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新話題
打印

[轉貼] 《(綜)蘇爽世界崩壞中》作者:飛櫻【完結+番外】

第46章

  今天的訓練場上,風兒稍微有一點喧囂。

  雖然國家隊的訓練和練習賽一般都是不對外公開的,但是在本國女子網球長期積弱、關注度和贊助商熱情度都極為低落的情況下,這種情形也並不是不能變通的呢——

  至少最近一段時間,國家隊方面對於采訪的許可給得比從前要爽快一些了——假如是針對女子組的采訪申請那麼配合度還會更高一點。

  所以今天,國家隊集訓場地的看台上,坐著幾位記者。他們打算來觀摩一下練習賽、順便賽後采訪幾位目前十分有希望在國際比賽中取得成績突破的一軍正選。

  其中就有目前供職於電視台、專門擔任網球比賽解說員的前職業男子網球選手,川崎哲人。

  他的妹妹川崎成美,現在已經是國家隊新組建的U-20年齡組一軍的選手,所以今天派他出來采訪之前,主編也滿面笑容地說「川崎君也不妨多多采訪一下自己的妹妹,做出一篇視角獨特的報導吧」。

  ……其實潛台詞就是「借助於你哥哥的身份多挖出一點有趣的獨家內/幕來吸引觀眾和收視率吧」。

  當然川崎哲人對這種提議也並不是很反感。妹妹的確有不俗的才華,將來可是十分有希望轉入職業的網球選手。而職業選手一定要球技、成績和話題度兼備,才容易尋找贊助商;所以假如能夠從現在開始宣傳、為妹妹造勢的話那麼也很不錯呢。

  今天的第一場練習賽是國中即畢業於網球名校之一的不動峰的橘杏,與一名二軍選手、現在仍在冰帝學園就讀高三,已經獲得冰帝大學部保送資格的梶原麗子之間的對決。

  從場面上來看,橘杏在實力上的優勢還是很明顯的。在這種一盤決勝負的練習賽中,她僅僅只花了半小時就以6-2勝出。

  哲人坐在場邊,眼看著打算出賽第二場的妹妹成美從第一排的座位上站起來走入場內。在經過沮喪失望的梶原麗子身邊時,妹妹還停住了腳步,拍了拍梶原麗子的肩膀,稍微安慰了她一下。

  梶原麗子當然也很尊敬川崎成美這位入選U-20一軍的本校女網部前輩。哲人看到她抹了一下眼角,用微微顫抖的聲音說道:「對不起,川崎前輩,我、我沒能獲得勝利……」

  川崎成美衝著她笑了一笑,安慰似的答道:「沒關系。雖然這並不是全國大賽,我們也不是以冰帝女網部的名義一起出賽的,不過接下來我會替你贏回來的。」

  這種來自於可靠的前輩的溫柔撫慰似乎一瞬間就點燃了梶原麗子的淚腺。她揉著雙眼,聲音帶上了一點感動的哭腔。

  「川、川崎前輩……!請、請務必替冰帝……贏得勝利!」

  川崎成美柔和地衝著梶原麗子微笑了一下。

  「啊,當然,我會的。」

  場邊聚集的其他兩三位同樣出身於冰帝的女子選手,見狀也交頭接耳了一下。作為冰帝女網部的前任女子二單選手,川崎成美在學校裡風頭也一向很勁;此刻,坐在一側看台上、距離她們並不很遠的川崎哲人,可以隱約聽得到那些女子選手們談話裡的一些關鍵詞。

  「……不愧是率領女網部取得全國大賽冠軍的前輩啊……」

  「……現在畢業於冰帝的所有女子選手中,只有她前途最被看好吧……?」

  「嗤……取得全國大賽冠軍的時候,率領女網部的可不是她啊……」

  「哎……?!你怎麼這樣說呢?!新田前輩……!」

  聽到了對妹妹不利的評價,哲人微微欠身站起,望向那群嘰嘰喳喳的少女們。

  其中果然有一個面露冷笑的少女,微微抬起下巴不屑地望向川崎成美。

  「難道我說得有錯?……中等部的時候靠著抱真正的天才選手大腿才贏來的全國大賽兩連冠,等到人家一引退,馬上就沒有能力率領冰帝進軍四強,還好意思在這裡欺騙後輩說能夠贏得全國大賽全是自己的功勞?!」

  川崎成美微微變了臉色,卻沒有立刻說話。

  反而是一旁的某位少女見勢不妙,慌忙拉住先前說話的那個女孩子。

  「算了算了薰醬……這裡可是國家隊的集訓地,不要在別人面前丟了冰帝的臉啊……」

  那個質疑川崎成美實力和成就的少女——名叫「新田薰」的——冷哼了一聲,環抱著雙臂,站在原地,狠狠橫了梶原麗子一眼。

  「打不過就好好磨煉自己的實力,指望著別人替你復仇,真是太蠢了!何況聽說川崎要對陣的可是『那個』手塚國光君特意請來的超一流選手,能不能贏下來還說不定呢——」

  被另一位前輩毫不留情地噴了,梶原麗子瞬間快要淚奔。

  剛才贏下比賽的橘杏則是避開了這幾位同樣出身自冰帝的女子選手,站在一旁,微微皺著眉頭旁觀著這場口舌之爭。

  ……雖然冰帝女網部向來強大,這次國家隊的幾個年齡組別加起來居然總共有五位選手入選集訓,但是這種立場鮮明地分成兩派的情形……也太糟糕了吧?!

  說起來……這種局面的形成,也許……還是因為沒有一個強大到可以碾壓所有人的有力領導者來率領這些原本就各種難纏的女生們的緣故?!

  又或者……還可以追溯到更久以前,即使有著那麼一位強有力的部長兼主將,貫徹「實力至上」理念卻完全懶得調和部內成員間的矛盾、自己拉了一身仇恨值卻很無所謂的時代?

  懷著這樣的想法,川崎哲人重新又坐了下來。他對自己的妹妹還是有這點自信的——那個新田薰,看不慣成美已經很多年了,而現在也不過就是一個游走於一二軍之間的邊緣選手,實力尚不足以在一軍站穩腳跟,假如妹妹是跟她相爭的話還是會穩居上風的——不管是在輿論方面、還是在實力方面。

  不過這種篤定,下一秒鐘就被一個突然響起的聲音擊碎了。

  「是啊,取得全國大賽冠軍的時候,到底誰是主將呢,我也很想知道。」

  隨著這句微帶嘲諷似的發言,一個身材纖長高挑的人影出現在場內。

  她似乎是從一側不引人注意的小門裡直接進入場內的,並沒有經過看台。不過此刻沒人在意她到底是怎麼出現的。

  所有的人都聞聲轉向她的方向,然後很大一部分人都當場驚異得呆住了。

  她徑直走到那群剛才還嘰嘰喳喳吵個不停的少女們面前,露出一個む真·蛇精病め一般的笑容。

  「哦呀哦呀。冰帝現在的女子選手,關系都糟糕到這個地步了嗎。這真是悲哀啊。」

  那一群來自於冰帝的少女們,全部都保持著目瞪口呆的神情呆站在那裡,臉上的表情都活像是被雷劈了一樣不可置信。

  最後,還是站在距離她們不遠處、一軍的其他選手陣營中的前不動峰女網部主將橘杏,脫口驚呼了出來。

  「柳、柳泉……信雅?!」

  那個女子聞言轉向她的方向,在看清了說話的人到底是誰之後,臉上那個真·蛇精病的笑容愈發加深了。

  「哦呀,居然是橘君呢。好久不見啊。」她笑容可掬地衝著橘杏打了個招呼,態度之和藹、場面之和平,簡直不可思議。

  結果下一秒鐘她的話就成功地把這種む和平的舊友重逢場面め立即變成了む翻起不愉快過往的修羅場め。

  「不知道現在你還去……街頭網球場打球嗎?又能不能打贏?」她笑意盈盈地問道。

  ……這副表現完全符合人設和人物的回想!坦白地說簡直不能更拉仇恨了!

  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露出一臉茫然的神色,只有川崎成美的臉色變了又變,一臉「我可是知道為什麼你會用街頭網球場這個梗噴橘杏但是我不知道要不要附和你」的糾結表情。

  旁邊當然有人看出了川崎成美表情裡寫著的潛台詞——事實上她好像也並沒打算掩飾什麼——於是就有人冒出來小心翼翼地發問了。


第47章

  「那個……川、川崎前輩……這、這個人到底在說什麼?」梶原麗子語調恭敬而小心地問道,心裡對剛剛擊敗自己的對手橘杏被當眾噴了一記這件事感到陰暗的開心,但是自己好像又錯過了什麼年度狗血大戲的樣子——這真是讓人糾結透了!

  川崎成美的嘴角抽了一抽,對於梶原麗子這個很明顯的成美廚還是稍微和顏悅色了一點,想著不能在自己的腦殘粉面前崩人設,所以語速飛快地用一種高冷的聲調答道:「啊,這個橘杏,當年曾經不明所以地挑釁過跡部君,用的借口就是『街頭網球場的比賽』這種幼稚的理由啊。」

  梶原麗子恍然大悟。其他幾位同樣來自於冰帝的學妹恍然大悟。只有新田薰露出嘲諷似的笑容。

  「啊,你當然很清楚了——當時『好心』地跑去告訴柳泉君的人裡,也有你一個吧?」

  川崎成美還沒有回答,一旁剛剛出現的柳泉信雅就率先作出了反應。

  「說起來街頭網球場的勝利也並不算什麼呢。不過能夠持續拿到勝利總是一件好事。」她瞥了一眼橘杏,然後毫無預兆地把槍口調轉指向了川崎成美。

  「我倒是很期待,今天能否在你面前拿下一場勝利呢,川崎君。」

  川崎成美的臉上露出極度驚駭的表情。

  「你……?!」她失聲驚呼道,「就、就憑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你、你不是已經……」

  從她們的側後方傳來一個沉實穩重的聲音,打斷了川崎成美稍嫌失禮的驚嘆。

  「這位就是我請來與你進行練習賽的對手,川崎君。」

  大家聞聲一齊轉向那個人說話的方向。

  霓虹國內最頂尖的男子網球選手手塚國光站在場邊看台的第一排,雙手環在胸前,態度嚴肅,語氣沉穩。

  在這群出身自冰帝的女子選手們另外一側的看台第一排,已退役轉職為網球比賽解說的前網球選手、川崎成美的大哥川崎哲人騰地一下倏然站起。

  「這……這不可能——!!」

  他看到那位前任網球天才少女,施施然走到了球網的另一端;仿佛聽到了他的大吼似的,她隔著一道球網和大半個球場,衝著他笑了一笑。

  「這沒有什麼不可能的,川崎哲人君。」他聽到她清亮如昔的聲音,仿佛就像很多年以前,當他陪著妹妹一起去打小學組的都大賽,第一次看到那個天才少女出現在球網的另一端時的情景一樣。

  當時,和妹妹同年的柳泉信雅卻以6-2的大比分輕松獲得了勝利——不,就連妹妹僥幸贏的那兩局,也是因為在局點上柳泉信雅漫不經心的削球下網和扣殺過於用力導致出界而造成的,嚴格地說起來並不是因為妹妹的球技超過了她。

  後來,妹妹經過苦練才到達了今天這樣的成就,成為U-20國家隊一軍的選手;即使起初是替補入選,也已經是很高的成就了——而那位輕松擊敗妹妹的天才少女卻因為嚴重的傷勢不得不放棄了網球。當年這個新聞一經公布便震驚了整個國內網球界;繼之而來的一系列關於她的負/面消息,幾乎毀滅了這位當年的天才少女。作為網球解說,他當然也覺得這姑娘的隕落令人惋惜;然而作為哥哥,他的心裡很不厚道地松了一口氣——那個天才少女再也不可能威脅得到他重要的妹妹一絲一毫了。

  ……可是誰知道她居然還有重新站在網球場上的這一刻呢?!

  川崎哲人不服氣似的掃視了一圈。

  場邊,在德國長年特訓,如今已是國際上受矚目的年輕男網選手的手塚國光,表情嚴肅地站在那裡。雖然不知道出國前作為青學網球部部長的他,是什麼時候和代表冰帝女網部出賽的柳泉信雅熟稔起來的,但只憑今天他是作為柳泉信雅登場的推薦者身份來看,也不可能指望他會反對由她來作為妹妹的對手。

  而在他身旁,球場看台的觀眾席第一排,坐著幾位他當年解說全國大賽時已經很熟悉了的網球少年——不,事到如今應該至少可以叫做網球青年了。

  那邊一字排開的是國家隊U-20年齡段一軍的幾名受人矚目的選手,包括當年冰帝學園的忍足侑士,四天寶寺的忍足謙也,還有兩位和這位剛剛邁上球場的前天才少女認真說起來牽絆更深的選手——當年和柳泉信雅打練習賽,導致她受到終結網球生命的重傷的前任四天寶寺網球部部長,白石藏之介;以及當年冰帝的第一人,網球部部長跡部景吾。

  只看這些人的陣容,就知道是無法阻止柳泉信雅今天出賽的——現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柳泉信雅果然如同傳說中那樣,腰部和肩部的傷勢嚴重到不足以打滿整場;畢竟他心裡也清楚她當年賴以成名的那些絕招,沒有足夠的腰部和肩部力量支撐,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而放棄那些絕招,只憑普通的抽擊、變線、削球等等技巧?……不,不,那樣是無法擊敗今天的妹妹的。畢竟妹妹已經是這個年齡段的國家隊一軍選手,不是能夠輕易以人人都會的普通技巧就可以贏過的那種人。

  哲人站在場邊,感覺自己雙手的掌心裡漸漸沁出了緊張的冷汗。

  除去一開始對於這位出乎意料的對手感到的驚異之外,妹妹並沒有對這個練習賽的對手安排作出異議——拒絕一位已經在國際上成名的選手為自己引薦的練習賽對手,無疑是不明智的。

  而且對方即使擁有再高的天分和才能,眾所周知的身體狀況也已經不允許她百分之百地發揮出來——也許她連一半的才華都不能使用;這樣的對手,還是曾經擊敗過自己的對手,假如現在擊敗她的話,也許會重新替自己贏回名譽和自信。

  大概是出於這種想法,妹妹走向球網前,友善地與柳泉信雅互相握手致意,然後各自回到了己方半場。

  主審示意經過猜硬幣,由柳泉信雅率先發球。

  然後哲人注意到,站在發球線後的柳泉信雅,在開始發球之前微妙地頓了一下,之後就好像漫不經心似的微微仰起頭來深吸一口氣,看似是為了緩解數年後重新踏上賽場的緊張感、目光卻不著痕跡地向場邊的方向飄了一飄。

  哲人都不用沿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也知道那視線的終點都是誰。

  ……那群網球少年……不,青年吧。

  起初他注意到這些青年的時候,他們還是一臉愉快地零零散散坐在第一排的座位上的。但是現在主審分邊、球權已定,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他發現那些青年現在的排列組合有點變化了。

  引薦柳泉信雅今天來和妹妹比賽的手塚國光,與柳泉信雅傳說中的前男友君跡部景吾並肩站在第一排的座位前,他們的身旁,作為柳泉信雅重傷時的比賽對手的白石藏之介,以及柳泉信雅在冰帝時代的同學忍足侑士和他的堂弟忍足謙也,也都紛紛站了起來。

  說起來這些男子網球界的一流選手們,到底是因為什麼才會一齊出現來支持柳泉信雅呢……?!這才是哲人感到最困惑的問題之一。

  柳泉信雅失去了她那耀眼的才能固然可悲,但是即使她在擁有那些才能的時代,她的性格也不能說是多麼討人喜歡。

  其實即使作為冰帝時代的隊友,川崎成美應該算是很了解柳泉信雅日常的人際關系了,她也從未說過柳泉信雅居然還能夠在那種漫不經心又目中無人的狂妄畫風之下,發展出什麼值得在今天現身支持她重返賽場的友情值來——哲人記得自己的妹妹甚至帶著一點幸災樂禍的卦語氣,說過在冰帝大家都傳說著柳泉信雅與跡部景吾的交往只不過是「上流社會那點裝模作樣的假面」而已,「大家都知道這種事早晚會結束的」。

  而後來,確實一切也全部都結束了。不管是那所謂的假面交往,還是柳泉信雅的網球生涯。

  誰能知道她還能夠從人生黑暗的深淵中艱難地爬起來,重新回到球場上呢?!

  而且,她已經沉溺在黑暗的深淵裡那麼長的時間,已經作為一個偏激、尖刻、眾叛親離、對這世界都充滿敵意的蛇精病而存在了那麼長的時間……憑什麼她還可以贏回那些少年們的諒解、關切與友誼呢?!而那些關切與友誼,那些並不能輕易得到的溫暖,還能夠向著多麼不可思議的方向繼續發展呢?!又最終會生成一種怎樣美好的事物或結局呢?!


第48章

  川崎哲人作出這樣的猜想,並不是毫無原因的。因為他注意到, 此刻當她將目光投向那些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她狠狠刷了一下友情值和好感度的少年們的時候, 忍足侑士和白石藏之介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忍足謙也更是衝著柳泉信雅的方向雙手握拳用力頓了一下,表示出「加油!」的意味。

  ……只有手塚國光仍然身姿挺直, 表情嚴肅, 目光炯炯地望向場中。

  好吧,很高興還能看到一個表現正常的人——雖然他說不定也是站在柳泉信雅那個惡女的陣營那邊的。哲人想。

  下一刻他就看到站在手塚國光身旁的跡部景吾,把右手高高舉起, 三指並攏——

  「啪」地一聲,打了個清脆的響指。

  那種姿態再清楚不過。那是跡部每次登場比賽時都會作出的手勢。

  含義為「勝者是冰帝」。

  ……那邊難道就沒有一個正常人了嗎!川崎哲人一瞬間感到不能更心塞!

  而與此同時, 柳泉心裡則是有點想笑。

  矮油喂。

  這隨隨便便就帥你一臉的節奏。

  柳泉覺得有點有趣, 又莫名地覺得這種騷包的動作也只有跡部大爺來做才不違和。

  雖然與球網那邊的對手同樣出身自冰帝, 但是他們當然都很清楚,跡部大爺作出的手勢是在為誰加油。

  川崎哲人感到一陣氣憤與難堪。

  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總是這樣!受到上天厚愛而擁有耀眼才能的那個人, 一直都是柳泉信雅!因為這耀眼的才能而受到旁人欣賞和忍耐的人,也一直都是柳泉信雅!

  不, 並不是說因為她擁有這些令人驕傲的天資與條件, 就必須去死。哲人當然還沒有那麼性格扭曲。但是……只要有她在, 像妹妹一樣沒有那麼高的天分、卻一直持續地在努力著的人們, 所得到的就永遠和付出不成正比;努力也不會被別人看見……

  也曾經產生過這樣的念頭「啊假如這個人消失的話就好了, 這樣的話妹妹就能夠被別人看到吧」。

  不過當這個人真的驟然從巔峰跌落、從網球界消失之後, 一種陰暗的愉快與深藏的不安混合了起來, 開始折磨著理所應當地接收了她所遺留下的女子網球部部長及主將位置——現在又是U-20新設年齡組一軍位置——的妹妹。這一切, 哲人都看在眼裡。

  大家都認為妹妹不配得到這一切。但這一切假如賦予了天才少女柳泉信雅,大家就會覺得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妹妹——出身自網球世家、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一直認真努力著的妹妹,憑什麼沒有資格得到這一切呢?!

  懷著這樣陰暗的憤怒和被往事回溯所帶來的折磨,哲人認真地觀察了一陣子,發現過去的這幾年荒唐墮落的歲月已經十分清晰地在柳泉信雅的身上留下了痕跡——她不再使用那些成名的絕技,球技雖然還未完全荒廢,但各種技巧——包括抽擊、回球、控制落點、削球,乃至奔跑的速度和體力的後繼,都出現了很嚴重的問題。

  不,並不是因此就可以說她變得毫無威脅了。但是缺乏當年那種對球路和自己身體的精准控制力,她就遠遠不可能再重新達到當年的高度。

  現在的她,完全就是一個正在毫無選擇地消耗著上天恩賜給她的最後一點才華的可憐人。假如不是依靠當年刻印在這具軀體裡的技巧以及那些所剩無幾的才華,作出比一般人更加伶俐更加明智的反應和補救的話,她是不可能在妹妹手下贏得多少局的。

  當然,在你來我往地打了幾局之後,大家似乎也發現今天這位前天才少女的運氣著實不錯。在川崎成美輕松保發了兩局之後,雖然柳泉信雅也同樣回以兩次保發,但每個發球局她都被川崎成美迫出了不止一個破發點;甚至有一局完全是依靠純粹拼運氣的滾網球才艱難地在四次deuce後保發成功。

  她的艱難情勢與川崎成美的游刃有余看起來完全是兩個極端,甚至她已經生疏的技巧,也逃不過在場業內人士的眼睛。

  哲人已經能夠聽到自己身後那些人的嘆息和惋惜聲了。

  在打了四局之後,看起來柳泉信雅總算能夠稍微適應一些比賽的節奏和氛圍了,也稍微能夠拾回一些往日的球技和感覺,場面這才變得稍微好看了一些。不過在哲人看來,妹妹仍然控制著場上的局勢。只要妹妹足夠耐心,和柳泉信雅好好周旋,遲早會發現她的破綻,進而擊敗這昔日的天才少女。

  柳泉信雅已經不再是當年那令人矚目的天才了。她身上的光環已經完全消失。再一次看到她登場比賽,也只是徒然增添了幾分天才隕落的唏噓罷了。哲人想。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緩慢流逝。

  雖然比分暫時膠著,讓哲人這個做哥哥的感覺略微有點焦躁,但是以他的觀察和判斷來說,他始終懷有巨大的信心,那位當年的天才少女,一定會在最終決出勝負之前就會從身體到球技都全盤崩潰。然後,獲得最終勝利的人,一定會是妹妹。

  在雙方以6-5進入局間暫停的時候,川崎哲人注意到場邊的手塚國光看了看表,然後說了一句話。

  他坐的位置離那些當年的網球少年們有一點距離,所以他沒聽清手塚國光那極短的一句話說的到底是什麼。

  但是站在手塚身旁的跡部卻聽清了。

  手塚說的是「已經接近一小時了。」。

  跡部覺得有點奇怪,轉過頭去看著他。「啊嗯?!」

  手塚仍然雙手環在胸前,注視著球場裡的情景,聲調嚴肅地答道:「柳泉現在的體能不足以支持這麼久的比賽。我認為她原本的希望是在四十分鐘內結束比賽,但是意外地花了太長時間,雙方現在的實力太接近了。」

  跡部一時間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哈?!沒有那樣的體能,就敢決定出賽?啊嗯?!」

  手塚的面容繃得緊緊的——不,與其說是繃緊了臉,不如說他平時就總是那副表情嚴肅的樣子吧。

  「這種單盤的練習賽,按理說是沒有醫療暫停的。」

  聽到這樣的話,跡部先是露出一個匪夷所思的表情,然後不知道聯想起了什麼,他的臉色漸漸變成了深思。

  「是啊……不可能有那樣的東西呢。即使再也無法移動雙腿,即使再也無法抬起手臂……都必須懷著希望、堅持到底。現在放棄的話馬上就會輸掉的——」

  他的嗓音也低沉下來,注視著在川崎成美發球之前,抓住這短暫的空隙、以左拳用力捶了幾下右肩的柳泉,目光深沉。

  「那家伙,果然在逞強啊。動作都已經變形了,被對手打得幾乎只有勉強防御的力氣,想要抓住機會攻擊看起來是不現實的呢。」

  他聲調平穩地作出了這番斷言,就好像是個置身事外、完全客觀的旁觀者那樣。

  「以前的技巧已經完全荒廢掉了呢。又或者……是被身體限制住了,無法做出那些華麗的動作?但總之,不拿出那些耀眼的才能和技巧的話,是無法擊敗現在的川崎的。」他自言自語似的分析道。

  手塚應了一聲,「啊。」

  他的語調仍然一如既往的沉穩平靜,甚至不像跡部的聲調還微微變得低沉了一些——他聽上去完全就像是平常地在觀摩一場無關緊要的比賽那樣。

  「比賽時間拖得越長,對柳泉來說就越是不利。而且,這些日子以來,我從未見過她練習以前的那些成名絕技。或許,是已經無法使出來了吧。」

  他用一種敘述的口氣這樣說道。

  跡部的眼瞳微不可察地緊縮了一下。那也許是出於吃驚、遺憾、惋惜、不解……種種情緒作用之下的正常反應吧。

  「原來如此。」他嗓音低沉地應道,似乎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評論才好,停頓了片刻。

  站在他們身邊、把手塚和跡部這番對話全部聽去的白石藏之介,好像竭力想要打破這種籠罩在他們這些旁觀者身上的沉悶氣氛似的,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來,說道:

  「嘛……不管怎麼說,在和國家隊一軍的選手對壘中,幾年都沒有訓練過、只憑那些記憶中的基礎技巧就能夠拿到6-5的領先優勢,已經是十分了不得的成就了……」

  「6-5,可不是足以獲得一場勝利的比分啊。」跡部突然說道,視線緊盯著場中兩名當年冰帝女網部的主將之間的比賽。

  白石臉上的那個勉強擺出來的笑容也消失了。他微帶一絲苦惱似的皺起眉頭,那只纏滿繃帶的左臂不自覺地舉起來,摸著下巴。

  「……是啊。」他那副悅耳的關西腔輕輕響了起來,「打到這種地步再失敗的話……誰都不會甘心的吧。」


第49章

  ……不可能甘心……怎麼可能就這樣甘心放棄啊!

  明明還差一局就可以拿下勝利……

  這應該是信雅醬在重傷引退之後,最最接近勝利的一次機會了吧……

  難得的單盤決勝負的練習賽……自己艱苦地訓練了那麼久、刷了那麼長時間的數值和好感度, 才贏來今天的這樣一個機會……

  柳泉感到自己的整個身體都像是石頭雕成的一樣, 呆板, 沉重,手足僵硬, 難以移動。汗水卻像瀑布一樣從額頭上、後背上滑落下來, 很快濕噠噠地溻透了衣服,黏膩地貼在自己的肌膚表面上。右肩綁著的那個護肩也仿佛變成了五公斤重的沙袋一樣,簡直要將她整個肩膀……不, 整個人都壓得往右側傾倒過去。

  被打入深淵之後艱難地攀爬上來、但卻在半途再度被人打落下去,還踩上一只腳……這種故事是反派配角小炮灰才會得到的劇情。沒有人會對英雄的再次沉淪感興趣, 她曾經刷過的所有帥氣的重生情節以及不斷提升中的好感度, 都將隨著今天的失敗而再度煙消雲散。

  所以……死也不能在這裡放棄。

  即使、即使要拼上一側肩膀、一條手臂……!

  柳泉拼命地向著川崎成美回球的方向奔跑著, 視野之中僅僅剩下那顆快速旋轉著飛行而來的網球,以及那顆黃色的網球背後的那一片令人眩目的刺眼晴空——

  她堪堪在錯過那顆網球的飛行線路之前一秒鐘趕到了預期的落點, 雙手緊握球拍,反手回出一記平直的抽擊。

  ……甚至沒有給那顆網球上添加任何旋轉、也沒能左右那顆網球的落點變化。誰都看得出來柳泉信雅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她今天甚至沒有一次使用出那些從前自己賴以成名的絕技。

  而球網那一邊, 她的對手, 臉上已經露出了成竹在胸的笑容。川崎成美好整以暇地已經等候在了那顆網球的預期落點那裡, 雙手緊握著球拍, 仿佛有著充裕的時間和機會, 來給出會心一擊, 贏得這一分。

  但是下一秒鐘, 場中變故突生!

  突然, 場中傳來細小的「啪」的一聲。川崎成美的驚呼隨即響起!幾乎在同一時刻,那顆網球擊中了她的拍面。然而很奇異地,球並沒有像大家所預測的那樣被直接抽擊過網,而是偏轉了角度斜斜地彈上半空、再軟弱無力地落在界外!

  川崎成美球拍的拍線在關鍵時刻斷裂了!

  主審的聲音幾乎在同一時刻毫無情緒地響起。

  「Deuce!」

  柳泉立刻就彎下了腰,用球拍拄著地面,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劇烈地喘息著。腦袋嗡嗡響,太陽穴突突地跳著,額頭上的汗珠一顆顆掉在球場的地面上。

  系統菌在上,天知道她有多麼需要這次短短的暫停!必須休息一下才行……她的整個身體好像下一分鐘就會散架了!

  「因為出現無法預期之情況,比賽暫停三分鐘。」主審的聲音毫無起伏地響在場地中央。

  柳泉和川崎成美都走到場邊。川崎成美幾乎是立刻就彎下腰去翻找自己放在場邊的網球包裡的備用球拍。這當然是很容易的事情,於是她很快找到了新球拍,拿出來握在手裡,拿起水瓶來喝水。

  而柳泉這邊,則是如同崩潰一般,一下子就坐倒在場邊,試著活動右肩,然後不可避免地露出了疼痛的表情。她只好停下了動作,用左手一邊輕輕捶按著右肩,一邊試著調勻急促的呼吸。

  柳泉信雅當年導致引退的右肩傷勢,大概也是在場所有人心中心知肚明的短板吧。她簡直懶得去想此刻到底有多少人的眼睛緊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尤其是那側如同阿喀琉斯之踵的肩膀。

  柳泉咬著牙,抓起一條大毛巾,兜頭兜臉地一陣亂擦,拭去掛滿一臉、幾乎要流進自己眼裡的汗珠。然後又伸手到背後去按壓腰部。

  肩膀脹痛。腰部酸痛。站立時膝蓋也在輕微地顫抖。一切的一切,都顯示柳泉信雅的這具身軀已經達到了能夠負荷的極限。這樣巨大的運動量,也許對於從前的信雅來說不算什麼;但在荒疏練習,傷勢未愈的現在,就給這具已經退化的身體造成了巨大的負擔。

  再這樣下去……再不趕快贏得這場比賽,她就將以一種比當初受傷引退的時候,更加狼狽如同敗犬一般的姿態,徹底輸掉。

  不能接受這樣的失敗……她已經努力到了現在……她不是為了來獲得又一場失敗,給自己制造徹底壞掉的理由,才踏上這片球場的。

  雖然說那樣的結局也不失為合情合理的選擇,也會完美地填滿這個故事最後一點缺失的部分;但是,無論是信雅,還是柳泉本人,都不會喜歡那樣的結局。這一點,柳泉非常確定。

  她咬緊了牙關,在腦海裡呼喚那個一再聲稱自己喜歡「無為而治」的系統菌。

  む給我兌換「愛與失意的交響曲」技能。め

  她這樣命令它。

  習慣潛水的系統菌這一次卻來得很快。

  提醒:玩家能力值不足,兌換後將無法使用該技能。

  柳泉噎了一下,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

  む……我還剩多少積分?都換成能力值!換到數值滿足使用該技能的條件為止!め

  系統菌這一次意外地有耐心。

  你確定?為了追求Perfect End而花掉自己幾乎所有的積分,是否就是當下最明智的選擇?

  柳泉抓起座椅旁的水瓶,毫無形像地咕咚咚一通猛灌。

  む……PE難道沒有積分獎勵嗎?!め

  系統菌意味不明地笑了。

  撒,你說呢?

  柳泉感到一陣氣悶。

  む……那也換!!現在就換!!め

  系統菌停頓了一下。

  原生女主固有技能——「愛與失意的交響曲」兌換完成。玩家數值兌換完成,體能值+20,靈敏度+30。

  柳泉被這兩個數值微妙地打擊了一下。

  要使出正版信雅醬的絕招,原來她的數值還差得這麼多啊?!她現在差不多已經知道,這裡的各項數值上限都是100——無論是個人數值還是好感度。這一下的差距就是體能20%、靈敏度30%,這對比未免也太巨大了一些……

  系統菌的台詞還沒說完。

  玩家現有技能積分:-2000。

  柳泉的眼前黑了一黑。

  ……怎麼還有負值的?!她都已經完成了那麼多算得上主線的任務吧?!無論是忍足侑士、忍足謙也、白石藏之介還是渡邊修,甚至正牌信雅醬暗戀的對像青學部長手塚國光,以及那位頂著前男友頭銜的冰帝之王跡部景吾,不都應該算是主要人物嗎?!他們都是圍繞在柳泉信雅「天才墜落」這條主線周圍的主要相關人物,她一個個去擺平了之後,積分怎麼還不夠應付兌換能力值的需要呢?!

  系統菌自帶的讀心術看來是又發動了。因為它繼續冷冰冰地宣布道:

  玩家原有技能積分:58000。一次兌換20點體能與30點靈敏度,需扣去50000分。兌換原生女主之固有終極技能,需扣去10000點。由於本世界為新手村教學關,因此特別允許透支兌換,即兌換後積分暫時出現負值,上限為-2500。在玩家技能積分出現負值時,所有已兌換之特殊技能僅僅只能使用一次。

  柳泉這一下真是驚訝得簡直要跳起來了。

  不,並不是因為這些積分的要求太高——一口氣就兌換了相當於總值的二成與三成數值,這也算是巨大的作弊,積分要求等比增高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愛與失意的交響曲」作為正版信雅醬賴以揚名的終極技能,一次就吃掉了一萬點也……也得咬牙認了;但是……技能積分透支之後,每個技能只能用一次這種規定也太……這不就等於明晃晃地警告她,接下來她必須要靠普通的網球技能一直到贏下賽點,才有可能使用「愛與失意的交響曲」且必須一次成功嗎?!

  ……而且,有這種要求為什麼不早說!

  還有,之前她試圖使用信雅妹子的大招「迷幻日影」發球以及「冰上天鵝」這兩個已經被她兌換的絕技時也沒有反應!原來是因為玩家自身能力數值不夠嗎?!但是現在即使能力值夠了,可她要面對的是川崎成美的發球局,看起來那唯一一次使用「迷幻日影」發球的機會說不定也要浪費掉了啊……

  當然她有可能丟掉這一局,然後在搶七局中也有機會使用一次「迷幻日影」發球。不過血槽已經掉得只剩一層薄薄的血皮的她覺得在那之前自己多半就已經被KO掉了吧。

  算了,反正自從她來到這個地方以後,這個高冷的系統菌就從來沒讓她遇上過什麼好事。

  柳泉嘆了一口氣。

  む500分能夠兌換什麼?め

  這一次在回答之前,系統菌微妙地停頓了一下。

  呵呵呵……還記得那個-2500分的底線,知道利用這500分的差值啊……真是聰明。

  柳泉覺得這完全不能算是一種稱贊。

  む謝謝誇獎。不過我還是很關心在暫停結束時,自己都能換到些什麼。請趕快說。め

  系統菌微妙地笑了一下。柳泉總覺得它再開口的時候,語氣裡好像帶著一絲嘲笑的成分。


第50章

  500積分可兌換以下物品:1、運動飲料一瓶,可以消除疲勞。2、雞蛋一打, 可以拿來吃或者在失敗後拿來扔對手。3、紅玫瑰一朵, 可以送給劇情人物, 表達玩家的愛意;也可以送給特定人物む跡部景吾め,供他拋灑玫瑰造勢之用, 贈送後可獲得む跡部景吾め好感度+1。

  ……這特麼都是些什麼鬼!!!

  柳泉一口氣噎在胸口, 險些直接領盒飯。

  這還能不能好了!掀桌!且不說堂堂500積分為什麼只能換這麼三個爛玩意兒其中的一個,而且那些都是什麼選項和說明!!

  選項一聽上去還多少靠點譜——雖然此刻的她也實在沒必要冒著背負更大債務的風險就換那麼一瓶破飲料;選項二雖然平凡了點但是那個物品說明簡直就逗比到了極點嘛!!再多背500分的債務就是為了弄一打雞蛋去扔川崎成美?!系統菌你還能不能選個更好的時間來賣蠢?!

  還有……選項三那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瞬間就有種她第一次兌換技能時,系統菌提供的選項之一「與跡部景吾的全部記憶——可使攻略進程格外順利」的糟糕即視感?!果然金閃閃的跡部大爺才是系統菌的親生兒子嗎……?!

  柳泉嘔得半死, 怒氣槽快要突破天際了。

  む嚴肅點,我們這兒打球呢!!め

  系統菌冷笑了兩聲, 語調聽上去稍微愉快了一些。

  500積分可兌換以下技能:1、縫紉。2、煎蛋。3、翻牆。

  柳泉險些一口老血當場噴出來!

  正在此時, 主審的聲音再度響起:「暫停時間到。比賽繼續進行。」

  柳泉停頓了一下, 才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她起身的動作稍微有點緩慢,拿著球拍走向己方半場的腳步也有著很明顯的遲滯感——即使在局分上以6-5領先、又在對方的發球局中打成了deuce平手, 她看上去卻比暫時落後的川崎成美要糟糕得多。

  坦率一點說,她現在走路的模樣完全就像是個充滿暮氣……不, 充滿死氣的病人。

  假如柳泉能夠在此刻來一發上帝視角的話, 她或許要驚訝於自己此刻糟糕的形像, 又汗又累又疲沓又狼狽, 如同一只敗犬那般, 完全不是想像中能夠身姿美好笑容清爽迎著朝陽長發飄揚, 散發出清新的瑪麗蘇王霸之氣(什麼鬼!), 蘇了所有人一臉的那種美好高大的造型——

  真是糟糕啊。

  真是狼狽不堪啊。

  真是復出夢將碎, 一發毀全家啊。

  然而她咬緊牙關,額頭上的汗珠在她弓下腰作出預備接發球的姿態的那一霎徑直掉落在她腳前的地面上。

  她今天仍然穿著冰帝的網球服——從另一個側面證明了信雅妹子這三年間身高也好體重也好還真是沒怎麼變化呢——右肩位置恰好為白色的網球服之下隱約露出那裡綁著的黑色護肩的輪廓;在腦後高高綁起的馬尾辮的辮梢也已經被汗水溻濕,隨著她上半身向前弓下的姿態,凌亂地貼在她背後的衣服上。

  當年率領冰帝女網部,每次出戰都幾乎是以橫掃之勢奪得勝利的天才少女柳泉信雅,從來都沒有看上去這麼衰頹、這麼凄慘、這麼力不從心過。

  她的頹勢已經很明顯地暴露了出來。看在場中每一個稍微懂得一點網球知識的人眼裡,都很清楚這一點。

  包括場邊一直暗自為妹妹加油的川崎哲人。

  他看著柳泉信雅跌跌撞撞地在底線奔跑著,被妹妹的大範圍調動折磨得只有抵擋之力、毫無還手的余裕;雖然剛才的短暫休息似乎給她爭得了一丁點恢復體力、休整傷勢的喘息之機,但是重新登場之後,她看上去也並沒有好多少。

  妹妹甚至還有閑暇開始在網前放小球,似乎是打算趁此機會徹底擊潰這位昔日的主將兼隊友——兼對頭——的意志力。

  果然是很輕巧漂亮的削球。哲人眼看著遠在底線附近的柳泉信雅,雖然已經事先看透了妹妹的意圖,但礙於距離太遠,盡管已經開始拼命奔跑、卻似乎不可能及時趕到這個球的落點,不由得在心底贊許了一句妹妹的策略。

  妹妹已經被這個人壓制了太多年。即使在這個人引退之後,她似乎在冰帝的影響力也沒有完全消散——有些不服氣妹妹的人,仍然會把柳泉信雅當作一個絕佳的借口來反對妹妹的領導,比如剛才那個不識相的新田薰——所以借此機會,在所有人面前堂堂正正地擊敗柳泉信雅,將是妹妹突破心魔和長久以來給人的固有印像、從此邁入更高一個階段的關鍵時刻。

  英文裡是怎麼說的來著?「The Moment」,是不是?

  哲人微微帶了一絲自得地這樣想著,下一秒鐘,他就驚異地看到柳泉信雅居然堪堪在這個球變成死球之前趕到了落點,然後把這個球無比狼狽、毫無技巧地簡單擋過了球網。

  妹妹似乎也有點措手不及——事到如今這個家伙的鬥志居然還沒有崩潰,這放在以前簡直是不可想像的一件事——不過妹妹當然也反應伶俐,立即衝前輕飄飄地來了一記後場高吊球。

  假如想要接到這個球的話,柳泉信雅就必須立即回身再往底線附近衝回去。在一個球的來回交手中被對手前後左右地這麼調動了數次,這種疲於奔命的醜陋表現放在柳泉信雅身上簡直是不可想像的。哲人幾乎都已經聽到了自己身旁那幾位今天同樣是來采訪國家隊女子組的公開訓練、卻無意中正巧碰上這麼一場歷史性對決的網球記者們的嘆息聲。

  然而他卻看到那個從前驕傲得不得了,對於自己所擁有的才能具有著甚至漫不經心一般可以隨意揮霍的高度自信,仿佛全世界的女子選手都應該跪伏在她的腳下,在她的才能面前干脆地認輸的少女,沉默地飛快轉過身去,毫不猶豫地朝著那個高吊球的預期落點追過去。

  一直追過去。

  她的眼中只有那顆網球,除此之外別無其它。

  然後,她身上那些幾乎已經湮滅的才能,又掙扎著發出一絲最後的閃光。她在幾乎追近了那顆網球的落點的一霎那,用盡全力斜過身子,發出一聲尖厲的呼喊聲,伸長了她那只已經快要廢掉的右手臂,僅僅使用一只早應該脫力的手,在半空中截到了那顆網球,然後順勢把身體應轉的余下多半個圓圈一道轉了回來——

  360度的回頭扣殺!

  球啪地一聲壓著中線落地,主審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Advance,柳泉信雅!」

  Deuce的情勢再一次被打破了!

