?」

「郭嬤嬤與四福晉身邊的女官自是可以動用庫中賞賜,一般都是四福晉想要什麼東西交待她們取用,即便如此,奴才也要跟在身邊確認,造冊上也需要添改分明。不過這種情況很少,素問和靈樞,她們日常所用大多是從四福晉陪嫁進宮的內庫中取,四福晉賞賜給格格們的東西很少是從內庫中出。」

「果然職權分明,卻也謹慎細緻。」雍正點了點頭,又道:「那四福晉賞給幾位格格的衣料飾物也是從外庫中出了?」

「正是。」葉嬤嬤回道,「宮中每年發下給四阿哥和四福晉的份例、賞賜都是入的外庫,只有幾樣四福晉看著可心意的才會挑去放在屋子裡擺著,福晉撥給幾位格格衣料皮子及福晉親手給皇上、娘娘還有公主阿哥們制的衣裳等大部份也是從外庫取,小部份從四福晉自己內庫取。」

「四福晉賞下的藥材、吃食呢?」

「四福晉很少賞下藥材、吃食,」葉嬤嬤這下肯定是幾個格格裡有人出問題了,回復更加謹慎,「有的話,也會讓太醫當面驗過,詢問適不適合賞賜之人用,沒有忌食才會賞下。吃食,一般是從御膳房領的,主子們另有想吃的則交待乾西二所的廚房做,至於幾位格格們自己有什麼特別想吃的,廚房有食材的話也給,卻要在廚房旁邊的另一灶間自己做。與廚房無關的閒雜人員是不許隨意進出廚房的。」

雍正又問了不少瑣碎的問題,得到了葉嬤嬤清楚的回答後道:「你回去吧,今晚的問話誰也不許透露。」

從這些對話裡明顯可以看出,四福晉是個賢惠寬厚又行事極有章法的,乾西二所無論發生什麼事,這些些管事嬤嬤和總管尋著脈絡往下查,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孫太醫和蘇太醫心中十分佩服,一個人沒有害人之心固然不錯,可在這宮裡頭,沒有害人之心卻又能將一個皇子府邸理得這麼井井有條不給人套局栽贓的機會就很厲害了。

這會兒弘歷有些慶幸起葉嬤嬤是皇父的人了,這樣一來,很能證明雲珠的清白了。他本來還以為葉嬤嬤是皇后安插在乾西二所的釘子呢,只不過見雲珠一直信用她,所以沒有想著拔掉罷了,畢竟後宅還是以雲珠為主的,他胡亂干涉是對她的不信任。

「是。」葉嬤嬤行禮退了出去。回了乾西二所,也不敢立即將晚上的事報給雲珠知道,誰知道周圍還有沒有人在監看呢。好在,這件事想來跟主子沒什麼大的干係,她想著,明天或者後天再找個機會稟告主子吧。

她不知道,這一切,全都在雲珠的意料之中。所以第二天,葉嬤嬤尋了個機會要將消息透露給她知道時被她岔開,並暗示四阿哥已經告訴自己了。

葉嬤嬤這才放下了心。

雲珠並沒有騙葉嬤嬤,昨晚回了乾西二所,弘歷確實將這事告知了她,並在第二天一早拿走了高氏幾人給她做的所有女紅,叮囑她小心防範,面上就當不知道這件事。

他們父子兩人是打算「抽絲剝繭」「撒網捕魚」了。

******

正院右次間裡,雲珠坐在榻上慢慢地喝著燕窩粥,花梨木鑲銀嵌象牙炕幾上雪團忙碌地剝著花生松子吃,還時不時地丟一兩顆進琉璃缸裡喂小金小玉。

靈樞和叔貂坐在下面的繡墩上,邊抽著刺繡用的絲線,邊稟報著這段時間以來皇宮內外的動靜。

「……你說高家將那些線頭都掐斷了?呵,他總不會將所有知情者都滅了口吧,那樣動靜也太大了。」

「主子說的是,投鼠忌器,總有一兩個高家是不好輕易下手的,不過他們也算是一條繩上的人……其他的,除了咱們的人,也估計過段時間也會一一消失。」

「這樣也好,太早收網總不會有足夠多的收穫。」雲珠將空碗放到一邊,拿起棉帕拭了拭嘴,阻住了叔貂準備再添一碗的動作,她現在沒什麼胃口,偏偏又一會兒想吃酸一會兒想吃甜,好在空間裡東西多,水果堅果什麼的足可滿足她口味上的各種要求。「現在高氏可還懷著身子呢,就算要動她,上面……也會等她生下孩子再說的,何況高家還有個高斌在。」