  仿佛完全想不到對方拖著已然殘破的身軀和近乎透支的體力,還能夠有機會破掉自己的發球局似的,哲人注意到球場另一端的妹妹緊緊握著自己的口袋裡那顆剩下沒有發出去的網球,整個身體仿佛在微微地發著抖。

  主審那冰冷無情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賽點,柳泉信雅!」

  然後,柳泉信雅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一瞬間抽空了那樣,咚地一聲坐倒在球場上。

  這種突發事件當然立即引起了一陣場邊的竊竊私語。哲人注意到之前那個在比賽開始前就衝著柳泉信雅作出「加油」手勢,擺明是來做她的後援團的忍足謙也,甚至立即跳了起來,上身前傾,衝著場內喊道:「喂!信雅醬!!沒事吧?!」

  「信雅醬」這個很明顯是屬於非常親近、非常熟悉的大親友才會使用的稱呼,讓哲人驚訝了一霎那。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就重新被場中似乎已經完全脫力的柳泉信雅吸引了。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她十分艱難地左手撐著膝蓋、右手以球拍拄著地面,花了幾秒鐘才重新站了起來,深呼吸了幾次之後,才衝著忍足謙也出聲的方向擺了擺手,好像是在示意自己沒事。

  ……不過連一句「我沒事」的話都已經說不出來了,這種樣子真的可以算是沒事嗎。

  ……還有,假如已經變成了這樣的對手,結果還是無法擊敗,那又應該怎麼辦呢。

  哲人似乎感覺到場上的妹妹微微的發抖傳染到了他身上似的,他簡直無法控制自己發抖的雙手。這個時候,他聽到自己身後,看台上其他觀摩比賽的網球專項記者們竊竊私語的聲音:

  「已經是柳泉這邊的第三個賽點了啊……川崎成美真頑強……」

  「不……怎麼說呢……柳泉信雅當年的重傷情況,大家都是知道的啊……能夠和如今的U-20一軍成員拼到現在,還幾次拿到賽點,假如不是因為那次重傷,她現在能夠取得什麼樣的成就還真的很難預測啊——」

  「再這樣拖下去的話事態就將對柳泉信雅不利了吧……不知道她能否在這一個賽點上順利拿下比賽呢……」

  ……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51章

  假如不能夠擊潰對手的鬥志的話……難道現在鬥志率先被擊潰的,竟然是自己這一方嗎?!

  哲人感覺自己的頭腦一片混亂。

  他看到妹妹拿出了發球的絕招「月之光」, 卻被站在自己看台下這一端的柳泉信雅飛奔而去接起;在她一如既往的飛快奔跑中, 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見了她含著冷笑的自言自語——又或者那只是他自己在緊張和迷惘之中產生的臆想。

  「從我的發球『迷幻日影』裡學到的嗎……很可惜, 贗品就是贗品啊。僅僅只是摹擬『迷幻日影』的動作,是不足夠的——」

  下一秒鐘哲人看到妹妹發出一聲尖聲大叫, 拼盡全力雙手握拍, 揮出一記她標志性的反手大斜線抽擊。

  ……干得漂亮!

  一瞬間哲人幾乎要這麼脫口大喊出來。

  這是妹妹標志性的獨家絕技,「月之光」發球之後繼而以「流星之影」作為搶攻,十次中總有七次能夠成功。

  壓制柳泉信雅的反手, 調動她在場上拼命奔跑,消耗她一定不如長年練習的妹妹所保有的那麼強大的體力, 體力下降後動作容易變形, 動作變形就容易影響到受傷的腰部和肩部——這麼做雖然稍嫌有點失去風度, 但被對手拼命攻擊自己的弱點,原本在帶傷上陣的那一刻就應該做好覺悟吧?

  假如他沒有記錯的話, 她那位此刻正站在對面看台的第一排位置上,緊盯著場內戰況的前·男友——冰帝的前任男子網球部部長跡部景吾, 不也曾經在大賽中對陣有肩傷的手塚國光時使用過類似的手法嗎?

  妹妹長年練習的大斜線抽擊, 無論是線路、力道和落點, 都已經做到了極致。夕陽下, 那顆黃色的網球劃出長長的一條直線, 掠過球網, 徑直向著柳泉信雅這一邊的球場左側死角飛過來。

  ……幾乎是在川崎成美抽擊那顆網球的一瞬間, 柳泉信雅就開始向著球場左側全力奔跑。

  這也在哲人的預料之中。柳泉信雅是不可能就這樣簡單地承認失敗的。雖然她的人生在這幾年裡已經落到了不能再深再黑暗的谷底, 她當初身為天才少女的那種自信和驕傲仍在。假如沒有這兩樣東西作為支撐,她今天是不可能同意手塚的邀約和推薦,重新踏上這片球場的吧?

  但是,長年的荒疏練習已經令她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她的體力不繼,奔跑的速度有所下降,大顆大顆的汗珠從她額角滑下;早在上一局尚未結束時,哲人就注意到她的臉上偶爾會露出疼痛的表情——這一定是舊傷復發的標志。

  而且成美抽過來這一球,簡直已經到了她目前球技的最高境界——球飛得又直又快,只憑凡人的兩條腿大概是不可能追得上的吧。

  哲人眼看著那顆球幾乎已經飛到了球場左側的死角前——再有幾秒鐘,再飛行那麼幾米,它就會完美地壓線落在界內;柳泉信雅距離它還有至少三步之遙,她不可能趕得上。

  不,應該說,即使她趕得上,多半也只能反手擋一下,回出一個又高又綿軟無力的球吧。下一個回合,妹妹一定會干脆利落地將這種毫無質量可言的回球扣死在界內——

  然後,哲人看到柳泉信雅往前再邁出一步,奔跑中她額頭上的汗珠似乎被甩了出來,劃出一道拋物線落向球場地面;她向著前方邁開一大步,縱身而起——

  他不知不覺地站了起來,雙手用力地啪一聲重重捶擊在前方的看台擋板上。

  「這……這不可能!!!」

  他咆哮出聲,吼得青筋綻出。

  在他的吼聲裡,柳泉信雅在空中做出了一個極為靈巧的扭腰閃避動作,身體瞬間就閃到了那顆風馳電掣而來的網球的左側;然後她雙手持拍,半秒鐘都沒有浪費,在身體尚在半空沒有下落之際,全力向著那顆網球抽擊,整個上半身因著這次抽擊動作都轉了九十度——

  然後,他聽見場中傳來一個聲音——不,是很多人的聲音,所混合成的一種聲音。

  所有的人好像都在喊著同一個字眼。

  「『愛與失意的交響曲』!!」

  那種喊聲尚未結束,他就聽見場中傳來重重的啪的一聲。

  不,確切地說,那也是一種混合了好幾種聲音的響聲。

  有人的身體整個摔落地面的聲音,有球拍掉在地上的聲音,還有,網球落地的清脆響聲——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視野裡被無限拉長,無限放慢了;從柳泉信雅一步起跳,使出「愛與失意的交響曲」的那一刻開始,哲人就感覺眼前的一切都仿佛變成了電影中的慢動作一樣——她的起跳,扭身,抽擊,落地,剛一落地就失去了重心,雙腳難以支撐,身體整個摔落在球場上無法起身,球拍也摔在旁邊的地上,那顆網球旋轉著劃出一道比剛才的妹妹所打出的更加漂亮的大斜線,又快又凌厲地掠過球網上空的景像——

  他的頭腦遲鈍地轉動著,還在拼命地想著:沒關系,妹妹,只要你能把這一球回過來……勝利就是你的了。柳泉信雅已經用盡了最後一分氣力,她的舊傷復發……妹妹,只要你能把這一球回過來,接下來面對一個倒在地上再也不能起身的對手,翻盤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然後,在這一切茫然和遲鈍,自私的想法之中,主審的聲音陡然切了進來,清晰,明厲,一針見血,好像哢嚓一下,鋒銳的長刀落下,干脆利落地切斷了那道捆縛在他們兄妹倆身上的絞索一樣。

  「界內!7-5!柳泉信雅,獲勝!!」

  哲人茫然地轉頭四顧,看著旁邊那群或面露驚異,或一臉喜悅的人們。

  在這種茫然之中,他仿佛聽見啪的一聲,那麼清脆響亮,似乎打破了主審宣布最終戰果之後,籠罩這座球場的短暫窒息一般的氛圍。

  他慢吞吞地轉動眼珠,將視線沿著那個聲音,望向對面的看台。

  他看到冰帝的前任網球部部長跡部景吾挺立在看台第一排的正中,右手食指瀟灑地指向天空,啪地打了個響指。

  然後,他仿佛聽見一道聲音,隨著那聲響指爆發了出來;那似乎是一種有人齊聲呼喊的聲音,並不是在呼叫著今天這場比賽的勝者或敗者的名字,而是一句他好像已經快要忘記了的話——

  「勝者是冰帝!!勝者是冰帝!!!」

  在跡部景吾的身旁和身後,川崎哲人認出了比賽開始時就已經在那裡的白石藏之介,忍足侑士和忍足謙也這對堂兄弟;還有更多的人,包括那個總是忠實而沉默地跟隨在跡部景吾身後的樺地崇弘,以及剛才還為了當年的冰帝女網部主將到底是誰而發生爭執的幾位出身於冰帝的女子選手們,甚至是其他的一些人——他們都共同在鼓著掌,齊聲喊著:

  「勝者是冰帝!!勝者是冰帝!!!」

  他還看到剛剛摔落在地,又幾乎是立刻強撐著身體坐起來,似乎還打算這一擊不中的話就要繼續爬起來接球的柳泉信雅,乍然聽到了這樣的歡呼聲,證明了自己的勝利之後,卻突然仰首向天,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然後她毫無預兆地突然向後唰地一下再度倒在網球場上,仰面朝天,四肢愜意地攤開,好像已經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又像是在極度放松的狀態下享受著勝利;那個呈大字形的姿勢真夠豪邁——又毫不淑女,簡直像是街頭打野球的窮丫頭!


第52章

  下一刻他就看到一直在場邊第一排的觀眾席上站著觀戰的手塚國光,繞過擋板從入口處飛速地跑進場內, 向著柳泉信雅跑了過去, 好像試圖去攙扶她似的。

  以手塚的性格來說, 很少會出現這種情形;也許是因為他是今天邀請她冒險出賽的人,所以自認為有這樣的義務去關心她的身體狀況吧。

  但是跑到了她的身旁, 一向以沉穩鎮靜的面孔出現的手塚好像也猶豫了片刻, 就仿佛面對這個仰面朝天地躺在球場上呈大字形、汗珠從她的額角蜿蜒滲入發鬢,朝向天空的那張臉上卻顯露出燦爛笑容的女孩子毫無辦法,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幫助她似的。

  最後他仿佛放棄了立刻把她扶起來的想法, 單膝跪在她身側,彎腰觀察了她的表情一下, 然後臉上似乎就變得更加無語了。

  「……能站起來嗎?」他沉聲問著那個姿態豪放地在慶祝自己來之不易的勝利的姑娘。

  柳泉仰躺在球場的硬地上, 後背貼著被午後的太陽曬熱的地面, 感到一頭一臉都是滑落的汗水,頭發也被打濕成一綹一綹的。心髒瘋狂地跳著, 呼吸已經變成了短促而快速的喘息,四肢都失去了力氣, 右肩和腰部都一跳一跳地刺痛著, 就連膝蓋都在無法控制地顫抖著——是太久沒有這麼長時間地劇烈運動嗎?還是因為自己剛才拼力作出了自己現在的身體所不能負荷的一擊?

  聽見手塚近在咫尺的聲音, 她眨了眨眼睛, 目光仿佛被陽光刺痛一般微微眯了起來, 臉上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今天的陽光, 真好啊。」

  手塚一愣。「……哈?!」

  她這時候才把視線轉向半蹲在自己身旁的這個青年——真正的「柳泉信雅」暗戀著的對像。

  信雅醬, 不得不說, 你的眼光真的很好呢。

  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能在這麼燦爛的陽光之下獲得燦爛的勝利,真是太好了——」

  手塚臉上的驚訝慢慢變成了一種了然。他俯身注視著她,沉靜的棕色眼眸裡流露出一種明亮的光彩——就像是找到了網球方面的又一個值得信賴的知音那樣,他扯動唇角,露出一個微妙的表情,仿佛松了一口氣似的,單手一撐膝蓋站了起來,然後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彎下腰來,向著她伸出一只手。

  柳泉想了一下,還是伸出左手——她現在可一點都不敢冒險再牽拉右肩的傷勢了——借助他的力量順勢站了起來。

  川崎哲人就站在距離他們很近的看台最前端,看著這一幕。

  然後他看到那個當初和柳泉信雅比賽導致她受傷退役的白石藏之介,好像猶豫了一下,也從看台上直接翻過擋板跳了下來,跳進場內,也徑直奔向柳泉信雅的面前——替她把那只掉在一旁的球拍撿了起來,然後遞向她的面前。

  已經在手塚國光的幫助下站了起來的柳泉信雅,好像愣了一下,然後臉上綻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以左手——而不是她打球時的慣用手右手——接下白石遞給她的球拍,衝著白石點了點頭,用一種很明顯是已經十分疲累,但是仍然輕松愉快的語氣說道:「瞧,只要對方是女子選手,我還是能夠取得勝利的。」

  白石臉上的笑容好像有一瞬的扭曲——川崎哲人奇怪自己在這種時候還能注意到這種奇怪的細節——然後他同樣也笑了,用一種雷同的輕松語氣答道:「啊啊,假如對方是男子選手,卻並沒有為了保命打出絕招的話,說不定你也能夠取得勝利呢。」

  柳泉信雅似乎愣了一秒,然後發出一陣極為愉快的清脆笑聲。一瞬間,數年前那位曾經身上寄托著無數人的看好與期待的天才少女意氣風發的得意模樣,仿佛又回來了。

  「是啊。」哲人聽見她用一種愉快的語調這樣說,「所以,下次再來重新比過吧?白石君。……還是一盤定生死怎麼樣?」

  白石這一次好像真的被她噎住了,臉上的笑容變得有點像是無可奈何的苦笑。「說、說什麼生死……大小姐,這個梗你打算用到什麼時候為止啊……」

  柳泉信雅聞言,臉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除了得意之外,毫無陰霾。

  然後,川崎哲人注意到白石藏之介臉上的苦笑,也慢慢變成了微笑。

  ……即使打過那樣一場改變命運的比賽,也早就不再是死仇了,是吧?

  而且他還注意到,當初同樣因為那次四天寶寺的練習賽事件而被柳泉信雅仇視的忍足謙也,險些也緊跟著他當年的網球部部長一起翻過擋板跳進場內。還好他身旁的堂兄忍足侑士及時揪住了他的衣領,然後對他說著什麼。

  也許是在告誡堂弟有話可以等到柳泉信雅下場後再說,像這樣作為觀眾,一窩蜂地跑進球場算是什麼呢?!……川崎哲人這樣泄憤似的想著。

  今天他獲得了這樣豐富的訊息,也許可以寫進自己的報導裡,川崎哲人卻並不感到多麼開心。

  假如喪失了才能、失去了同伴,在眾叛親離的情形下仍然能夠把這盤死局下成活棋、最終還獲得勝利的話,那麼還有誰,能夠擊敗這個家伙呢。

  然後他看到柳泉信雅重新站直了身子,向身旁幫助她的手塚道過謝之後,就獨自一人腳步微跛地走向球場中央的球網旁,和已經等在球網那一側的成美握手致意。

  成美的表現也大大出乎哲人意料之外。

  盡管再一次被這位已經被幾乎所有名醫判定為無法繼續網球生涯的天才少女所擊敗,這一次成美的表現比起從前所有時刻來說都要成熟得多。

  盡管為了完成與勝過自己的對手賽後握手致意的環節不得不在網前等候了許久,但是當柳泉信雅最終站起身來走到網前與川崎成美握手時,成美的臉上卻自始至終帶著一絲笑容。

  「恭喜你,柳泉。確實是我輸了。」

  沒有再拿重逢時那種矯揉造作的「信雅醬」來稱呼柳泉信雅,川崎成美握了一握柳泉的右手,感到那只手因為運動過量而輕微地顫抖著,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笑了。

  「……不過你也就到此為止了。」她突然向前傾身,貼近柳泉信雅的耳朵,輕聲笑著說道。

  「未來將會站在國際賽場上代表一軍出賽的人,仍然是我啊。」

  柳泉信雅好像早就知道川崎成美不會說出什麼動聽的話來一樣,聞言仍然笑了一笑,表情十分疲累,但好像又十分暢快似的。

  「是是,我期待著你能拿下冠軍,這樣我就是那個比世界冠軍更厲害的人呢。借由你的成就,我就能夠知道假如我可以全力出擊的話,將能夠達到什麼樣的頂點——」

  她笑著眨了眨眼睛。

  「想要學一學『迷幻日影』的真正技巧嗎?我可以教你哦。只要你恭恭敬敬地稱呼我『師匠』。」

  川崎成美一窒。片刻之後,她似乎也開心地笑了起來,笑得和今天的勝利者一樣歡暢。

  「……想得美。總有一天我的『月之光』會超過你的『迷幻日影』,成為女子組公認的最厲害的發球!」

  柳泉信雅微微一仰頭,喉嚨裡迸出一串如同風鈴叩響般的清脆笑聲。

  「是嗎?……那麼我就拭目以待吧。」


第53章

  過度逞強的後果是,養傷半個月啊。

  雖然經過一個周末, 渾身酸痛的肌肉和關節都得到了有效的緩解, 但是周一起來還不得不像個孕婦(大霧!)一樣用左手——因為右臂已經掛了——托著馬上就要斷掉的後腰去上課的感覺, 實在不能更酸爽!

  當然,身體上的疼痛剛剛痊愈之後沒多久, 又要面對折磨靈魂(?)的學業地獄, 各種落下的課程、筆記、習題、作業,還有論文和資料的搜集之類的——這種蘇爽……不,酸爽的劇情就更是讓柳泉心頭茂盛的草原上奔馳過一萬頭神獸了。

  好不容易從精神和肉體(?)雙重折磨的地獄裡徹底脫逃出來, 暑假的第一天早上,正當柳泉十分滿意地、懶洋洋地躺在溫暖舒適的床鋪上, 打算與之發展出愛情支線的時刻, 那個已經高冷地潛水多時的系統菌又突然冒了出來。

  本世界即將修復完成。現在開始結局前結算——

  柳泉先前愜意地閉著的雙眼倏然圓睜!

  可惜系統菌可不會理睬她究竟有多麼驚訝。

  渡邊修支線達成, 該支線圓滿關閉。

  忍足謙也支線達成,該支線圓滿關閉。

  忍足侑士支線達成, 該支線圓滿關閉。

  白石藏之介支線——

  む等、等一等!!め

  柳泉在呆滯中聽完了三條支線的結局宣告之後,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む為、為什麼現在突然……!?め

  系統菌頓了一下, 總算高冷地給了她一個回復。

  經系統判定, 主線劇情及相關主要人物之支線均已圓滿修復完成。從現在開始, 該世界在遵照規則自行運行時, 將不再存有崩潰之危機。故此可以判定, 玩家圓滿完成本世界內全部修復任務。

  柳泉呆了幾秒鐘。剛才被早晨的陽光曬得渾身暖洋洋的睡意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む那、那麼……!我接下來是要去哪裡?!め

  系統菌的聲音毫無高低起伏地答道:在結局前結算完畢之後, 玩家將被視為正式自新手村內畢業, 已具備獨立完成任務之資格, 將被隨機投放至待修復的同人世界中,正式開始執行任務。

  柳泉啞然了一陣子。

  ……就、就這麼毫無預兆地……要告別這個世界了嗎?!

  以後,也將永遠無法再回來,永遠無法……再見到這個世界裡所遇見的任何人了嗎?

  以後,自己曾經在這個世界中認真努力過的事實,曾經在這個世界中從他人那裡領受過的溫暖和好意,都將僅僅只留存在自己一個人的記憶之中,還是都將被記在另一個人的名下——那個,在自己離去之後,生活在這個世界裡,填補原先那個真·瑪麗蘇·信雅醬的角色空白的、另一個全新的柳泉信雅?!

  柳泉張了張嘴,一時間有無數問題湧到了嘴邊。最後,她首先問出來的,卻是這麼一個問題。

  む今天……就必須走嗎?め

  系統菌微妙地沉默了一下,並沒有立刻回答她。

  但這短暫的沉默,卻好像驀地拔起了她心底那枚緊緊堵住所有情緒的木塞一樣,大堆的問題奔湧而出。

  む我可以知道……等我離開之後,接替我的……這個「信雅醬」身上會發生什麼事嗎?め

  む我離開之後,不會有任何人意識到有什麼事情不對吧?那個接任的新「信雅醬」會沿著我所演繹的劇情繼續下去嗎?め

  む假如可以的話,我可以……可以向這個世界裡自己所認識的友人告個別嗎?め

  む不、不需要對他們說什麼,我決不會泄露這個世界的任何真相,只是……只是好好地感謝一下他們曾經給予過我的信任和善意,這樣……這樣也不行嗎?!め

  在這一大波問題如同海浪襲來,即將淹沒系統菌之前的一刻,高冷的系統菌突然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嗤笑。

  呵呵……你問這些,其實只是想知道,你究竟刷出了哪幾條友情支線、哪幾條愛情支線吧?

  柳泉大大地一怔。

  む不……我沒……め

  系統菌冷笑了一聲。

  多沒有耐心啊,現在的孩子們。假如你認真聽下去的話,就能夠聽到想要的答案了啊。

  柳泉愣住了。

  系統菌卻沒有再理會她的情緒,徑直繼續宣布道:

  白石藏之介支線達成,該支線圓滿關閉。

  經過系統計算判定,跡部景吾支線已滿足必要條件,玩家在離開本世界之前,可獲得一次與該劇情人物告別的機會。在玩家離開本世界時,該支線將圓滿關閉。

  經過系統計算判定,手塚國光支線已滿足必要條件,玩家在離開本世界之前,可獲得一次與該劇情人物告別的機會。在玩家離開本世界時,該支線將圓滿關閉。

  柳泉這一下真是猶如被炸雷劈中了無數次一樣,徹底呆住了。

  む跡、跡部……景吾?!還有……手塚國光?!め

  系統菌輕哼了一聲,當作回答。

  む可、可是這個「必要條件」到底是怎麼判定的啊?!我、我覺得單憑好感度的話,說、說不定忍足侑士的好感度會更高一點啊?畢竟以前的真·信雅醬本來就跟他關系不錯,初始好感度就很……め

  系統菌冷冷地打斷了她。

  撒,誰知道呢?

  柳泉一口氣噎在胸口不上不下。

  む這、這就代表我只有和跡部與手塚兩個人當面告別的機會嗎……?め

  系統菌用一種嚴肅警告的語氣說道:是的。由於玩家刷出了兩位劇情人物的自由支線結局,獲得「最後的見面」這一劇情獎勵機會,故此請玩家謹慎選擇最後的對話,構建合理劇情,為玩家離開本世界之後劇情的永續發展打好基礎。假如玩家在「最後的見面」時選擇的對白及構建的劇情失誤,造成本世界無法延續而崩潰的話,玩家將被視為任務失敗,系統將執行懲罰機制,請玩家務必謹慎小心。

  柳泉覺得自己真的馬上就要被那口上不來的氣給噎死了。

  ……你聽過哪個游戲是在ENDING之後還要在後日談裡讓玩家勞心勞力、而且萬一後日談選錯選項還會GAME OVER的啊?!

  一股逆反心理突然從心底冒起。她十分陰暗地征詢系統菌道:

  む那麼……假如我把之後的劇情設定為信雅醬只身一人出國呢?這樣也沒有問題嗎?め

  系統菌並不直接回答「yes」或「no」,只是語氣冷冰冰地答道:只要不會造成劇情無法延續、進而崩潰,玩家可以任意設計接下去的劇情走向。本世界將會按照該合理的劇情走向繼續發展。

  乍然聽聞自己在這個世界裡能夠呆的時間已經開始倒計時之後的震驚,事到如今已經消失了一多半。

  柳泉並不是無情,她只是認命。

  她心裡很清楚,再不舍得這裡的一切,她也必須按照這個系統菌所說的來做。時間一到,她就必須離開,甚至連抓住門框哭哭啼啼地求留下求放過的資格都沒有。

  沒有這個系統菌,她甚至不可能有在這個世界裡的一段人生。不可能認識這麼多的人,不可能從他們那裡接受他們的友善、關切、支持與更多的好意。

  那首曾經偶然在自己的手機裡響起的歌不是這麼說過嗎。

  最終的一幕總是充滿happy

  將難過的心情拋向晴空

  如orange一般

  雖然現在是那麼渺小的存在

  但夢想卻很偉大

  要抓住 獨屬於你的那份榮光

  即使換個立場 也無法適應

  繼續追逐那個人背影的日子

  離別的痛苦

  也總有一天

  會變成相逢的喜悅

  Good LucK, my friends


第54章

  柳泉沉默了。而系統菌也同樣沉默下來。大概是它覺得自己應該說的都說過了,再啰嗦下去就會脫了自己無為而治的高冷人設吧。

  在系統菌重新潛下去之後, 柳泉又呆呆地四肢攤開躺了很久, 然後突然從床上一骨碌坐了起來。

  還是這個已經看得熟悉了的房間。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絲絲縷縷地投射進來。

  一切都像是一個最普通的、美好的早晨一樣。

  完全沒有什麼不同。

  完全就是一個平凡的日子。

  但是她卻坐在這裡, 四顧茫然,感到一陣不知所措的迷惘與孤立, 像是沉溺在最深最黑暗的海底, 眼耳口鼻都浸滿了冰冷的海水,身體裡每一寸血管都突突地跳著,耳朵裡嗡嗡亂響, 大腦也一團混亂。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你所要擔負的責任。

  這個沉穩醇厚的聲音, 突如其來地回蕩在她一團漿糊般的腦海裡, 如一道劈破混沌天空的閃電般, 震得她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一霎那。

  ……有的時候,那些是只有你才能擔負得起來的責任。這種時候, 沒什麼可驚慌或者擔心的,也不需要迷茫。因為那是只有你自己才能完成的事情。

  不在預期之中的眼淚, 茫然地湧上了眼眶。

  我很害怕啊……

  這種不知不覺間, 開始信任著什麼人、想要不自覺地依賴著他人的友誼的感覺, 是非常糟糕的……

  令人感到恐懼。

  恐懼著有朝一日永遠失去了這樣的機會, 自己又重新變回了一個人獨自面對整個世界的時候, 該怎麼辦呢。

  難怪有人會說, 讓一個貧窮的人, 乍然體會到了無邊的富有, 再奪走他的一切、讓他回歸貧窮,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那些已經習慣去享受的關切或支持,已經習慣去存有的奢望,知道自己的每一次努力都會獲得美好的報償……這比一直生活在黑暗無望裡,還要可怕一百倍。

  你知道你即將失去什麼,卻無法挽回這一切,這才是最糟糕的事情啊。

  你聽從你的內心最想追求的事物,為此作出犧牲一切的覺悟,並且付出令你痛苦的努力……這樣的選擇,不是比什麼都要珍貴嗎?

  當這種美妙而有磁性、曾經讓她每一次聽到都贊嘆不已的聲線,重新在她腦海裡響起的時候,這一次她卻只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把頭低了下去。

  有一道濕潤的痕跡沿著眼角,慢慢劃過臉頰的側面線,很快終結在她的下頜處。

  手機的鈴聲,在一片安靜的室內,乍然響起。

  柳泉剛要去接,卻驟然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自從上次她偶然聽到那首名為「青春glory」的歌之後,她就把這首歌設定為唯一的手機鈴聲了。但是現在響起來的鈴聲,毫無疑問並不是那首歌——不,甚至連日語歌都不是——這一首歌所用的語言,是她十分熟悉、卻已經很久沒有使用過的母語!

  柳泉愣了片刻,腦海裡系統菌突然又毫無預兆地出聲了。

  玩家,請先接電話。

  柳泉下意識地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撲過去拿起手機「喂喂」了兩聲。

  對方似乎微微一怔,然後才說道:「……我是手塚。」

  ……又是他。

  和上一次一樣,雖然不是刻意為之、也不是劇情注定,但是在她因為某種突發事件而感到彷徨的時刻,手機的來電,總是這個人。

  他好像也並沒有什麼主動要拖著她從黑暗的深淵裡爬上來、重新回歸球場的意願。不,不如說是他總是表現得那麼沉穩鎮定,旁人很難從他的表情變化上讀出他內心所想的事情吧。然而每一次在她產生了疑問或者迷茫的時候,他也總是會異常認真地經過思考、給出他最真誠的答案。甚至在她自己都還不能肯定自己的實力之時,伸手推了她一把,將她推上了通往勝利的賽場——

  和他那位原作中的官方CP(好了事到如今還要扯這個梗到底是為什麼呢?)跡部大爺並不一樣。

  跡部大爺的風格是一旦認定了她還值得挽救一下,不應該就此終生沉淪在最深最黑暗的海底之後,就會用著一切大模大樣冠冕堂皇看上去散發著王霸之氣、卻有點自以為是的關心和命令,散發著那些很容易讓對方產生逆反心理的強大好意,不管怎樣也要強行把她拖回正路上來,逼迫也好、說教也好、甚至是發怒也好,也要激發出她內心中最後的一點尊嚴和希望,表現得比她自己都要堅定地相信著她的才能與真心,相信著她的骨子裡會是一個比外在所表現出來的更好的人——

  雖然拉拉雜雜地想了這麼一大堆,但是對方在電話裡所說的話,她也一個字都沒有落下。

  「……現在,有空嗎?」

  柳泉有一瞬間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雖然聲音仍然沉穩清直,但是……尊敬的手塚部長!你你你沒有忘記你是在給一個女生打電話吧?!向一個單身少女問、問這種問題的話……多、多多少少都會引起一點不必要的誤會的啊……!

  她深吸了一口氣。

  「是的。」她低聲答道。

  「好,那麼就可以放心占用你一點時間了。」手塚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問題有可能會產生歧義,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我的傷勢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跟自己的教練和團隊溝通之後,已經決定要繼續參加北美的硬地賽季比賽……」

  他再度停頓了一下,這正好給了柳泉表示驚喜的時間。

  「真的嗎?!太好了!現在距離美網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手塚君一定能夠完全康復,趕上美網正賽的!」

  「……啊。」手塚卻好像有點遲疑似的,微妙地應了一聲,好像在斟酌著語言,最後似乎覺得就這麼坦率地說出來也沒什麼不可以,於是說道:「我的教練替我在那邊預約了一位業內十分出名的醫生……他希望我盡快到他那裡去做全面的檢查,好確定下一步如何一邊比賽、一邊治療的最好計劃……」

  這種語氣開始讓柳泉也覺得有點疑惑了。

  「這、這是好事啊!希望手塚君能夠在好醫生的幫助下,毫無後顧之憂地全力出擊呢……」她試探著應道。

  「……今晚就走。」手塚突然說道。簡單的幾個字,卻猶如當頭丟下一個大炸彈,炸得柳泉一時間呆滯了片刻。

  「今、今晚?!」她不敢置信地重復了一遍。

  「……啊。」手塚稍微頓了一下,才這麼應道。

  柳泉仿佛感覺有一盆冷水從頭一直澆到腳。

  不,並不是因為手塚打算出國而一直到快要上飛機之前才告訴自己的這件事實,讓她覺得自己那些好感度算是白刷了——而是因為這個事實橫亙在眼前,讓她更加清晰地體會到離別來勢洶洶的腳步,如同一頭吃人的怪獸那般,一步步地逼近她的面前,令她無法抵擋。

  「手塚君,今晚可以允許我去機場送行嗎?」

  在她自己能夠反應過來之前,一個放在以前決不會出口的問題,就這樣脫口而出。

  柳泉先是自我驚詫了一霎那,然後卻又釋然了。

  只是想在永別之前當面說一聲再見而已……這種要求無論如何是不過分的吧?!

  系統菌似乎也沒有提出異議的意圖呢。

  反而是電話那邊的手塚,聞言似乎非常吃驚,停頓良久,似乎呼吸都沉重了一霎那,才慢慢答道:「……啊。」

  最後,他似乎也並沒有反對呢。

  ……這真是,太好了。


第55章

  下午的時候,柳泉就提前出了門。

  據說手塚搭乘的航班起飛時間是下午6點25分, 柳泉預留了充足的時間在路上。

  坐在電車上, 柳泉又想起了結束與手塚的電話之後, 系統菌冒出來高冷的提示。

  當時她的心中正在思考「如何能夠讓『柳泉信雅』體面而合理地退場」,剛剛想到「不如就去國外留學怎麼樣?不過不知道辦手續是不是很麻煩?這樣一來的話會占用很長時間吧?」這一類的問題時, 自帶史詩級主動技能む讀心術め的系統菌就毫無預警地再度發聲了。

  警告:玩家通過安排過長情節來逃避離開任務世界的行為是不可取的。

  當時柳泉一陣無語, 順口就反問了它一句:む我覺得這種劇情安排最妙,進可攻退可守,完全不會有讓世界和劇情發展不下去而崩潰的危機——辦理手續耗時長久也不是我的問題, 假如您這麼神通廣大的話何不幫幫忙讓這些手續早日辦理完成呢?!め

  誰知道這只是有點沒好氣的反詰,卻讓系統菌沉默了幾秒鐘。

  可以。

  柳泉反而被炸得頭皮一麻。

  む不好意思, 您說什麼?!め

  系統菌冷冷說道:為讓玩家早日脫離任務已完成之世界, 玩家可默認該條件已完成。現在玩家有24小時的時間去完成「最後的見面」之告別任務, 時間一到即將脫離本世界。

  柳泉一愣。

  む也就是說,即使我脫離了本世界, 接下來代替我存在的那個「柳泉信雅」也會照常成功辦理手續、出國留學嗎?め

  系統菌答道:正是這樣。

  ……真是能夠隨時出手堵住規則漏洞的、思路敏捷的系統菌啊。玩家在系統大神面前其實就是個渣,為什麼自己到現在還不死心地想要挑戰呢?!

  啊, 對了, 關於那首古怪的歌, 系統菌也有話說呢。

  那首歌是玩家在完成任務之後滯留本世界內、完成劇情獎勵機會時的提示歌曲。歌曲內容由系統隨機抽取, 一個玩家只會指定一首歌曲。每當與劇情獎勵機會對應之劇情人物出現時, 該歌曲會響起, 提示該次機會被使用。最後一次響起時, 玩家將脫離本世界。

  ……這個破游戲還給每個玩家安排了個斷頭……不, 送行歌,到底是幾個意思!幾個意思!!

  想必是像奧斯卡頒獎那樣,領獎人上台致辭的時候,只有45秒鐘的時間;一旦時間快要結束,台下的樂隊就會奏起音樂來提醒領獎人,假如領獎人置之不理而超時演講的話,樂隊的音樂就會越奏越響亮,直到完全蓋過領獎人的說話聲、將其客客氣氣請下台為止。

  說到底還是一種體面的提醒方式,提醒玩家是時候該下台一鞠躬了吧。

  電車到站,柳泉隨著人群下了車。

  走進離港大廳,柳泉感到一陣茫然。

  無論是前生還是今世,她都從來沒有來過成田機場。現在面對著一座陌生的建築物,巨大的落地窗裡照射進來的燦爛陽光投在四壁同樣巨大的鋼架上,反射出點點耀眼的輝芒,竟然讓她一瞬間稍微有點恍惚,生出幾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的迷茫感。

  但是很快這種灰色的迷惘感就被打破了。

  「柳泉……信雅?!怎麼又是你?啊嗯?」

  一聽這個結束語的口頭禪就知道是誰來了。當然作為手塚國光在原作中的官方CP,跡部景吾會出現在這裡也一點都不稀奇;反而是她這種原本跟手塚並沒有多少羈絆的人物,會出現在成田機場是讓人奇怪的一件事吧。

  ……其實跡部大爺出現在這裡也好。那麼她就不用傷腦筋明天要怎麼約見他的問題了。

  柳泉慢吞吞地回過頭去,臉上已經十分自然地掛上了一個真·蛇精病的笑容。

  「來參觀東京著名的空港啊,果然名不虛傳!」一句蛇精病台詞十分通順地脫口而出。

  果然一句話就成功地點燃了跡部大爺的怒氣槽。

  「喂,你……」他那張漂亮的臉孔唰地一下就刷成了白板,那副語氣柳泉已經很熟悉了——那絕對是打算開始說教的先兆!

  ……好懷念啊,這張臉。

  說起來,雖然也並沒有見過很多很多次面,但是自己已經熟知了說什麼樣的話會點燃對方的怒氣槽,說什麼樣的話會獲得對方酷炫狂霸拽的贊賞,對方那張臉上出現怎樣細小的變化代表著下一秒鐘會變成怎樣的表情;就好像已經認識了這個人很久很久一樣。

  明明,是幾個月之前還完全陌生的人呢。

  所謂羈絆,真的是奇妙的東西啊。

  「對不起對不起,」柳泉彎起眉眼,搶在跡部大爺開始說教之前虛心認錯,「我只是開個玩笑——其實,我是來送手塚君的。跡部君一定也是吧?」

  大概是心底隱約的猜測得到了證實,跡部的臉上掠過一絲略顯五顏六色的豐富表情。

  「啊。」最後他只是簡單地應道,並沒有多問「你是被叫來的還是自己來的」這一類有點令人尷尬的問題。

  柳泉當然也不會笨得主動招認。她笑著故意換了個話題。

  「怎麼沒看見樺地君啊?」

  「樺地?」跡部大爺疑問地微微皺起了眉,「本大爺並不是做什麼事都必須讓樺地跟著一起的吧?今天來送手塚就是本大爺自己的事情,沒必要讓他也跑一趟——」

  其實柳泉當然知道這一點。只看她數次和跡部大爺偶遇的時候,樺地都沒有跟著跡部大爺,就可以得出這種推論了。不過她提起樺地也只不過是為了消彌此刻似有若無地蕩漾在空氣中的一點點尷尬和疑惑,而用搞笑番來打岔真是再好不過的選擇了。

  「啊,對不起對不起——」柳泉立即態度良好地認錯——卻完全看不出有一點悔改的想法,「我還以為跡部君和樺地君總是成套出現的呢?你懂的,就是那種『冰帝校園國王套裝』之類的……」

  「什、什麼叫做『國王套裝』啊!啊嗯?!」跡部前所未有地憋氣了一秒鐘,才把聲音提高了度,帶著一點惱怒地喝問道。

  ……系統菌在上,坦率地說,一想到以後就聽不到這麼美妙而富有磁性的美好聲線了,玩家脆弱的內心就感到一陣惆悵呢。

  柳泉努力振作起來,笑嘻嘻地答道:「啊,那個啊——就是類似『國王與御前侍衛』這樣的組合的統稱吧?說起來,用來形容你和樺地君,好像也很適合呢……哦呀,」她刻意露出一點誇張的驚訝表情,「以前真的沒有人這麼說過嗎?」

  這麼解釋過之後,好像卻正對了跡部大爺酷炫狂霸拽的爆點,他微微昂起下巴來,露出一副睥睨天下的霸道國王表情包。

  「不需要有那個『御前侍衛』的配備,本大爺也應該是冰帝的王者吧?啊嗯?」

  柳泉愣了一下,馬上就笑了出來,從善如流地點點頭。

  「是啊是啊……說不定以前就是因為這件事太理所當然了,所以反而沒有人刻意提起呢?」

  她都表現出這麼合作順從的姿態了,跡部的眉頭反而又慢慢地皺了起來,露出一副深思的表情。

  「喂,我說啊——你!」他的眼神微微沉下去,左手又抬起來罩在了臉上——果然又是那個酷炫狂霸拽的萬用標志性手勢!用在這裡的話,大概表示認真思考吧。

  柳泉剛想用一些諸如「今天天氣真好啊哈哈哈」之類的話打混過去,就聽見跡部開口了。

  他認真起來的嗓音會略微低沉一些,但那種每一個字發音時仿佛會在胸腔中嗡鳴的低音炮效果可一點都沒減少——不,不如說是直接飆升到了MAX。即使不去聽他言語的內容,只憑這種聲線入耳,就已經讓柳泉的心髒咚的一聲漏跳了一拍。

  「總覺得你今天異常的活潑啊……好像輕松得有點過頭了……?!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過來,但是送行的話你未免表現得也太愉快了一點啊……?!」

  柳泉張口結舌了一霎,立刻就想反駁,但是卻被身後傳來的另一道沉穩醇厚的聲線阻止了。

  「啊,你們兩個人都已經到了啊。抱歉,是我來晚了。」

  不知道為什麼,柳泉忽然後背上有點悚然之感,也許是由於緊張而冒出了微微的冷汗。

  聽到了手塚的聲音,柳泉和跡部不約而同地一齊回過頭去。

  也許是出於某種原因,手塚顯然只有一個人單獨出行。他穿著一身簡潔的便裝,背著網球包、另一只手裡拉著一個箱子,無論是裝束還是行李都非常簡單,卻更加顯出他修長的身形和沉穩的氣場。

  柳泉因為驚訝而眼睛稍微睜大了一點,跡部卻立刻就意會過來,問道:「又是獨自旅行嗎?你的教練在美國跟你會合?」

  手塚啊了一聲,點了點頭,然後把視線先後投向跡部和柳泉。一時間他仿佛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似的,那副永遠都是鐵一般嚴肅鎮靜的臉上此刻也似乎流露出某種「天啊這兩個人站在一起氣氛和平的同時入鏡的畫面為什麼透著一種詭異感真是讓人不知道怎麼應對」的糾結來。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56章

  柳泉的眼神微微一動,十分體貼地提議道:「既然跡部君想跟手塚君稍微聊一聊的話那我就先自動消失十分鐘吧?正好我想喝果汁呢那麼我先閃了——」

  然後沒等那對原作官方CP放閃, 她就主動撤退了。

  說起來, 手塚和跡部之間交情深厚, 彼此也相互關心,手塚這次重新復出征戰硬地賽季, 跡部大概也有很多感想要跟他聊聊吧, 她一個外人(?)戳在原地、一臉呆滯地旁聽也並非上策。而且今天來送行,本來就是她強行請求的,假如連這點眼力都沒有的話那就太糟糕了啊。

  柳泉跑到一旁的自動販賣機前, 投入硬幣買了三罐果汁,從背包裡找出一個塑料袋裝好, 隨意地走開到一扇落地窗前去, 面朝窗外眺望著一片繁忙的機場景像。

  記得她曾經設置成手機鈴聲的那首歌裡唱道:

  即使換個立場也無法適應

  繼續追逐那個人背影的日子

  離別的痛苦

  也總有一天

  會變成相逢的喜悅

  Good LucK,  my friends

  是這樣嗎。

  離別的痛苦,真的會有一天, 會變成相逢的喜悅嗎。

  佇立在人來人往、離別與相逢不斷地上演著的機場大廳裡,柳泉的思緒仿佛卻已經飄遠, 浮游在今天一望無際的晴空之中, 向下俯望著這個虛幻而又真實的世界, 以及這世界上的那些人們。

  那些, 曾經在苦惱中不知道要怎樣去面對, 最終卻結下了深刻的羈絆、成為了可信賴的最好同伴的人們。

  む……你是什麼人假扮的嗎, 柳泉信雅?め

  む……你就是以這樣自相矛盾的行為來摧垮每一個對手意志的嗎, 大小姐?め

  む有必要讓你稍微理解一下你現在放棄的是什麼東西呢。め

  む6-4, 冰帝,柳泉信雅,獲勝!!め

  む知道自己不太可能獲得勝利,卻仍然要踏上賽場去直視前方,奮力爭取,這樣的人才是勝者。め

  む聽說……信雅醬這個最後的絕招,還是跡部君幫忙起的名字呢——啊∼啊,果然當時曾經好好的交往過啊。め

  む現在就去揍他一頓吧。別讓他等太久啊。め

  む不管懂還是不懂,作為有擔當的關西男兒,不快點道歉的話是不行的啊!NO SPEED,NO LIFE啊!!め

  む還真是心理陰暗的女人啊。不過……是像英雄一般的發言哦?め

  む……柳泉君的心意和鬥志,我都確實地收到了。而且,對此,我心懷感謝。め

  む界內!7-5!柳泉信雅,獲勝!!め

  ……

  在一片茫然之中,有這種紛雜的、許多人發出的聲音,那是許多人說過的不同的話語,此刻都從她記憶的最深處慢慢地飄起來,而且愈來愈響亮,最後彙合在一起,逐漸演化成了一個聲音。

  她自己的聲音。

  む謝謝你,讓我知道……自己迄今為止所度過的大部分時間,絕非毫無意義。め

  む一定,還有我能夠做到的事情。め

  她握著果汁罐的右手五指漸漸收緊了,最後用力得手背上都幾乎泛起了青筋。她的鼻翼輕輕翕動,咽喉緊縮,就連呼吸也變得有一絲困難;淚腺好像忙忙碌碌地打算開始運轉,她不得不用盡全身的力氣,來和突然獲得了巨大力量的它進行對抗。

  忽然,身後有一道陰影籠罩過來,向著她這邊移動,最後駐足在她的身旁,同樣面朝著落地窗外繁忙的空港。

  柳泉沒有轉過臉去,來人也同樣沒有看她。

  他只是站在她身旁,望著窗外廣闊的停機坪,沉默了片刻,才開口說道:「輪到你了。」

  她的身軀微微震動了一下,卻並沒有立刻開腔回應。

  他突然偏過頭來,飛快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從她手中接過那個裝著果汁的塑料袋拎在自己手裡,補充了一句:「有什麼話想說就趕快去說一下……你就是為這個才來的吧?」

  她聞言無聲地扯起唇角笑了笑,停頓了一下,才轉過臉去同樣直視著他,簡單地應道:「謝謝。」

  跡部哼了一聲當作回應,把視線轉開了,重新望著窗外,並且伸手探進塑料袋裡拿出一罐果汁,不過沒有立即打開,而是握在右手中,一上一下漫不經心地信手拋接著果汁罐。

  柳泉本來想開玩笑似的說明一下「放心吧其實只是道個別而已不會跟你搶手塚君的所以你的腦洞不要開太大啊」,但是又覺得這麼說的話似乎是在侮辱情商其實很可觀的跡部大爺,於是又忍回了那句話,而是轉身向著手塚那邊走了過去。

  手塚依然右肩挎著那個網球包,腿旁放著旅行箱,身姿筆直地站在人來人往的離港大廳正中。那種隱然帶著某種氣場的、修長清俊的身姿實在很好看,走向他的途中,柳泉就已經注意到周邊不同的人們向著手塚投過來的打量目光;而當她走到手塚面前時,那些紛紛投來的目光似乎變得有一點刺人背脊,像是細密的蜂針一般,扎得她感覺稍微有一點頭皮發麻。

  然後,她注意到當自己走到手塚的面前停下的時候,手塚臉上的表情好像微妙地變得溫和了一點;於是那些刺在後背上的目光就好像更蜇人了一點點。

  ……哦呀,這真的是自從她進入這個游戲以來,最最瑪麗蘇的一刻啊?被男神溫和地注視著,然後被路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扎成刺蝟什麼的——真是,太蘇了一點點啊?!

  柳泉不由得露出一個苦笑。

  男神露出疑惑的神色。他好像一點也沒有注意到周圍NPC們投過來的眼神。

  「怎麼了,柳泉?」男神清直醇厚的聲線響起,語調裡帶著一點疑惑的呆萌和溫和的關心,又莫名其妙蘇了她一臉。

  ……咦誰來告訴她自己的姓氏後面跟著的那個敬稱是什麼時候不見的?

  不過柳泉當然不會笨得現在義正詞嚴地指出來。

  她收回思緒,搖了搖頭,順便把那些來自旁觀NPC的異樣眼神帶給自己如芒刺在背的不適感搖掉了。

  「不,我只是在想,你這一次在硬地賽季復出的決定來得有點突然呢。」她笑了一笑,關心地問道:「傷勢……沒有問題了嗎?」

  手塚點了點頭,「啊。……具體的情形還要等待美國那邊醫生的檢查,假如他們不給出醫療許可的話那麼還是無法參賽啊……不過我想去試試看。感覺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是嗎……」難得聽到手塚洋洋灑灑說了這麼一大堆話,柳泉一時間有點驚訝。

  「一定會沒事的。」回過神來,她馬上顯示出了自己史詩級自動延續對白避免冷場 的技能,「畢竟像我這麼倒霉的人,這世界上應該也沒幾個吧……你的運氣一定遠遠在我之上,傷勢什麼的也不可能擊倒你……我是這麼相信著的。」

  手塚一時間似乎有點驚訝。他的臉上一瞬間露出了稍微有點啼笑皆非的表情,使得他那張總是顯出超越年齡之上的沉穩嚴肅的面容這一刻格外生動。

  「說什麼倒霉……」他好像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默了一下,才認真地說道:「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像你一樣擁有耀眼的才能……」

  ……所以他是想說,即使這種才能現在已經被糟糕的身體狀況封印了至少百分之十,她還是應該肯定自己的幸運,不要用那麼糟糕的字眼來形容自己,是嗎。

  柳泉再度微笑了起來。

  「是是。」她啪地一個立正,誇張地應道。「你說得對,手塚部長!」

  突然被這麼一本正經地稱呼,手塚不由得默了一下,才重新開口問道:「呃……你將來……有什麼打算?」

  ……看起來還真的要善盡身為一位可靠的部長和前輩的角色責任,關心一下不夠可靠的後輩的未來發展計劃了嗎,手塚部長?

  懷著稍微有點復雜的情緒,柳泉忍不住就想順手刷一發真·蛇精病的對白。

  「嗯……做個有用的人?」

  「……」手塚一瞬間默了。

  「啊,抱歉抱歉,」柳泉微微偏著頭,唇角笑意盈盈。「其實應該說……做個有夢想的人?」

  這個答案好像還比較符合手塚的三觀,他輕輕扯了一下唇角,露出一個極其近似於笑意的微妙表情。

  「啊。那就不要大意地上吧。」他說。

  在最後的最後,竟然還可以刷出來一次足以代表他這個人的名言,柳泉真心覺得這條友情線真的沒有其它什麼值得追求的了——雖然還是會感覺有點遺憾。

  忽然,離港大廳巨大的落地窗之外,仍然燦爛的夕陽斜暉裡,有一道光似乎滑過某樣金屬表面——或許是冰冷的鋼鐵,或許是慢駛的車身,或許是舒展的機翼——再透過明淨的玻璃被反射回來,一閃之間,刺痛了柳泉的眼睛。


第57章

  被狠狠刺痛的眼睛立即就濕潤起來。柳泉眨了眨眼,卻意外地自睫毛上眨掉了一顆小小的淚珠。那顆水珠很快地沿著她的眼角和臉頰的弧線滑落, 又無聲無息地從她的下頜墜了下去, 消失了蹤影。

  柳泉不得不又眨了眨眼, 試圖作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來,並同時希望手塚戴著眼鏡的雙眼對這個小小意外不要那麼洞若觀火——然而手塚的反應很快就打破了她的這個小小的奢望。

  她發覺他挺立的身軀一瞬間就變得僵硬, 永遠沉穩嚴肅的面容上居然透出一點張口結舌、不知道如何應對的表情來, 視線落在她肇事的那一側眼角;不由得輕輕嘆了一口氣。

  在她離去之後,劇情還要永續發展。假如故事在這裡崩潰的話,不僅她會喪失作為正選玩家繼續旅程的機會和未來回家的希望, 而且她面前的這個人,還有同樣來到這裡送行的那個人, 以及許多她在這個世界裡結識的同伴, 甚至會喪失繼續生存下去的基礎——畢竟, 在這個世界崩潰之後,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們, 怎麼可能幸免呢?

  「離別總是讓人傷感的,我得承認這一點……看起來我比自己想像的要更加多愁善感一些呢。」她故意用一種輕松玩笑的口吻說著類似解釋的話, 習慣性地露出陽光健氣永遠看向前方的笑容。

  可是這句台詞和這種表情, 似乎並沒有順利地把手塚的注意力從她的眼角那裡轉移開。他的眉心微微皺著, 表情慢慢變得有絲嚴峻——就活像她是阻擋在青學奪得全國大賽冠軍之路上的最大對手一樣。沒錯, 她曾經是;不過她再也不可能是了, 那麼他還露出這種表情是為什麼呢?

  「哦呀, 是因為從來沒有見過蛇精病的眼淚所以感到驚訝嗎?」為了掩飾自己真正的情緒, 她不得不變換了一種畫風, 重新摸出真·蛇精病+偏執狂的扭曲表情包裝備上,語氣也隨之一變,有點輕飄飄的自嘲意味。

  「放心放心,其實效果和鱷魚的眼淚差不多,大概都具備一點迷惑對手心智的副作用,不過是不可能造成什麼實質性的物理傷害的。」她繼續開玩笑似的說道。

  不過,這種蛇精病的扭曲畫風今天卻好像一時間並沒有立即把對方的好感度刷掉一截。

  手塚臉上並沒有流露出「啊果然還是不要管這個蛇精病了吧」的無語表情,反而像是在思考著什麼;片刻的猶豫之後,他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地,突然彎下腰去拉開自己那只旅行箱最外側的一只小口袋,從裡面拿出了什麼東西,然後重新站直了身子,將那樣東西伸手遞到她面前。

  柳泉定睛一看,錯愕之情一瞬間就上升到了頂點。

  ……一本最新的青學手帳!

  「這、這是……!?」她結結巴巴地說道。

  青學前任網球部部長微微彎了一下唇角,有某種隱約的笑影似乎在他的臉上飛快地一閃而過。

  「願賭服輸。」他簡單地回答道。

  咚。

  柳泉的心髒倏然跳漏了一拍。

  雖然知道不太可能刷出友情線之外更高的什麼結局,但是部長大人你這種偶爾很天然地流露出的某種名為溫暖或……溫柔的東西,真的……真的很犯規啊?!

  她伸出手去,發覺自己的手在輕微地顫抖著。她很快地從手塚的手中接過了那本最新的青學手帳,緊握在手中,感到那本手帳的硬質邊角很快在自己的掌心烙下了淺淺的印痕。

  她微微低垂著頭,似乎是在短暫地審視著那本手帳棕色的皮質封面。片刻之後,她發出一聲輕笑。

  「所以說……勝者是冰帝,是嗎。」

  手塚仿佛微微一愣,但單就這次打賭的勝負來說似乎也的確如此;於是他簡單地應道:「……啊。」

  她終於抬起頭來,直視著他。微微彎起的眼眉間含著笑意,仿佛這種簡單的交談又讓她重新獲得了那種閃耀的活力一般,她開玩笑似的說道:「再來做一個約定怎麼樣,手塚君?」

  手塚微微動容,但這一次他並沒有流露出像上次那樣戒備謹慎的表情,很快就應道:「可以。」

  這種毫不猶豫的回答讓柳泉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那種溫暖燦爛的笑意從她的眉眼間慢慢擴散開去,直到覆蓋了她的整張臉。

  「我會在自己所存在的每個地方,尋找自己存在和生活的全部意義……最高的意義。」

  即使無法再見面了,我也會記得從你這裡所領受到的全部溫暖和好意。因為每一次相遇,都不可能毫無意義。

  與你的相遇,也一定具有著很深的意義……最高的意義。

  「而手塚君呢……手塚君就努力向著網球的最高峰攀登吧。登上最高峰之後,要盡量在那裡停留更長的時間——」

  她深吸一口氣。

  「那樣的話,我就會感覺自己的夢想,也同時被完成了。」

  她的笑容裡帶上了一絲狡黠的成分。

  「如何?這個約定和上次比起來,聽上去稍微……沒有那麼嚇人了吧?」

  和她的一臉燦爛比起來,手塚嚴肅的表情形成了鮮明的對照。而且,他的眉心又漸漸地皺了起來。

  「不,總覺得……這個約定聽上去是更讓人心情沉重的呢……」他略帶一絲遲疑地說,那種微微帶著一點迷惑的表情簡直就像是在說「我的直覺好像在告訴我有哪裡不對但是追根究底的話我的情商好像又不足以應付這一切」似的。

  那種表情浮現在他一貫嚴肅沉穩的臉上,竟然讓他顯出微微有點和年齡感不符的呆萌來。柳泉不由得又是感傷又是好笑,最後那種好笑的感覺占了上風,她臉上大大的笑容稍微收斂了一些,變成一個微笑。

  「大概是因為目標定得太遠大了,所以稍微覺得有一點像是在閱讀《偉人傳而立下大志什麼的,而不是日常對話吧?」她竭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松寫意。

  「不過……那些都不是什麼糟糕的目標呢。所以……就來這麼約定吧?手塚君?因為我一定會完成那樣的約定——」

  因為我一定可以懷著你和其他人曾經寄托在我身上的溫暖和好意,繼續走下去,不管要面對怎樣糟糕的狀況,不管要面對怎樣糟糕的世界——

  即使永遠也無法再重新置身於同一世界之中,那些溫暖和好意,那些曾經結成的同伴和情誼,也不會因此消失。

  即使身邊永不可能再出現你們當中的任何一人,但是那些令人珍惜的溫暖和好意,會一直,永遠,鼓舞著我前進的啊。

  「那是,在經歷了這麼多事之後,才明白的真理。」

  手塚微微低頭,明亮清直的目光透過鏡片落在她的臉上。他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好。」

  聽到這簡單的回答,柳泉慢慢地衝著他,重新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突然,離港大廳裡的廣播響了起來。

  「乘坐日航JL4次航班前往紐約的旅客請注意,您所乘坐的航班馬上就要開始登機——」

  這句話讓柳泉微微震動了一下,笑容立刻在臉上不可遏止地凝滯了。

  走開到一旁去的跡部當然也聽到了這句廣播。他從落地窗前回過頭來,望了這邊一眼,然後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向手塚和柳泉這裡。

  既然話已經說完了,接下來的告別就似乎變得簡單。又或許是手塚和跡部兩個人並不像柳泉是懷著永別的心情前來的,他們之間氣氛溫馨(?)地互相道了別,交換了幾句鼓勵的話。

  然後,手塚轉向柳泉。

  離別終於近在眼前,柳泉一時間卻感到有點無話可說。

  似乎用什麼語言也無法表達自己此刻心底的感受,甚至那種即將永別的傷感也顯得有絲不真實,仿佛自己的潛意識裡仍然無法接受這樣的安排、因而不願真正承認似的;柳泉頓了一下,仍然想不出來應該說什麼才好,只能干巴巴地說道:「請保重,手塚君。」

  似乎對她這種簡單的告別語感到稍微有點出乎意料,手塚臉上的表情微微動了一動,又恢復到正常的那種認真嚴肅,應了一聲:「啊。……我走了。」

  跡部語氣很隨便地說道:「啊啊。比賽要加油啊。」

  手塚大概是早就已經習慣了跡部的這種送別方式,想也不想似的點點頭應了一聲:「啊。」

  ……反應之流利迅速,簡直像是流水線作業一樣。看樣子這種類似的對白應該是每次送別都會發生的,已經被重復了許多遍,因此習慣了吧。

  但是一旁還有一位這次送別的時候才新出現的人物。

  作為在む空港送行め這個場景和事件裡新登場的NPC,柳泉完全不知道在這種時候自己應該說什麼台詞。

  以前,好像也從來沒有經歷過類似的場景。

  不,她並非做人失敗到在本生世界就完全沒有親友。但是和那些親友的分別,每一次都不會是永別。迄今為止,唯有這一次,自己心裡明白以後將永遠不可能再看見這個珍貴的朋友,但是卻完全不能夠流露出一點相關的情緒和苗頭。否則,任務會失敗,這個世界會崩潰,這個朋友也會消失——面對這麼艱難的情境,玩家感到了一陣新手玩家刷級時莫名其妙突然進入史詩級難度的無措。

  系統菌在上,求攻略。


第58章

  可惜系統菌是不會應答的。或許它還躲在什麼地方冷笑,等著看她會不會鬧笑話呢。

  那麼, 我就讓你看一看我的決心吧。

  我一定會維護這個世界不會崩塌, 一定會保證這世界的每一個人都能免於消失的危機、得以帶著最美妙的夢想永遠往前行, 一定會拿出最高的演技、最棒的笑容,說出最好的台詞, 完成我最後的告別。

  柳泉深呼吸, 然後在臉上展開無懈可擊的笑容,語氣輕快。

  「贏下了和青學的部長大人的打賭,我想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這種出人意料的告別詞畫風簡直不能更蛇精病一點, 不但跡部聞言露出了「天哪你到底在說些什麼這種時刻你難道不能正常一點嗎」的表情,就連手塚看起來都好像微微一愣, 像是完全被這句脫軌的致辭擊中了大腦所以感到一陣迷茫似的。

  結果她的下一句台詞更是完全不走尋常路。

  「我想我一定可以從這個好的起/點出發, 向著精采的人生邁進。」

  說著完全異乎尋常的台詞, 柳泉卻突然面色一正。

  那副表情簡直把手塚日常的那種嚴肅認真貌摹擬了個十成十。

  「這就是我,柳泉信雅, 剛剛才做好的決定。」

  她沉下聲線,一本正經似的說道。

  「……」跡部忍無可忍地插嘴道, 「喂喂……學手塚的表情也就算了……你連聲音都學是怎麼一回事?!啊嗯?!」

  手塚面無表情地評論:「柳泉君, 的確有一點模仿的天分。」

  ……除了她那種女生的聲線裡天生的那種清脆再怎麼壓低嗓音也無法完全掩飾之外, 不得不說她其實已經抓住了他講話時發音的一些習慣和訣竅。那種語氣更是摹擬得幾乎分毫不差。手塚後知後覺地想, 除去網球方面的才能之外, 也許她很有一點搞笑番的天分?

  假如柳泉自帶系統菌的那種史詩級逆天技能む讀心術め的話, 恐怕又要內心吐槽——喂喂, 手塚部長, 你看了那麼多集大胃王挑戰賽都沒有get到正確的笑點,現在居然能從我短暫的模仿秀裡找到嗎?!

  不過現在,柳泉只是笑著聳了聳肩,恢復了原來的聲線,嗓音柔和清脆。

  「啊哈哈,這麼說來我將來也許可以成為一個聲優呢?」

  跡部不可思議地瞪著她,一臉都是「我了個大槽話題到底是怎麼在一分鐘之內從網球變成聲優的還有你一個東大在讀的大小姐忽然立志當聲優這真的沒問題嗎」的無處吐槽感。

  柳泉哈地一聲,爽朗地大笑了出來。

  ……一秒鐘之內又從之前的女神(經病)變成了陽光健氣女青年的形像。

  跡部決定還是自己來作結束語吧。

  「……再不走就快要錯過航班了吧,手塚。」他提醒道,順便黑了柳泉一記。「假如要認真地思考這家伙的每一句致辭的話,只會讓自己傷腦筋的……反正將來總有一天會在什麼地方再見面的,所以現在道不道別其實無所謂了吧?」

  柳泉微微一凜。手塚卻表情認真地想了想,然後又表情認真地點了點頭,一副「你的忠告很有道理我聽進去了」的模樣。

  然後他衝著跡部和柳泉簡單地說了一聲「再見」就拉起那個旅行箱,背著網球包,轉身向著登機口的方向大步走去。

  跡部還意思意思地應了一聲「啊,再見」,柳泉則是從頭到尾保持笑容——與沉默,未發一語。

  當手塚的背影彙入人群、逐漸遠去,再也看不到的時候,跡部仍然保持著望向那個方向的姿態,卻突如其來地說了一句:

  「……夠了啊。」

  柳泉微微一愣,有點不確定他到底在說什麼。

  「……哈?!」

  跡部仍然目注前方,聲音平靜。

  「……你的演技,太浮誇了啊?」

  柳泉一窒,並沒有裝出一副天真單蠢貌笑著反問「你到底在說什麼」,臉上的笑容慢慢落了下來。

  「……是嗎。真糟糕。缺乏這方面的才能的話,看起來我是當不成聲優了啊。」

  好像受夠了她這個聲優梗,跡部終於有點忍無可忍地轉過頭來盯著她,「喂,我說——!」

  然而柳泉卻搶在他之前把話說了出來。

  「跡部君,等一下有空嗎?」

  跡部大大地一愣。

  「哈?!」他一臉不可思議狀,神情裡明晃晃地寫著「啊啊這家伙的畫風又不知道要扭曲到哪裡去了啊所以果然還是拒絕好吧?」。

  ……但是在她浮誇(?!)的笑容攻勢之下,到了嘴邊的話卻變成——「你想做什麼?」

  話剛一出口,他就惱恨得簡直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到底是為什麼才會去理會這個女神(經病)的話!誠然自己等一下的確沒有什麼安排,但是這個女神(經病)也一定不會作出什麼多好的安排就是了……假如聽從她的邀約的話說不定會發生很糟糕的事啊?!

  下一秒鐘他的這種預感就變成了現實。

  因為他看到她衝著自己露出至少顆牙齒的燦爛笑容,「稍微,有些話想要說呢。……等一下,我請你去吃庶民的晚餐如何?」

  ……

  所以說,所謂的庶民的晚餐,就是打包外帶的漢堡快餐嗎。

  跡部站在河堤上,微微皺著眉頭,盯著大模大樣席地而坐的柳泉。

  當然她也並沒有那麼委屈自己,在落座之前,她毫不猶豫地從背包裡拽出一塊尺寸很大的方形絲巾鋪在地上權當野餐布,然後自己占了一角,再把麥當勞的外賣紙袋放在中間,最後居然還示意跡部坐在另一側。

  跡部糾結了一下,在「本大爺怎麼可以做出這麼不華麗的事」以及「這個蛇精病要對本大爺說些什麼呢稍微有點好奇啊」之間來回思考了片刻,最後還是屈服於自己的好奇心(大霧!),走過去在她指示的地方坐了下來。

  然後就眼睜睜看著她大快朵頤,像只倉鼠一樣吭哧吭哧地咬著漢堡,一副吃得很香的樣子。

  當然她的吃相還是不錯的,即使是在啃這種庶民的晚餐(?)也並不顯得粗魯,不過正是因為那種斯文的小口小口吃相、連面包渣和漢堡裡的醬汁都完全沒有沾到嘴角上的謹慎態度,所以看上去才更像一只倉鼠不是嗎……?!

  還有……她未免也吃得太歡快了一點吧?!明明柳泉家現在也很有錢,而且她那對喜歡裝腔作勢的父母最喜歡的就是炫富、甚至還經常全家出動去頂級豪華餐廳一道共進晚餐,塑造虛假的合家歡形像不是嗎……?

  無數的吐槽瞬間在跡部大爺心頭刷屏而過。

  ……不過想一想那天她豪邁地坐在網球場邊啃自制的飯團,還發表了「唯有愛與飯團不可辜負」的奇怪言論,也就明白這個女神(經病)的畫風了啊。

  他覺得自己應該受不了這種奇特扭曲的畫風,但不知為何,這個女神(經病)似乎總能在踩到他的雷區的前一秒鐘嗖地一聲全盤收斂起來,瞬間切換成討人喜歡的模式;然後再如此這般地循環反復。

  當然這種畫風放在別人身上的話應該早就被他直接華麗地無視了。說到底,他之所以這麼容忍這個女神(經病),多半還是因為她那些難得的、耀眼的才能吧。

  ……一切都是為了網球!他這樣惡狠狠(?)地想著。

  腸胃好像快要咕咕叫了。他又糾結了片刻,不甚情願(?)地伸手也拿起一個漢堡。

  ……一時間河堤上就只有兩只倉鼠(大霧!)在吃東西的場面。

  庶民的漢堡什麼的還能夠忍受,但是在十分干渴的情況下只能面對兌了過多水、結果弄得一點味道都沒有的不健康的可樂,跡部大爺的五官就扭曲了起來。

  注意到跡部大爺的那副嫌棄臉,柳泉突然想起自己在機場的自動販賣機裡買的果汁好像還多出來一罐——本來是給手塚買的,但是最後並沒有機會給他——於是探手到自己的背包裡拿了出來,然後打算在不傷害跡部大爺臉面的情形下悄悄放到兩個人中間。

  她的右手握著那罐果汁,把果汁放到了地上,然後悄無聲息地慢慢把果汁罐向著跡部大爺的方向推了過去——

  她剛剛把果汁推到他們中間的位置時,跡部大爺似乎也注意到了她暗搓搓的動作,於是同樣作出若無其事的表情,面朝前方,卻悄悄伸出左手,打算等一下當柳泉把那罐果汁推過來之後,就立刻把它摸走——畢竟生生啃了一整個漢堡,他大爺現在正值口干舌燥急需喝水的時刻。但是……!他大爺是絕對不會流露出「渴死了」的窘狀的!那樣太不華麗了!

  ……結果也許是他因為太渴了急於喝水而伸手速度過快,也許是柳泉自覺還沒有把果汁罐推到正中間的位置所以還沒有收手——總之,他們兩人的指尖剛巧在果汁罐上碰到了一起。

  突然,系統菌所提到的那首「斷頭歌」(大霧!)突然在柳泉的腦海裡響了起來——這是今天她第二次聽到這首歌。

  看昨天的我們走遠了

  在命運廣場中央等待

  那模糊的肩膀

  越奔跑

  越渺小

  柳泉的指尖微微發抖了。不知道是因為再度聽到這首歌,還是因為這次偶然的碰撞。


第59章

  其實,在碰觸的一瞬間, 他們兩個人先是都呆了一下, 然後都條件反射似的嗖地一下把手飛快地各自縮了回去。

  一陣突如其來的尷尬(?)氣氛立即彌漫在兩人之間。一時間, 除了呼吸的聲音之外,他們之間回蕩著的就只有刮過水畔輕輕的風聲。

  ……不, 在柳泉的耳朵裡聽來, 也許還要多一種聲音。

  那首歌的旋律。

  曾經並肩往前的伙伴

  在舉杯祝福後都走散

  只是那個夜晚

  我深深地都留藏在心坎

  在一片沉默中,這只響在自己一個人腦海之中的旋律顯得格外清晰。

  長大以後我只能奔跑

  我多害怕黑暗中跌倒

  明天你好

  含著淚微笑

  越美好

  越害怕得到

  好尷尬。好緊張。又好……傷感。

  明明攻的是友情線啊……那麼現在這些不該有的情緒到底都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也許正如那首歌所唱的一樣,越美好, 越害怕得到吧。

  沉默良久,柳泉決定不能再把有限的時間, 浪費在無限的尷尬中去。於是她深吸了一口氣, 伸出右手, 抓起那罐肇事(?)的果汁,一鼓作氣地探過身子把果汁放在跡部大爺的手邊, 然後又很快坐直。

  之後為了消除自己突然無事可做的糟糕處境,她又很快拿起一杯兌水兌得失去了平常口感的可樂, 故意咬著吸管, 發出吱吱的響聲。

  ……她都已經表現得這麼粗魯了, 跡部大爺應該會開始對她好感度下降了吧?這樣一來的話那種淡淡的不自然也一定會很快消失的。

  不過跡部大爺好像並沒有立刻說教或者嫌棄她喝可樂還發出刺耳的吱吱聲的粗魯舉動。

  ……今天不管是手塚還是跡部, 好像都在脫劇本脫人設啊?這真是太糟糕了——糟糕得, 會讓人有一點舍不得告別啊?!

  就在這種沉悶的寂靜之中, 天際的最後一絲暮色也悄然隱沒。

  夜幕降臨了。

  坐在河堤上, 望著遠處黑暗的水面和水面另一端城市裡星星點點亮起來的燈火, 柳泉笑了笑。

  盛夏的夜晚,即使是坐在水邊,也並不讓人覺得多麼寒冷。晚風微微帶著一絲水汽,從暗夜裡掠過廣袤的水面,迎面撲來。

  身後的道路上偶爾還會掠過幾輛飛速行駛的、晚歸的汽車。跡部大爺今天乘坐的那輛豪車就那麼大模大樣地停在路肩上,似乎也不怕被開一張違章停車的罰單似的。

  真是囂張啊。就好像他這個人一開始給人的印像似的。

  然而熟悉起來之後,卻會發現在隱藏在那副酷炫狂霸拽的霸道總裁外表下的,是那種「富有責任感的雞婆屬性」,是一顆很會為他所關注的人們認真考慮的、意外美好而值得信賴的內心啊?

  她想,離開這裡之後,自己大概也會……懷念這樣一個畫風和內心完全不符合的人吧?

  這種奇怪的念頭一瞬間幾乎令她的咽喉哽塞了。她倉皇地放下了其實並沒有喝下去多少的可樂杯子,咳嗽了一聲。

  這一聲咳嗽仿佛終於打破了這層難耐的沉默。

  「我說……」跡部大爺的耐心終於見底了。

  「……說什麼『有重要的事情要說』,結果拉著本大爺跑到這種毫不華麗的地方來,就是為了在這裡呆坐著嗎?啊嗯?!」

  在說話之前,柳泉頓了一下。

  「抱歉抱歉,」她重新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似乎顯得十分隨意地把話題引導至完全相反的方向上去了,「其實,我本來是想問,跡部君……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啊嗯?!」跡部大爺很明顯是沒有想到她會問這個,愣了一下才答道:「本大爺還得繼續在國內呆個兩年……嘖,本來打算盡快去英國,和手塚一樣衝擊職業網壇的……但是家裡還有個難纏的老先生,假如我一去英國的話他一定會立即就用盡一切方法逼迫我放棄網球、轉而在那裡讀什麼管理學的……!」

  柳泉沒想到會聽到這樣類似於家族秘辛的抱怨,愣了一下。

  「誒?!」

  「說起來一般人也都會產生這樣的想法吧,『既然都已經在那裡了,為什麼不好好按照家裡的想法來走呢』……」跡部大爺轉過臉來白了她一眼,又把視線調開,繼續說道,「而且英國的話……最近幾年我父母似乎主要時間也打算呆在那裡呢。這樣的話監視起本大爺來就更方便了吧。」

  柳泉瞠目結舌,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可是……不是聽說令尊令堂一向不太干涉你的愛好嗎……」她弱弱地提問。

  結果又招來跡部大爺的一個白眼。

  「笨蛋,你也說了那是『愛好』,不是『未來的目標』。啊嗯?!」他高冷地駁斥了她的錯誤認知一句。

  「而且即使他們兩人會覺得我趁著年輕的時候打打網球也無所謂的話,這也不代表他們能夠完全不聽家裡那個頭腦頑固的老先生的話吧……而且那個老先生一定不會認為網球比家族事業更重要!」他說得簡直有點咬牙切齒的成分了。

  柳泉有點明白了。

  跡部一定是在說他的祖父吧。傳說中,這個老先生可是那種一旦下了什麼決心就絕不更改的、思維行事都十分強勢的人呢。

  當然以跡部家的那種規模,假如不是這種性格的話也就無法作為跡部財團的掌舵人了吧。

  不過假如對上這樣的長輩,跡部大爺追求網球的夢想還真是有點……前途多艱呢?

  柳泉不由得露出一個同情的笑意。

  「不過,你會贏的吧?」

  跡部大爺一愣。「……哈?!」

  柳泉仍然望著前方,雙腿伸直,愜意地在草坪上交叉了雙腳,就那麼微帶一絲懶散似的坐著。但是她的聲音,在夜色下卻顯得格外清亮。

  「跡部君,只要決定了的事情,就一定會拿出至高的決心,去把它完成的,是吧?」

  很難得地,面對這種支持的話,跡部也保持了沉默,並沒有立刻就露出酷炫狂霸拽的神情說「啊,你就相信本大爺的能力吧」。

  ……是因為他其實自己心中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又不想說謊,是嗎。

  柳泉笑了笑。

  「我啊,後來經不住侑士君的一再鼓吹,去看了……你當時參加國家隊U-17集訓合宿時,和入江君的那場比賽的錄像呢。」

  在夜色下,跡部大爺似乎微微一震,好像很意外似的。

  「啊嗯?!」

  柳泉撲哧一笑。

  「當時啊,我覺得侑士君只是想要鼓舞起我已經消失了很久的鬥志吧……而他認為你那一場比賽,最能夠做到這一點。」

  「他推薦得沒有錯。那確實是一場最能夠鼓舞別人的比賽。」

  「比起看到我自己從前的輝煌經歷來,更能夠讓人……打起精神來哦?」

  跡部聞言一窒。片刻之後,他低低地笑了。

  「呵……是這樣嗎?看起來那天本大爺讓你看以前冰帝女網部奪得全國大賽冠軍的比賽,完全是浪費了本大爺一番苦心啊?還不如忍足那家伙了解你……」

  柳泉微微一凝,很快地接口道:「不,我覺得正是因為他對我這個已經墮落到地獄最底層的家伙已經沒有了任何指望,才期望著你的比賽能夠帶我走出那種黑暗吧——」

  跡部發出一聲輕笑。「是嗎?」

  柳泉假裝沒聽見那句笑聲和反問。

  「我記得你在開場之前說,『我們為何會來到這裡?當然是為了取勝了』。」

  跡部微微低下頭,似乎也在追憶著那場比賽。他意味不明地輕哼了一聲。

  「那個時候,本大爺可沒有想到那個家伙……在跟本大爺演戲啊。」

  ……雖然知道他指的是入江奏多,但柳泉還是忍不住下意識微微心悸了一下。

  「能夠入選國家隊一軍的,當然都是強者中的強者了。」她故意用一種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道,「但是唯有這樣,擊敗對手之後獲得的勝利才會更加甜美……不是嗎?」

  跡部微微一凜。

  「擊敗強者中的強者,獲得的勝利嗎……」他沉吟似的說道。

  柳泉嗯了一聲,表示肯定。

  「所以,那個時候你是如何獲得勝利的,現在你當然也可以做到。」

  跡部望著河堤下的水面,一時間沒有說話。

  「從那場比賽裡,我所看到的是……網球即人生。」

  柳泉靜靜等了一陣子,發覺跡部大爺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於是打算再推他一把。

  其實,這也算是她自己在這個世界裡所度過的時間將要結束之前,所得來的一點感悟吧?

  「你在網球場上能夠怎樣去取得勝利,秉承著同樣的信念,也許就能夠在人生中取得怎樣的勝利……這是我所想的。」

  跡部仿佛被她這句真摯的話所稍微打動了一點,他微微一動,然後仰起頭吐出一口氣來,低啞地笑了幾聲。


第60章

  「說起來……那場比賽的最後,和你前幾天對陣川崎君的比賽一樣, 都是被對手在持久戰中調動得狼狽地不停到處跑動呢……」

  柳泉一愣。

  「所以那天, 看到你的比賽的時候, 我想:還真是丟臉啊?沒想到你竟然也會遭遇這種局面,真是諷刺啊……想必當時在場外旁觀我那場比賽的人們, 也都是這麼想的吧?」

  柳泉微微一愕, 隨即輕輕搖了搖頭,笑著說道:「嘛,我覺得遇上強敵的時候, 即使狼狽一點也無所謂啊?畢竟,再怎麼狼狽的勝利, 也是勝利啊?」

  跡部有點不可思議似的側過頭來盯著她看, 似乎想要在她臉上看出這句話只是敷衍的證據來;然而她的笑容再真摯不過, 他最後好像放棄似的,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搖了搖頭,一臉「啊啊這家伙已經放棄治療了啊」的表情, 又把臉轉了回去。

  「喂……你, 當時在比賽中被逼迫到最後關頭的時候, 」他面朝前方黑暗的水面, 聲音有絲低沉。「在每一次狼狽地追著想要救球的時候, 到底在想些……什麼?」

  柳泉吃驚地抬起頭望向跡部, 卻只看到他在夜色下被他們身後的路燈昏黃的光芒所勾勒出來的美好側顏的線條。

  她認真地想了想, 還是如實回答道:「……想要獲勝。」

  「那個時候, 除了『獲勝』兩個字之外,什麼都想不到……只想到自己並不是為了失敗才努力訓練、踏上賽場的,想到自己被大家這樣溫暖地支持著,假如不能拿下勝利的話會不會又被大家討厭呢……」

  跡部終於動了一下已經坐得有點僵直的身軀,疑問地重復了一遍。「……大家?!」

  柳泉有絲赧然,嗯了一聲,想了想才又解釋道:「就是『大家』這兩個字而已,要說腦海裡到底浮現出誰的名字或者臉的話其實已經完全不記得了啊……坦率地說,當時已經到了累得思維完全空白的時候,大腦裡最後只剩下一個念頭,就是怎樣才能找到機會使用絕技來獲取勝利……因為自己很清楚,體力值已經只剩下可以勉強支持一次大招的程度了所以一定要確保這一次萬無一失……最後,終於被我找到了那次機會……真是,太好了。」

  她啰啰嗦嗦地解釋完當時的心路歷程之後,跡部沉默了片刻,才哼了一聲,當作自己聽到了的證明。

  不知為何,柳泉突然記起他在那次U-17集訓中對壘入江奏多的比賽最後,大聲吼出手塚名字的情景,不由得抿起嘴唇,輕聲笑了。

  「當然不像你那樣,比分都到了187比187,還記得要完成和手塚君之間的約定啊?」她微帶一絲促狹似的補充了一句。

  跡部猛然轉過臉來瞪著她。

  然而柳泉的眼睛亮晶晶的,一臉都是正氣凜然的「啊啊多麼感人的青春和友誼啊!」的表情,讓跡部大爺先前那點不知從何而來的惱怒感又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停頓了片刻,他雙手撐在身後,微微仰起頭,長長吐出一口氣。

  「……原來如此。」那種美妙迷人的磁性嗓音又恢復了那種如同詠嘆調一般的語氣,只用這短短的四個音節就足以讓人的心髒跳漏一拍。

  「……當時,入江君在對戰中曾經說過一句話——」他仿佛在回顧著那場足以讓天地變色日月無光的經典大戰,然後突如其來地說道。

  「他說,『充滿破綻的是你才對哦,跡部君』。」

  柳泉一怔。「誒?!」

  雖然聽上去跡部僅僅在復述對手的話而已,但是他所用的那種微妙的語氣,不知為何卻有點讓人心跳加速的感覺。

  ……假如不是因為馬上就要永遠分別的話,她大概會問一下「你的破綻到底是什麼」吧。

  可是現在也都不必再追問了。

  夜色下,跡部的唇角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

  「所以,當時沒能完全取勝呢。」

  他用一種平靜中帶著釋然的語氣說道,仿佛是下了某種決意。

  「但是,現在不會了。……本大爺會堂堂正正地取得每一個勝利的——如同你所說,即使是狼狽的勝利。」

  柳泉驚異地盯著他的側臉,許久之後,慢慢微笑了起來。

  「是啊……因為,勝者是冰帝!」她舉起右拳,在空中揮舞了幾下,活像是位冰帝的應援團成員一樣輕聲喊道。

  然後她停頓了一下,把下面的一句口號也一起喊了出來,右拳繼續揮舞了兩下,然後用力在空中一頓。

  「勝者是跡部!!」

  跡部大爺瞠目結舌,一瞬間臉上突然又變得五顏六色起來,滿臉都是「難得感性一分鐘就這麼被你這個蛇精病給攪了到底還能不能好了!?」的不可思議感。

  柳泉笑嘻嘻地偏頭望著他。

  「現在感覺……不那麼郁悶了吧,跡部SAMA?」

  跡部一窒,憋氣了一秒鐘,才微帶一點惱怒地說道:「哈?!」

  柳泉微微仰首向著開始浮現出星子的夜空,深深吸了一口氣。

  「因為我接下來要說的……不知道算不算是壞消息呢。」

  跡部一怔。「壞消息……?!」

  柳泉的臉半隱沒在夜色的陰暗之下,無聲地扯起唇角笑了一笑。

  「對不起。……我今天其實是想說,我已經決定要去國外尋求治好傷勢的方法了。」

  跡部大爺一瞬間大概是因為突然被這種消息轟炸了一下,居然沉默了。

  柳泉趁機一鼓作氣地把自己想好的台詞說了出來。

  「我,不想就這麼輕易地放棄好不容易才找回的……那些才能、那些機會……我果然還是想去試一試看看,這個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沒有醫生能夠幫助我實現自己的願望……但是,假如這次仍然不能治療好我的傷勢的話,那麼……我也就不會回來了。」

  她低著頭說完這句話,隔了幾秒鐘,才聽見那把很好聽的聲線重新響了起來。

  「你在……說什麼?啊嗯?!」

  跡部的聲調聽上去似乎還是很平靜,但是已經幾乎要刷滿了對跡部SAMA的熟悉度這個隱藏選項的柳泉,卻下意識覺得他那種平靜的聲調顯得有點過分危險。

  可是她還能作怎樣的反應呢。事實就是這麼的簡單殘酷。

  或許就這麼安安靜靜地躲在家裡,讓後來的那個屬於這個世界的新·信雅醬來接手,就不用面對這麼難堪而傷感的場面了。

  但是那不是自己想要的ENDING。

  即使是友情ENDING,也要由自己來善始善終——

  不能忍受,那個與這些奮鬥、這些汗水、這些周折、這些苦與樂,這些期待與心悸,這些傷痛與甜美全然無關的人,毫無滯礙地來接收這一切;而她就這麼靜悄悄地消失了,卻無人得知——

  「你……好像很吃驚?」她勉強笑了一笑,問道。

  跡部大爺眉頭一皺,好像馬上就要認真地發作了似的。

  「突然聽見這種事……不可能一點都不吃驚的吧!突然說什麼……要去國外,你對日本有什麼不滿?!」

  哦呀,那把迷人的聲線提高了度,聽上去更華麗了呢。

  「就算要去治傷……也不必說什麼治不好就永遠不回來這種話吧!你……這是打算和家裡斷絕關系嗎?!以令尊那種性格,不可能放任你一輩子都呆在國外的吧……」

  柳泉苦笑了一下。

  「啊,所以我已經打算從東大休學了。這樣的話我最後的一點利用價值大概也就會消失了吧。」

  「從東大……休學?!」跡部大爺的聲音一瞬間又高了度。

  大概這個決定太驚世駭俗了一些吧,他那張臉上的表情簡直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柳泉繼續苦笑,用一種自我調侃的語氣說道:「啊。……所以說我確實還是傳說中的那個偏執狂+蛇精病 啊,是不是?能夠為了賭那麼一丁點重回網壇的可能性而拋棄一切,還是一個……足夠瘋狂的決定吧?」