真不虧是雍正得用干將,一出手就乾脆利落。想想,這事要沒出來,高家有高斌在,又有權臣聯姻(一女為弘歷妃一女為鄂爾泰兒媳婦),高恆肯定會如歷史上般風光到乾隆中期,就算高恆及其子高樸獲罪被誅……之後高家在乾隆、嘉慶、道光等幾朝起起落落仍能綿延不斷堪稱世家,憑的不就是高斌還有慧賢皇貴妃這點子香火情麼。

——當然了,這點香火情雲珠還抱著懷疑態度,你說高恆還有高樸都是什麼性情和才幹呀,可授的職務全與鹽政、河督、織造、稅務有關,全是肥缺,這不是明擺著讓他們犯法,養肥了好宰麼?!

悲催的高斌,他的侄子高晉可比高恆更像他兒子,無論是才幹或是為官的精明上。可惜,高晉這一系也被大清皇帝砍了好幾個……

不過,高氏夥同其兄高恆干的這事要是被雍正查將出來,以雍正的性子,高家還能不能一如既往地得到皇帝的扶持就難說了。

「高斌就算能將蘇州那兒的證據都銷毀,內務府卻不是他可一手遮天的地兒,只需一些蛛絲馬跡引起皇上的懷疑就可以……這事兒咱們還是不要插手,先這麼著吧。」有時候懷疑的種子放置一段時間更能長成參天大樹。

接過叔貂端過來的溫水漱了口,又從靈樞手中接過溫毛巾擦了臉和手,雲珠起身開始繞著屋子走路。「還有什麼消息?」

「奴婢得到消息,承乾宮那裡彷彿在為四阿哥挑侍候的人——」

雲珠往靈樞閃現著擔憂與不忿的素淨臉上瞟了一眼,輕笑了一聲:「是不是人選出來了?」

靈樞一頓,主子還是那麼地敏銳,只好道:「就是主子之前關注的內務府上駟院三保之女,金籬。她去年小選入宮後進了承乾宮當差,如今是熹貴妃身邊的三等宮女。她的哥哥金簡,正準備考內務府筆帖式。」

其實,撇開內務府世家出身的這些嬪妃,內務府出身的也不乏能人,像高斌、高晉還有這個金簡,都是長於實事,在這個朝代來講,還算不錯的,可惜,她既想斬斷以後內務府世家所出宮女子成為後宮嬪妃的路子,就免不了委屈他們的青雲路了。

雲珠道:「不是金氏也會有別人,明年,可又到選秀的時候了,一枝獨秀不是春,總要萬紫千紅才熱鬧不是嗎。反正金氏身邊有我們的人,你讓人在承乾宮那兒推一把……也得讓四阿哥感受一下他額娘對他的關心、疼愛之情才好。」

「是。」主子不傷心,她也放心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主子肚子裡的小阿哥小格格能平安生下來。靈樞內心還是有隱憂的,她與素問給主子把了脈後發現主子懷的可能是雙胞胎,因月份還淺不能確定便沒同主子提起。

在皇室,除了龍鳳胎,雙生子可不是什麼好事……

「好了,我要進裡屋歇一會兒,讓侍墨過來給我彈一會兒琴吧,不用太久……這裡再留一個侍候就好。」

「是。」靈樞和叔貂下去了。半晌,侍墨抱著琴跟司綺一起進來了,兩人一個彈琴,一個給主子肚子裡未來的小阿哥做小衣裳小被子,很是安寧。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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