  這麼自嘲地說著,她的語調裡漸漸染上了一抹苦澀。

  「所以,到了最後,我還是……一個合格的蛇精病,是吧?」

  跡部的臉色沉了下去,像是即將被狂風驟雨席卷之前的天空。

  「……你想出國,還有誰知道這件事?」他沉聲問道。

  柳泉一愣,搖了搖頭。

  「不……只告訴了你而已。當然,家人也是會告知的,不過不是現在……」

  跡部沉默了。

  夜色之下,他那已經成長至青年的剪影顯得似乎比所有從前的照片和錄像中更加線條俊朗、神情堅毅。他左腿平伸、屈起右腿,左手撐在地上,右手搭在屈起的膝蓋上,微微低垂著頭,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柳泉不敢看他,坐在那裡,雙手交叉放在腿上,十指痙攣似的扭絞成一團,指尖冰冷,心髒緊縮。

  道別確實比預想中的還要艱難和痛苦。但即使這樣,她也不後悔自己這樣做了。

  「……為什麼?」

  沉默良久之後,跡部終於出聲了。

  夜晚水畔幽靜的氛圍下,草坪中似乎有野外的蟲鳴聲遠遠地傳過來,這本應該是一個靜謐美妙的晚上。然而在問出那短短的問題之後,他們兩人之間重又陷入了一片沉默,只有彼此略嫌沉重的呼吸聲輕輕回蕩著,顯示著正在交談的兩個人其實內心都頗不平靜。

  在回答之前,柳泉停頓了片刻。

  「因為……唯有愛與網球不可辜負?」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61章

  乍然聽到這個意外的答案,跡部倒抽了一口氣。

  「這就是……你想要說的?!」他那把美妙的聲線微微低沉下去, 所吐出的每一個字都仿佛在胸腔中嗡鳴, 帶起令人沉醉的隱隱回音。

  柳泉沉默。

  跡部似乎也並沒有要求她必須給出一個答案的意思。他又沉默了幾分鐘, 忽然輕聲笑了出來。

  「原來如此……」他輕聲笑著,把那幾個音節發得格外一詠三嘆, 意味深長。

  「一開始, 其實你已經對網球死了心……是我把你對網球殘留的那一丁點期待和夢想重新喚起的,是嗎?你剛才也這麼說過的……」

  柳泉大驚失色,猛地抬起了頭, 望向跡部。

  她知道他大概是根據她能夠給出的各種說法,推斷出了錯誤的結論……然而否認的字眼到了嘴邊卻又被她強行咽下。

  就這樣吧……這樣不是很好嗎?跡部自行得出了能夠說服他自己的結論, 她也不必為了如何取信於他, 如何讓他不起疑心地接受這件事而傷腦筋……然後她離去, 世界可以平順地沿著那種正常的、自然的法則繼續發展和前進,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們也可以繼續幸福地生活下去——

  跡部突然冷哼了一聲。

  「看起來, 你作出今天的選擇,還有本大爺的功勞呢, 是吧?」

  柳泉愣愣地盯著他的側臉, 決心在這個問題上保持沉默。

  跡部卻突然轉過臉來。他們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相遇了。

  他的眉心輕輕皺起來, 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 臉上的表情從來沒有這麼嚴峻過。

  他又追加了一句:「啊嗯?!」

  看起來在這個問題上, 他必須聽到她給出一個答案了。柳泉嘆了一口氣, 不由自主地轉開視線, 有點不自在地應道:「不, 並不是這樣的……」

  她發現只要不注視著他,話就似乎變得容易說出口一些;於是她繼續維持著那種掠過他耳畔、望向他身後城市的夜景的眼神,慢慢說道:

  「跡部君,當初並沒有真的放棄那個糟糕的我……那個,就連我自己都放棄了自己的我……」

  跡部微微一震。

  「你向我提起『網球所帶來的責任』,提起大和君所說的『偶爾也應該去追尋一下自己的夢想,和自己認定的道路』,對我說……」

  她頓了一下。

  「『你聽從你的內心最想追求的事物,為此作出犧牲一切的覺悟,並且付出令你痛苦的努力……這樣的選擇,不是比什麼都要珍貴嗎?』」

  「正是這句話,讓我堅定了自己不顧一切也要往前走的信念。」

  在夜色和燈光之下,她眼角的余光能夠看到,跡部因為驚訝而微微張開了嘴,眉心卻沒有絲毫松懈下來的跡像。

  柳泉不得不又追加了幾句。

  「……那個時候,我就暗暗對自己說,這一次,我一定要堅持到底。不管會遇上多少艱險,我也決不會再放棄……」

  「因為在這世界上,仍有人替我珍惜我的才能,認為我還有值得去追尋的夢想,期待著我能夠一直往前走——」

  跡部也好,手塚也好,白石也好,還有忍足家的堂兄弟,甚至那天在比賽場邊出言維護「柳泉信雅」的那個名叫新田薰的少女……

  總有那麼一些人的存在,能夠溫暖自己,能夠鼓舞自己向前行,能夠證明這人生所具有的意義。

  「所以,我覺得,即使是為了這些人……我自己也不能夠停留在原地。」

  柳泉完成了自己最後的、完整的注釋。而跡部的臉上露出那麼清晰而驚異的神色,然後那種神色慢慢消融了,他閉上雙眼,仿佛在深思著什麼;當他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某種平靜而堅毅的神色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此刻,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他們初次在冰帝校園裡見面時,那個酷炫狂霸拽的霸道總裁畫風的大少爺了。

  「……我明白了。」他簡單地說道。

  ……

  在回去的路上,跡部大爺還是維持了自己教養良好的紳士風度,堅持要用自己的車送柳泉回家。

  他的理由是「反正你已經打算出國了那麼令尊的妄想也就無所謂了吧」。

  ……他說得好有道理,柳泉竟然覺得無法反駁。

  於是跡部家那位永遠忠實而沉默的司機在前面開著車,柳泉帶著一點忐忑不安地坐在後座。

  車子在夜色籠罩下的街道上飛馳。愈是接近柳泉家,柳泉的心裡就愈是緊張——而且心髒就愈是緊縮。這種糟糕的情緒最後幾乎已經濃重到了她自己無法控制的地步,並且影響著她的身體——她發現自己的雙手冰涼,且一直在發著抖,甚至抖得連自己的上半身都要開始跟著一起顫抖了;這絕對是件不能讓別人發現的糟糕事情!

  於是柳泉不得不換了一種坐姿,將雙手放到身體兩側撐著車座,這種坐姿正巧能夠撐直她的上半身,使得整個上身都處在一種肢體緊繃的狀態裡,因此也更不容易發抖;還很方便往窗外張望、可以假裝一下悠閑的畫風。所以柳泉決定在到家之前都要保持這種其實不怎麼自然的姿態。

  車子裡在陷於沉默很久一段時間之後,跡部大爺率先打破了這種沉默。

  「嘖,新聞已經出來了啊。」他用一種閑聊的語氣隨意地說道,右手裡拿著手機,掃了屏幕一眼,居然緊接著就朗讀了一下新聞標題,「『手塚國光有望於北美硬地賽季中復出,衝擊美網成為可能』。」

  柳泉一瞬間就想到了被手塚帶著一起跑步的那一天,自己的體能達到了極限,原本是為了稍微休息一下才借故停下來挑起話題,然而掏出手機,卻看到了推送的頭條新聞,宣布他因傷退出整個草地賽季的情景。

  那一天的陽光好像很好。

  然而現在想起來,僅僅是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卻漫長得仿佛像是人生裡有意義的很多年都濃縮在一起度過了。現在,信雅醬和大家都成為了能夠一起開玩笑的、相互支持的朋友;白石藏之介和忍足謙也在大阪那個和信雅醬犯衝的地方繼續他們的學業和網球,忍足侑士不時會向她稍微抱怨幾句大學念醫科是多麼辛苦,手塚國光回到了北美去參加接下來的硬地賽季的賽事,而跡部景吾仍要煩惱著家中頭腦有些頑固的祖父、思考著一條盡可能延長自己網球生涯的最好道路。

  大家,都有自己所要走的道路。

  她也是。

  柳泉竭力振作起來,用一種輕快的語調說道:「這樣不是很好嗎?」

  跡部聞言微微側過頭,睥睨地掃了她一眼。「哦∼?!」

  ……恐怕我以後再也遇不到這麼擅長使用自己迷人聲線的家伙了吧……這種奇怪的念頭浮上柳泉腦海。

  她勉強笑了一下,摸出真·偏執狂+蛇精病表情包裝備上。

  「目標定得高一些,追趕起來才有意思啊。」她故意不去看跡部大爺,聲音裡帶著一絲古怪的笑意。

  「我可是聽說……當初最終說服手塚君出國去追逐夢想的,不正是你嗎?」

  跡部微微一愕,哼了一聲,把臉又重新撇開衝著窗外,收起手機,左手托著下巴,像是多麼不耐似的。

  ……也許是因為好基友(大霧!)得以順利出國追夢、並且現在已經打開了一番局面,而自己卻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而被困在原地,因而有些焦躁吧。

  柳泉這個時候才向他飛快地投去一瞥。

  跡部的左手撐在車門的扶手上,手托著下巴,目光注視著前方;從車窗裡映照進車內的、街道上五顏六色的燈光投在他的臉上,將他線條俊朗的側顏映襯得鮮明深刻——就連他右眼下的那顆標志性的淚痣,也在街頭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光折射下時隱時現。

  她的心頭一動,忍不住刷了一句真·蛇精病 的台詞。

  「……因為是自己和對方作出的約定啊,所以就算哭著也要遵守下去,認真做到,是吧?」

  果然,跡部大爺臉上一瞬間就神色變幻莫測,忍不住轉過頭來瞪著她。

  「什麼哭著也要遵守……你這種糟糕的說法都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啊,啊嗯?!」

  柳泉哈哈大笑,促狹地望著他。

  「我說……沒關系的喲?」

  她開玩笑似的說道。

  「不管你遲到了多久,我想手塚君一定都會在國外等著你去跟他會合的吧?」

  跡部的臉上表情更糟糕了。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啊,笨蛋……!」

  ……啊,總覺得已經開始懷念了呢,這種語氣,這種聲線,這種說著「笨蛋」的方式——

  柳泉仍然注視著他,臉上帶著平靜而溫暖的笑容。

  「所以,以後,在男子網球方面,你就和手塚君好好地競爭下去吧。啊∼啊,總覺得你們是相愛相殺的關系呢,一定能夠持續到永遠的吧。」

  跡部大爺臉色黑了下來。

  「……我說,你是之前的蛇精病又發作了吧?」他惱怒地問道。

  柳泉撲哧一聲笑了,臉上掛著的那個平靜的假笑表情也破了功。

  「啊∼總覺得好懷念啊,那些變態的日子。」她笑著說道,就仿佛完全沒看見自己的用詞又登上了噎死人的新台階,跡部大爺的怒氣槽已經快被自己刷爆了的事實一樣。

  「為什麼在那些日子裡沒有干脆去把自己在女子網球界的對手挨個揍一遍呢,還真是遺憾啊——眼睜睜看著她們快活地在繼續健康耀眼地打著網球、而我拼盡全力卻只能在短暫的練習賽裡擊敗她們,這完全不能夠滿足我的暴力傾向啊∼」

  跡部大爺狠狠瞪著她,一臉「啊啊這個蛇精病今天又在作著刷新下限的發言了」的惱怒神情,氣衝衝地脫口問道:「喂!你……到底想揍誰?!到底是誰得罪你了?!啊嗯?!」

  柳泉聳了聳肩,信口開河地答道:「比如……女子網球的某些值得關注的選手?像是……橘杏?」


第62章

  跡部一怔, 臉上的怒氣有凝滯的跡像。

  「橘杏?」

  柳泉啊了一聲, 作出虛偽的驚訝狀。

  「怎麼怎麼, 竟然已經不記得橘杏君了嗎……?」

  她的聲線帶著笑, 眼眸也因為含著笑意和一點點卦的意味而顯得亮晶晶的,多少中和了一些偏執的成分,卻多了一點狡黠的意味在其中。

  跡部大爺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本大爺應該記得她嗎?」

  柳泉有點驚奇,「哦呀哦呀, 這真是……」

  她笑了一聲,似乎在思考著應該用什麼定義來形容橘杏似的。片刻之後,她說道:「根據我所聽來的那些定義,橘君應該是……呃,『跡部SAMA迄今為止唯一主動搭訕過的女性』——」

  跡部大爺炸了。

  「什麼?!……喂, 這種定義是你從哪裡聽來的!?」

  假如不是此刻正好坐在汽車裡的話, 他一定會立刻暴跳起來的——但即使這樣他也惱火地又把那種低沉華麗的聲線提高了度。

  「說什麼……完全意味不明啊!你!」

  起初說出那個定義的時候,柳泉心裡還有一點忐忑, 覺得自己這麼說會不會太崩人設——然而胸中湧動著比燃燒的卦之魂還要高漲的什麼東西, 那些性格中在游戲一開始的解謎番裡得到了極大鍛煉的冒險因子也在蠢蠢欲動;內心裡有種衝動在叫囂著去尋找答案,因為……反正自己也要走了, 反正自己也可以在OOC的前一瞬間把場面圓回來, 反正自己只是好奇而已……

  反正,這已經是最後的最後了,不是嗎。

  柳泉眨了眨眼睛, 輕聲笑了。

  「不是那一次在街頭網球場嗎?」

  「街頭、網球場……?!」跡部大爺深吸了一口氣, 氣得好像臉都要變形了。

  「欸∼請不要說這是我臆想出來的。因為這種事情, 有的是人來對我說……所以我早就知道了哦?」柳泉笑著攤了攤手。

  跡部驚異地看了她一眼,還沒有說什麼,汽車就開始緩慢減速,幾秒鐘之後,停在街道的一側路旁。

  司機座後方的透明玻璃緩緩降下,司機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景吾少爺,柳泉小姐的家到了。」

  一時間後座上的兩個人都似乎有點驚訝。柳泉往窗外望了一眼,果真是柳泉家門口——大門緊閉著,門口掛著「柳泉」的牌子。

  宅邸內一片黑暗,柳泉這才記起來今天又是柳泉勝平規定的那個「全家外出吃飯順便一起曬美滿」的聚餐日。

  當然她已經缺席了好幾次這個親善活動(?),以後想必也會持續缺席下去吧。

  柳泉輕輕嘆了一口氣,看向身旁的跡部。

  時機不巧呢。沒有聽到這個卦的答案。也許以後也不會再聽到了吧。

  果然是注定不可能聽到答案的啊,所以即使已經下定了大家一起崩人設的決心,也不可能突破這已成定勢的劇情吧。

  「啊∼啊,橘杏君就留到以後再揍吧。」柳泉開始了收尾工作,打算稍微來上一段女神(經病)的最後致辭。

  所謂蛇精病的真諦就是一秒鐘轉變畫風。於是接下來她的臉色一肅,語氣也變得真誠。

  「謝謝跡部君送我回來。今天,雖然一起送別了朋友,讓人稍微有點傷感……不過,也一起吃了庶民的晚餐,聊了一些有趣的話題……所以,今天真是很棒的一天。」

  「為此,我要謝謝你。」

  謝謝你曾經給予我美好的善意,給予我美好的回憶。雖然我不能說出來,但是那些謝意、那些往事,都會一直存在於我的心底。

  將最後這幾句未盡之言隱藏在心中,柳泉衝著跡部笑了笑,然後對那位早已經候在車門外替她開門的盡忠職守的司機道了聲謝,欠身跨出車外。

  站在這條已經熟悉起來的街道的路面上,柳泉又轉過身去,望著車內的跡部。

  一個溫暖的笑容在她臉上慢慢展開。她衝著跡部點了點頭,然後毅然轉過身去,向著柳泉宅的大門邁開腳步。

  在轉過身去的一霎那,她臉上的笑容就已經無影無蹤。

  「……等一下!!」

  那把美妙的聲線幾乎在她剛剛邁出一兩步的時候就響了起來,聲調因為帶著一絲焦急而略顯尖銳。柳泉腳下陡然一頓,與此同時,跡部飛快地彎身從車裡鑽出來,站到她身後。

  柳泉頓了一下,還是回過頭去望著他,臉上寫著個大大的問號。

  跡部的眉心緊緊皺著,臉上的神情難以形容。柳泉從來沒有見過他露出這麼凝重的表情,即使是在她所看過的那些他的比賽錄像裡。

  他躊躇了一下,就好像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麼反應才算適當似的。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提起橘杏……」他略微停頓了片刻,突然說道,「但是……那個傳言……並不確切。」

  柳泉簡直不能更驚奇了。

  「欸?!」

  跡部大爺似乎顯得有點惱怒,心情顯然是糟透了。

  「用『搭訕』這種不華麗的字眼來形容本大爺……啊啊,假如讓本大爺知道是誰傳播的謠言,一定饒不了他……!」他惱火地說道。

  柳泉無言以對。

  ……半個學校都在傳播這種謠言吧……而且在網上都能查到相關的真相貼什麼的……誰叫這是跡部SAMA您唯一的一次桃色緋聞呢?而且對像還不是你那個「討厭的網球瑪麗蘇」女朋友——懷著各種心情和動機提起這件事的人,決不在少數啊?

  帶著這種無處吐槽(?)的感想,柳泉擠出一絲笑意,用女神(經病)的畫風應道:「所以說……?我應該打消去把橘杏君揍一頓的念頭是嗎……?」

  這種暴力發言讓跡部大爺的臉色隱隱發青,他默了一秒鐘,驟然爆發了。

  「……所以說!什麼算是『搭訕』?出於某種理由主動對某個女生說話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個人難道不應該是你嗎?!啊嗯?!」

  柳泉覺得一定是自己的耳朵產生了幻聽,一瞬間覺得簡直像是被雷劈了無數次,臉上強行堆起的笑容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臉不可置信的情緒。

  「是……我?!」

  大概是發言的恥度太高突破了跡部大爺的下限,他臉上的顏色簡直是五彩繽紛。默了大約一分鐘之後,他氣咻咻地說道:「……啊。」

  啊什麼啊!為什麼到了臨別的時刻解謎番還會出現一下啊!

  看著柳泉一臉「怎麼怎麼真的有這種事嗎為什麼我一點都不知道」的愚蠢表情,跡部大爺的怒氣槽又刷到了滿格。

  「說起來你一直都是那種不討人喜歡的家伙啊,即使是入學以後很快就成為女網部的主將也一樣!」

  以這樣充滿火藥味的發言作為開頭,跡部大爺開始了該特殊事件的回想。

  「有一次……本大爺在學生餐廳裡看到你,你一個人坐在學生餐廳的角落裡,就好像對那些女生們的隱隱排斥毫無覺察似的,表情很開心地在看著一本,不時還露出傻笑的表情,簡直是……蠢透了!讓人好奇你到底在看些什麼……」

  「本大爺走過去一看,才發現那是一本包著《偉人傳封皮的。難得你能把《偉人傳的封皮和那本之間粘合得這麼完美,手藝之好,不由得讓人覺得一定是常常做這種事吧……」

  柳泉徹底囧了。

  所以說第一次搭訕的特殊事件的關鍵詞,就是傻笑和手藝上乘的造假嗎……?!

  跡部大爺突然微微抬起了一點下巴,語氣變得高冷起來。

  「哼。……總而言之就是這樣無聊的經過。」

  柳泉呆呆地盯著他,片刻之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真遜哪,」她笑著說,「自己最糟糕的一面,原來一開始就被跡部君看在眼中啊?」

  真懷念啊,這個世界。

  這個,所遇見的每一個人都那麼溫暖的美妙世界。

  系統菌還曾經提醒她說這個世界裡也許主要人物都因為真·信雅醬這個瑪麗蘇的出現和被抽取,所以OOC了啊?

  假如……假如是這麼溫暖美好的話,崩個人設又有什麼關系啊?

  柳泉笑著仰起頭來,作了一下深呼吸。

  夜晚清新的空氣彌漫在肺腔,她覺得自己現在終於可以勇敢地往未知的前路邁進了。

  「嘛……今晚的月亮,真美啊。」她仰視著夜空裡在點點星光映襯下,顯得格外明亮的一輪圓月,贊嘆似的說道。

  雖然這段旅程的開始並不怎麼愉快,但能夠終結於這麼美妙的一個月夜之下,見過了曾經在這個世界裡用心支持著自己的同伴——似乎,這也許就可以算得上是一種Perfect Ending了吧?

  誰知聽了她沒來由的感嘆,對面的跡部大爺卻是一愣,臉上露出了震愕的表情。

  「……你、你說什麼?!」


第63章

  柳泉有點奇怪地收回視線,望向幾步之遙以外的跡部。

  「我說……今晚的月色真美啊?」她疑惑地又重復了一遍自己剛才的話, 怎麼也想不到這句怎麼看都普通得不得了的台詞, 究竟有哪點冒犯之處。

  可是跡部大爺卻瞪圓了那雙漂亮的眼睛, 深藍色的眼瞳在被柳泉稱贊過的美好月色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明亮有神。雖然他一臉震驚到像是被天雷劈了的模樣,甚至連嘴都微微張開了,但是仍然顯得有點……呆萌?

  柳泉完全沒有想到呆萌可愛這種字眼可以使用在一貫都是酷炫狂霸拽、氣場兩米的霸道總裁跡部大爺身上, 並且還意外地適合——她怔了一下, 忍不住笑了起來。

  「嘛, 能看到你這樣的表情,我也覺得人生沒有什麼遺憾了啊?」她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道,然後足下輕輕一旋,重新轉過身去。

  「那就再見了,跡部君。希望你能夠不斷地獲得勝利,攀上網球的巔峰——那樣的話,即使我在這世界的任何地方,也都能夠看到的哦?」

  在她身後,跡部的聲線沉凝下來, 語調裡還帶著一絲震驚的余波。

  「你……」

  柳泉沒有再回頭,只是像稍早前在河堤上那樣,右手握拳, 衝著天空用力揮了揮。

  「勝者是冰帝——勝者是跡部!!」

  喊完這兩句著名的冰帝CALL之後,她就仿佛像是逃命一樣, 完全不敢回頭, 幾步就跑到柳泉家大門前, 很快開了門,一溜煙地衝進了屋子。

  ……當然也就沒有注意到跡部站在汽車旁邊,一只手虛虛搭在打開的車門頂部,目光漸漸斂了起來,輕聲說道:

  「……笨蛋。」

  ……

  一口氣衝進信雅大小姐的房間裡,還沒開燈,高冷潛水中的系統菌就又突如其來地冒了出來。

  忠告玩家:現在想走感情線已經為時過晚。下個世界請早。

  柳泉一愣。

  む你不是在開我玩笑吧都這個時候了還跟我談什麼感情線?!め

  系統菌用一種奇怪的平板語氣說道:你剛才不是選擇了走感情線分支的重要對白嗎?

  柳泉的大腦一懵。む……哈?!め

  系統菌一頓,似乎帶著點幸災樂禍地嘆了一口氣。

  原來如此。

  柳泉還沒說話,它就繼續好心地替柳泉解惑道:缺乏必要的背景知識和文學修養,還真是害人不淺呢。

  柳泉快要爆炸了。

  む說、人、話!!!め

  系統菌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清晰的笑意。

  原來你不知道在霓虹傳統裡,「今夜的月亮很美」指的是什麼意思啊。

  柳泉的大腦轟然漲大了一倍。

  む哈?!……這句話還有別的含義嗎?!要知道我可是個天/朝妹子,以前念的不是中文就是歷史,東亞地區的歷史和文學也並不是不可以選修但是我還沒選……め

  那就對了。系統菌的笑聲裡帶著一絲清晰的惡意(?),霓虹以前有個大文豪叫做夏目漱石,傳說他曾經主張把英文的「I LOVE YOU」翻譯成日文的「今夜的月亮很美」——

  我、我了個大槽——!!!

  柳泉炸了。

  她感覺一瞬間全身的血液都倒流到了大腦裡,腦袋漲大了十倍二十倍;耳朵裡轟轟響,頭部的所有動脈都突突地跳著,臉頰和耳朵都開始發燙,大腦裡混亂成了一灘漿糊。

  她手足無措地呆站了幾秒鐘,突然衝向窗前。

  下午離開的時候她並沒有拉上窗簾,此刻一眼就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色。從她的房間望下去剛好能夠看到柳泉宅的大門口,門外的街道上已是一片空曠——跡部家的那輛豪車已經開走了。

  她呆呆地站在窗邊,一時間說不清楚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直到系統菌那高冷的聲音重新在她腦海裡響起來。

  友情提示:現在感傷也已經晚了,玩家。它的聲音裡似乎帶著一絲嘲弄的意味,很顯然是看到了令人愉快的好戲,因而也不吝惜稍微流露出一點感情似的。

  柳泉不理會它,猛地回過身,重重地踩著腳步,咚咚咚幾大步邁到房間裡的架前,開始逐格搜尋。

  她很快就找到了目標的那本,從架上拿下來。

  封面上寫著幾個大字——《偉人傳。

  說起來,這本其實她來到這裡的第一天就已經注意到了,當時還在心裡吐槽過,誰能想到它背後的隱藏設定居然和跡部大爺有關呢?!

  柳泉默了一下,揭開封面,裡面的內容果然不是什麼偉人的傳記。

  ……居然是《西游記的日文版。

  柳泉簡直瞠目結舌。

  其中一頁似乎夾著什麼東西,柳泉輕輕一翻就翻到了那一頁。

  那一頁上的內容,似乎有點令人意外,又似乎毫不意外。

  是孫悟空指使豬戒去弄「烏金丹」的原料的段落。豬戒被白龍馬鄙視了,卻跑回去向大師兄報告說白龍馬便秘。結果又獲得了大師兄的一頓鄙視。

  原來是這麼……這麼無聊而又有趣的段落。柳泉想。雖然她早就已經看過原著,但還是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容。

  的確……是會讓人在第一次看的時候,露出笑意的故事啊。

  而夾在其中的那個東西,則更出乎意料一點。

  是一張撕下來的周刊內頁。仿佛是某個新聞或訪談的一部分。雖然正文的大標題不在這一頁上,不過上面還有個小標題,寫著「對於理想的女性而言,網球並不是一切」。

  細看那個小標題後面的內容,果然是跡部家的老太爺接受采訪時發表的言論。

  老先生先是懷念了一番亡妻的溫柔賢惠,然後又極有針對性地發表意見道「我當然支持我的孫子打網球」,「不過對於鄙人來說,理想的女性不管什麼時候都不可能變成單單在某方面有些才華,就以為能夠憑借這個橫行無阻的女人」,「這也是跡部家全家共同的理念」,「所以作為一個女人而言,偶爾打打網球作為娛樂,當然是高雅的選擇;但是作為終身的職業或以此為目標,似乎就有點過分粗蠻了呢」。

  柳泉拿著那張撕下來的周刊內頁,不知為何腦海中回想起了一句話。

  啊∼啊,果然當時曾經好好的交往過啊。

  是那個自稱為冰帝女網部隊友的川崎成美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柳泉沉默了一瞬間,手中緊握著那張周刊內頁與那本,視線卻投向桌最下邊那個抽屜的位置。

  那裡,藏著一本青學手帳。

  她在架前停佇了幾分鐘,最後還是轉身走向桌前,拉開那個抽屜,將其中已經幾乎要記滿整整一本資料的青學手帳拿了出來。

  來到這個游戲世界裡之後,第一次,她有種衝動,想要問問系統菌,當自己離去之後,這個已經修復完成的世界,到底會怎樣運行下去的細節。

  自帶讀心術的系統菌當然不會等她召喚——畢竟今天是系統菌通知她能夠呆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天。在她從新手村畢業、將被正式投放進下一個需修復的子世界這樣重要的時刻,一個合格的系統菌當然是不會缺席的。

  因此它幾乎馬上就又浮上了水面,自動解答道:

  修復完畢的世界,將沿著玩家設定好的故事路線繼續向前自然發展情節,直到這個世界被自然規律所終結。換言之,這個世界從此也是一個正常的世界了,一旦玩家被判定成功完成任務,就再沒什麼需要擔心的。

  柳泉深吸了一口氣。

  む那麼,柳泉信雅將會在這個世界裡治好傷勢,重新回到這裡嗎?め

  系統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撒,你說呢?

  不可能說出來嗎……這屬於劇透嗎?

  柳泉一時間感到稍微有些茫然。最後,她還是什麼都沒有再說,只是衝著虛空稍微晃了晃手中的那本青學手帳。

  む這個,裡面被我記滿了搜集來的資料。一旦我離開了,這個應該屬於會崩劇情的物品吧?是回收也好,重置也好……請處理一下吧。め

  系統菌對這個提議倒是沒有什麼異議。

  在玩家脫離本世界之後,該影響劇情進展的物品將會被恢復為玩家進入本世界時的初始狀態。

  ……也就是說,恢復成一片空白,被很好地保存著的全新狀態嗎?

  柳泉深吸了一口氣。

  む最後一個請求。め

  系統菌哼了一聲,當作默認。

  む請使用500積分,兌換一朵紅玫瑰給我。め

  系統菌挑高了聲音,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柳泉不理它。

  這個要求並不過分,系統菌很快就滿足了她的要求。光芒一閃,一枝紅玫瑰出現在房間裡的桌上。

  柳泉微微勾了一下唇角,輕聲說道:「謝謝。」

  然後她走向架,重新把那本包著《偉人傳封面的放回原處。之後她轉向桌,把那本現在還滿滿地寫著關於這個世界的各種資料的青學手帳端端正正地放在桌的正中,又從自己的背包裡拿出今天在機場手塚才交給她的那本全新的青學手帳,整整齊齊地並排擺放在舊手帳旁邊;最後拿起那枝紅玫瑰,注視良久之後,把它斜斜放在了那兩本青學手帳之上。

  系統菌似乎就冷眼看著這一切。看著她花費了寶貴的500積分去兌換一件自己已經用不上的物品,看著她把這幾樣東西依次擺放在似乎最應該出現的地方;最後它閑閑地評價了一句:玩家,你這是在進行櫥窗陳列嗎?

  柳泉不理睬它的嘲弄,雙手撐在桌面上,注視了那幾樣被重疊放置在一起的物品許久許久。

  然後她說:む好了,現在可以出發了。め

  系統菌輕笑了一聲。

  那麼,充滿勇氣的姑娘,往前邁進吧。

  ·

  ∼第一卷 ·完∼


第二卷 亂鬥風乙女世界·進擊的炮灰女配

第64章

  伴隨著那首斷頭歌第三次響起,柳泉眼前一花。

  然後她發現自己所置身的地方, 已經從柳泉信雅的房間裡瞬間變成了——一座巨大的圓形大廳!

  那座大廳的建築式樣是西式的, 四周隔一段固定的距離就有一根歐式的高柱, 顯得氣勢宏大,金碧輝煌,十分具有土豪的氣質, 但也不乏宮廷式的高端大氣上檔次;然而柳泉環視四周, 卻發現整座大廳的牆壁上只有一扇門, 門上掛著一個門牌,上面寫著「網球王子·#1692358」。

  那是你剛剛完成的新手村的世界之編號。系統菌突然冒了出來,提示道。

  柳泉愣了一下。

  む那麼請問這裡是哪裡?め

  系統菌答道:無盡殿堂。

  柳泉:む……誠然一看到這裡我就知道肯定是個高大上的地方但您也稍微幫忙解釋一下「無盡殿堂」到底有什麼作用好不好無為之治在這種地方就不要使用了OK!?め

  也許是因為回到自己的地盤而感覺格外輕松,系統菌輕聲笑了起來。

  無盡殿堂是本游戲每位正選玩家在完成每個世界的任務之後,暫時回歸的地方。由系統菌友情建造提供。玩家可在此看到所有自己已完成修復任務的世界,以及進行下一個任務世界的抽取活動。

  ……說白了就是個沒什麼卵用的系統存儲界面吧,而且每個已完成的任務世界看樣子還不給配上CG和回想什麼的!

  柳泉走到那扇寫著「網球王子·#1692358」的大門面前,果然看到上面掛著一把明晃晃的大鎖。

  む沒有CG和回想的系統不是好領導啊……め她悻悻然地吐槽了一句,む簡直剝奪玩家的樂趣好嗎……め

  系統菌高冷地哼了一聲。

  柳泉不作聲了。

  歡迎玩家正式脫離新手村, 進入未知的游戲世界。由於玩家在新手村之世界中表現出色,下面可解鎖一項優秀玩家獎勵特權:進入每個待修復世界時隨機抽取與該世界相關的一項特權技能。

  柳泉還沒來得及驚訝與欣喜,系統菌就又補充了一句。

  注意:該技能與本世界一定相關, 但不一定有用。

  柳泉:……

  我了個大槽你這也算是優秀玩家獎勵特權嗎——?!

  系統菌壓根不理會她內心的瘋狂吐槽——事實上它從來就沒有理會過玩家心裡到底奔騰過多少萬匹草原神獸。

  下面隨機抽取下一個游戲世界。

  柳泉:む……等等我還沒准備好啊你們這個偉大的游戲不給玩家准備客棧吃飯睡眠回血回藍也就算了居然通過每個關卡以後都不給任何休息時間的嗎!?め

  當然這句長長的抱怨也阻止不了高冷任性的系統菌。

  世界隨機選擇中……

  柳泉只覺得眼前一花,面前的景像就似乎又改變了——居然是深夜, 她只身站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面對著一座似乎是廢棄大樓一樣空曠荒涼的建築!

  選擇完成。

  玩家特權技能抽取中……

  抽取完成。玩家在本世界之特權技能為:以心念控制可瞬間停止一切有形之物。

  ……誰特麼來告訴她一下這個亂七糟的特權技能到底都是些什麼鬼!!!

  系統菌當然是不會特意給她作解釋的。

  本世界任務執行方式為:系統隨時發布多個任務。請玩家注意。

  下面發布本世界首個任務——十束多多良支線任務之一:拯救十束多多良。請玩家在一小時內, 拯救劇情人物む十束多多良め的生命。

  聽著系統菌毫無感情的、冷冰冰的聲音在腦海裡裊裊而盡(!),柳泉大驚失色,感到眼前一黑,前途無亮。

  ……那個,誰來告訴她,十束多多良君到底是個什麼人啊!

  高冷的系統菌保持了一貫的沉默。

  ……喂至少告訴她一下現在到哪裡能找到這個馬上就需要她去救命的倒霉鬼十束多多良君吧!

  高冷的系統菌繼續沉默。

  柳泉挫敗地雙手用力抹了一把臉。

  ……一點提示都不給,難道這個世界裡又是那種「到處是秘密」的解謎游戲的節奏嗎!!

  高冷的系統菌始終沉默。

  連續三次向系統菌提問未果之後,柳泉已經對它的尿性懂得不能再懂了。

  ……果然除了布置任務之外,這個系統菌就是擺著好看用的吧!

  正當她認命地打算邁開腳步,想在四周稍微探索和解鎖一下這張全新大地圖的迷霧地帶(大霧!),一如既往地完全靠自己的力量去迅速找出這個眼下馬上就需要她去救命的十束多多良君的時候,她突然聽到自己頭頂的正上方爆出砰的一聲巨響!

  柳泉驚愕地下意識仰起頭來,正好看到在自己面前這棟廢棄大樓的樓頂,有一個人影似乎被剛才的爆炸氣浪掀了起來,身影越過了樓頂的欄杆,陡然向下墜落下來!

  柳泉大吃一驚。

  む喂!系統菌!人命關天!!快告訴我怎麼才能救他!!め

  管他是不是系統任務裡提到的「十束多多良」,她只知道要是現在系統菌還不給她開點金手指的話,這個人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就肯定死定了!!

  ……我了個大槽她總不能去主動當人肉墊子墊在那個人下方吧!那樣她只會跟著這個倒霉鬼一起死透透好嗎!!

  正在千鈞一發的時刻,系統菌那高冷而毫無感情的聲音再一次在她腦海裡響了起來。

  提示:玩家現已擁有本世界之獎勵特權技能。

  ……這都是什麼亂七糟的提示啊!

  我特麼在這個見鬼的世界抽到的特權技能是什麼來著?!

  柳泉慌亂地想著,然後腦海中下意識地浮現了「以心念控制可瞬間停止一切有形之物」這句讓人不明所以的話。

  柳泉來不及多想,高速運轉的大腦馬上哢哢兩聲鎖定了「瞬間停止」這四個大字,如獲至寶般立刻全神貫注,仰望著那個距離地面愈來愈近的墜落的身影,全心默念:

  む快停止快停止快停止——別掉下來別掉下來別掉下來——!!!め

  ……她的心想事成技能果然沒點滿。

  一開始的時候好像毫無效果。那個墜落的身影眼看著就飛快地接近了地面,柳泉幾乎要懷疑起系統菌剛才是不是真的說了那句提示自己自帶金手指的話。

  她的眼珠都要從眼眶裡瞪出來了,陡然伸出雙手,掌心向上,似乎是想要把那個身影在半空中托住一樣,心裡繼續大聲喊道:

  む現在就停止——馬上就停止!!め

  突然,在那個身影幾乎已經掉到柳泉眼前——也就是說,差不多和柳泉的雙目視線平齊的高度——時,柳泉突然感到自己的雙手掌心一陣灼熱。

  然後,毫無預兆地,那個人影倏然停滯在那裡!

  有那麼幾分鐘的時間裡,柳泉就這樣保持著先前那種掌心向天、目眥盡裂的愚蠢表情,瞪視著那個似乎已經被爆炸的衝擊波擊昏了的人。

  那個人也保持著下墜時的姿態——身體微微彎曲,呈頭下腳上的L型,雙目緊閉,甚至一頭細軟的金發都還保持著隨著下墜時帶起的風力微微飄揚的狀態——堪堪停在與柳泉的額頭平齊的位置上。

  柳泉瞪著那個人的臉,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秒鐘的時間——之後,突然感到身體一陣虛軟無力,掌心裡那股灼熱也倏然消失。

  而幾乎與此同時,那個人的身體重新開始下墜!

  電光石火之間,柳泉只來得及飛快地伸出雙臂擋了他一下,剛巧把他的姿態從頭下腳上的L型轉為面朝上而後背朝下、頭部稍微高於身體的其它部分;然後下一秒鐘,只聽砰的一聲,那個人的身體重重地摔在地上。

  柳泉的雙臂也同時被那個人重重砸了一下,本來就已經脫力的雙膝似乎再也無法支撐自己身軀的重量,她砰地一聲坐倒在地。

  不過對於那個從半空中掉下來的少年來說,從不到兩米的高度以後背著地的姿態摔在地上,總比從十幾米高的地方以頭下腳上的姿態摔在地上,要強一百倍。

  那個少年不知道是因為剛才爆炸的衝擊波被震昏了過去,還是因為高空急劇墜落、或者是直接後背著地的衝擊力肇事,總之現在他仰面朝天平躺在地上,雙目緊閉一動不動。

  柳泉一骨碌翻身爬了起來,湊近那個少年的面前,伸手到他的鼻子底下去試探一下他的鼻息。

  ……幸好,還有正常呼吸。

  那個,從一米多高的地方摔下來的話……應該不會摔壞什麼要緊的地方吧?!那麼她現在是不是可以試著推一推他,看看這個人會不會被她推醒什麼的?

  雖然這麼忐忑地想著,但是急救知識十分匱乏的柳泉還是不敢擅自輕舉妄動,只好半蹲半跪在那個少年身旁,小聲喊道:「喂喂……你還好嗎?!醒醒!!」

  現在四周情況不明,這條街道一看就不像是什麼治安良好地帶會有的面貌,系統菌又高冷到連這個同人世界的原作名稱都不告知玩家——當然以柳泉的動漫廢屬性而言,告訴了玩家其實也沒什麼卵用——所以她現在完全不敢大模大樣地高聲喊叫。

  面前的大樓樓頂剛剛爆炸過——沒有炸塌樓板或者炸飛太多水泥塊導致直接把玩家砸倒在樓下GAME OVER,真是堪稱金手指護體的奇跡——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干的,她甚至不知道面前這個被她救了的人是好是壞,萬一救了個反派大BOSS她就欲哭無淚了;雖然這個少年一臉溫和無害的模樣但是也不得不小心!壞人可不會在額頭上刻著壞人兩字!


第65章

  「喂喂,你倒是醒醒啊騷年……」柳泉簡直要抓狂了。

  她還頂著個「拯救十束多多良」的任務沒有完成呢!而且限時一小時現在也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久!?要是他再不醒的話, 以這麼荒涼的街景, 她要怎麼把他送到醫院去?而且離這裡最近的醫院到底在哪裡?!

  她試著第三次呼叫地上躺著的受害少年, 「喂喂……你醒醒啊……你有沒有家人或者親友啊……到底應該怎麼聯系到他們啊……」

  喊到最後已經變成了無可奈何的自言自語。

  柳泉剛想一咬牙站起身來找個公用電話報警,撐著膝蓋站起來的動作進行到一半,就聽見身後傳來大呼小叫的聲音:

  「十束哥十束哥!十束哥你到底怎麼了——!!??」

  完全是一個咋咋呼呼的少年音。

  柳泉還沒來得及回頭, 旁邊就呼地一下橫衝直撞地闖過來一個……滑板少年!

  那少年操縱滑板的動作簡直出神入化, 吱地一聲在滑板前端撞到地上躺著的金發少年之前的一瞬間剎停下來, 嗖地一下從滑板上跳下來撲到那個金發少年身旁,猛烈地推著那個金發少年的身體。

  「十束哥你怎麼了!是誰暗算了你?!你快醒醒!!」

  柳泉壓根就來不及事先提醒那個滑板少年不要隨便亂移動地上躺著的那個金發少年,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抱歉,那個……他剛剛重重地摔了一下,現在還是不要隨便亂移動他比較好吧?」

  她指了指金發少年,衝著那個剛剛到來的滑板少年說道。

  這個時候她總算看清了這個滑板少年的長相。他看起來似乎比那個金發少年稍微小一點,一頭發尾亂翹的橙色短發,頭上戴著幾乎包住整個頭頂的深色頭巾,個頭不高, 整個人看起來有點莽撞,但給人的感覺是個挺不錯的孩子——

  柳泉不由得衝著因為聽到她的聲音而轉向她這個方向的滑板少年友善地笑了一笑,繼續說道:「你認識他?這麼繼續讓他躺在地上是不行的, 有沒有方法趕快聯系到他的家人,送他去醫院……」

  她的話被那個滑板少年爆發出的一陣大叫打斷了。

  「女、女女女女女生啊——!!!喂鐮本!快快快快快過來……!!!」

  他叫得聲音都快劈了, 臉上的表情像是見到了鬼一樣。柳泉不由得有點驚訝。

  ……這、這是哪裡竄過來的恐女症少年啊。即使他顯然認得這位受害的金發少年, 但是指望跟他溝通救人的事, 真的可靠嗎……?

  一個龐大的黑影應聲從她身後奔過來停在那個滑板少年的身旁,還不斷地喘著粗氣。

  「、田哥,你跑得太快啦——!!我、我跟不上你……」

  那個滑板少年立刻把後來的這個龐大黑影半推半扯地弄到自己和柳泉中間。

  「喂鐮本!快、快跟她說……說說十束哥的事!對,問問十束哥發生了什麼事,為、為什麼會躺在這裡……!」

  有那個巨大黑影擋在他們兩人中間,滑板少年的口齒也變得流利起來。只是他讓那個巨大黑影居中傳話的行為真是很奇怪——柳泉不由得微微皺起眉,在心底又連連嘆了十七聲氣。

  ……這個世界徹底崩掉了嗎……無論劇情也好、人設也好,看起來都這麼脫線,莫非是那個被抽取的瑪麗蘇的力量太威猛,導致所有的原作人物全體OOC了?!

  「……你好。」她試著和後來的這個巨大黑影——現在她看清楚了那也是個少年,體形胖胖的,留著極短的黃發,長相也顯得有點年齡感,大概是因為下巴上留起了一小片胡渣的緣故——打招呼。

  畢竟她解決完了這裡的事,還得趕快去找那個十束多多良救他的命呢——等等?!

  剛、剛才那個滑板少年叫那個躺在地上的金發少年什麼來著?!十、束、哥?!

  柳泉立刻指著地上仍然昏迷不醒的金發少年,問那個胖胖的少年說:「請問,他的名字叫什麼?」

  胖胖的少年看了她一眼,還是乖乖回答了她。「那個,是十束哥啊。十束多多良。」

  ……我了個大槽謝天謝地!!

  柳泉心頭一塊大石陡然落下,她長出了一口氣,沒來由地覺得一陣歡天喜地。

  總算完成了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的第一個任務!!

  雖然看起來十束多多良還在昏迷中,不過一定是小CASE啦——從一米多高掉在地上,最多應該只是個皮肉傷吧?

  她連忙向那個胖胖的少年解釋道:「剛才我經過這裡,看到他從……從二樓的某扇窗戶裡掉了下來,不知道怎麼回事……他是後背先著地的,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是也不能在這裡浪費時間,你們兩人都認識他?能不能先想辦法把他送去醫院?然後聯系一下他的家人什麼的?」

  那個胖胖的少年臉上露出為難的情緒,回過頭去問滑板少年:「喂,田哥,現、現在應該怎麼辦?」

  他接下來突然把聲音壓低,柳泉只能聽到斷斷續續的一些單詞。

  「不能……沒有……找尊哥……草薙哥……」

  柳泉心想:雖然我和你們都是初次見面並不了解你們的性格,但是總覺得那個滑板少年田不像是在這種重大時刻能夠作出冷靜且正確的決定的人呢……

  十束多多良一直沒有醒來。已經過了十多分鐘了。柳泉開始懷疑他剛才是不是撞到了頭。

  胖胖的少年鐮本還在和滑板少年田交頭接耳地商量。柳泉覺得不能再放任他們浪費時間了,忍不住跨前一步,提出了新的提議。

  「假如你們也不能決定的話,就打電話找能夠做決定的人來。但是在那之前我必須提醒你們,這個十束君的傷勢不明,真的耽誤不起時間,你們趕快!!」

  這句話顯然提醒了那兩個少年。但是在一通慌亂之後,那兩個少年的臉色都漸漸地變得更糟了。

  滑板少年田捅了捅鐮本的後背。鐮本立刻一個激靈,抬起頭來衝著柳泉露出一個稍微有點尷尬、又有點討好意味的笑容。

  「那、那個……請問你有終端嗎?」

  柳泉一愣。

  終端?!那是什麼玩意兒?!

  她剛剛才被投放在這個世界裡,現在連自己的設定都不知情,只知道自己一上來就被扔在這棟廢棄大樓的樓下,身無分文,還不得不半夜摸黑救人——而那個高冷得不得了的系統菌在她完成任務之後還是在潛水,那麼現在劇情怎麼接續下去?!

  她搖了搖頭,打算把目前的問題先蒙混過去再說。

  鐮本和田的臉色都變得更頹喪了。田嘟噥著「可惡!為了尋找十束哥,跑出來得太快了,所以根本沒有帶終端啊!」之類的抱怨,鐮本則是滿臉為難地摸著身上的口袋,好像是打算找出幾個硬幣來去打公用電話聯系別人似的。

  柳泉又嘆了一口氣——剛剛來到這個世界還不滿半小時,她嘆氣的次數就幾乎已經要超過上一個新手村的世界了。

  「不能先想辦法送十束君去醫院嗎?」她決定把眼前的亂局理清楚,重新蹲下身來探了探十束多多良的鼻息,覺得呼吸還算平穩,就抬起頭來望著鐮本——經過剛才田的一番大吼大叫,她也算是猜到了這個滑板少年大概對女生是超級苦手,所以干脆不折磨他了,直接問面對陌生女生比較冷靜的鐮本更節省時間。

  鐮本搖了搖頭,一臉為難。

  「那麼你們誰家離這裡比較近?可靠的地點也可以,」柳泉決定再說出一點實情來,免得這兩個少年沒有太足夠的緊迫感。「十束君剛才並不是自己從窗子裡跳出來或者失足墜落的,他是因為裡面發生了爆炸所以被震出來的。」

  鐮本和田相顧失色。田立刻喊道:「去HOMRA!」

  咦,HOMRA是什麼地方?!柳泉詢問地盯著鐮本。

  鐮本啊啊了兩聲,正要上前背起仍然倒在地上的十束,他們就聽見十束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一樣的聲音,然後費力地掀起眼皮——醒了過來。

  ……真是時候!

  柳泉在心底贊了一聲,也不由得松了口氣。眼見田先是一愣、繼而興奮地撲上去問長問短,覺得自己的任務應該也沒問題了,就對鐮本說道:「既然這樣的話你們趕快去那個HOMRA吧。我也走了。」

  鐮本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就趁亂一溜煙地轉過街角跑掉了。

  ……其實是因為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向那些人解釋十束從樓頂掉下來而幸免於難的事情。畢竟十束假如沒有因為撞到了頭而引發失憶的話,他就一定記得自己被炸飛前是身處於樓頂——除非他那個時候就已經昏過去了。但是柳泉也不敢賭那一丁點的可能性。

  飛快地連續轉過數個街角,衝著遠處燈光集中的地區跑去,剛剛又轉上一條小路,腦海裡的聲音倏然冒了出來。

  本世界首個任務——む十束多多良支線任務之一:拯救十束多多良め完成。

  柳泉長出了一口氣,徹底放下了心。

  看來那個金發少年今晚是不會死了。

  緊接著系統菌要做的事情更是讓她愕然。

  本世界基礎設定與知識導入中……

  然後柳泉就覺得大腦裡嗡地一聲,像是一瞬間湧入了一股巨大水流那般,衝得自己腦袋裡一團混亂,並且因為過於海量而幾乎超出了大腦容積,整個腦袋都開始一漲一漲地刺痛。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66章

  ……我、我了個大槽!!要傳輸文件的話能不能找個安全些的地點別在半夜無人的黑暗小巷裡讓人當街死機啊這還能不能好了?!

  不過好在這個痛苦的傳輸過程比想像中更早完成。

  當然下一秒鐘柳泉稍微搜尋了一下這些新獲得的訊息之後,險些立刻就炸了。

  ……還能有比這些訊息更簡單的設定嗎?!果然不愧「基礎」二字啊!

  拿剛才那個被她救過一命的十束多多良來說, 對應的資訊居然只有寥寥幾個字:

  十束多多良, 男, 172cm,生日:2月14日,三年生, 赤部部員。

  那兩個後來的騷年的資料也沒好到哪裡去。

  田美咲, 男, 167cm,生日:7月20日,二年生,赤部部員。

  鐮本力夫,男,185cm,生日:5月18日,二年生,赤部部員。

  柳泉心裡感到一陣無名火升起。

  ……這些亂七糟的簡單資料到底都有些什麼卵用!攀比身高來增加玩家自信(大霧!)還是提示各NPC生日時玩家要記得送禮刷好感?!

  ……這果然還是一個解謎游戲吧!

  既然都已經被強灌了一腦袋(?)的無用資訊, 她索性又翻了翻,從中找出了兩個剛才鐮本壓低聲音和田耳語時提到的人名。

  草薙出雲,男, 188cm,生日:4月10日, 大學生, 高中時系赤部部員。

  周防尊, 男,185cm,生日:8月13日,三年生(二次留級中),赤部部長。

  ……咦?!

  倒不是因為草薙出雲的年齡比前三位少年都大一點——假如不是這樣的話田和鐮本也就不會第一時間想到要向他求助了吧。作為前輩的話必定應該是很可靠的才對。

  而是周防尊——顯然是田和鐮本口中的「尊哥」——作為這個不明意義的「赤部」之首領,居然已經留級兩次了?!

  柳泉忍不住苦笑了一聲。

  む只看他們部長的簡介的話,還真的會誤以為自己救了不良少年啊……め

  系統菌這一次卻沒再潛水。

  你沒說錯。

  柳泉反而大大地一愣。

  む……欸?!め

  系統菌悠悠地說道:赤部,在學園島的「超葦中學園」裡,就是會被很多人認定為不良少年聚集的社團啊。

  柳泉默了片刻,在自己頭腦裡灌滿的一大堆無用資訊裡搜索出了關於「學園島」和「超葦中學園」兩個關鍵詞的簡單定義,然後又嘆了一口氣。

  む看起來這個地方就是接下來一段時間我要生活和戰鬥的地方了啊。め

  她帶著一點自嘲似的輕聲說著。

  む說吧,這一次我本人的設定是什麼?您能大發慈悲地告訴我?還是也需要我本人繼續解謎才能發現?め

  系統菌冷哼了一聲。

  由於本世界為崩毀度較高之同人世界,玩家人設可提前提示。

  崩·毀·度·較·高·……柳泉第N次長嘆了一聲。

  果然……她就知道自己還是個幸運E體質!

  從新手村畢業之後的第一個世界就趕上這種糟糕的局面,而且還隨機抽取了類似異能一樣的玩家獎勵特權技能——這只能說明一件事:該世界凶險,本玩家危矣!

  不過系統菌才不會理會玩家的吐槽呢,她早就知道的。

  玩家在本世界的人設基礎資料如下:姓名:柳泉信雅。

  系統菌剛念了一項設定,柳泉就吃驚得睜大了眼睛。

  系統菌在上,你到底是覺得這個名字有多好啊所以必須一再利用?!玩家可不會相信隨機抽取的兩個世界——也就是說,不同的人寫的兩本同人——都會不約而同地使用完全相同的四字人名作為女主角姓名呢!

  系統菌冷冷地說道:你猜對了。

  柳泉一愣,む什麼?!め

  系統菌略帶一點不耐地答道:這兩個同人世界的創造者雖然不同,但姓名並非決定性的指標。本世界之所以采用系統隨時發布多個任務的形式來進行修補程序,是因為該同人作品與其它單純因為瑪麗蘇程度遠遠超過了正常容許的上限、必須由系統來執行「淨化」過程的同人作品並不完全相同。

  柳泉聽得更加糊塗了。

  該同人世界被判定違反了正常的「世界的法則」,有著崩潰危機,因此必須執行「淨化」過程。但是執行過程進行到一半時,系統的自查自糾功能啟動,提示該「淨化」過程有誤。

  柳泉簡直不能更驚奇了。

  您原來還具備自查自糾功能?!這什麼系統啊智能也太高端了吧?!還有,那個「淨化」過程有誤到底是個什麼鬼?說明你們自己的自查自糾功能後來又判定當初的結論有誤、該世界原本不應該被淨化嗎?!

  系統菌很難得地默了幾秒鐘,才用一種死板的語氣繼續說道:……該世界的構成十分奇特。雖然同人作品中的女主角——與原作女主角一致,姓名為「木野花沙耶」——毫無疑問被判定為必須被淨化的瑪麗蘇,但是該主角在原作中出現的時候並不具備有危害性的瑪麗蘇力量。所以單純地抽取和淨化該主角人物及相關劇情,就會給本同人世界的基本結構造成過於巨大的危害,有可能會立即引發世界崩潰。

  哦,柳泉總算是聽明白了。

  系統菌的意思是說,這個同人作者菌太作孽,把人家原作女主角好好的一個並不怎麼瑪麗蘇的正常妹子寫成了超級瑪麗蘇。系統菌舉著柴刀去撲殺的時候,砍人砍到一半卻發現了這個問題,而且人家好歹也是堂堂原作女主角,真的要整個連根拔起的話那麼原作搭起的建築骨架都要塌了,再往裡填多少個玩家代打都沒有什麼卵用了——

  柳泉忍不住又嘆息了一聲。

  這都是些什麼事兒啊。

  む也就是說,這個同人作者要寫的,與其說是基於原作基礎上有所發揮的同人文,不如說是因為不滿原作的某些安排和劇情,就直接把人家原作給改寫成了一整篇瑪麗蘇文?!め她驚嘆道,む這種一個原創妹子都不往原作裡塞的無私作者還真是第一次聽說啊……め

  系統菌假如能露出臉來的話,它現在的臉色一定很好看。

  總之!你在這個世界裡並不是女主角,而是要擔任系統為了糾錯而特設的女配角之職!它義正詞嚴地說道。

  柳泉笑了。

  む是是∼我懂了。也就是說,你們本來打算修理一張做工粗糙、感覺早晚會塌的桌子,但是按照老常識上來就把一條歪歪扭扭的桌子腿砍了半條下去以後發現哎呦我去這樣桌子就直接廢了,所以我就是那個去墊桌子腿的角色,而且不但要墊桌子腿,還要墊得漂漂亮亮的,是吧是吧?め

  系統菌居然被她的話堵得默了片刻,才用一種更加高冷的語調說道:……因此為了玩家的方便與適應,沿用了新手村中已熟悉的人物姓名。接下來繼續放送玩家角色之基礎人設訊息:生日:5月2日——

  柳泉大吃一驚。

  む你真是神通廣大啊連我本人的生日都知道?!め

  這種疑問聽上去像是一種恭維,系統菌的語氣稍微好了一點。

  根據系統的事先調查表明,金牛座的女性,做事努力、性格堅韌、態度溫和,還擁有恰到好處的交際技能,是正選玩家的適當選擇。

  柳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種官方安利的既視感是腫麼回事?

  む這麼說來還真是謝謝您的鼓勵啊……め她笑著說道,在大腦裡稍微翻找了一下剛才系統菌強行灌輸的相關資訊,然後找出一條正確的路線來,邁開腳步。

  む請繼續。め

  難得和她這個正選玩家有這麼和平(?)的交流時刻,系統菌也稍微緩下了一點語氣。

  身份:「超葦中學園」二年生。系劇情主要人物む木野花沙耶め、む伏見猿比古め、む夜刀神狗朗め、む伊佐那社め、む田美咲め、む鐮本力夫め之同班同學,一個月前剛剛轉入該高校就讀。尚未選擇所屬社團。

  柳泉灌了一耳朵各種各樣的人名,而這裡面除了田和鐮本她已經見過、也翻看過他們的資料之外,也就是剛剛系統菌提到的原作女主角木野花沙耶聽上去還稍微有點熟悉感了。其他的三個名字十分陌生,她慌忙在大腦裡翻找出對應的資料。

  伏見猿比古,男,178cm,生日:11月7日,二年生,原赤部部員、現青部部員,生徒會室干事兼風紀委員長。

  夜刀神狗朗,男,178cm,生日:1月5日,二年生,白銀部部員。

  伊佐那社,男,169cm,生日:6月1日,二年生,白銀部部長。

  ……所以說這間高校裡到底有幾個以顏色命名的活動部啊?他們的部活都做什麼啊?網球部要練習網球、籃球部打籃球,美術部畫畫、文學部讀,就算是歸宅部也是回家啊……他們難道就是分別穿著以本部名稱中的顏色為主色調的衣服,然後在學校裡來回溜達嗎?!

  系統菌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聲。

  玩家可自行尋找答案。

  柳泉被它又冷不防地噎了一下。

  む好吧。め她好脾氣地聳了聳肩,問道:む還有什麼事情可以寬宏大量地告訴我的嗎?め

  大概是這種放得很低的身段令系統菌感到了滿意,它又說道:玩家下一個任務將在適當時刻再行發布。那麼,祝好運。

  然後就此又嗖地一聲人間蒸發了!

  柳泉瞠目結舌地呆站在原地,足足愣了半分鐘,才一邊吐槽著系統菌的不靠譜畫風、一邊沿著自己大腦裡的正確路線圖回到了那間據說她一個月前剛剛轉入的高校「超葦中學園」。


第67章

  第二天早上,柳泉只能硬著頭皮去上課。

  好在系統菌這一次友情大贈送相關資料的時候居然還每人都附帶一張半身正面近照, 完全是求職(?)簡歷的畫風。所以她熬夜硬記下了那些重點人物的簡短資料和長相, 務求不要第二天一進教室就穿幫。

  誰叫系統菌已經警告過了這個世界是崩毀度較高的世界呢?!這個崩毀度, 恐怕不僅僅只是指「淨化」過程出了岔子,導致必須塞進一個墊桌子腿的女配角來修補劇情吧?!

  只怕原先的劇情本身也讓原作人物崩得慘不忍睹,否則系統一開始又怎麼會錯誤判定並不算是特別蘇到必須滅掉的原作女主角屬於必須被咬殺(大霧!)的類型, 進而導致了今天這一連串的糟糕局面呢?!

  一邊這麼想著, 柳泉一邊出了宿舍樓, 拐彎進了校園。

  ……然後迎頭就碰上了一位風度翩翩、氣場強大、玉樹臨風(?)的高大帥哥。

  柳泉一抬頭,腦海裡馬上條件反射般唰唰列出了兩行簡短的個人資料——就好像打開一份坑爹婚介所剛剛寄過來的、具有欺騙性質的速配郵件裡的金牌會員介紹似的。

  宗像禮司,男,185cm,生日:10月1日,三年生,青部部長兼生徒會室室長。

  ……難道最近她定義裡的大帥哥統統都出生在十月嗎這到底是怎樣一個魔性的月份啊……

  而且面前這位一看就是足以碾壓整個「超葦中學園」的男人,穿著一身筆挺潔白的制服,胸口繡著青部的部徽, 腰上懸掛著一柄——西洋劍(?!),身材略顯清瘦卻頎長,鼻梁上架著一副細框眼鏡, 看起來像是個斯文生的造型,卻不知為何(?)渾身透露出一種壓倒一切的強大氣場。

  ……還沒開口就把柳泉瞬間秒殺了。

  「早安, 柳泉信雅君。」他用一種鄭重的語氣率先開口。

  和他的外形給人的印像不太相同, 他的聲線十分醇厚低沉——有一點點像手塚國光的聲線特點, 然而跟手塚的聲音比起來,宗像禮司的聲音似乎更加輕緩,說話的方式也不疾不徐、有的時候尾音甚至略微帶著一絲笑意。

  假如說手塚說話的時候十分嚴肅沉穩、令人覺得可以安心信賴或依靠的話,那麼宗像禮司則是讓人沒來由地覺得有點——防備?!驚悚?!覺得他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突發奇想給自己挖個坑?!……

  雖然柳泉也知道自己在完全不了解宗像禮司的情況下,擅自根據他說話的風格來推斷他的性格品質是非常不禮貌且不應該做的事情,但是她的直覺就是這麼叫囂著要自己立刻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防御(?)。

  為什麼同樣都是戴著眼鏡、聲線醇厚的學生會長,宗像禮司就不能讓人放心呢……?!

  這麼想著,柳泉卻早已經拿出了經過新手村錘煉的高超(?)演技,立刻立正站直,向宗像禮司點頭致意。

  「早安,宗像前輩!」

  也許是她的聲音過於高昂了,宗像禮司一頓,隨即微笑了起來。

  「哦呀哦呀,一大早就很有精神呢。」他笑著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鏡。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有一道明亮的晨光剛巧隨著這個動作在鏡片上劃過。

  柳泉剛想勉強笑一下把這個奇怪的場面蒙混過去,就聽見宗像禮司拋出了石破天驚的下一句台詞。

  「那麼,你是不是因為昨晚做了一件救人的好事所以今早感到心情舒暢呢?」

  ……臥槽他是怎麼知道的?!

  大概是從柳泉的表情裡讀出了這句潛台詞,宗像禮司心情很好似的又補充了一句。

  「說起來,昨晚赤部可是經歷了一場大騷動呢——也許等一下他們就會來感激地邀你入部了吧。」

  柳泉扶額,覺得有點無奈。

  ……即使我昨晚救了一位赤部的部員,這又關青部什麼事呢……我又不是青部的部員,何況就算是青部也沒有「部員不得對赤部部員做任何好事」這種規矩吧?!

  她嘆了一口氣。

  「坦率地說,宗像前輩,我只是偶然經過事發地點,看到十束君墜落的過程而已,實在也稱不上是救了他啊……」

  宗像禮司微笑著搖了搖頭。

  「哦呀,這可不夠坦白哦?柳泉君?我可是一大早就聽說十束君向他們赤部的人聲稱是你救了他,並且打算鄭重地來找你致謝呢?這種待遇可不像是給予一位單純的目擊者的啊?」

  ……系統菌在上,和消息靈通的聰明人說話,心好累。

  柳泉的臉色都灰了。

  「……我不知道十束君都說了些什麼,但是我並沒做太大的好事,不值得他們這麼正式的致謝。」她一臉挫敗地說,「而且我也無意於加入赤部——假如作為青部部長的您是在在意這個問題的話,我可以現在就回答您。」

  宗像禮司看起來有點驚訝。

  「哦∼?」他拖長了一點尾音,隨即露出一個讓人有點看不懂的笑容。

  「那麼,我可以知道柳泉君打算加入哪個社團嗎?畢竟入學一個月之後還沒有決定社團的學生,我作為生徒會室室長,必須加以嚴重關切呢。」

  ……先森您一定不是真心的麻煩您不要把「沒錯我就是在一本正經地胡說道」這幾個大字明晃晃地寫在臉上好嗎!?

  柳泉干脆地回答道:「網球部。」

  在上一個世界裡已經練習到最高級別的網球技能,不用白不用啊親!何況現在換了一個世界以後,在原先的世界裡那種為了劇情合理而必須按照原角色人物的設定削弱個人數值的束縛已經取消了,她現在的個人能力值也足以使用各種逆天網球大招,不加入網球部更待何時?!

  大概是沒想到她會選擇普通社團,宗像禮司頓了一下,臉上浮現出一絲微妙的笑意。

  「哦呀,柳泉君對自己的網球實力很有自信嗎?」

  柳泉毫不害臊地點點頭。

  開玩笑,上一個世界學來的技能,那可是堪稱開了外掛的網球啊?正常人應該都不可能親眼見過那麼眼花繚亂的大招吧?!

  「是的。」她回答道,「已經苦練了很多年,稍微……也有一些心得呢。」

  宗像禮司勾起唇角,又推了一下自己鼻梁上的細框眼鏡。

  「那麼,網球部一定會感到很遺憾——錯過了像柳泉君這麼出色的人才。」他再度毫無預兆地拋出石破天驚的對白。

  柳泉一瞬間簡直被他丟下的這個雷給劈焦了。

  「……為什麼?!我為什麼不能參加網球部?!」

  宗像禮司好整以暇地微微一笑,語氣還是那麼一本正經的溫文。

  「因為,柳泉君必須加入特殊社團。在我看來,最好是青部。」

  說到這個份上,饒是柳泉再好脾氣也不由得有點惱了。

  「我只是個凡人,特殊社團什麼的太高大上了恐怕不適合我的畫風呢。」她平靜地答道。

  出乎意料地,被這樣生硬地當面拒絕了,青部的部長兼生徒會室室長也沒有絲毫氣惱的樣子,僅僅只是藏在那副細框眼鏡後的狹長雙目微微睜大了一點,須臾間又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哦∼是這樣嗎。」他拖長了一點聲音,微笑著說道。

  「那可真是太遺憾了——不過我相信柳泉君會最終改變主意的。」

  他微微向她點了點頭。

  「那麼,下次再見。」

  柳泉覺得有一點氣悶。

  她現在可以斷定這種人完全不是自己擅長應付的類型,笑容滿面卻散發出一種不容置疑的氣場,叛逆風也好、中二風也好、甚至是蛇精病風也好,大概都無法動搖得了這個人已經決定了的事情。這種自主意識已經強大到了極限的人是可怕的,柳泉決定立刻撤退。

  不過在她經過宗像禮司身邊的時候,高大的男人又恰到好處地轉過身來,剛巧趕上他們兩人擦肩的一霎那在她耳邊留下一句話:

  「柳泉君,儀容不整,請整理好,否則就不得不扣去風紀分了啊。」

  柳泉一口氣梗在喉嚨裡險些沒上來。

  「請、請問宗像前輩,我哪裡儀容不整啊?!」

  敢不敢更有魄力一點直接說個莫須有啊?!她明明是把自己打理清爽了才出的門好嗎?現代女性生存的真諦之一就是明明房間亂成狗,出門整潔小清新啊!

  宗像禮司微妙地笑了一下。

  「頭發。」

  柳泉伸手一摸,發覺剛剛跨出樓門的時候剛巧來了一陣風,把她的頭發稍微吹亂了一點。可是就這種小事也不至於上升到儀容不整的層次上啊?先森你打算給我一點colour looK looK也應該找個更好的理由先啊?

  柳泉只好伸手把自己前額被風吹亂的碎發撥弄了一下,將之全部撫平。在這個過程中,她實在氣悶無比,忍不住嘟嘟噥噥地小聲自言自語:「……明明伏見君才是管風紀的不是嗎……」

  宗像禮司大概是和常人不同,五感都放大到了極限,居然聽見了柳泉這句用氣音輕似無聲說出來的吐槽,雙眼瞬間就笑眯了起來。

  「作為生徒會室室長,伏見君同樣在我領導之下,所以他錯過的職責範圍,身為室長也不可能裝作沒看到而不幫一幫忙呢。」

  ……說得好像她並不是劉海被吹亂,而是干脆打扮成不良來上學或者在校期間鬥毆,嚴重觸犯了本校風紀條例一樣!

  柳泉覺得雖然早上的空氣十分清新,但經過這一輪憋氣之後,差不多全部進入她肺泡裡的都已經變成了烏煙瘴氣。

  可是經過新手村的一輪錘煉,危機面前立僕(?)已經不是她的畫風;柳泉決定稍微迎難而上一下。

  「是的室長!那麼請問我現在合格了嗎?」她唰地一個立正,站姿無比標准。

  宗像禮司似乎沒預料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雙眼感到有趣似的眯起了,右手托著下巴,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來。

  「……不合格啊。」他一本正經、義正詞嚴地回復道。

  柳泉險些沒立刻爆炸!

  然而宗像禮司的下一句話又讓她拾回了一些理智。

  「……在你同意加入青部之前,都不可能算是合格的啊。」

  他發出一聲輕笑,就這麼毫無預兆地轉身走開了,臨去之前還丟下一句不知是威脅、還是勸誡一般的話。

  「做好覺悟吧。」


第68章

  擺脫了可怕前輩(?)的路遇攻擊,走到班級門口, 柳泉仰頭望了一眼班級銘牌, 還是不由得在心底雷了一下。

  原先還以為資料裡寫著的「二年二班」就是這間高校班級的正確命名方式, 雖然二了一點然則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一路上走來看到的命名法都是(數字)年級(字母)班級的方式,讓她忍不住有一點忐忑地想「不會到了二年二班的時候看到的卻是二年B組這樣的牌子吧」。

  ……結果現在還是要接受殘酷的現實啊。

  這難道正好可以暗示她在這個世界裡的畫風也是二逼女青年的風格嗎。

  心裡這麼一路吐著槽進了教室,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一抬眼皮心裡又是一囧。

  鄰座分明是昨晚背誦重要人物資料時見過的黑長直清秀少年, 夜刀神狗朗。

  好吧她現在也相信自己的蘇力了——昨晚救了赤部重要部員、今早在校園裡被青部部長高深莫測地擺了一道、現在又發現自己的鄰桌是白銀部的, 12小時之內這新發掘的朋友圈(大霧!)就橫掃了校園三大特殊社團,這個游戲的蘇(酸)爽(爽)值簡直不能更高啊!

  ……而且目測系統菌為她這個原創(?)角色創造的瑪麗蘇設定還沒有完。

  因為那個一頭黑長直在腦後簡單地綁起一個馬尾、烏黑亮澤得連她這個女生都要嫉妒的夜刀神狗朗少年,隨著她的落座,十分自然地轉向她這邊,很嚴肅地問道:「還記得我們今天中午要比試的事情嗎,柳泉君?」

  柳泉愕然。

  「比、比試……?!」

  她的目光很自然地滑過他整潔筆挺的天藍色制服,落到他腰側露出一截的——刀鞘上!

  ……系統菌在上,這到底是個什麼見鬼的世界啊為什麼這種小清新的校園裡會一個兩個學生都隨身攜帶長刀這種管制刀具啊!而且不管是宗像禮司還是夜刀神狗朗,目測都是優等生——好學生帶刀上課?!這到底是什麼糟糕的設定?!

  柳泉一瞬間灰心得簡直想拿頭撞牆。

  她又想起系統菌在抽取那個獎勵特權技能的時候說過的話——該技能與本世界一定相關, 但不一定有用!!

  好吧以她那個用心念控制一切有形之物的雞肋技能,不知道能不能在和黑長直少年比劍的時候瞬間定住他向自己頭頂劈落的銳利長刀……畢竟刀也算是有形之物,應該是吧?!

  她頹喪地想了想, 決定還是趁著糟糕的事情沒發生之前就認輸了事。丟面子事小,丟命事大啊。

  「對不起夜刀神同學!我、我忘了比試這件事了……」柳泉瞬間就衝著夜刀神狗朗彎下腰去, 雙手合十舉高, 一臉深深懺悔的表情。

  黑長直少年的臉上先是一愣, 繼而露出一抹失望的表情。

  「這麼說……你今天沒有帶便當來了。」他還是用一種平穩的敘述語氣這樣說道。

  柳泉一怔。

  ……便當?!什麼便當?!原本難道還約好了誰打輸了的話就直接發便當嗎?!

  媽媽啊這特麼到底是什麼蛇精病的劇情和設定啊。我才剛剛出了新手村我不想現在就領盒飯啊。柳泉一瞬間覺得簡直欲哭無淚。

  「那、那個……早、早上起晚了,沒、沒時間做便當了,所以我就直接來上課了……」她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恥於承認自己由於烹飪技能的缺乏所以壓根就沒有帶便當的計劃,本來是想去學生餐廳或者小賣部買午餐的。

  夜刀神狗朗嘆了一口氣。

  「唉……原本以為一定可以和你以煎蛋一決高下的,」他的語氣裡充滿了失望的情緒,「這麼看來要等到明天了。」

  ……什、麼?!煎蛋?!

  正當柳泉震懾於「以煎蛋一決高下到底特麼的又是什麼鬼」之中,旁邊就有個吵吵鬧鬧的歡脫聲音突然響了起來,嚇了柳泉一跳。

  「欸∼?!飯團沒有帶便當喵∼?!吾輩還很期待今天中午黑助和飯團的煎蛋對決喵!」

  ……誰的名字叫做飯團啊!?能不能不要這麼隨隨便便地給別人用食物起外號啊人家好歹也是頂替過瑪麗蘇墊過桌子腳的正經……不,正選玩家啊!!這個世界到底還有沒有正常人了啊?!

  還有,黑、黑助又是誰啊?!總不可能是夜刀神狗朗因為那一頭黑長直就得到了這個昵稱吧?!

  柳泉覺得今天早上還沒上課,自己嘆過的氣和冒過的黑線已經比以前兩輩子(?)加起來還要多了。

  還好黑助(喂!)及時喝止了那個尖尖的聲音。

  「喂,貓!柳泉君今天因為時間緊來不及做便當而把比試推遲到明天,這是很正常的舉動,應該要體諒!」

  ……誰、誰答應把那個什麼比試推遲到明天了啊黑助君!?

  名字就叫「貓」的女生還沒說話,另一個聲音就插了進來,及時打斷了夜刀神狗朗和貓之間馬上就要爆發的嘴炮大戰。

  「好了貓,小黑說得對,煎蛋的話明天比試不是也一樣嗎?」個子稍矮、留著清爽的白色短發的少年柔和地笑道,然後又轉向柳泉點了點頭。

  「早上好,柳泉。」

  ……這強大的自來熟體質是腫麼回事?

  誠然柳泉覺得系統菌有可能事先已經為了安插她這個墊桌子腿的女配(大霧!)而對劇情設定作了一點小小的調整和預設置,但是面前這個白短發少年不知為何給人以一種「即使我跟你不太熟我也可以在幾分鐘內自然而然地把你的防備心降低到零而友情值刷到中等以上」的感覺。

  而且她沒忘記,夜刀神狗朗剛才稱呼她的時候可並沒省略姓氏之後的尊稱。既然這個叫做「貓」的女生和這個白短發小少年一進教室就直奔夜刀神狗朗這邊來了,想必他們三人應該是好友小團體——何況柳泉很快就認出了那個白短發小少年就是伊佐那社,白銀部的部長——那麼他跟自己這個墊桌子腿的女配能有什麼更深的淵源,讓他足以省略尊稱來稱呼自己呢。

  這麼想著,柳泉表面上可沒忘記不動聲色地發揮演技這項技能。

  「早上好。」她衝著伊佐那社笑了笑,又尷尬地瞥了一眼貓,道歉道:「對不起,因為我的原因要推遲……呃,那個,煎蛋的比試……」

  伊佐那社笑得善良無害。

  「沒關系沒關系,本來這個比試也就是小黑提出來的嘛。要不是他說想看看到底是校長教他的『做料理時心裡要想著品嘗的對方,才會做出充滿心意的好吃的料理』這樣的理論更高,還是你那天說的『做料理時要對食材充滿感情和謝意,食材才會發揮出最高的作用,做出最棒的料理』正確……」

  貓突然從旁插嘴說道:「所以∼貓和小白要作為評委,約定了黑助和飯團要以煎蛋作為比試內容,一決高下∼!」

  柳泉聽得額頭上又掛下了三條黑線。

  所以說系統菌上次提起的那個500積分兌換煎蛋的技能……居然還是能夠在游戲裡派上用場的嗎?!假如明天要比試的話,今天最好回家就兌換一下吧?

  她忍下又一聲嘆息,點了點頭。

  「明天一定……一定進行這個比試。我、我會用心做出自己能力所及的最強煎蛋的……!」

  所以說這種詭異的對白和決心到底都是些什麼糟糕的台詞啊……這個世界到底還能不能好了啊……

  柳泉一邊這麼說著,一邊忍不住再度在心底嘆了十七聲氣。

  當然,這一天除去早上的時候經歷了一番驚濤駭浪之外,其實過得還算平順。

  柳泉也順利地見到了傳說中險些被錯誤地む嗶——め掉的原作女主角——木野花沙耶,以及她的好友雪染菊理。

  相處起來就知道,木野花沙耶確實是個挺不錯的妹子。長相可愛、做事認真、性格溫和,稍嫌有些不夠自信——經常說著「假如我像信雅這麼出色就好了!」之類的台詞,讓柳泉有種錯覺,好像自己這個來墊桌子腿的反而才是這個世界裡最瑪麗蘇的那一個——但是不管做什麼事都絕對任勞任怨,除了大家對她的好感度似乎都挺高之外,簡直看不出一丁點必須被む嗶——め掉的需要。

  系統菌突然又毫無預兆地冒出來,冷冷地說了一句:

  現在已經是經過你的加入、因而產生變化的世界了;要不要看看這個世界起初的劇情是多麼荒謬?!

  柳泉嚇了一跳,慌忙在腦內謝絕了系統菌的惡意。

  む不不不我只是感嘆像沙耶這麼可愛的妹子居然也能被寫成瑪麗蘇……這個世界果然需要認真地糾正和修復才行啊!め

  她的這種態度還算令人滿意,系統菌冷哼了一聲又潛了下去——仍然沒有發布第二個任務。

  ……看起來明天的煎蛋對決不需要非贏不可了。

  不過即使這樣,柳泉也硬著頭皮喚出系統菌,兌換了煎蛋技能。為了以防萬一,她還順便一道將日常烹飪這個打包技能都兌換了。

  反正自己現在目測是單獨住學校宿舍,多多少少也得做幾次飯才說得過去;何況學校也有家政課,烹飪這回事怎麼也不可能完全躲過。而且日常烹飪的打包技能並不貴——和上個世界真·信雅醬的終極大招「愛與失意的交響曲」一個技能就要花掉一萬大點比起來,三千點絕對是良心價!

  下課之後是部活時間,柳泉反正是個還沒決定社團的自由身,索性決定去超市買一打……不,兩打雞蛋回家突擊練習一下。

  因為她今天旁敲側擊地和木野花沙耶以及雪染菊理兩個身嬌體柔易推倒……不,隨和溫柔易搭訕的好妹子套了一下話,得知了許多重要資訊——包括夜刀神狗朗的隱藏人/妻屬性滿點,烹飪和家務更是超拿手;所以突然對自己臨時兌換出來的技能信心不足,需要刷級。

  柳泉拎著兩盒一打裝的雞蛋出了超市大門,往宿舍溜達的路途中,突然有個一臉沒睡醒模樣的男人把她攔住了。


第69章

  不,與其說是攔住她, 不如說是她正巧經過他面前, 然後被叫住而已。

  「……喂。」她聽見有個懶洋洋的低沉聲音這麼說道。

  柳泉覺得那肯定不是在叫自己, 所以繼續往前走。

  下一秒鐘那個極有特點的低沉聲音就略微提高了一點。

  「喂!你——」

  柳泉有點驚訝,不由得停下腳步,四周環視了一圈, 才看到路旁的長椅上, 居然有個高大的紅發男人躺在那裡, 雙手枕在腦後,只睜開了一只眼睛——不過那只眼睛毫無疑問正在直直地盯著她的方向。

  柳泉左右看了看,確定他是在看自己,只好指了指自己的臉,禮貌地問道:「那個……請問您是要……找我?」

  那個男人哼了一聲,說道:「……過來。」

  柳泉遲疑了一下,覺得不管怎麼說他作為一個大活人應該也能算進「有形之物」的範疇,所以萬一他暴起打人的話她應該也能使用自己的特權技能把他定住,於是慢吞吞地一步一步挪到他的面前, 隔著兩步遠就站定了不再前進。

  那個紅發男人突然哼笑了一聲,說道:「……慢死了。而且是個膽小鬼。」

  我勒個去,一上來就開嘴炮?!

  不過直覺告訴柳泉這個人很危險——和宗像禮司一樣危險、強大而不可捉摸。所以她很沒骨氣地選擇了忍氣吞聲。

  「我只是……呃, 不想打擾你休息……你剛才在睡覺?」柳泉拿出史詩級瞎掰技能,把話題岔開了。

  那個紅發男人不回答她的問題, 反而問道:「你知道我是誰?」

  柳泉默了兩秒鐘。

  「……周防前輩, 是吧?」

  我可是昨晚熬夜死記過你們的標准照的啊那可不是做白工啊!

  不過系統菌免費贈送的資料果然不夠詳盡, 她可不知道赤部的部長還有當街大模大樣睡覺的屬性。

  但是對著一張仿佛有著起床氣(大霧!)的臉,她可恥地氣勢全斂、瞬間換了一副乖孩紙的畫風。

  ……古人雲,車到山前必有路,能屈能伸呆膠布!

  做好了心理建設,下限就會崩潰得十分迅速。柳泉居然還摸出乖巧無害的微笑之表情包拍在自己臉上,然後用柔和的嗓音問道:「周防前輩,請問找我有什麼事?」

  ……什麼?你想問早上碰見宗像禮司的時候為什麼她畫風沒變成這樣?!

  這個答案不是明擺著的嗎?以宗像禮司那種腹黑畫風,外在形像可是「品行方正大明神!」(雪染菊理語),你見過品行方正大明神當街拔刀砍人的嗎?!他假如想要報復一下也必定會背地裡小小陰你一把,不會當眾就把你立劈於當地的;可是現在這個周防尊不一樣啊……

  赤部部長,全校最大的不良頭兒,高三念了三年還沒畢業、整天睡覺逃課,據說身懷絕頂特殊能力,即使在睡覺的時候感覺也像是一頭獅子!這麼富有男子力……啊不,攻擊力的危險人物,柳泉當然不可能當眾捋虎須了好嗎!她還沒摸清楚周防尊的特殊能力到底是什麼,萬一他一翻臉、手一抬就把她給放了血卸了胳膊腫麼辦!

  周防尊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聲。

  「哼,原來也很聰明嘛。」

  評價了這麼一句之後,他也不坐起來,就那麼依舊躺在長椅上枕著雙臂,懶洋洋地問道:「就是你昨天救了十束?」

  啊,果然是為這件事啊。

  柳泉笑了一笑,「談不上救不救的,只是路過現場剛好——」

  「別說假話。」周防尊打斷了她,「十束已經說了當時的經過。田和鐮本也告訴了大家你的說法。」他又哼了一聲,「兩種說法可對不上呢。」

  柳泉倒抽了一口氣。

  這個人給人的威壓感太強烈了。即使他的本意也許是打算稍微感謝一下他某個手下的救命恩人,這種天生的強大氣場也能瞬間把方圓十公裡以內的人全部炮灰掉啊……

  「我、我……」她結巴了一下,勉強擠出一句話來。「我只是覺得這沒什麼值得特別說出來的……周防前輩要關心的話,不如關心一下昨晚為什麼十束前輩會遇上那種事吧?」

  周防尊陡然睜開了雙眼。一瞬間那雙金褐色的眼眸裡似乎隱含著某種過分明亮的光芒,直視著柳泉,把柳泉盯得打了一個寒顫。

  「你是權外者?」他突然拋出了這麼一個問題。

  柳泉愣了一下,「權外者?……那是什麼意思?」

  周防尊似乎有點驚訝,頓了一下才解說道:「就是天生就擁有特殊能力的人。」

  柳泉猶豫了一下,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如實招認自己剛剛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都抽中了什麼獎勵。

  周防尊顯然也沒什麼耐心等她慢慢思考招認與隱瞞之間到底哪一個選項更糟糕,他哼了一聲,又說道:「十束說他是從樓頂墜下的。」

  他的說話永遠十分簡潔,但是柳泉當然可以明白這句話背後的意思——十束多多良身上最多只有因為被爆炸波及而受到的一些外傷,並沒有高墜造成的傷勢。而且昨晚柳泉為了掩飾這種傷勢上的不符合事實、避免引起田和鐮本的疑心,聲稱她看見十束是從二樓墜下的,這種說法和十束本人的說法不符,更加說明她這個知情者隱瞞了很大一部分重要的事實。

  柳泉覺得這個世界真不愧是新手村外的正式游戲世界。即使一上來就被系統菌開外掛往自己身上拍了一堆資料和一種雞肋超能力技能,也還是會被自己遇見的每個NPC問得啞口無言、陷入困境!

  重要的是,這些NPC她一個也惹不起……

  柳泉嘆了一口氣,認命了。

  「周防前輩……所謂的『權外者』,是那種很危險、必須受到特殊對待的人嗎?」

  也許是沒有想到被揭穿了自己說謊的事實,她也沒有防線崩潰、上來就招認一切,而是問出了這種問題,周防尊「嗯?!」了一聲,睜開雙眼盯著她,臉上的濃重睡意已經消散了一多半。

  片刻之後,他帶著點輕蔑似的哼笑了一聲。

  「哼,不會。」他說,「只是這裡有奇怪的規定,『權外者』必須加入特殊社團,被置於任意一個特殊社團的監視下,防止特殊能力失控而已。」

  柳泉哦了一聲,點了點頭,稍微思考了一陣子。

  周防尊倒也沒有催促她繼續招認昨晚的真相,而是躺在那裡,一言不發,好像又快要睡著了似的。

  最後柳泉又嘆息了一聲,露出一個苦笑。

  「這麼說來……難怪早上宗像前輩說我不能加入網球部啊……」

  「哼,宗像去找過你?」周防尊突然出聲,好像柳泉提到宗像禮司,讓他稍微提起了一點興趣似的。

  柳泉微微一愣,下意識覺得這件事不宜過多渲染,畢竟今天雪染菊理剛剛說了青部和赤部是死對頭,恨不得天天當眾群毆——她很快搖了搖頭,說道:「……也不是特意找我,而是我今早起晚了,沒好好整理儀容就來上課,結果在校園裡被宗像前輩抓住了,險些被扣風紀分……」

  周防尊又輕蔑地冷哼了一聲——話說他還真是喜歡哼啊?——說道:「青部那些人,不是就喜歡用這種借口來恐嚇別人嗎。」

  柳泉一瞬間微妙地……有點囧了。

  恐、恐嚇……作為全校最大的不良,說生徒會室室長兼全校第一優等生恐嚇同學,這、這也太……太獵奇了吧?!

  柳泉試圖假裝沒聽到這句獵奇的評論。

  「宗像前輩順便詢問了一下我到底想要報名哪個社團,我、我說我以前對網球還是稍微有些自信的……不過宗像前輩說……很遺憾網球部要錯過我這樣的人才了,因為我必須加入特殊社團……」

  聽到這裡,周防尊居然用一種稍微帶著一點興趣的口吻問道:「你,是如何回答他的?」

  柳泉苦笑。「我謝絕了,我說我只是個凡人,不適合特殊社團……」

  周防尊似乎微微一怔,然後從嗓子裡發出低沉的哼笑聲。

  柳泉很確定,他絕對是因為很高興看到宗像禮司被人拒絕這件事而發笑的!

  「真難得啊,那個宗像。會因為這種事被人拒絕……」周防尊雖然聲音還是那麼低沉,但是語調裡好像很微妙地帶上了一抹愉快(?)似的。

  「你,最好還是加入一個特殊社團。否則宗像那個人會一直不停地來煩你的。」他下了個結論,不過並沒有像宗像禮司早上所預測的那樣直接邀請柳泉加入赤部。

  「不過,你救了十束這件事,多謝了。」

  柳泉一怔,不知為何有點受寵若驚(?)似的感覺。

  能被全校最大的不良道謝,這也是一般人很難得到的成就了吧……喂現在不是感動的時候!

  「不、不客氣。」她有點僵硬地回答道,覺得被周防尊道謝這種事,簡直比被周防尊的氣場炮灰這種事更加難以應對啊……

  「能、能幫上十束前輩的忙,我很高興。」她又補充了一句。

  周防尊嗯了一聲,又合上眼睛——繼續睡覺了。

  這場沒頭沒尾的對話突然結束,柳泉一時間覺得有點不真實,眨了眨眼睛。

  等到發現周防尊是真的大模大樣又開始打盹的時候,她慌忙拎起購物袋,低聲說了一句「那麼我告辭了」,就一溜煙地跑掉了。

  她可沒有忘記,明天還有煎蛋決鬥呢!


第70章

  所以說……事情到底是怎麼發展成現在這個地步的?!

  那天之後,第二天中午的煎蛋決鬥不分勝負——那個帶刀上課的黑長直清秀少年夜刀神狗朗出乎意料地是個烹飪滿分的家事天才, 即使柳泉使用了系統出品, 必屬精品的史詩級煎蛋技能(什麼鬼!), 也只是將將和他打了個平手。

  於是認定了修行無止境這一人生真諦的夜刀神狗朗少年當場就愉快地決定了次日再戰!

  柳泉目瞪口呆,還沒來得及反對,一旁的評委兼觀眾伊佐那社、貓、木野花沙耶和雪染菊理就歡呼贊同了這一提議。

  但是……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現在都十多天了, 比試的內容從煎蛋、炸雞、雞蛋燒、天婦羅、烤青花魚等等一直延伸到烏冬面這種主食, 卻始終不分勝負。

  柳泉覺得一腔郁悶無處發泄。

  ……老娘來這個世界就是為了磨煉廚藝的嗎!老娘連個安定的CP都沒有, 就算練出了一身史詩級廚藝又有什麼卵用,究竟到底要做飯給誰吃啊!系統菌憋到現在也不發布第二個任務到底是在搞什麼!哪怕是它發布一個與劇情人物む夜刀神狗朗め比試廚藝的日常任務,她也好增加一點動力,開心地每天刷一遍攢點積分是不是?!

  一大早踏入二年B組的教室,看到坐在隔壁的座位上從容地看著的黑長直俊秀少年,柳泉簡直有點心塞。

  ……騷年啊來告訴姐姐你到底還會做多少種料理啊……姐姐不想把寶貴的人生都耗費在做料理上啊……姐姐是可悲的單身狗所以做完料理也沒人吃啊……

  心裡瘋狂地吐著槽,柳泉剛想慢吞吞地一點一點蹭到自己的座位那裡去,身後就響起一個冷冰冰的聲音。

  「嘁,別站在這裡擋住路。」

  柳泉的頭皮登時又是一炸。

  ……伏見猿比古!

  說起來為什麼全校的奇葩全都聚集在這個二年B組了啊這個二逼班級果然非同凡響啊……不但有天天追著她要以料理一決高下的白銀部三人組, 還有赤部那個女性苦手的滑板少年田美咲和他的召喚獸鐮本力夫,另外當然也有險些被む嗶——め掉、才引發系統自動糾錯的原作可愛女主角木野花沙耶,以及現在這個無聲無息間就出現在她身後、說話的方式永遠是一副生無可戀狀、仿佛整個世界都欠了他百萬的青部中堅兼風紀委員長伏見猿比古。

  柳泉被他的突然出聲嚇了一大跳, 忍不住抱怨似的用氣音在唇間低低說了一句:「……這人上輩子是做忍者的嗎……」

  但是伏見猿比古的耳朵很尖。

  「哈∼?!忍者?!」他那一副快要沒氣的聲音驟然提高了度,柳泉這才發覺其實他的聲線也很不錯, 提高了之後顯出一種屬於少年人的清潤來。難怪即使他整天一副死人臉, 學校裡喜歡他的女生還是為數不少。

  ……不過這位死人臉少年顯然很不能欣賞柳泉的腦洞。

  「喂, 你今天想好了要加入青部嗎?」他的聲音又降低下去,一副沒好氣的態度,語速飛快地把這個已經連續問了十多天——持續時長等於夜刀神狗朗與她的料理決戰——的問題再度問了一遍。

  他的話音剛落,柳泉就更加流利地答道:「不,謝謝。」

  ……誰來告訴她為什麼大家眼中的「品行方正大明神」宗像禮司是個乳齒具有惡趣味的人啊?!

  那天拒絕了宗像禮司加入青部的建議之後,第二天一早,伏見猿比古就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在教室的過道上與她狹路相逢(?!),並且向她劈頭就提出了這個問題。

  當時柳泉也是一臉「我靠你不是在驢我吧?!」的表情瞪著這個跟什麼人都顯得十分有隔閡的帥哥同學。

  直到伏見猿比古惱火地又補充了一句:「嘁,這個不是我要問的,是室長要我問你的。」

  然後柳泉就釋然了。

  ……她總有一種「啊其實那個全校第一的優等生兼生徒會室室長做出這種事來一點都不奇怪呢」的奇妙直覺。

  宗像禮司多半是想同時看他們兩個人的笑話吧——拉攏柳泉這個「權外者」入部當然是目的之一,但是假如能借此機會適當地拿伏見這個總是一副死人臉的好部下尋一尋開心當然也是很不錯的事情——所以他異想天開地給伏見派了這麼一個糟糕的任務,讓伏見「借著與柳泉君作為同班同學的機會加深一下友誼,每天問候她要不要加入青部」。

  不過伏見完全白瞎了宗像禮司的一番良好(?)用意。

  他每天就是以一副毫無語調起伏的麻木語氣問這個相同的問題,在得到柳泉相同的「不,謝謝」答復之後,五秒鐘解決這個日常任務。然後如無必要,一整天不會跟柳泉再說一句話。不要說加深友誼了,就算是稍微混熟一點都不可能。

  好在柳泉暫時也沒有心情把他當作一條支線來解決。

  雖然系統菌此後並未出現,但是根據柳泉這幾天接近木野花沙耶——不,與其說是柳泉接近她,不如說是系統菌不知道在即將崩潰的劇情上動了什麼手腳,一開始就讓木野花沙耶對柳泉的友情值至少是50起跳,表現得友善熱情——的心得,不知出於什麼肇因,沙耶醬好像對赤部的好感度更高。

  既然她是原作的女主角,那麼一定是青、赤、白銀三部都可以通吃的類型;雖然不知道在那部把她寫成超級瑪麗蘇的同人裡,她最後走的是哪條線路——說不定NP也有可能呢——但是在這個需要修補的世界裡,木野花沙耶君現在還是處於游戲一開始的選定攻略對像階段,尚未進入個人線。

  當然,以她現在靠近赤部的風格來說,CP是赤部的哪一位成員也很合情合理。

  柳泉拿不准假如木野花沙耶選擇了赤部之後,劇情都會出現什麼漏洞讓自己來修復,只好暫時按兵不動,安定地刷一刷校園的日常。

  ……雖然這種日常生活看起來也跟正常的標准有一點距離就是了。

  中午時分,在樓頂天台上,夜刀神狗朗與柳泉信雅之間的第十四次廚藝比試再度以平手告終。

  貓心滿意足地放下便當盒,抹抹嘴,宣告:「飯團的蓋飯比較好吃喵!」

  一旁的伊佐那社聞言面露為難的微笑。

  「嘛……貓,雖、雖然我承認柳泉君的廚藝確實很棒,但是這兩周以來,你每次評判的時候都說是柳泉君贏了,這、這也太……」

  同樣不知為何名列廚藝決鬥評審團之中的木野花沙耶,看了一眼因為被揭穿這個「因為貓討厭黑助君因此每次評判都必定會說是信雅贏了」的殘酷事實而被氣得臉色發黑的、名副其實(?)的小黑君夜刀神狗朗,慌忙幫腔道:「那個……!我、我覺得今天中午,是、是小黑君做的蓋飯,那個、好像……比較……好吧?」

  雪染菊理笑眯眯地收好便當盒,推到柳泉的面前,說道:「既然小黑君那邊已經有兩票了,那麼我今天就投給信雅吧?」

  ……又來了。

  柳泉扶額嘆息,不由得閉了閉眼睛。

  「喂你們難道就不覺得這個評審制度本身就很可疑嗎……評審團總共四個人,每天都是二對二的票數,這難道不是你們為了騙我和小黑君心甘情願每天拼盡全力為你們做便當而想出來的妙計嗎……?!」她忍不住吐槽道。

  這句話一出,大家都是一愣,然後爆發出一陣嘿嘿嘿哈哈哈的大笑聲。

  不過在熱烈(?)的笑聲裡,大家的反應各異。

  貓:「原來還可以有這麼棒的方法吃到好吃的午飯真是太棒啦!喂,黑助,我明天想吃飯團!」

  伊佐那社:「……啊哈哈哈貓你不要這樣光明正大地點餐啦……」

  夜刀神狗朗:「貓!!小白!!原來你們懷有如此陰暗的想法,我真是看錯你們了!想吃什麼也可以堂堂正正地提出請求,為什麼要使用這種不光彩的手段?!」

  柳泉:「……喂喂小黑君請不要暴走……說是『不光彩的手段』未免也稍微有點太嚴重了吧……騷年你這是地圖炮啊……」

  木野花沙耶:「嗚……我、我發誓我們真的沒有那樣的想法!小黑君請不要生氣,正是因為托了你和信雅的福,我們才能夠一連那麼多天都吃到超級美味的午餐!非、非常感謝!……」

  雪染菊理:「咦,飯團是不錯的想法!說起來這麼多天了居然還沒有以飯團為目標決鬥過,真是大疏忽∼!」

  柳泉:「……」

  伊佐那社:「誒∼飯團啊∼說起來真是不錯呢∼這麼簡單的目標其實才越是難以達到呢……因為越是普通的食材就越不容易體現令人驚喜的變化,正是所謂的『平淡即修行』——」

  柳泉一陣無語。

  什麼平淡即修行啊那一定是你兩秒鐘前瞎編出來的名人名言或者心靈雞湯吧小白君!

  夜刀神狗朗卻若有所思。片刻之後,他突然抬頭,干脆地朗聲說道:「好!」

  柳泉被他說出的這個單字弄得心驚肉跳。

  「好、好什麼好啊小黑君……那、那是在詐你啊……別上當……」她無力地阻止道。

  這方面意外天然的夜刀神狗朗少年總是很容易被一本正經的伊佐那社小少年說出來的一套一套的大道理所蒙騙……但是他總是不記得教訓啊!目測他這一次又要輕易上當啊!她必須攔住他不要再次跳坑啊!

  ……可惜已經晚了。

  夜刀神狗朗已經轉向柳泉,目光清澈堅定。

  「就以飯團作為明天的第十五次比試的內容吧!柳泉君!」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71章

  柳泉扯了扯唇角,簡直很難擠出一絲笑容來。

  ……我這到底是在干嘛啊就算為了在新任務公布之前安定地刷個日常好感度的話但是這種事持續至今也太荒謬了吧……而且人數為偶數的評審團這明擺著就是為了來黑我們兩個決鬥當事人的吧……

  「拿出全部的實力來毫不保留地去爭取勝利吧, 柳泉君!」正義的少年黑助君(?!)又在聲音清直地發布猶如戰前動員一般的約戰宣言了。

  柳泉覺得一陣頭痛。

  「是……那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吧……」她有氣無力地答道。

  「啊啊。」夜刀神狗朗應了一聲, 少年清俊的臉上似乎露出一絲很高興的表情。

  ……怎麼能夠愉快地決定了啊!掀桌!老娘可是懷著崇高的目標和堅定的信念來這裡拯救世界的少女啊!不是給你們這些崩壞的家伙們天天花樣翻新地做午飯的廚娘啊!魂淡!

  懷著這種吐槽不能的心情度過了一整個下午, 部活時間柳泉和同屬轉學生、只是轉來本校的時間比她更短的木野花沙耶十分自然地形成了「還沒拿定主意加入哪個社團的廢柴組合」,手拉著手在校園裡晃蕩。

  ……不,以上只是一些美好的想像。事實上, 下課後沙耶妹子確實拉住打算去網球部看一看的柳泉, 吞吞吐吐地似乎想要單獨跟柳泉說些什麼, 但事到臨頭又退縮了,一松手就跑掉了,其速度之快簡直讓一瞬間劃過柳泉腦海的「追及問題」變成了一道笑話題。

  說起來在來到這個每一個人都不太正常的世界之後,近半個月間跟柳泉混得最熟的大概就是這位原作女主角木野花沙耶。也許是因為同屬新轉來的女生這一類別,再加上每天中午吃柳泉的嘴軟(大霧!),沙耶妹子對柳泉的友情值簡直是高得出乎柳泉一開始的想像。

  其實柳泉也很高興能在這裡交到屬於女生這一範疇的新朋友。畢竟在上一個世界裡的信雅醬畫風就是在女生裡拉滿了仇恨值、從女生群中走過以後全身中的眼刀能把自己戳成刺蝟的這種易受仇恨體質,所以認識的有限幾個女生,比如柳泉謙雅也好川崎成美也好,統統都只會給她挖坑坐等她出醜。

  因此對她充滿友善和信任的木野花沙耶妹子是何其可貴!

  於是柳泉下定決心明天一定要抓住沙耶妹子關切一下她最近為什麼總是心神不寧。

  ……然後她也沒再去網球部, 而是直接回宿舍去了。

  當然,瑪麗蘇的命運注定是充滿奇遇的!(大霧!)所以柳泉沒那麼順利就成功抵達宿舍。

  半路上有個人擋住了她。

  柳泉定睛一看,自己最初剛剛被拋進這個游戲裡時遇到的那個頭巾卷大叔的名言就湧到了嘴邊。

  「HOW ARE YOU?HOW OLD ARE YOU?」——不我們還是來翻譯一下這兩句生動的台詞吧。

  柳泉:「怎麼是你?!……怎麼老是你?!」

  對方比她還沒好氣——不, 應該說,對方整天就沒什麼好氣。

  伏見猿比古連眼皮都不掀一下。

  「室長問你有沒有確定要加入哪個社團。」他的聲音毫無高低起伏地說道。

  柳泉有絲意外。

  「這個問題今天早上就已經問過了啊, 伏見君。」她有絲好笑地說道, 「現在再來刷一遍也不會再給你一天之內第二次完成日常任務的積分了啊。」

  被她小小地揶揄了一下, 伏見很煩躁。

  「嘖,麻煩死了。」他低聲抱怨,又提高了一點聲音。

  「你,難道不是『權外者』嗎?!」

  柳泉微微一愕,繼而面露「啊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的表情,脊背也慢慢挺直了。

  「……這座學園裡應該有三個特殊社團吧,伏見君?」

  伏見那總是斂著的眼睛睜大了一下,頓了片刻才壓低聲音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嘁……這種話跟室長去說才好啊。」

  雖然伏見的聲音很低,但也沒到完全聽不清楚的地步。何況他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攔住自己,柳泉心裡當然也很明白原因。

  「一直不能決定自己要參加的社團,看起來確實是讓宗像前輩和伏見君擔心了呢。」柳泉冠冕堂皇地說道,無視伏見的那副「嘖誰會擔心你啊不要自作多情了好嗎」的鄙視表情,繼續發揮出了自己堪稱浮誇(大霧!)的演技。

  「既然這樣的話,我就選擇加入白銀部好了,反正平時也總是受到小黑君和小白君的照顧呢……」柳泉繼續說。

  ……才怪!

  選擇白銀部其實只是因為看起來人口最簡單,而且好欺負(?)吧……畢竟青部和赤部的部長看起來都並非好相與之輩,加入那兩個社團的話說不定分分鐘會被炮灰得渣渣都不剩!她只是個凡人即使抽中了什麼玩家獎勵特權技能然則也還是個凡人!所以還是加入安定的烹飪社……不,白銀部吧!!

  伏見聽了她的宣告之後臉色也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既然如此,我就這麼回去報告給室長好了。」他語調毫無起伏變化地說道,看起來根本對她拖延許久、又決定得這麼隨意的這個選擇壓根無所謂,並且轉身就走了。

  反而是柳泉在他身後稍微出了一下神。

  ……就、就這麼突然干脆利落地拒絕了生徒會室室長的願望嗎……?!

  她可沒忘自己真正來到這間學校裡的第一個早晨,在校園裡遇見的、身穿潔白而筆挺的制服的少年。

  我相信柳泉君會最終改變主意的。

  在你同意加入青部之前,都不可能算是合格的啊。做好覺悟吧。

  那種初聽上去稍微有點像是手塚國光的醇厚聲線,卻說著和手塚的風格完全不同的強硬台詞,偏偏還用了那種一本正經的禮貌語氣。

  真讓人為難啊……為什麼必須加入青部呢?!說起來即使是身懷特殊能力的「權外者」,在超葦中學園裡加入赤部或者白銀部不也完全可以嗎?即使會擔心能力萬一失控、需要有能力十分高強的人出面控場的問題,她覺得以周防尊的能力應該也完全能夠勝任這一光榮職責啊……還是青部與赤部天生是對頭,所以不願意看到下次揍架的時候對方陣營中又增添一名生力軍……?!

  她可沒自戀到以為自己的蘇力能夠橫掃本校頭號優等生、生徒會室室長,讓他必須促成她加入自己麾下的社團、置於自己的保護範圍之下才放心什麼的——這種梗實在是太惡俗了!套用在宗像禮司身上的話會崩掉整個世界的!

  就這麼一路胡思亂想地走回了宿舍,直到她開始練習做飯團的時候,手裡動作不停,腦袋裡還在想著今天伏見反常(?)的再次出現和提問。

  這個……難道說明宗像禮司的耐性在漸漸消失了嗎?所以他以這種方式來催促她下定決心?他大概是沒想到她倒是聞弦歌而知雅意,很快就下定了決心,不過這決心卻並不如他的意吧。

  明天不會被找個理由叫去生徒會室挨削吧……她提心吊膽地想著。

  說起來雖然同為學生會長,但是宗像禮司的畫風跟手塚國光及跡部景吾實在是相差得太遠了啊!所以她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巧妙而合理地應對啊!!

  正在傷腦筋的時刻,系統菌又毫無預兆地冒了出來。

  現在發布本世界第二個任務——宗像禮司支線任務之一:加入青部。請玩家在24小時之內,加入劇情人物む宗像禮司め領導下的青部,成為正式部員。

  ……我勒個去乃這個神出鬼沒又喜歡給玩家拆台的系統菌請問玩家可以退貨嗎!?

  柳泉心裡的草原上瞬間就有一萬只神獸歡快地跳躍著、向著夕陽奔跑(大霧!)而去。

  む既然有這種任務為什麼不早說?!非要等到我回絕了伏見君以後?!我敢打賭現在那個死人臉的伏見少年肯定都已經把我宣稱要加入白銀部的事情報告給宗像了!!め

  系統菌無動於衷。

  玩家初始選擇錯誤,請擇時修正自己的選項。

  柳泉勉強忍耐住自己想要掀桌……不,掀鍋的衝動。

  む所以說真的不能把該任務目標修正為加入白銀部嗎!め

  系統菌冷笑了兩聲。

  呵呵,很有趣。

  我勒個去是不是下一秒鐘你的台詞就要變成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之類的糟糕對白啊!?……說起來那種酷炫狂霸拽的霸道總裁口吻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啊!!

  仿佛想起了什麼一般,柳泉站在流理台前正在捏著飯的動作慢慢停滯了。

  系統菌微帶一絲嘲弄似的說道:那麼,玩家,祝好運。

  然後就又潛水(……)了。

  發了一會兒呆之後,柳泉又猛地搖了搖頭,開始利落地練習。

  明天,一定要贏得這場比試。她暗下決心。

  因為,唯有愛與飯團不可辜負呀。


第72章

  第二天一大早,剛剛進了校園沒多遠的柳泉, 再度遇上了本校的品行方正大明神(?!), 青部部長兼生徒會室室長, 宗像禮司。

  他仍然是一身潔白筆挺的制服,身姿修長凜冽,腰間的西洋劍的刀鞘在清晨的日光照耀下偶爾會有幾個角度閃現出明亮的一點光芒;當柳泉腳步匆匆地走過時, 他施施然地從一旁的樹蔭下現身走出來, 從容地開口叫住她:「早安, 柳泉君。」

  柳泉一聽到他的聲線,腦袋裡就嗡地一聲,簡直要炸。

  可是再借給她幾個膽子她也不敢現在轉身就走。非但是因為宗像禮司此人表面上是品行方正大明神可實則黑得出汁,而且她可沒忘記自己還背著一個宗像禮司支線任務之一:加入青部的限時任務呢!把青部部長氣跑了的話她要找誰去申請加入青部?!

  柳泉十分憋屈地慢慢轉過身來,深呼吸吐了一口氣,臉上掛起一個若無其事的友善微笑。

  「真巧啊又碰到你了呢……宗像前輩。」她幾乎是咬牙切齒似的慢吞吞說道,「早安——」

  宗像禮司就仿佛壓根沒有注意到她的磨牙聲一樣。

  「是很巧,你今天居然會走這條路。」他笑了笑答道。

  柳泉的太陽穴簡直都要突突跳了。

  「這、這稱不上很巧吧宗像前輩……事實上我每天都要走這條路的……」

  宗像禮司啊了一聲,推了一推鼻梁上架著的那副細框眼鏡。

  「然而在昨天你正式拒絕了加入青部的選擇之後, 我還以為你會為了躲掉今天早上這場可以預見的見面,而選擇繞路呢?」他緩緩說道,一出手就正中柳泉心虛的重點。

  柳泉忍不住額角繃起了十字形青筋。

  「我干嗎要繞路我又沒做虧心事……」她低聲吐槽了一句, 才咳嗽了一聲、重新端起先前那副若無其事的笑容。

  「假如宗像前輩想找什麼人的話,對方大概是躲不掉的吧。所以我覺得完全沒必要躲開。」她說。

  宗像禮司聞言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

  「哦呀, 柳泉君似乎很了解我呢?」他的語氣一點也不真誠, 「那麼你又能不能猜到我打算跟你談些什麼呢?」

  ……還能有什麼好談的我都這麼下了你的面子說起來應該是完全不可能一起愉快玩耍的類型了吧……柳泉內心OS。

  不過她絕對不敢把這句話真的說出口。

  「正因為完全預料不到宗像前輩要跟我談什麼, 所以也覺得還是不要躲開比較好吧?來聽一聽宗像前輩要說的話似乎是更好的選擇。」柳泉深吸一口氣,抬起視線來直視著面前的宗像禮司。

  「雖然一直認為自己並沒有太值得宗像前輩看中的奇妙力量……不過畢竟還屬於『權外者』,即使是懷著不跟青部作對的意願,自己在學校裡也可以選擇加入白銀部,所以昨天作出了這種選擇。就此選擇,我也很想聽一聽宗像前輩的意見。」

  宗像禮司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主動攻擊嗎……」他輕聲說道,「哦,這可真是意想不到啊。」

  柳泉對他的評價並不作出任何回應,只是站在那條校園小路上,左肩挎著包、右手裡拎著便當包,看起來就像是個最普通的高校女生一樣。

  ……可是她不但有著奇妙的能力,並且在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內就和各種青部難以控制的勢力建立起了奇特(?)而穩固的聯系。

  她救過赤部的重要人物之一的十束多多良,現在又和白銀部的幾位成員交好。並且,她的好友也是這間校園裡難得一見的「權外者」,木野花沙耶。

  天生即自帶特殊能力的「權外者」其實並不多見,青部和赤部的那些成員絕大多數也是自兩大部長身上獲得的超能力——被部長認可正式入部之後,會被授予一些超能力,然而自身是否能夠將其繼承壯大,則端看個人資質。比如柳泉信雅曾經救過的十束多多良,身上的火之力就極為不濟。然而和赤部以及周防尊這樣危險的人攪合在一起,很難說什麼時候就會出點事;這大概也是他遇事難以自保的原因之一。

  所以,無論是木野花沙耶,還是柳泉信雅,雖然看上去都是柔弱的女生,卻都無法輕易置之不理。如果能夠拉攏的話那就更好了——因為她們鮮明的「權外者」身份。

  宗像禮司突然問道:「作為木野花君的好友,柳泉君一定知道她昨天申請加入赤部的消息了吧?」

  柳泉愕然。

  宗像禮司早已經從她這個表情裡讀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微微一笑,那笑容更加溫文爾雅了。

  「哦呀?木野花君並沒有向柳泉君提起過這麼重要的決定嗎?」他假意吃驚道,「這可真是……」

  柳泉深吸了一口氣。

  「假如宗像前輩想要同情女生之間靠不住的友誼的話那就不必了,因為這是沙耶醬應該自己決定的事情。」她淡淡地說道,「正如我昨天打算加入白銀部,也沒有事先跟她打過招呼一樣。」

  宗像禮司又推了推自己的那副細框眼鏡,鏡片上莫名地閃過一道光芒。

  「這麼看來,柳泉君是決意要加入白銀部了——這可真是遺憾。」

  柳泉突然出人意料地輕輕一歪頭,露出幾分狡黠的神色來,忽然咧嘴一笑。

  「假如宗像前輩現在想要說服我的話,也並不是不可以聽一聽哦?」

  宗像禮司眉頭微動,很快又恢復了那副優等生的斯文面孔——然而不知為何,柳泉覺得即使他一直都表現得那麼溫和友善,他的態度裡也好像總是帶著一絲疏離和高高在上,同時又具有一種不可置疑的權威性。

  「哦∼?!」這是進入游戲之後,柳泉見過的第二個人能夠把簡單的一個語氣詞說得如此一詠三嘆,惹人遐想了。

  「沒想到柳泉君居然這麼坦率呢。」他大方地稱贊了她一下,「我可以知道你突然改變主意、給我一個機會的理由嗎?」

  柳泉一口氣差點沒噎在喉嚨裡。

  那是什麼糟糕的措辭啊……聽上去簡直像是瀕臨分手的情侶在試著破鏡重圓似的……原來青部部長的特殊能力就是一秒鐘把對方弄成囧臉嗎……?!

  「是、是我想聽聽宗像前輩的理由吧……為什麼事情一眨眼間就突然又變成我要說自己的理由了呢……」柳泉自言自語地吐槽著,故意沒有壓低聲線。

  宗像禮司一定聽見了她的怨言。不過正如伏見猿比古某次在從柳泉這裡再度得到否定的回復之後、自言自語地低聲吐槽時所說的那樣,室長就不是那種因為別人抱怨就改變主意、開始體諒別人的人呢。

  「哦呀,正是因為想要好好了解柳泉君的想法,然後才能有成效地加以說服……懷著這樣的願望,所以才要先聽聽柳泉君的理由呢。」宗像禮司義正詞嚴地說著,其一本正經的態度不能更莊重了——背後簡直自帶兩塊錢的聖光特效。

  柳泉嘆了一口氣。

  雖然和面前這位「品行方正大明神」接觸的機會還不夠多,然而她已經體會到了他正義凜然地當面挖下陷阱而且還讓大家不得不自動跳下去的畫風。

  ……真是惡趣味啊。

  說起來,雖然頭頂還懸著系統菌隨隨便便丟過來的任務,必須加入青部,但是也不能讓自己顯得太過急迫了——

  「我其實對加入哪個特殊社團並沒有什麼自己的標准或期望。想要加入白銀部也純粹是因為平時和小黑君、小白君還有貓三個人都相處得非常愉快而已。」柳泉輕描淡寫地說道,「說起來,不能加入網球部這件事,仍然讓人感到十分遺憾啊……」

  宗像禮司輕聲笑了起來。

  「這麼殘念的話,青部以後的部活也許可以考慮打打網球的哦。」他一本正經地說道,滿臉都是「看啊看啊我真的有應你的要求在誠摯地說服你加入我們青部哦」的表情。

  這種表情不知為何讓柳泉覺得一陣泄氣。

  ……這、這明明就是一種毫不真誠的敷衍啊宗像前輩!即使你臉上的表情再嚴肅或者再真誠也是一樣!你的內心裡並不是因為看重我這個人或者欣賞我的能力才來邀請我,而是因為像我這種散發著糟糕的蘇力、在短時間內與赤部和白銀部兩方都建立了良好羈絆的蘇妹子,絕對不可以放任加入別的勢力——是這樣吧?!

  柳泉嘆了一口氣。不知為何開始有點覺得自己似乎能夠理解為什麼伏見猿比古整天都是一臉生無可戀貌的真實原因了呢(大霧!)——

  「可是,青部是不能夠代表本校參加全國大賽的吧。」她信口開河地說著,決定再拖延一下時間再執行任務。

  「全國大賽?」這一次,宗像禮司在細框眼鏡的鏡片後因為不真切的笑意而彎起的雙眼微微睜了開來,注視著面前的柳泉。片刻之後,他又勾起唇角,摸著下巴,說道:「啊……原來柳泉君的願望這麼遠大啊。」


第73章

  柳泉很想理直氣壯地大聲對他說:別看老娘現在天天花樣翻新地做便當跟小黑君比試, 一副賢惠的樣子(大霧!), 但是想當年老娘可是來自那個不科學的殺人網球世界裡的超一流女子選手!可不要小看了我!!

  宗像禮司突然面色一正。

  「柳泉信雅君,」他用那副醇厚低沉的聲線十分嚴肅鄭重地說道,「雖然無法讓你去參加網球的全國大賽,然而我可以保證, 你加入青部的話, 同樣也可以得到那種『愉快的相處』——假如那就是促使你決定加入白銀部的理由的話。」

  柳泉大大地一愣。

  「……哈?!」她呆滯了好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宗像禮司在說什麼,不由得感到一陣愕然。

  「說、說什麼『愉快的相處』啊……至少伏見君就不太可能跟我愉快的相處吧……」她低聲自言自語地吐著槽,最後還暗搓搓地低頭翻了個白眼。

  「啊,假如你擔心的只是伏見君的話, 我可以保證我會讓他跟你好好相處的。」宗像禮司果然五感都超乎常人的敏銳, 他語調嚴肅地保證道。

  真、真不知道您的保證到底多少錢一斤啊聽上去總覺得有點令人懷疑其真實度呢……

  「……不,不用了。」柳泉最後還是說道, 「假如您強迫他來跟我愉快地相處的話, 那麼總有一天我們兩個會因為怨氣積聚到一定程度而爆發內鬥的吧……」

  宗像禮司微微挑了挑眉, 露出一絲有點刻意的驚訝神情。

  「哦呀, 『內鬥』?!」他用一種莊嚴(?)的語氣疑問道, 帶著一點驚訝與愉快的意味。

  「這是不是可以表明, 柳泉君終於改變了主意,打算加入青部了呢……?!」

  柳泉一怔,才發現自己無意中的語病正好被青部部長抓了個正著。

  ……真是心累啊跟這種大觸交談真的會掉血的, 哪怕是一秒鐘的松懈都不可以!

  一股被迫要走自己覺得危險的路線的憋屈感在心中升起, 柳泉毫不猶豫地聽從了自己的直覺。

  「是, 我是這麼打算的,宗像前輩。」

  她露出一個久違了的【壓迫到極點之後我也會改畫風哦】的陽光健氣型笑容。

  「因為明白假如我堅持自己原來的想法的話,宗像前輩也真的會一直堅持到讓我改變主意的。」

  「這是周防前輩曾經告誡過我的話,我現在相信了。」

  她帶著這樣燦爛的笑容提起周防尊,這種舉動讓宗像禮司那種好整以暇的表情稍微凝滯了一下。

  「是嗎……」他頓了一下,推了推自己的眼鏡,「是周防這麼對你說的嗎?……那麼看來,你也同樣回絕了加入赤部的邀請了。」

  柳泉搖了搖頭。「不,周防前輩並沒有邀請我加入赤部。」

  這個答案似乎有點超出宗像禮司的意料。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顯得很感興趣似的問道:「哦∼?!那個周防……居然沒有因為你救了十束的舉動而邀請你加入赤部,反而接納了木野花沙耶嗎?」

  柳泉開始覺得頭痛了。

  「這是兩件不同的事吧……」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也許沙耶醬是自己去申請的,而周防前輩只是沒有拒絕而已。」

  不知為何,這句純粹的對事實的陳述,卻微妙地觸動了一下宗像禮司的神經。

  同樣是吸收一位新轉學而來的權外者入部,周防尊可以坐等木野花沙耶主動提出申請,而他就必須來說服這個目測比木野花沙耶更難纏(?)一萬倍的柳泉信雅……人生的道路何其曲折啊……

  他微妙地勾了勾唇角,「還真是……毫不留情的說明啊?柳泉君?」

  柳泉大大地一驚,仿佛呆滯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他那種和周防尊要在一切事情上都微妙地較一較勁的心情(?);這種並非事先想好要踩他一腳的表情,無疑瞬間讓他感覺好過了一些。

  然而下一秒鐘她就露出【哦原來是這樣我知道了下次一定會找好機會再踩你一腳】的神情,讓他感覺更糟糕了。

  「以後……請好好與我相處吧,部長。」那個起初看似溫順、卻在看明白了這其中一切微妙之處以後,露出了一點點小小利爪的幼貓……不,少女,發表了這樣的入部宣言。

  ……

  早上終於完成了第二個任務,也成功地在無意中(?)踩到了品行方正大明神的痛處,柳泉卻並沒有多少勝利的快感。

  ……目測精英聚集的正義的化身之青部的生涯也不怎麼好混哪……比起來一定是赤部這種聚集著不良、也不會要求成員品行(大霧!)的學渣社團更加適合自己!好不容易抽中了特殊能力的自己假如不來一發就太對不起這麼苦心孤詣地要給自己加金手指的系統菌了!

  不過即使這麼肉麻地吹捧了系統菌,它也潛水潛得十分歡快,毫無現身的意思——即使柳泉已經加入了青部,它竟然都沒有出現宣布一下【第二個任務已經完成】之類的事情!

  而且這還不是今天所發生的最玄妙的事情。

  中午的時候,在樓頂上,大家一字排開,開始了第十五次廚藝決鬥。

  然而這一次,立場搖擺的木野花沙耶雖然繼續站在夜刀神狗朗這邊作為安慰票(?),但是其他三人卻一致決定柳泉是勝出方。

  貓:「就說飯團做的飯團是最好吃的喵!吾輩是不可能看錯人的!」

  雪染菊理:「確實今天感覺信雅醬的飯團好像更勝一籌呢……對不起啦小黑君!可是做人應該說實話,是不是!」

  木野花沙耶:「是、是這樣嗎……?我、我覺得都一樣好啊……?那、那我還是投小黑君一票吧……?」

  夜刀神狗朗:「……不用。你內心認為誰做得好就應該投誰一票,這也是修行,不應該說謊。」

  伊佐那社:「啊哈哈哈……我也覺得雙方都一樣好,不過其實似乎小黑的飯團味道過於鮮明了,是過於追求調味方面的復雜精細了嗎……?柳泉的飯團味道很溫柔,有回憶的味道啊……」

  柳泉:「……溫柔?回憶的味道?那是什麼鬼啊小白君?!」

  伊佐那社小少年溫柔地微笑著,語氣寧靜。

  「嘛嘛,也許是我猜錯了……不過,柳泉在做飯團的時候,有在十分用心地……想著什麼人吧?也許是想著將要品嘗這些飯團的人們?還是以前和飯團有關的記憶裡的什麼人?……總之,那是屬於回憶的,很溫柔的味道啊。吃著的時候,會感覺柳泉想要說,『請來試試這個吧,我很用心地在做呢,請不要辜負了我的努力啊』——」

  柳泉呆住了。

  【因為——唯有愛與飯團不可辜負!】

  【請嘗嘗吧。是我自己做的,我對此還稍微有一點信心呢。】

  幾乎已經遺忘了的對白瞬間從腦海深處的某個角落裡跳出,使得她有一瞬間的呼吸艱難。

  夕陽西下的空曠網球場上,只有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衝著對面的發球機揮拍……

  自己艱辛地繞著整個社區慢跑時,永遠落後於前方那個身影,只有靠著石破天驚的發言才能夠暫時拖慢對方的腳步、吸引對方的眼光……

  自己坐在場邊啃著飯團、面前卻站著一個姿態酷炫狂霸拽的人,用一種近乎於質問和說教的語氣,說出讓她動容的台詞——

  【你聽從你的內心最想追求的事物,為此作出犧牲一切的覺悟,並且付出令你痛苦的努力……這樣的選擇,不是比什麼都要珍貴嗎?】

  果然……再次想到這些對白、這些回憶,雖然已經是不同的世界,再也不可能見到對方,但是仍然會感覺內心一陣溫暖,就仿佛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全無意義,仿佛自己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擁有著最正確的動機,讓自己不論何時也能夠堅持下去啊。

  柳泉眨了眨眼睛,微微垂下了視線,微笑了起來。

  「確實……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呢。」她說。

  「想到了一些……應該不會再有機會見到的朋友。」

  即使是為了他們……為了那些期待著自己一直能夠往前走,一直能夠不斷地獲取勝利的同伴們,她也必須在這個世界裡繼續贏得每一個微小的勝利。

  她抬起視線,眼神異常明亮。

  「所以呢,小白君?……你覺得你這一票應該投給誰呢?」她直視著伊佐那社,先前那種一直以來總是籠罩著她的【好吧既然阻止不了這種以比試為名騙取午餐為實的糟糕活動那麼我就認命地接受每天中午的荒謬平局吧】的憂桑(大霧!)氣氛在這一瞬間完全消失了。

  む……即使是這種荒謬的、微不足道的勝利,我也想要獲得。め

  她整個人霎那間散發出這樣的氣場,不由得讓伊佐那社稍微愣了一下。

  然後,他眨了眨眼睛,微微笑了起來。

  「果然,柳泉是個不尋常的少女呢。」

  柳泉一瞬間就囧了。

  什麼叫做「不尋常的少女」啊!!你直接說我是個女神(經病)我也很能適應的啊反正上個世界已經刷過一次類似畫風了……嘖,回憶打住打住。

  觀察著她臉上變幻的表情,伊佐那社驟然發出一聲輕笑。


第74章

  「總之, 我覺得——」他稍微拖長了一點聲音, 對著注意力已經全部集中到自己身上的大家下了最終判定。

  「我覺得我這一票,應當分成兩半,一半投給小黑的精細調味,一半投給——」他過於年輕的臉上浮現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柳泉的溫柔回憶。」

  我、我勒個去這到底是什麼鬼——??!!

  大家面面相覷, 沉默了足足十秒鐘, 最後居然是雪染菊理出聲了。

  「這、這麼說來——!!最後結果就是信雅醬的2.5票對小黑君的1.5票嗎……?!」

  木野花沙耶也後知後覺似的啊了一聲,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既然這樣的話,那、那就是信雅君獲勝了嗎?!」

  夜刀神狗朗臉上一瞬間掠過略有些驚異的表情,像是被什麼擊中了一樣;隨即那種表情變成了苦惱和釋然,臉色變得嚴肅了起來。

  「原來如此。還是被柳泉君擊敗了嗎。」他平靜地說道, 一臉立即開始反省自身的正直表情。

  「看起來我還需要多多修煉才行。不但是廚藝, 自己的內心也需要繼續鍛煉。」他給自己下了定論。

  「凡事都需要時間的積累,柳泉君在內心這方面的積累明顯高於我, 這就是為什麼今天我會失敗的原因。」

  柳泉雖然很高興自己獲得了勝利, 然而聽到夜刀神狗朗一本正經地在作自身檢討的發言也讓人有點囧……她微微汗了一下, 剛想說點什麼, 就聽到夜刀神狗朗再度十分天然地神來一筆。

  「所以, 在內心的修行這方面, 請務必傳授給我一些你的心得,柳泉君!」

  柳泉瞬間汗了。

  「內心這方面……就算你這麼說我也……」我也不能告訴你我是從別的世界積累了充分的回憶才來到這裡的啊。

  飛快地思考著脫身的方法,柳泉突然靈機一動。

  「啊……對了!說起來, 小白君剛才不是說我的飯團吃起來像是『想著將要品嘗這些飯團的人們』嗎?」她笑眯眯地說道, 「那不是其實正是說明, 小黑君的理論『一邊想著品嘗的對像一邊做飯,是很重要的』是正確的想法嘛?」

  大家似乎聞言都是一愣,好像被柳泉這個說法擊中了似的。

  「欸……欸?!」夜刀神狗朗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臉上瞬間被點亮了似的愉快起來。

  「這麼說……即使我輸了,也是因為我自身的修行還不夠,並非是一言大人的理論有誤……是吧?!」

  柳泉更囧了。

  ……誠然我們都知道你是死忠的三輪一言廚然而在這種時刻還念念不忘爭這樣的高低也太……太忠犬了一點吧?!

  好萌啊小黑犬什麼的……柳泉瞬間就腦補了三千字忠犬八公……不,忠犬小黑的故事。

  她黑線著笑道:「啊哈哈哈……正是如此呢……所以小黑君!原來我也是不知不覺學會了校長的理論並且運用到料理中去了呢……這麼看來勝利的其實是校長大人的理論吧……」

  夜刀神狗朗看上去已經完全走出了「被判定為以微弱劣勢失敗」的陰霾。

  「啊啊,」他高興地說道,「因此我需要加強的只是內心方面的修煉啊。那麼,柳泉君,請務必在這方面幫幫忙。」

  為、為什麼還在說內心修煉的問題啊我可不想給你做什麼心靈導師啊騷年……你的心靈導師難道不是三輪一言大人嗎……柳泉覺得自己的整個額頭上簡直完全爬滿了黑線。

  幸好午休結束的鈴聲及時響起,拯救了她的窘迫。

  柳泉趁機落荒而逃了。

  因為小白君提到了什麼【溫柔的回憶】,使柳泉的心情變得稍微有點惡劣(?)起來。

  於是下午第一堂的數學課,已經學過這部分知識的柳泉順理成章地托病翹課了。

  並不想去保健室,她出了教室之後思考了一下,還是回到了樓頂上。

  站在學園的最高處眺望一下四周的景色,也許有助於緩解糟糕的心情吧?她這麼想著,推開了通往樓頂的沉重防火門。

  然而樓頂的天台上居然有人。

  某個陽光正好可以覆蓋、又不會被人一眼望去就發現的絕妙死角處,赤部的部長雙手枕在腦後,仿佛正在打盹。

  那雙仿佛能夠泛出火焰般色澤的金褐色眼眸被掩蓋在眼瞼之下,令人感到危險的男人正在悠閑地睡覺,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就這麼大剌剌地暴露於人前,喪失了防備地入眠,或許會招來某種危險似的。

  柳泉忍不住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這個世界果然是個足夠和平的世界啊……那個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救下十束多多良的夜晚,所感受到的彌漫在空氣中的緊張和惡意,果然都是自己因為乍然換了環境、所以才會產生的某種錯覺嗎?

  柳泉無意於打擾周防尊的午後小憩,不過既然已經上來了樓頂,她也並不打算為了避開赤部的部長就重新下樓去保健室。於是她另外找了個地方,站在樓頂高高豎起的鐵絲網之後,向下眺望著整個超葦中學園的景色。

  ……好像,和冰帝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同樣有教學樓、操場,各種建築物之間是規劃得很美的綠化帶和小小的花圃。

  當然相比之下,冰帝的建築似乎更華麗一些,很難說那是不是因為經過了跡部大爺捐資翻修的原因——至少她聽說在跡部大爺入學之後,立即就捐資翻修了多個校內設施,比如把學生食堂改建為豪華餐廳什麼的。

  而超葦中學園的建築,看上去總覺得有點後現代的風格,無論是外形像個飛碟一般矗立在主樓最高處的校長室,還是那些線條利落配色簡潔的建築物,都似乎在暗示著這個世界有點超現實主義的畫風——比如可以公然帶刀上學的優等生和學生會長,比如身懷特殊能力、必須加入特殊社團加以監管的所謂「權外者」們。

  柳泉站在這裡,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都想了些什麼,直到有一滴水珠落在她的臉頰上。

  ……原來是下雨了。

  傷春悲秋也並不是柳泉的性格,懷念著從前的人和事也並不能讓自己再回去。她深深知道自己只有頭也不回地一直前進,才能夠對得起自己那些無人知曉、只敢在深夜裡偶爾醒來的時刻才可以去回想的犧牲,背負著那些舍棄了的美好事物,必須一直往前走,必須衝破在自己生長壯大的道路上的所有阻礙,最終成為一個自己能夠想像的最好的人,才不枉費那些連自己都不敢坦率承認的惆悵和感傷。

  所以現在落在臉頰上的就是雨滴。只是雨滴。

  她深吸了一口氣,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一個想法。

  現在她已經正式進入了游戲世界,然而自己抽取得來的特權技能使用得還不夠熟練、導致在最後關頭還是把十束多多良背朝下摔在地上……雖然在正式的游戲世界裡,玩家只有在自身數值不滿足技能使用條件的時候才會無法使用技能,換言之上次的失敗應該也是偶然的;不過她仍然為了以防萬一起見,打算再試試看這個使得自己不得不被迫加入青部的倒霉技能。

  她的雙手一翻,掌心朝上,在內心默念著「雨水快停下快停下絕對不要掉到我的頭上和身上來」。

  兩秒鐘之後,她感覺自己的掌心又溫暖起來,逐漸變得愈來愈熱。落在她臉頰和肩膀上的雨滴,也不再落下。

  她仰首望去,發現雨確實開始變得細密起來,然而圍繞著自己周身,卻仿佛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繭一樣,雨滴無法侵入。

  那麼看起來水也算是有形之物了……因此技能能夠成功使用。

  這個念頭剛剛鑽入她的大腦中,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周防尊還在天台的一角睡覺!

  她立刻回頭,發現即使略嫌冰涼的細小雨滴落在他臉上和身上,似乎一時間也並沒有吵醒赤部的部長。周防尊仍然保持著之前那個悠閑的睡姿,雙眼閉著,還在與周公相談中。

  作為青部的一員,要不要多事過去把他叫醒呢……?

  柳泉只猶豫了一分鐘,就作出了決定。

  ……即使自己是赤部的部員,也不敢冒險在赤部老大睡著的時候擅自把他叫醒。

  然而自己在這邊依靠特殊技能避免被雨淋,那邊赤部的老大被淋個透濕的話,萬一他醒過來發現她干爽得有如護舒寶、而他自己卻被淋成了落湯雞,那麼她肯定會在宗像禮司聞訊趕到之前就領盒飯吧……?!

  她當然並不了解周防尊的性格,然而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起見,還是試著聖母一下,幫他也遮一遮雨吧?

  她試著一邊不著痕跡地往周防尊那邊移動,一邊在心底加快默念更新版的驅動台詞「雨水快停下快停下絕對不要掉到我和周防前輩的頭上和身上來」。

  加大了掌心的輸出之後,果然她周圍那層無形的繭慢慢地在擴大中,逐漸覆蓋了半個天台,最後蔓延至周防尊的身體上方。

  然後果真就停止了擴大。

  而且隨著柳泉走向周防尊、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在縮短中,那個無形的繭也在逐漸縮小體積——當然總是剛好籠罩住他們兩個人。雨滴在它的外側滑過,看起來雨勢有加大的趨勢。

  周防尊的午覺倒是睡得格外放松開心,柳泉都在他旁邊不遠的地方盤腿坐了半小時,這堂課都要下課了,雨也越下越大;而他居然還是沒有醒來的意思。


第75章

  假如柳泉不是小心翼翼地接近他、仔細觀察了他一遍, 看到他呼吸平穩順暢、毫無異狀的話, 她真的要懷疑赤部的老大被什麼人暗算了。

  最後,柳泉決定自己也不能把整個下午都花在替赤部的老大充當人肉雨傘(大霧!)的事情上。

  假如青部的部長、那個「品行方正大明神」知道了這件事就糟了!去討好敵對社團的老大這種行為,毫無疑問一定是會被本社團老大事後清算的吧……而宗像禮司總給她一種內心黑得出汁的感覺,她可不想被無聲無息地陰一把啊!

  柳泉咳嗽了一聲。

  周防尊熟睡(?)如常。

  柳泉不得不再加大力度, 大聲咳嗽。

  周防尊不動如山。

  柳泉用力高聲咳嗽, 扁桃腺簡直都要直接噴出來了。

  周防尊這才施施然把右眼睜開一條縫,低沉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剛剛睡醒時的低啞。

  「……是你啊。」他懶洋洋地說道,仿佛對於她在這種時刻出現在這個地方的事實一點也不感到驚訝似的。

  「感冒了嗎。」他繼續說道。

  才說了幾個字而已就成功地把柳泉噎得猛烈咳嗽起來——這一次是真的咳嗽,咳得她眼淚都迸出來了。

  她在劇咳之下忘記了以心念控制頭頂墜下的有形之物——雨滴,籠罩著他們身周的無形力量一收, 馬上就有大顆大顆的雨滴凶猛地從天空中砸了下來。

  周防尊似乎也沒有想到她的超能力這麼不可靠, 臉上霎那間似乎就被雨滴砸中,使得他發出半是惱怒的哼聲, 不知做了什麼, 他的身體周圍驟然騰起一團火焰!

  柳泉目瞪口呆, 一邊咳嗽著、一邊睜圓了雙眼, 盯著這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

  然而那團火焰並沒有直接點著周防尊的身體或衣服, 而只是包圍著他的身體, 讓那些接近他身體的雨水還沒有完全落下、就已經蒸發無蹤了。

  柳泉簡直不能更驚奇了——驚奇得連剛才的劇咳都不知不覺停下了,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這超現實的一幕,仿佛打算把每個細節都毫不遺漏地看進眼裡一般, 好像這麼做就可以看明白眼前所發生的超自然的一切似的。

  周防尊似乎也並不在意沒有超能力護體的柳泉瞬間就被傾盆大雨淋得十分狼狽, 在那團火焰形成的包圍圈裡睜開了眼睛, 盯著她雙眼圓睜的濕淋淋呆相,輕哼了一聲。

  「你的能力還真是不可靠啊。」他評價道。

  柳泉恍然驚覺自己沒了特權技能形成的那層金剛罩(大霧!)護體,整個人就像是掉進水裡的貓一樣糟糕,慌忙重新驅動意念,想著「我靠我靠大雨統統離我遠點一個雨滴都不要掉到我的身上來」。

  於是她的身周重新形成了一個比先前的金剛罩範圍還要大一倍的透明罩,連同周防尊以及他那團護身火焰都一道圈在其中;雨滴砸在那層無形的力場周圍又滑開,他們兩人一時間就像是站在圓形飛船的駕駛艙裡、透過透明的舷窗觀賞外面的雨霧一樣。

  對於這種立即表露出來的、關於自身超能力的顯示,周防尊卻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能力,就是用在這種地方的嗎?」他哼笑了一聲,提出了奇怪的問題——但聽上去他並不想要從她這裡真正得到答案。

  柳泉在回答之前略微停頓了一下。

  「這是我自己的能力。」

  「所以我想把它用在我自己認為應該使用的、我自己認為值得的地方。」

  「誠然會有人想要評論我使用自身能力的地方和方法……不過,我覺得,天生被賦予擁有這種特殊力量的目的,也並不是讓自己每一次使用它的時候都感到不開心……」

  柳泉說到這裡,周防尊突然哼了一聲——聲音似乎比前幾次要不自覺似的提高了一點點。

  柳泉覺得,這大概就代表她的話,其實周防尊是有認真在聽的吧?

  這麼一想,反而讓她感到有點緊張了——原本之前的那幾句熱血少年漫似的台詞,她在歷經了新手村的世界錘煉之後,應該是刷起來毫無壓力的。

  結果她現在居然開始結巴了,只能說是因為周防尊天生氣場太強大,所以還是把她無意中炮灰了吧。

  「所、所以……!」她緊張地略微提高了一點聲音,「把、把能力用在自己認為對的、自己覺得好的地方,就、就沒有問題……!我、我是這麼想的。」

  她磕磕絆絆地說完結論之後,周防尊沉默了很久。

  然後在柳泉幾乎都開始內心惴惴不安,生怕刷錯了台詞、今天自己的小命都要交待在這裡的時候,他突然低聲輕笑了起來。

  「……為我擋雨,也算是你認為值得使用能力的事嗎。」

  ……咦?他說什麼?!

  柳泉大腦裡轟然一懵。

  不過周防尊顯然也沒有想要從她這裡獲得答案的意思。

  「哼,還真能說啊,你。」

  他突然稍微一用力就從地上坐了起來,屈起一條腿、手臂搭在膝蓋上,刷了一發【大帥比的瀟灑坐姿】,微微側過臉,衝著她的方向,視線卻投向別處,淡淡地說道:「……已經決定了要加入青部了嗎。」

  柳泉一驚。

  這個人的消息還真靈通啊……明明早上她和宗像禮司在小徑上交談的時候,周圍沒有其他人在啊?!而且以宗像禮司的風格,他不可能容許有其他人擅自窺探和他有關的任何事情——即使是親自上陣招募打手也是一樣——吧?

  不過作為校園三大特殊社團老大之一的赤部部長,周防尊應該自有一套方法和途徑來獲知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柳泉無意於追問這種途徑到底為何,簡單地點了點頭,回答道:「因為事態的發展正如周防前輩上次所說的那樣……假如我不答應加入青部的話,宗像前輩就指派了伏見君每天來問我一遍『今天你要不要加入青部』;在這種生活持續了十幾天之後,我、我實在是有點不堪其擾……」

  聽到她的描述,周防尊低沉地笑了起來。笑聲震動了他的胸腔,仿佛像是低音炮一般在他的喉間震蕩。

  「呵呵呵……所以說,一般人可不是他的對手。」他這樣評價道,似乎一點也沒有顧及柳泉作為女性那脆弱的自尊心似的。

  「不過,能讓他這麼耗費心思來招募的人,可不多見啊。」他又追加了一句。

  柳泉剛剛稍微鎮靜了一點點的幼小心靈又開始七上八下。她勉強地干笑了兩聲,答道:「啊哈哈……那個,會這樣大概也是因為我當初……呃,幫了十束前輩的忙吧……」

  「那只是一部分原因。」周防尊打斷了她。

  然而當柳泉正打算乖乖靜聽赤部部長發揮自己【預言帝】的天分、繼續發表有遠見的預測時,周防尊卻停住不往下說了。

  當然再給柳泉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在周防尊面前催更……啊不,催促對方往下說。

  所以最後,周防尊只是淡淡地又哼了一聲。

  然後作出了讓柳泉咋舌的發言。

  「……以後跟隨青部找上門來打架的時候,不用手下留情,盡管發揮你的能力好了。」

  柳泉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

  什、什麼叫做「跟著青部找上門來打架」啊?!而且還說得那麼輕描淡寫,感覺就像是青赤兩部的日常一樣!?

  可是這種揍架的日常也太可怕了一點吧!即使赤部是出了名的不良聚集的社團,然而青部難道不是可以等同於生徒會和風紀委員會一樣的維持秩序的學生組織嗎?!居然要帶頭登門找赤部打架……這到底是什麼樣的生存法則啊……?!

  柳泉一瞬間就灰心得想拿頭撞牆。

  注意力一分散,杯具的事情又重演了——沒了以心念控制的超能力,那個金剛罩又瞬間消失,於是已經小了很多、然而還是能把人淋個透心涼的雨再度嘩嘩地傾瀉在她和周防尊兩個人身上。

  周防尊嘖了一聲,似乎有點不耐似的站起身來,也沒再用那種奇妙的火焰來替自己擋雨,說了一句「在打架前就感冒的話也不錯,可以少對付一個人了啊」就徑直繞過柳泉身旁走掉了。

  柳泉呆了一下,又覺得緊跟著敵對社團的老大一起下樓似乎哪裡有點不對;於是今天第三度發動特權技能用以避雨。

  等了幾分鐘,她覺得周防尊應該已經走遠了,這才慢慢移動到天台的大門前。

  前途無亮啊……難怪系統菌一開始就警告自己這個世界的崩壞度很高!哪裡有這麼亂七八糟的校園風故事啊!?

  一想到自己這個被強行投放進來墊桌子腿的女配被迫加入了青部、而系統菌險些簡單粗暴地錯誤む嗶——め掉的原作女主角木野花沙耶自願加入了赤部,脫軌的劇情和設定大概也即將開始發生讓人煩惱的改變了,柳泉就頭痛地嘆了一口氣。

  而且青部的兩大重量級人物——生徒會室室長宗像禮司和風紀委員長伏見猿比古——目測都是鬼畜性格,這種對玩家毫不友好的朋友圈到底要怎麼混才能刷高友情值啊!萬一變成折在出了新手村之後的第一關的正選玩家,大概可以永久被記錄進這個游戲的大事記裡了吧……

  所以……面對這樣的困局,她也只能拿出自己最高的演技(?),不要大意地上吧!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76章

  剛剛立下了這樣遠大的志向(?), 可是到了下午部活時間, 柳泉就立刻遭遇了挫折。

  她雖然在青部活動室受到了大家的歡迎,然而伏見猿比古看見她的時候還是一副死人臉,只是在她和他打招呼的時候稍微蠕動嘴唇說了一句「嘖,早點答應不就好了嗎」, 似乎還對之前持續了整整半個月的日常任務感到怨念中。

  熱情的歡迎持續了幾分鐘之後, 活動室大門打開,宗像禮司進來了。

  看到了柳泉站在活動室裡,他並沒有立刻說什麼,而是先分派了部活時間大家要完成的事情——主要是各種學生活動事務的處理,讓柳泉有種「我其實是加入了生徒會而不是青部吧」的錯覺——然後轉向柳泉。

  「真抱歉, 暫時不能讓柳泉君作為正式部員進行正常部活。」他彬彬有禮地說道, 「因為臨時部員都要接受一項入部考驗,通過之後才可以轉為正式部員。」

  柳泉一瞬間就頓悟了為什麼她早上就答應入部, 然而一直拖到這個時候系統菌還在潛水、並沒有出來宣布她完成第二個任務的原因。

  ……原來本校的品行方正大明神還在這兒挖了個坑等著她哪!

  她就知道, 自己之前半個月拒絕入部的行為, 是不可能被青部部長這麼輕易放過的。

  假如她最後真的加入了赤部或者白銀部, 那也還算了, 反正她可以算是只從頭到尾都不識好歹的、養不熟的野貓;然而現在她迫於系統發布的任務而最終同意加入了青部, 還是在前一天下午聲稱要加入白銀部的基礎上改變了主意,這種爛梗簡直像是個沒大腦的瑪麗蘇為了刷存在感而自作聰明地打算挑釁青部部長的權威,看起來應該是討厭愚蠢的人的宗像禮司當然也沒有那麼爐火純青的涵養把前事一筆勾銷。

  柳泉都不需要去看活動室裡的其他人的表情, 就知道這個規矩是一分鐘之前青部部長最新訂立的。然而伸頭縮頭都是一刀, 她也無意於拆穿宗像禮司的托詞, 更何況對方擺明了壓根不怕她拆穿。

  「是的,宗像前輩,我明白了!」她干脆利落地大聲應道,「考驗的內容是什麼呢?」

  宗像禮司的眼裡似乎有笑意一閃而過。

  「啊,既然是女生的話那當然不應該太為難你,就給你一個簡單的測試吧。」他含笑說道,「給你半小時的時間,請在校園內找到一樣令我滿意的東西,把它帶來給我。」

  柳泉一愣。

  ……這就完了?!

  令你滿意的東西?你以為這是園游會的尋寶活動,還是坑爹婚介所舉辦的大型單身男女相親大會上為了增進雙方了解而舉行的互動活動啊?!我壓根一點都不了解你,到哪裡去找你滿意的東西?!我把赤部的部長帶來讓你揍一頓出氣行不行?!

  看到她糟糕的臉色,宗像禮司果不其然滿意(!)地點了點頭,善意(?)地提醒她道:「計時現在開始,你可以出發去找了,柳泉君。」

  柳泉一臉烏煙瘴氣地出門了。

  路上碰到一堆NPC,於是發生了如下對話:

  庭院裡,和宗像禮司同為高三學長的秋山冰杜:「誒?對不起,室長那個人的心思好像是很難猜的呢……很抱歉幫不上你什麼忙,不過……柳泉君,我、我們都是很歡迎你加入青部的!」

  柳泉:「……沒關系,不用覺得這麼抱歉,秋山前輩。青部的成員都很友善,我一定會通過入部測試,加入大家的!」

  離開庭院後,柳泉內心OS:【秋山前輩那一臉擔心的樣子真是白費了感情啊……他不知道我背後有個系統菌鞭策著所以即使宗像前輩讓我上刀山下油鍋才能入部我也必須完成啊!】

  小賣部附近,雪染菊理:「咦?信雅醬你不是去青部參加部活了嗎?!什麼?宗像前輩讓你完成入部考驗才能正式加入青部?!以前怎麼沒有聽說過青部還有這麼一項規定?!……啊,從好的一方面想,宗像前輩這一定是很重視你的存在,才會特別磨煉你吧?他身兼數職,還是要升學的高三學長,每天的事情多得大概連睡覺時間都減少了,能夠這麼為你費心思,他的心裡一定是覺得信雅是和別人不同的、很重要的人吧?」

  柳泉:「……請不要再說容易讓人誤會的話了,小菊理。你再說下去的話我身上的一陣陣惡寒就要蔓延到四周去了。」

  天台上,伊佐那社:「誒?你問我在這裡做什麼?……就算你這麼問我也……說起來柳泉你跑到這裡來做什麼?現在不應該是青部的部活時間嗎?」

  柳泉無可奈何地告訴了他宗像禮司給自己出的難題。

  伊佐那社聽完後,露出了微笑。

  「嘛,我覺得……這道題是不會有答案的。」他那格外柔和的少年嗓音這樣輕緩地說著,「其實……宗像前輩想要考驗的,是柳泉的決心吧?」

  柳泉默了片刻,「啊……你也這麼覺得嗎?」

  其實面對這種刻意的為難要求,在宗像禮司向她提出來的一霎那,柳泉就聽明白了他的真正意圖。

  是因為之前經歷了一番糟糕的周折,所以懷疑她突然同意加入青部的誠意,因此設計了這樣為難人的題目,來考驗她的決心麼?

  伊佐那社的表情微妙地動了一動,隨即親切地彎起眼眉。

  「柳泉,是宗像前輩認為即使會意見相衝突、會相處起來並不那麼愉快,也要冒著一切風險招入青部的人啊∼」他感嘆似的說道。

  然後,他微妙地笑了一笑,「嘛,這不是很好嗎?」

  柳泉苦笑。

  「……是很好……吧?」她不甚確定似的應了一聲,猶豫了一下,還是坦率說出了自己的隱憂。「就是不知道以後成了他的部下,他還會有多少種花樣挖坑給我跳啊……」

  伊佐那社似乎驚訝地微微睜大了雙眼,片刻之後,他撇了撇唇,首次露出了和他那種小少年的外形相稱的神情。

  「沒關系沒關系∼」他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柳泉的肩膀——因為兩個人相差不多的身高差,這個動作顯得稍微有點滑稽——安慰似的說道:「假如宗像前輩為難你的話,我們就讓小黑君蒙面去替你揍他一頓吧?」

  柳泉一瞬間滿臉黑線了。「那、那是什麼糟糕的提議啊……」

  伊佐那社微微斂下了眼眉,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了一片小小的陰影。

  「那麼,其實應該說——沒關系,假如宗像前輩為難你的話,你自己也一定能夠找到取得勝利的方法,是吧?」

  柳泉沉默了片刻,然後抬起頭來,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正是這樣啊!小白君!承你吉言!」她健氣十足地應道,好像瞬間就燃起了熊熊的鬥志。

  伊佐那社臉上似乎掛下三道黑線,呵呵地笑了幾聲,目送著柳泉腳步輕快地奔向防火門拉開,一溜煙地跑下了樓梯,大門慢慢地回彈回來,「砰」的一聲重重撞上了。

  柳泉游走在校園裡,幾乎把主要的幾處地方,比如中庭、操場、樓頂天台、走廊等等都逛遍了,然而也沒有找到什麼更好的、關於【令宗像禮司滿意之物】的線索。

  柳泉忍不住腹誹,為什麼都已經堂堂邁入正式游戲世界了,結果還是不停地在解謎番中打轉!系統菌就這麼喜歡這個老梗嗎!?

  系統菌還在繼續潛水中,總是一臉生無可戀貌的伏見猿比古倒是上線了。

  他在庭院裡截住了柳泉,壓根沒有跟她打招呼的意圖,直接對她說道:「青部要出臨時任務,你也一起來參加。這是室長的吩咐。」

  雖然他總是一副死人臉,然而今天柳泉卻覺得他的那雙隱藏在黑框眼鏡之後、經常顯得冷漠狹長的眼眸裡,似乎有一抹亮光在一明、一暗,隱隱閃現著。

  ……是這個任務的內容讓他感到有些興趣了嗎?

  柳泉干脆地應了一聲「好!」,也不再糾結自己壓根找不到那所謂的【能夠讓宗像禮司滿意之物】,轉身跟上伏見猿比古飛快的腳步。

  而且,她也並沒有詢問伏見他們要去哪裡、又是要做什麼。

  伏見很明顯是不會詳細回答她的。既然反正他們也要去任務地點,她就緊跟伏見,確保自己不會半路跑丟就好了。至於任務內容——到達現場之後直接問宗像禮司豈不是更好?

  伏見帶著她在占地廣闊的校園裡三繞兩繞,最後上了一條已經接近學校邊界的石板路,路兩旁都是一些小店鋪,住校生們的日常生活需求全部都能夠在這條店鋪街上得到滿足。

  伏見徑直衝向店鋪街盡頭。那裡的石板路居然一分為二、形成了一個Y形,在分叉點那裡,矗立著一座紅磚外牆、門面裝潢得很有品味的——酒吧!


第77章

  這段日子以來柳泉從未到過這個地方, 然而她到了那間酒吧近前, 一抬頭看到酒吧大門上方寫著「HOMRA」的招牌,心中瞬間頓悟了——

  這個地方,應該就是自己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的那個夜晚,為了救護十束多多良而進行商量的八田美咲和鐮本力夫所提到的那個地方吧?

  既然八田在慌亂中下意識一般飛快地決定要把遭受意外的十束送來這裡, 那麼這裡一定就是赤部的所有人都十分信任的安全地點——換言之, 赤部覺得安全的地方,那麼一定就是他們的死對頭青部覺得看不順眼、想要鏟平的地方。

  柳泉不由得暗自嘆了一口氣。

  她加入青部的第一天——甚至在還沒有轉正的情況下——不會就要參加這麼大規模的群架吧?!

  伏見已經帶著她來到了HOMRA酒吧門前。

  「室長,柳泉已經來了。」他的聲音仍然毫無起伏。

  正左手按在刀鞘上、面對著HOMRA的大門身姿凜然地站著的宗像禮司,聞言回過頭來,視線徑直掠過伏見猿比古, 落到了他身後的柳泉臉上。

  「很好。」他這麼評價了一句, 也不知道這句贊美是給這麼快就在偌大的校園裡成功鎖定柳泉的位置、並把她帶到這裡的伏見,還是給絲毫沒有質疑或拒絕這個奇怪的命令、乖乖跟著伏見一路沒命地狂奔而來的柳泉。

  然後, 他明確了自己說話的對像, 目光徑直盯著柳泉, 說道:「青部接到學生投訴, 說這裡正在進行的活動過於喧鬧, 打擾到了其他人。作為維持學校風紀的社團, 我們不能置之不理。所以你也一道來吧。」

  他說得義正詞嚴,然而柳泉卻只想嘆氣。

  誠然HOMRA裡面似乎正在開著什麼PARTY,確實很熱鬧, 即使現在她站在大門外都能聽得到裡面隱約傳出的歡聲笑語和點唱機運轉著唱出歌曲的旋律——然而你能對一家酒吧稍微熱鬧一點的事實說些什麼呢?這裡是酒吧, 又不是圖書館, 【保持肅靜】從來都不是酒吧應有的選項,是吧?

  不過要鏟除赤部,也總得找個娓娓動聽的理由是不是?而且,目測這一次青部老大打算要親自帶新人,這是要她前排觀戰並交上投名狀、以表自己入伙之誠意的節奏?!

  柳泉從宗像禮司的注視裡讀出了他的意思,嘆著氣繞過伏見,走到了宗像禮司身旁站定,應道:「是,宗像前輩。」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下一刻,宗像禮司就直接走向HOMRA酒吧的大門,毫不猶豫地推門而入。

  帶有彈簧的大門啪地一聲被推得大大敞開,門上懸掛的風鈴叮鈴作響;門外還很耀眼的午後陽光瞬間照進稍微有點陰暗的室內。柳泉緊跟宗像禮司的腳步進入酒吧,飛快地環顧四周。

  酒吧內的裝潢也顯得頗有幾分品味,從原木制成的酒櫃和吧台、還有座椅和其他家具的配色和樣式選擇,到燈光的搭配,無不顯示著這間酒吧的主人其實是個很有生活情趣和良好品味的年輕人。

  「打擾了。」宗像禮司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斯文,敬語用得分毫不差,完全沒有因為自己是來砸死對頭的場子、就省略場面上的禮儀的意思。

  這時,一道清朗柔和的關西腔從吧台後傳出來。

  「這不是青部的部長嗎?帶這麼多部員來這裡是要做什麼啊。」

  柳泉的臉上瞬間空白了一瞬。

  ……真是走到哪裡都能碰到類似設定的關西腔青年呢……目測又是一位十分受到女性歡迎的溫柔型大帥哥吧?!

  一位高大的金發年輕男人從吧台後走出來。很奇怪地,即使是在光線昏暗的室內,他還是戴著一副紫色的墨鏡。然而即使是那副墨鏡也遮不住他頗為俊秀的五官。面對明顯是來上門踢館的死對頭,他的表情也很從容溫和。

  「難道你們也是來祝賀我們加入了新成員嗎?」

  他這句話一說出來,柳泉才注意到,在室內不引人注意的一角,木野花沙耶正站在那裡。她的身旁站著的人,就是柳泉剛到這個世界的那個深夜執行任務救下的十束多多良。

  柳泉忍不住想要嘆氣。

  ……這都是些什麼事啊。

  宗像禮司卻十分鎮靜,語調居然一點都沒有變,還是那麼彬彬有禮。

  「不,我們並非前來參加迎新歡迎會的呢。」

  一旁有個語氣很衝的少年發聲了。

  「那你們是來做什麼的?!」

  柳泉瞬間就認出了這個聲音的主人就是十束遭遇不測的那一晚也出現過的滑板少年、她的同班同學八田美咲。

  此時,站在她身後半步之遙的位置上的伏見猿比古,卻一步邁過她的身側,硬是擋在了她的面前,徑直面對著八田美咲,語氣也多了一絲嘲諷似的起伏。

  「是來肅清你們的喲,美∼咲∼」

  那一聲「美∼咲∼」叫得千回百轉,即使他們兩人之前在班裡吵架時,柳泉已經聽過伏見用這種口吻叫過八田,也知道這種叫法不過是伏見打算挑釁和激怒八田的一種手段,仍然頓時感到一陣惡寒。

  八田還沒被點著,沒見過這麼險惡陣仗的沙耶妹子先驚異得睜大了眼睛,聲音都不穩了。

  「肅、肅清……這、這是為什麼……?」

  她慌亂的眼神在跟隨在宗像禮司身後的眾位青部部員身上掃了一個來回,當看到站在宗像禮司身側、幾乎被伏見的身影遮住半個身子的柳泉時,她的眼神陡然一亮,求助似的喊道:「信雅醬……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在雙方對峙的緊張情勢下驟然被敵方點了名,柳泉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還不明白嗎?」她有點訕訕地低聲提示沙耶妹子,「這就是部活啊。」

  沙耶妹子看起來簡直像一頭驚慌失措的小鹿一樣,雙眼大睜、表情緊張,眼眶裡甚至開始蓄積明亮的水光。

  「部、部活?!部活怎麼可能是……是……」

  她完全沒有get到柳泉幽了一默的笑點。柳泉不由得用手按了按眉心,感到一陣心累。

  「理由並不重要啊沙耶醬。重點在於打架……」她不得不說得更露骨一點,好提示可憐的沙耶妹子。「你不是經常會看到青赤兩部在校園的各處起衝突嗎?現在你只不過是躬逢其盛,又趕上了一次而已。」

  沙耶妹子似乎還沒有完全明白,宗像禮司卻已經發出一聲輕笑。

  「說得不對,柳泉君。」他義正詞嚴地說道,聲線清直。「我們是接到學生投訴說這裡過度吵鬧,大概有事情發生,才前來核查的。」

  柳泉還沒來得及翻個白眼,酒吧深處的一個黑暗角落裡已經傳來一聲低沉的哼笑。

  「哼。……我倒覺得你們的新部員說得沒有錯呢,宗像。」

  周防尊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手裡捏著的玻璃杯裡盛著深色的不明液體(?!);此刻他的視線投往宗像禮司這個方向,目光漠然地掠過宗像身旁的柳泉臉上。

  然後,他輕輕晃著那個杯子,說道:「別管閑事,宗像禮司。」

  被這樣明晃晃地挑釁了,宗像禮司居然還是一臉正氣凜然貌,公事公辦的態度更是端到了十足十。

  「請恕我不能從命。把你的杯子放到桌子上,周防尊。」

  周防尊臉上閃現了一絲危險的興味。他壓根不理會宗像禮司的通牒。

  「哼,我用不著聽你的命令。」他回答道。

  宗像禮司顯然也早就預期到了自己只能獲得這種回應,他的右手按到了腰間的刀柄上。

  「那麼我就做一件你應該也早就預料到的事情吧。」他的聲音裡居然隱約帶了一絲笑意,「全員,拔刀!」

  青部的部員們訓練有素,霎那間全部齊刷刷地抽出了各自腰間的佩劍,動作整齊劃一十分好看——只有站位最接近青部部長的、新入伙的打手柳泉一瞬間囧了。

  ……誠然好像每一個青部部員都配發了佩劍可是我還沒轉正啊我只是個臨時工!部長大人你還沒給我發標配道具呢我要腫麼辦?!從吧台上臨時找把餐刀高舉起來嗎?!

  當然她也知道在這種劍拔弩張(?)的時刻,身為青部一員,決不能給自己的部長拆台。走傻白甜的畫風、弱弱地舉起一只爪子呆萌地詢問「部長我還沒有佩劍腫麼辦」是職場大忌,絕對不能問出來降低領導好感度、滅了己方士氣!

  因此她也緩緩一笑,從兜裡摸出【真 蛇精病的笑容】拍在自己臉上,秉承著「裝備不夠、嘴炮來湊」的最高原則,用一種溫柔得簡直可怕(?)的語氣衝著沙耶妹子說道:「……別怕,沙耶醬。等一下打起來的話,你就躲到吧台後面去吧。」

  木野花沙耶簡直又是焦急又是擔憂,抖著嗓音回喊道:「那、那你怎麼辦?信雅?!」

  柳泉衝著她的方向遙遙地眨了眨眼,顯得很快活的樣子,莫名地透出某種病嬌(?)熟練工種的專業水准來。

  「我嗎?……我當然是要參與打架了。」


第78章

  ……真是說打就打。

  宗像禮司和周防尊捉對廝殺, 伏見猿比古和八田美咲捉對廝殺;其它沒有安定CP(大霧!)的閑雜部員則亂紛紛地混戰在一起。

  戰五渣十束多多良護著沙耶妹子, 果然如同柳泉一開始叮囑的那樣,退到看上去十分堅固的原木吧台後面暫避一時。

  那個八田的召喚獸、同樣是柳泉同班同學的胖胖的少年鐮本力夫,大吼一聲掀翻一個青部部員之後,舉起一張椅子就往那個人身後同樣穿著白色制服的人堆裡扔。

  鐮本的怪力可不是浪得虛名, 眼看著自己面前那兩三位青部同仁的可憐小身板, 柳泉默默地嘆了一口氣,及時出手用自己那個抽獎中的特殊技能,把那張椅子在半空中擋了下來。

  椅子先是在空中一滯,柳泉趁機怒喝了一聲「大家讓開!!」。

  青部的部員們當然也不傻,很多人也知道部長最近煞費苦心地想要吸納入部的這位新血是「權外者」, 天生自帶閃亮超能外掛;所以此刻一看大觸出手, 避免自己被砸得頭破血流,瞬間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分散避開。

  柳泉呼出一口氣, 猛地一撤手, 那張椅子咣當一聲沉重地落地。

  鐮本聽到這聲巨響, 一抬頭發現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的同班同學兼「十束哥的救命恩人」柳泉信雅, 居然還憨厚地衝著她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然後自動繞過她身旁去跟別人干架了。

  ……害得柳泉剛積攢的一點怒氣值又瞬間清空。

  她摸了摸鼻子, 聽見吧台後面傳出沙耶妹子的一聲驚叫,轉過頭去,剛巧看見也不知道是哪個赤部不長眼的家伙發出的火焰之力跑偏了, 正好嗖地一聲低空掠過吧台上方。

  柳泉試著提起自己的技能去擋了一下, 不過果真如她事先所料的那般, 火焰並不算是有形之物,所以她的技能直接無效化了。

  那團火焰唰地一聲撲到吧台後面的酒架上,瞬間就點著了原木制成的酒架。

  之前說話的那個關西腔俊秀青年在混亂中抬頭看到了這一幕,發出一聲慘叫。

  「啊就說讓你們出去再打了……!!真是沒辦法啊到底要打壞多少東西啊!?」

  柳泉四下一望,剛巧看見附近一張桌子上放著一只冷水壺,裡面泡著幾片檸檬的冰水還有至少三分之二滿——目測原本是替這些聚集在酒吧裡的未成年人准備的?!——她立刻一把抄起那只水壺,掀開蓋子,三步兩步衝到吧台旁邊,一揚手將一整壺的冰水都潑向酒架上還沒造成多大損傷的小火苗。

  火苗瞬間就被澆滅了。

  幾乎與此同時,吧台後面傳來十束多多良的聲音。

  「哎呀——!好危險。」

  先前那個「哎呀」是提高了聲音喊出來的,後面的「好危險」卻像是一種已經稍微放下了心的感嘆。

  柳泉踮著腳探頭往吧台裡面一看,卻看到十束的一只手擋在沙耶的頭上,恰好把柳泉剛剛潑水時一道潑出去的幾片浸透了水的檸檬切片替沙耶擋了下來。

  那幾片檸檬片都泡得軟了,濕嗒嗒地貼在十束白皙的手背上。

  不知為何,柳泉突然一陣忍俊不禁。

  「哈哈哈……抱歉抱歉。」她趴在吧台上,伸著頭望向躲在後面的十束和沙耶,順手把那只已經空了的冷水壺放在吧台上。「沒事吧,你們?」

  十束一抬頭,看見是柳泉,溫文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啊,是你啊。」他似乎很高興看到她似的,「放心吧,我們都沒事。」

  沙耶卻突然大驚失色,指著柳泉的身後大叫:「小心啊信雅——!!」

  柳泉頭也不回地及時舉起了右手、掌心朝向自己身後,心中默念「STOP」這一咒語(大霧!);數秒後,她又施施然撤回了右手,然後只聽見啪的一聲響,一個原本衝著她的後腦飛過來的玻璃杯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柳泉的這一套動作做得端的是行雲流水,居然顯出幾分瀟灑的神氣來。坐在地上的沙耶還驚魂未定,然而看到了這一幕之後,十束的臉上卻顯出一點感興趣的神采。他興致勃勃地一骨碌坐直了身子,居然跟柳泉攀談起來。

  「哇哦∼那就是你的能力?真是太炫啦。」他笑眯眯地稱贊道,一副自來熟的模樣——雖然在此之前他和柳泉只不過見過兩三面,其中第一面是那天深夜柳泉執行任務救他、第二面是過了幾天他養好傷之後特意找來二年B組的教室向她當面致謝、第三面是他們某次偶然在走廊上相遇所以寒暄了幾句;然而他現在卻表現得好像已經和柳泉認識了很多年一樣,活脫脫一副老友的語氣。

  柳泉也有點無奈。

  「謝謝——可是,十束前輩,假如我沒記錯的話,我們雙方社團可是還處在群毆狀態中啊?」她提醒笑得非常怡人的十束多多良,「逃命也好、對打也好,都是在群毆中正常的反應——可是現在跟敵方社團成員友善地閑聊是怎麼一回事?」

  十束微微一怔,馬上就又展開一個微笑。

  「啊啦,不要說得這麼一本正經嘛,柳泉君。」他笑嘻嘻地說道,「在我心目裡,柳泉君可不是『敵方社團成員』哦,而是『救過我的好朋友』呢。」

  ……柳泉被一秒瞬殺了。

  所、所以說這強大的一秒自來熟的親切體質,放在赤部這個著名的不良聚集的社團裡還真是……真是有點顯眼啊?!

  背後還在各種杯盤碗盞亂飛,柳泉卻一瞬間稍微有點分心了。

  像十束多多良這麼好的一個人,到底是誰,又為了什麼,想要他的命呢?!

  難道那天晚上他從那棟廢棄大樓的樓頂被爆炸造成的衝擊波推下樓,真的只是一件偶然發生的巧合嗎?!

  雖然一瞬間想了這麼多,不過柳泉當然沒有忘記現在她可還是在群毆……不,部活中。

  她再度利用自己的特殊技能替十束和沙耶擋開幾個飛過來的盤子,忍不住苦笑道:「我們的部長還在那邊和你們的部長互毆……我卻躲在這裡替你們擋槍,要是叫那個黑得出汁的『品行方正大明神』看到了,我一定會杯具的……」

  十束啊了一聲,目光瞬間轉為歉然,望著柳泉的臉,語氣十分真誠。

  「啊……說起來也是啊。不知不覺就依靠著柳泉的我們,還真是不夠可靠啊?」

  他溫和地笑著,語氣裡有一抹自責而體貼的成分。然而柳泉也沒有忽視他對自己的稱呼上的微妙改變——那個跟在自己姓氏之後的尊稱不見了。

  柳泉汗了一下,「不不不也沒有那麼誇張吧……說起來到底雙方有什麼深仇大恨要天天揍架呢……你們也是無辜的吧……」

  十束眼裡隱有笑意,「欸∼說起來也是呢。到底是為了什麼跟青部鬧到天天衝突的地步啊∼」他拖長尾音,似乎想了一想,然後很快又放棄了追根溯源,衝著柳泉一笑。

  「雖然想不出來原因,不過我也知道現在不能一直繼續讓柳泉困擾了呢。」他回頭向沙耶妹子說道,「木野花也想離開這裡吧?」

  沙耶妹子先是一愣、繼而大喜。「真、真的可以嗎……?!」

  十束好脾氣地微笑著,「當然。我們只要找最有能力的那個人替我們開道就行了。」

  柳泉腦袋裡嗡地一聲響。

  下一秒鐘十束就拖長了聲音,玩笑似的呼叫道:「KING∼我們想逃跑,求開道∼」

  周防尊未置可否,甚至沒有回過頭來看他們一眼;然而下一秒鐘他就一掌揮下,唰的一股強烈的火焰筆直襲向自己面前的宗像禮司,使得宗像不得不退後了幾步避開。

  周防尊哼笑了一聲,頭也不回地回答十束道:「那就趁現在!」

  宗像禮司的表情立即就冷了下來。

  「不行,在今天的投訴被妥善處置之前,這裡的赤部成員一個也不允許離開。」他語氣冷冽地命令道。

  可惜赤部好像沒有一個人打算聽從他。

  十束一手拖起沙耶妹子,就悶著頭徑直衝向周防尊以強大的火之力從人堆裡為他們開辟出的一條通道。與此同時,周防尊則不忘回了宗像禮司一記嘴炮。

  「那你今天可要失望了。」

  十束雖然身懷的特殊能力並不是太高,然而逃跑起來的時機、方向、速度等等技能卻是一等一的好。他拖著沙耶妹子在人堆裡三繞兩繞,已經安全地跑到了HOMRA的大門口,一秒鐘也沒有浪費,就砰地一聲用力拉開大門,像只兔子一樣地竄到街上,身影消失在自動反彈回來關上的大門之後。

  宗像禮司被周防尊拖住,無法親自進行追擊漏網之魚的行動,氣得臉色都微微變了一變。


第79章

  伏見猿比古也在不遠處跟八田美咲打得風生水起。眼看他們沿著牆壁連續砸了一整行桌椅, 先前那個心疼著自己的這間酒吧又要被砸爛一次的俊秀青年——根據柳泉被系統菌強行灌輸的那堆資料顯示, 他名叫草薙出雲,算是赤部在周防尊之下的第二號人物,身高188cm、4月10日生,原本和周防尊同齡, 然而並沒有像周防尊那樣連續留級兩年, 所以他現在是超葦中學園的畢業生,正就讀大學一年級,開設了這間HOMRA酒吧、並對其中的一切都愛惜到發指的地步——現在連唉聲嘆氣抱怨的力氣都消失了。

  宗像禮司一邊和周防尊纏鬥,一邊騰出有限的視線四下掃視,試圖立即找到一個合適的人選指派去追逃跑了的十束多多良和木野花沙耶。

  他眼角的余光, 很快落到了再一次利用自己的超能力替青部的同伴擋下飛過來的杯盤碗碟的柳泉信雅身上。

  「柳泉君!立刻去追十束多多良和木野花沙耶!追上他們, 把他們帶回這裡來接受處罰!」他略微提高了一點聲音喝道。

  柳泉的手一抖,險些又失去對自己抽獎中得的超能力的控制。

  就、就不能選擇更安定一點的部活內容嗎……?!

  周防尊哼笑, 「哼, 遲了。」

  宗像禮司表情異常嚴肅。「不, 我對柳泉君有信心。」

  周防尊似乎對宗像禮司這種毫不猶豫的回應感到有趣, 微微掀起一點眼皮, 掃了宗像禮司仍然一本正經的嚴肅臉一眼, 繼而又往柳泉臉上投去一瞥,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隨口叫道:「八田。」

  正跟伏見猿比古打得風生水起的八田美咲一聽到周防尊叫他的名字, 壓根不用對方再多吩咐他半個字, 立刻從原地彈起, 大聲應道:「是,尊哥!我知道了!去追十束哥是吧?!」

  周防尊哼了一聲。

  還沒等其他人有所反應,和八田先前打得很開心的伏見猿比古就從鼻子裡哼出更響的一聲。

  「哼,十束可是和木野花一起走的,你的恐女症痊愈了嗎,美∼咲∼?」

  八田的名字再度被伏見以一種抑揚頓挫的長音說出,語調裡充滿了惡意。

  八田一秒鐘就爆了種。

  「喂,猴子!別小瞧別人啊,可惡!!」

  ……心塞。

  ……能不能不要一天到晚經常秀你們之間的相愛相殺啊同學們。你們自己都內部解決了所以老娘才只能安定於當一只單身狗了啊知不知道。即使老娘是來拯救這個世界的少女,重點也不是【拯救世界】而是【少女】啊同學們!假如可以的話老娘也是有一顆純純少女心的當然也希望能有個安定的CP啊同學們!!

  自從進入這個世界以來,柳泉第N次森森地感到了世界(?)的惡意。

  眼看著八田一邊怒罵一邊衝向酒吧大門、一腳踢開大門跑了出去,伏見猿比古當然也習慣性地緊跟而上。然而這一次他對八田美咲的窮追不舍(好像哪裡不對?!)卻被他尊敬的室長喝止了。

  「伏見君,你留在這裡。讓柳泉君去追就可以了。」

  伏見一個急剎車,堪堪在大門前站定,回過頭來,一臉的不可思議。「……哈?!」

  他似乎對於這次不能繼續和八田美咲纏鬥而感到有些不滿,「室長,柳泉還不是青部的正式成員……」

  柳泉在一旁暗搓搓地替伏見加油。

  是的是的伏見君你說得一點都沒錯!所以這種招人恨的追殺工作千萬不要派我去!我可是正派好青年!惡役擔當什麼的你不覺得伏見君那副死人臉更適合這個角色一百倍嗎?!要知人善任啊英明的部長大人!!

  很明顯宗像禮司完全沒有聽到柳泉和伏見的心聲——或者說,他即使預料到了這兩個人的心聲,也完全不打算滿足他們的心願。

  「不,正因為這樣我才要讓柳泉君去。這也算是一項入部前的考驗吧。」他一臉正直(?)地回答道。

  伏見很不滿。

  柳泉也很不滿。

  然並卵,他們兩個人誰也不敢對此吱個半聲。

  柳泉下意識瞥了一眼伏見,心想偉大的室長這一次替她可拉了不少本部某同伴的仇恨值啊……然後就看到伏見似乎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冷冷地回過來一眼,目光毫無溫度。

  柳泉打了一個激靈,決定還是不在這裡礙著伏見的眼、繼續惹他心煩了吧——於是扭頭就衝著HOMRA酒吧的大門跑去。

  她從光線陰暗的酒吧室內悶著頭一下衝到大街上,夕陽刺眼的光線從西邊的天空投過來,竟然照得她一時間有點睜不開眼。

  柳泉眨了眨眼,停了一下好辨認方位,然後遠遠地看見八田那矯捷的背影——好在他衝出來的時候沒有帶滑板,否則現在她真是拍馬也趕不上了,更不要說只憑兩條腿——已經快要跑到了這條商店街的盡頭,於是趕忙邁開腳步,拼盡全力地往那個方向也衝了過去。

  不過八田既然是被伏見嘲笑過「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那麼他的體育神經就真的有一點可觀。眼看著自己盡了全力衝刺也無法縮短與八田之間的距離,柳泉的心塞程度簡直再度突破了原有的上限。

  而且跑了辣麼遠還沒被體育能力爆棚的八田少年甩掉,該說她真的應該感謝在上個世界裡從手塚國光那裡領到的日常任務【繞著操場/社區/校園跑十圈】替自己提升的體能值和長跑技能嗎?

  就這麼和八田一前一後地跑著,柳泉忽然發覺自己幾乎已經要從學園島這一側的商店街跑到學生宿舍的附近了。

  啊,對了。沙耶妹子同樣是住宿舍的,而十束是個那麼溫柔體貼的人,從HOMRA跑出來之後一定會選擇先送沙耶妹子回宿舍的——反正今天的赤部也不可能再繼續搞什麼部活了,因為部活的內容都已經變成傳統的【和青部對毆】這種事了不是嗎?!

  ……唉,這種解謎番要是再玩下去的話她的隱藏推理和腦補技能就快要滿點了啊。下個世界她是不是就可以試著申請去修復一個神探夏洛克的同人故事了呢。

  然而她和嘴炮技能天生完爆自己的人應該是犯衝的吧。還是祈禱未來不要碰上這種世界的好。

  一邊跑著,一邊在心裡想著這些念頭、以分散自己對「特麼今天一定是跑的姿勢不夠瀟灑竟然才跑了這麼一會兒就岔氣了」這件事的怨念和和岔氣這件事使自己的身體上感到的痛楚(?),柳泉遠遠地跟著八田的腳步跑近了學生宿舍樓。

  突然,久未露面的系統菌毫無預兆地像個浮球一般啵地跳上水面。

  【下面發布本世界第三個任務——十束多多良支線任務之二:拯救十束多多良。請玩家在一小時內,拯救劇情人物む十束多多良め的生命。】

  柳泉驚得腳步一滯,一個急剎車就停在原地!

  她、她聽到了什麼——?!

  系統菌你還能更敷衍一點嗎?!你醒醒啊玩家的第二個任務還沒有完成呢!而且這次的任務內容和第一個任務重復了啊!!誠然你只是改動了任務計數的那個數目字,以使這個數目和真實情況一致,然而你這不合規矩啊哪裡有反復出現的雷同劇情任務啊?!這又不是每天要刷的、無足輕重的日常簽到任務!!這是人命關天的事哎!!!

  當然這一通咆哮系統菌是不會回應的。它又沉默了。而且秉承自己一貫以來的尿性,一個字都沒有提示玩家,該去哪裡尋找任務對像十束多多良。

  ……難道十束已經把沙耶妹子送回了宿舍,兩人其實已經分別了,所以現在系統菌要選在這個時刻發布任務?因為假如十束有危險的話,沙耶妹子難道不會幫忙或者逃出來求救嗎?再說八田跑得也不慢,目測會很快追上先行離開的十束和沙耶——也就是說,中間只差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事情就能變得這麼糟了?!十束君你頭頂的死亡FLAG到底是豎立得有多堅/挺啊啊啊啊?!

  心裡瘋狂地想著這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事情,然而已經久經戰陣的正選玩家柳泉當然不會因為思考而停下自己進擊的腳步(什麼鬼!)。

  根據上一次系統菌發布十束多多良支線任務時的時機和地點來判斷,自己這一次聽到系統公告的時候,應該距離十束的位置也不會太遠。然而她完全不知道應該去哪裡尋找十束,也不知道以自己自帶定身術的那個單一技能,如何再次在危急關頭救下十束。

  「老娘下次一定要好好查問一下那個家伙到底都惹著了誰!!」她發出惱怒的詛咒聲,站在校園小徑的正中,向四周張望。

  足足看了好幾分鐘,也沒發現哪裡不對。

  這條小徑是從通往學生宿舍樓的大路上半途延伸出來的一條支路,平時沒什麼車流通過,行人也極少。也許是八田為了盡早追上十束和沙耶,選擇了從這裡抄近道,於是緊追著他身後的柳泉也被他帶上了這條歧路……啊不,捷徑。

  現在她這麼一停頓,八田早就像是兔子一樣地跑遠了。何況即使他知道她跟在後面,也不可能停下來等她——剛才在HOMRA裡宗像禮司下命令的時候,八田也在場,當然知道柳泉是遵循著宗像禮司的指令來追回十束和沙耶去受處罰的;那個單細胞的少年沒來主動解決她這個大/麻煩就已經是看在她當初「救過十束哥」的情分上了,不能再期待其它。

  然而柳泉之前並沒走過這條支路,不知道接下來還要怎麼左拐右拐才能到達學生宿舍啊。

  八田醬,求你回頭指個路先。迷失在校園裡這種事情也太扯了……不符合姐姐我英明神武女中豪傑的人設啊。


第80章

  柳泉心音吐槽了一句, 決定自己還是往前走吧。

  畢竟老是停留在這裡也不可能指望十束多多良自動從天上掉下來砸在自己頭上, 就像上一次任務一樣——

  等、等等——!!對面走過來的那個穿著筆挺的黑色制服——黑色制服是赤部成員的指定色,就像成為青部成員就必須穿白色制服一樣——一頭柔軟的金發、腳步輕快的少年,難、難道不就是她現在的任務目標人物,十束多多良嗎?!

  柳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愣在原地, 呆呆地注視著對面向她這邊走過來的金發少年。

  十束多多良看上去完好無損,一如往常。他輕輕哼著歌,走在這條沒什麼行人的小路正中,愈走愈近。

  在他距離柳泉還有大約十來步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對面站著的女生。當然因為柳泉還沒有正式加入青部, 所以穿著的還是普通學生的天藍色制服。他似乎起初沒有多想, 把她當作一個普通路人那般,哼著歌好像打算直接從她身旁走過去。

  不過當他又往前走了兩三步之後, 他看清了柳泉的臉, 然後立即在自己臉上揚起一個大大的、驚喜的笑容。

  「誒∼是柳泉嗎?!真驚喜啊, 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的嗓音微微揚起, 帶著一絲屬於少年的溫潤柔和, 含著笑意。

  「難道是……HOMRA那邊已經打完了?!那麼今天結束得還真早呢……」他帶笑地半真半假似的感嘆道,

  柳泉無語了。

  喂現在不是感動的時候吧騷年!雖然你自己不知道然而你的生命正在受到威脅!能不能不要這麼快活地站在街上閑聊啊果然她還是應該上去扯住他然後把他拉回HOMRA交給他那看似無所不能的老大周防尊看管更安全一點吧……

  她心裡的吐槽來回刷了個屏,她臉上的表情卻仍然繃著。未完成的任務——乃至未曾發現的生命威脅來源,都仍然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咦?)一般高懸在她頭頂, 讓她坐立不安。

  「是啊是啊所以十束前輩為什麼不回去看看周防前輩他們那邊的事怎麼樣了呢……」柳泉隨口敷衍著這個品行優良好學長, 想在短時間內把他忽悠回HOMRA去——至少呆在那裡的話, 除了青部有可能不知何時突然以某個很扯的理由破門而入開始打架之外,不會有其它的性命之憂啊……

  十束有點驚訝,微微睜大了眼睛,瞬即又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

  「不必了。KING那裡有草薙幫忙,什麼事情都會料理好的。」

  柳泉沒想到他竟然對自己無比崇敬、甚至不惜一口一個「KING」來稱呼的老大如此放得開手,簡直傷腦筋到了極點。

  她又不能說十束前輩你還是回去找你老大來暫時防個身吧你呆在這裡的話道路兩旁聳立著的都不是行道樹而是你的死亡FLAG這裡太危險了啊!

  「我說……你倒是對周防前輩和、呃……草薙先生很放心啊?」柳泉忍不住小小地刺了十束一下。

  提到了周防尊和草薙出雲這兩個他深深信任並在情感上牽掛和仰賴著的好友,十束多多良臉上瞬間浮現出一種比他平時流露出的更為溫暖美好的笑意。

  那是近似於想到「家人」這個字眼的時候,才會不自覺地流露出的情感吧?

  柳泉的思緒突兀地在半途中斷了。

  因為她忽然看到,在十束多多良的身後,一輛不知何時突然出現的白色汽車,好像已經失控了似的,橫衝直撞地徑直衝著十束的身軀撞了過來!

  該死啊她就知道——!!

  柳泉疾撲上去,一下把還渾然未覺自己身後險情的十束多多良猛然推到一旁;然後立刻豎起雙手、掌心朝外,心裡瘋狂地默念著む這輛白色汽車快停下快停下馬上就停下!!!め。

  她的心念一動,對面的那輛白色汽車的輪胎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吱吱聲,像是被某種外力作用而緊急剎車、卻因為慣性而一時停不下來似的,車輪向一旁偏去,在路面上留下兩道長長的黑色輪胎印。

  那種尖厲的剎車聲簡直能夠刺破耳膜,輪胎顫抖著和路面急速摩擦,車輪偏向一旁導致車子的方向也發生了偏轉。雖然柳泉感覺這一幕漫長得像是永遠都看不到盡頭、下一秒鐘也許這輛失控的汽車就要迎頭狠狠撞上自己;但是下一刻那種杯具的命運並沒有真的降臨,只聽見砰的一聲巨響,那輛車的車頭狠狠撞上了一株路旁的行道樹,終於停了下來。

  柳泉在撤去自己的技能之前,沒有忘記走到十束身前,然後側身用自己的肩膀頂了頂十束,把他頂到了自己身體的側後方一個她料定絕對不會被撞到的位置。

  接下來她飛快地拉著十束跑向那輛汽車——這種總是豎立在十束頭頂的死亡FLAG,出現了一次就已經足夠可疑,畢竟第一次執行任務時的那種詭異環境和氛圍就不正常;而現在竟然出現了第二次就更不正常了!必須慎重地加以調查!!

  可是她也不敢把十束一個人放在旁邊——萬一事情沒完,又從哪裡掉下個凶手或者凶器來把他暗算了,可腫麼辦!?任務完不成是一回事,讓她眼睜睜看著良善溫柔的好學長就這麼領了盒飯的話,良心會持續受到嚴重譴責的!

  所以她只好把十束帶在身邊(?),謹慎地將他置於自己的保護圈之內,小心翼翼地接近那輛已經撞到路旁一棵大樹上、車頭的引擎蓋之下冒出一陣黑煙的汽車。

  走得離那輛車愈近,她就愈能看清楚車裡的情況——只有司機座上有人,而此刻那個開車的人因為撞上大樹的強烈衝擊力而往前傾倒在方向盤上,好像整個人已經昏過去了似的,臉朝下倒在那裡,完全看不到長相。

  十束在她身後微微倒吸了一口氣。

  「真可憐啊,那個人……」他小聲說道,拿出口袋裡的終端,打算打電話叫救護車。

  「十束前輩最好還是不要多管閑事呢。假如不想報警的話,就打電話叫周防前輩過來這裡,越快越好。」柳泉突然頭也不回地甩出這麼兩句話。

  十束愣了一下。「……誒?!」

  此時他們已經很接近那輛出事的汽車了。十束能夠感受到柳泉幾乎像是一只渾身的毛都炸起來的、時刻准備戰鬥的警惕的貓一樣。

  不過他覺得自己只不過是險些被意外出車禍的車子牽連進去,充其量只是運氣不夠好而已,而且這個時代每天街頭出意外的汽車不知凡幾,能碰上一起車禍的幾率也很高,她實在不用這樣如臨大敵一般吧?

  而且還要立刻把KING叫過來……啊,說到這個,不知道HOMRA那邊的情形怎麼樣了啊?

  雖然他先前回答柳泉信雅的時候顯得信心滿滿,但實際上他只是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能力值太低,即使回去了大概也只能害得KING和草薙還要分心照顧他……不如就呆在這裡,等待事態平息之後再說。

  不過……被她這麼一說,他還真有點開始擔心了。

  不知道KING有沒有處理好那邊的事?什麼事情一旦和青部有關就顯得格外棘手呢……KING又是個不擅長處理各種微妙事件的人,即使有草薙在現場幫忙也很難馬上解決吧?要勉強KING現在就丟下那邊的事、為了自己跑到這裡來也太……再說青部的那個宗像禮司也不可能坐視KING就這麼大模大樣地離開而絲毫不加以阻止吧……?!

  各種各樣的思緒都在十束多多良的腦海裡來回交錯著浮現,然而他沒能繼續想下去。

  因為下一秒鐘,他突然聽到身前有意無意地總是擋著自己的那個少女發出一聲尖厲的叫喊。

  「……危險!!」

  隨即他就被人重重撲倒在地。

  他猝不及防,往後踉蹌,仰面朝天地倒下去,後腦勺咚地一聲撞到了地面,疼得他一陣眩暈。

  然而即使在這種時刻,他也能感覺得到有人撲在自己身上,好像拼命要把他遮擋住一樣;幾乎與此同時,他聽見驚天動地的一聲炸響。

  「轟!!」

  他的耳朵被這聲爆炸帶來的巨響震得一陣嗡鳴,片刻間幾乎暫時失聰。

  他現在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上,身上還壓了一個人的重量而完全動彈不得。他只能被動地等待著被爆炸的衝擊波炸飛的什麼雜物落到自己身上來,而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默默祈禱自己和那個名叫柳泉信雅的低年級學妹不要被爆炸傷到、也不要被炸飛的雜物砸得頭破血流。

  然而靜靜等了一會兒,直到他從撞擊的暈眩和爆炸造成的耳鳴失聰當中慢慢恢復過來,他才意識到——

  哪怕是一丁點方才的爆炸所制造的碎片和雜物,都沒有落到自己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11月25日:

  再來是為了報答昨天小天使雲千寒的長評,所以特別放送的三千字無責任撒糖【POT番外 月亮梗之 白石的場合】,請大家欣賞~~

  照例要提前預警一下:

  *人物崩壞可能*

  *本番外僅供娛樂*

  =======================================

  *【月亮梗】*

  【白石的場合】

  某個夏季的夜晚,柳泉和白石組隊參加一盤定勝負的雙打練習賽,獲勝歸來。

  於是這個故事到此結束【當然不

  於是跟一起打比賽的小伙伴們再一起吃過晚飯之後,發現兩個人回家的方向剛巧一致所以就結伴而行。

  於是穿過一座街心小公園【等等為什麼又是街心小公園?!

  因為月色很美,所以柳泉在草坪上不由得停了下來,仰望星空【不

  再度復出是一種冒險的嘗試,被白石邀請一起打雙打也很意外,當然在身體條件允許的情形下贏得了勝利就更加開心了,所以今晚兩個人都很高興。

  柳泉玩心大起,看到草坪一角有一架秋千,於是跑過去坐在上面,有一搭沒一搭地蕩來蕩去。

  白石也跟著站在秋千架旁,半倚著鐵架姿態閑適;兩個人都覺得既然這麼高興的話那麼稍微聊一聊天也是可以接受的吧……?

  隨著聊天的時間不斷延長,話題也從網球漸漸地延伸出去、變成了其它事情。

  柳泉吐槽了四天寶寺那個進校門必先搞笑的糟糕校規,白石也稍微吐槽了一下冰帝那種金閃閃的囂張氛圍;柳泉回憶了一下自己小學時代踩死同班的調皮男生養了好一陣子、打算拿來嚇唬女生的巨大不知名蟲子的光輝事跡,白石也同樣興高采烈地談起了他熱愛的獨角仙加百列——

  總之,兩個人的話題聽上去完全南轅北轍,甚至很多時候都是衝突的。然而聊天的氛圍卻自始至終都很開心,完全沒有誰覺得因為和對方意見相左就受到了冒犯。

  大概是因為從相識開始就不是沿著一條正常(?)的路線發展友誼的,所以現在的相處模式微妙地扭曲成了這種樣子也沒什麼要緊……?

  於是這段愉快的對話最後逐漸發展到了一條詭異(?)的線路上去。

  柳泉仰望星空,感嘆道:「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白石先是一愣,繼而像是中了石化術一般呆滯了。他在原地僵了幾秒鐘,忽然單手一撐秋千架站直了身軀,睜大了雙眼提高聲音大叫起來:「誒……誒??!!」

  這種反應有點超出正常值範圍,柳泉奇怪地轉過頭來看著他。

  「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這麼說有什麼問題嗎?」她虛心地求教道。

  白石好像額頭上冒汗了,「啊不不……沒、沒什麼問題……」

  他好像停下來自己冷靜了一下,然後又覺得自己似乎有義務回應之前柳泉的那句話,結結巴巴地開口道:「不、不如說是很吃驚吧……那、那個……其實,我……呃、真沒想到……」

  柳泉奇怪地望著他。

  ……腫麼結巴得愈來愈厲害了呢?

  白石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內心OS。他低著頭,腳尖踢著秋千架下的草坪上的泥土和小石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柳泉更加費解了。

  ……只是談個天氣和夜景而已有必要那麼緊張嘛?

  白石沉默了幾分鐘,突然低聲笑了起來,搔搔頭發,抬起頭來、又把視線有點不自然似的轉開了一點,望著遠處的樹叢。

  「……那個,其實……我、我……那個,也喜歡——」

  柳泉腦袋頂上真的要浮現一個大問號了。

  「喜歡什麼啊?」她略略側過頭,關心地望著白石的臉,「……你看上去不怎麼好啊白石君?你怎麼冒汗了呢天氣真的這麼熱嗎?」

  不說還好,一說之下白石好像顯得更加不自然了。

  「那個……呃……不是天氣的關系……其、其實我是想說,我、我也喜歡……」

  柳泉越來越迷惑了。

  「你也喜歡今晚的月亮嗎?」

  可是喜歡月亮是什麼大逆不道的事嗎?怎麼會表現得這麼恥於直言呢?

  為了緩解白石那種莫名出現的緊張感(?),柳泉微笑,刻意地就這個關於月亮的話題隨意延伸了一下,以避開那種突然出現的隱隱尷尬氣氛。

  「我覺得好像很少有機會看到距離地球這麼近、顯得這麼大的月亮呢——上面的環形山好像都能看清楚啊!」

  白石突然默了。

  不知為何,雖然在昏暗的夜色之下,柳泉還是覺得他的額角仿佛冒出了三根黑線和一滴冷汗似的。

  「啊、啊哈哈哈……原、原來你說的……是、是這個啊……」他用那只綁著繃帶的左手不自然地搔著自己頭頂的頭發,右手插進褲袋裡,POSE看似十分瀟灑,然而柳泉卻總覺得那種肢體語言只表現出一種意思——這麼做的話,自己看起來就一定很瀟灑很自然很不在意了吧……?!

  ……然而他是為什麼要表現得瀟灑自然渾不在意呢?

  柳泉的眉心不知不覺地微微皺了起來,覺得自己苦手的解謎番在無意之中突然再度上線,真讓人措手不及啊——

  而且目測這一次關於謎題【白石君緊張尷尬的原因到底為何】的解答,好像完全無處下手啊……

  柳泉覺得自己既然陷入了一團迷霧的話那麼還是坦率地先問一問當事人吧。

  「白石君?」她關心地看著白石,目光十分誠懇。

  「是我哪裡說錯了嗎?」她猜測地問道,「……我不應該說今晚的月色很美嗎?」

  白石似乎一驚,立即跳了起來連連擺手。

  「不不不不……」他為難似的又搔了搔自己頭頂亂翹的白栗色短發,一臉「啊啊這種事情不能更糟心了啊」的表情;最後頂著一副馬上渾身就要冒煙了的神態,大義凜然(?)地說道:「不……那個,我、我也覺得今晚的月色很美,所、所以你一點都沒有說錯……!!」

  雖然說著贊同她的話,可是他看上去怎麼變成了一個快要被點著的炮仗一樣,頭頂哧哧地冒著煙,仿佛再等片刻就要自己躥上天了呢……?!

  這種莫名其妙產生的聯想一瞬間閃過柳泉腦海。她不由得抿起嘴唇,輕輕笑了起來。

  ……真有趣啊,白石君。

  意外地……在他身上完美地綜合了兩種截然不同的特質,會讓人覺得可靠的同時,也會產生一絲……想要稍微逗著他玩的惡趣味哦?

  「啊∼對了,」她用右手的食指點著自己的下頜,一臉好奇而感到有趣的興味,盯著白石半轉過去、視線固定到遠處一片樹叢上的臉。

  「白石君剛剛說——你也喜歡……什麼呢?」

  她含笑的聲音在夜色裡顯得格外清朗,卻瞬間好像在白石的頭頂施放了一顆大炸彈一樣。轟的一聲,白石被炸成了渣渣。

  「那那那……這這這……」他結巴得簡直連正常的句子都說不完整了。

  看到傳說中的「完美先生」結巴成這個樣子,柳泉不知道為何,感覺心底有一種如同溫暖的潮水一般的笑意,浪潮一般溫柔地卷擁了上來,將自己整個人包圍在其中。

  「怎麼成了這樣了呢?」她嘆息了一聲,關心似的望著白石在月光下顯得線條深刻的側臉,「莫非……白石君和東京犯衝嗎?就好像我和大阪犯衝一樣?」

  白石愣了一下,似乎因為這句話而想起了他們達成了和解(?)的那次見面。他以綁著繃帶的左手抓了抓頭發,干笑了兩聲。

  「啊哈哈哈……其實應該不是這樣的吧……犯衝什麼的,哪裡會有這種獵奇的說法啊……」他自言自語似的嘟囔著,然後突然眼睛一亮,就好像終於想到了什麼最棒的答案一樣,猛地轉過臉來。

  「那個……啊哈哈哈……其實我剛才是想說,我也喜歡……那個,加百列!」

  柳泉一時間覺得有點驚奇。但是仔細再想一想,又似乎覺得自己毫不驚奇。

  「加百列嗎……」她沉吟地說著,又念了一遍這個熟悉的名字,唇角露出一絲稍微帶著點促狹的笑意。

  「真好呢。能被白石君這樣溫柔地關心著,它一定會茁壯成長的。」

  似乎震懾於她的用詞和形容,白石嗆了一下。

  「什、什麼啊……」他低聲嘟噥了一句,又恢復了正常。

  「是、是啊。」似乎是因為想起了他最愛的獨角仙,白石英俊的眉眼在月光下變得柔和了許多。

  「我、我會永遠記住我們邂逅的那一天的……!那,大概就是所謂的命運注定吧……?」

  柳泉驚訝地望著他。片刻之後,她也放緩了神情,微微笑了。

  「是這樣嗎?」她笑著微微偏過頭,笑容裡有一絲狡黠的成分,一閃而過。

  「那麼,以後也要好好地相處啊。」

  白石愣了一下,然後像是想明白了什麼一樣,用力地點了點頭。

  「嗯,一定會的。」他這麼回答,「會一直在一起的哦。我這麼的期待著。」

  【THE END】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81章

  除了乍然向後栽倒而撞痛的後腦和後背, 以及擦破了一點皮的肩膀和手肘, 他完全處於平安無事、完好無損的狀態。

  他昏頭漲腦地慢吞吞從地上坐起來,才發覺不知何時那個先前把他及時撲倒在地、再度救了他一命的青部學妹已經站起身來,正在轉著腳腕、揉著手肘和肋部等等明顯是剛才摔倒時撞痛了的地方,臉上露出一陣齜牙咧嘴的疼痛表情。

  十束多多良直到這個時候才注意到, 那些爆炸擊飛的各種碎片和雜物, 都亂糟糟地落在地上,中間形成一個直徑兩米左右的圓形,圓形之內卻一丁點爆炸的碎片都沒有——而他們兩人現在正是處在這個圓形的「平安生存區域」之內。

  十束的頭腦其實運轉得很快,他馬上就想到了剛剛在HOMRA裡已經見識過的、身為「權外者」的柳泉信雅所具備的特殊能力——

  當時,在她身後的混戰之中, 不知道是誰扔出了一個玻璃杯, 徑直衝著她的後腦飛了過來。在木野花沙耶出聲示警之後,柳泉信雅只是豎起右手、掌心朝後, 微微閉眼似是在心中默念了一些什麼, 他就看到那個玻璃杯突然中斷了飛行的軌跡、赫然被定在半空中停住了!

  然後, 當柳泉信雅再度撤手之後, 那個玻璃杯重新受到地球重力的作用, 徑直下落, 砰地一聲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那就是她的能力嗎?能夠以心念瞬間定住那些物品?

  那麼他們剛剛在爆炸之中幸免於難,也是因為她以自己的能力擋住了所有被衝擊波炸飛向他們這邊的碎片和雜物?!

  不知為何,十束多多良突然想起了他稍早前和周防尊的一段對話。

  【KING, 剛剛下雨了, 難道……你還是跑到樓頂天台上去睡午覺了嗎?但是你看起來一點都沒有淋濕呢……難道說, 你用了自己的能力?!這、這太危險了……不是說最近能力稍微有些暴走的傾向,所以最好還是不要隨便動用嗎……】

  む哼,基本上沒有使用呢。め

  【……誒?!可是KING你在樓頂天台上呆了至少一節課的時間啊……】

  む……是那個救過你的人。め

  【誒?!KING是說……和小八田同班的那位柳泉信雅君?!】

  む……嗯。め

  【她、她也在天台上?這種時刻……不是翹課嗎。她看起來可是個優等生呢……不過,是她替KING你遮雨的嗎……到底是使用了什麼方法呢,難道是——那天救我的時候動用的超能力?!】

  む沒錯。……也就是因為這個,那個宗像才無論如何也想讓她加入青部吧。め

  平時總是慵懶沉默、抑制著體內不安定的巨大能力的KING,一次說出了不常見的、過長的語句。

  【那個……假如KING覺得讓她加入赤部比較好的話,我也可以……】

  む不用了。め

  KING一口回絕了他的提議。

  嘛……讓人覺得有點遺憾呢?

  雖然KING說出的過長語句中,存在有兩位相關人物——柳泉信雅和宗像禮司,然而青部部長宗像禮司,一向都是KING的宿敵,兩人不知道交過手多少次,甚至在這種衝突之中蘊生了一種類似英雄惺惺相惜的情感,是相互對立又相互牽絆的存在。

  但是那位新來的轉學生、天生的「權外者」,救過他一命的柳泉信雅,對於KING來說,其重要性當然不能與「一生的宿敵」宗像禮司相提並論;然而她卻與宗像禮司出現在了同一句話裡,被KING這樣的提起……

  ……是因為她救過自己,所以在KING的心目中也就屬於稍微應當被關注一下的人物了嗎。

  十束多多良想起柳泉信雅那種神奇的、然而在KING操縱的火焰面前全然無用的特殊能力。

  十束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然而他思考的中心——此刻正站在他身旁的柳泉信雅,則拿出了一等一的行動力。

  她徑直向著十束下命令道:「你的終端,拿來給我!」

  十束還沉溺在自己的思緒當中,潛意識裡也認為柳泉信雅一連救了自己兩次——不,三次(今天應該算是兩次了吧?避免被車撞是一回、避免被車子爆炸的衝擊波所波及又是另一回)——所以她應當十分值得信任;於是他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乖乖地拿出了口袋裡居然沒甩出去或者摔壞的終端,交給柳泉。

  柳泉也毫不客氣地在通訊錄裡直接找出了標著「KING」這個名稱的號碼,很快撥通了電話。

  出乎意料地,電話鈴響了短短兩三聲之後就被接起。看起來在那個永遠冷漠慵懶、怕麻煩而和所有人幾乎都保持了一定距離感的周防尊心目中,十束多多良還真是十分重要的人啊?!

  「……喂。」那個柳泉現在已經不會認錯的低沉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周防前輩,我是柳泉。」柳泉語調急迫、一口氣地說道,「十束前輩在接近學生宿舍樓附近的一條小路上遭遇了意外,他現在沒有事,但是請你馬上過來!」

  電話那端一絲猶豫都沒有,立即被掛斷。周防尊甚至連一個字都沒有說,但是柳泉就是奇異地覺得他會立刻飛快地趕來這裡的。

  她把終端遞還給十束,拍了拍手,還是像一只探測危險的天線全開、十分警惕地炸著毛的貓似的,有意無意地把十束擋在自己身後,甚至連那輛已經撞上路旁的行道樹而爆炸、車內的司機生死不明的白色汽車都沒有再上去察看。

  十束被她這麼謹慎地擋在身後,屢次想要探頭望一望那輛倒霉的汽車裡是否還有生還者、附近還有沒有受害者需要救助的嘗試都一一失敗了。最後他只能用手扶著自己的前額,低頭輕聲笑了出來。

  「……喂,那個司機,有可能會有生命危險哦?」他站在柳泉身後,伸出一根食指,暗搓搓地戳了柳泉的後背幾下,小心翼翼似的提醒她道。

  「我一次只能救一個人。」她語氣硬梆梆地答道,完全一副「這事沒得商量」的強硬感。

  十束多多良低下頭,笑著嘆了一口氣。

  「嘛……至少讓我給校醫打個電話吧?」他讓步了。

  說起來建在學園島上的這座超葦中學園,規模龐大,幾乎占據了大半個學園島;島上當然也有設立警察局和醫院,然而這些機構現在似乎都遠水解不了近渴。

  在超葦中學園裡,維持日常秩序的與其說是警察局,不如說是勢力龐大的青部——確切地說,是主要由青部負責運行的風紀委員會和生徒會室。他們和警方合作,前者維護學生方面的日常風紀秩序,後者派出幾位警察入駐學園、維護校園治安。

  而且在今天的事情發生之前,整個超葦中學園都是那種治安極其良好的地方,不要說是爆炸案以及可能的命案這種重大案件了,就連小偷小摸、入室盜竊都很少發生。

  不過,上次十束多多良在爆炸中受到波及,還可以勉強說是意外;但是今天發生的一切都驚悚得有點可疑。

  交通肇事並不是罕見的事情,然而肇事之後緊跟著汽車爆炸,當事人還是系統菌不得不二次發布相同任務、命令柳泉出手拯救的十束多多良,這件事看上去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然而柳泉現在也不能直說自己的疑慮,只是歪了歪嘴唇,說了一句有點賭氣似的話。

  「……那還不如直接打電話給宗像前輩,反正學校裡出了這麼大的事,青部勢必也要介入調查的……」

  十束微微一愣,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笑了。

  「啊啦,柳泉果然還是很有身為青部部員的自覺的呢。」他的語氣裡居然帶著一絲遺憾的成分,「我現在開始覺得KING就這麼放任讓你加入青部,太遺憾了呢。」

  柳泉一愣,轉過頭來盯著十束。

  十束多多良臉上露出無辜又純良的微笑。

  ……這個人,果然有點天然黑的潛質吧?

  柳泉忍不住在內心吐了個槽,板著臉又轉回頭,繼續戒備地環視四周,包括那輛爆炸過後的汽車。

  其實雖然剛才那陣爆炸驚天動地,然而單看現在的汽車殘骸(?)的話,還真是有點神奇之感,因為那陣爆炸似乎並沒有把汽車的車身以及車裡唯一的那位司機炸得七零八落、粉身碎骨。

  當然現在前引擎蓋部分是看上去最糟糕的地方,引擎蓋完全掀起了、被巨大的爆炸衝擊力扭曲成折過很多次的皺巴巴紙張一樣的外形;其下的包括發動機在內的一切機器都一團焦黑,車子兩側的後視鏡也飛了出去,玻璃全部破碎,一部分玻璃碴灑了滿地、另一部分則是穿過了窗框被噴到了車子內部,鋪滿了車座。

  伏倒在方向盤上的那個身影現在更加一動不動了。


第82章

  仔細看一看, 那個人似乎是個清瘦的年輕男人, 因為趴伏在方向盤上的姿態,反而凸顯出他的一段肩胛骨部位的瘦削線條;他穿著一件現在已經髒得看不出原本顏色的連帽衛衣,帽子也戴在頭上,然而卷翹的劉海和略長的發尾還是從帽子的邊緣鑽了出來——雖然發梢上也同樣沾滿了碎屑和塵污, 然而還能勉強分辨得出來他原始的發色是金色。

  柳泉感到有點驚訝。

  「那個人……到底是不是學校裡的學生?只看這種打扮的話似乎有點奇怪啊……」她喃喃自語道。

  現在仍然是部活時間, 學生們絕大多數還在參加社團活動。即使是歸宅部,現在應該做的事情也是回家,而不是開著一輛車在校園裡偏僻的小路上橫衝直撞——何況,他到底有沒有到法定開車年齡啊?!而且更不要說他穿著的是便服!

  十束被她擋在身後,而他們兩個人相去不遠的身高差無疑給十束越過柳泉肩頭張望現場的嘗試增添了難度。聽到柳泉的這句話, 他沉默了一下, 突然問道:「那個人……他死了嗎?」

  柳泉默了片刻,很誠實地回答道:「……不知道。」

  她當然對那個開車的年輕男人持有懷疑和戒心, 然而當然也對他懷有某種近似於憐憫的不忍。無論如何, 看到一個人在自己面前失去生命, 都是一種令人難以忍受的體驗。然而現在系統菌還沒有冒出來宣布第三個任務完成, 所以她還不能掉以輕心。

  幸好周防尊來得很快——宗像禮司也是一樣。

  柳泉最後還是決定用自己的終端給宗像禮司打電話, 報告這裡發生的事情。反正最後青部也是要到這裡來處理這種糟糕事件的, 她知情不報也好、或者只把赤部的老大叫過來保護他手下的部員也好,都不是什麼作為青部一員應該有的舉動。她當然沒忘記自己第二個任務【加入青部】也並沒有完成,要是在這個時候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被宣判出局的話, 那也太……太讓人不甘心了。

  「宗像前輩, 在接近學生宿舍樓附近的一條小路上發生了交通肇事事件, 一輛汽車失控撞上了路旁的大樹並爆炸了,請盡快到這裡來。」電話接通後,她盡量言辭簡潔地把將要面臨的狀況向宗像禮司彙報了一下。

  「我在這附近追上了十束多多良君,剛要把他帶回去就發生了這種事件……現在我們都在現場,並沒有被波及。然而那輛汽車的駕車人看上去不太好,我是否應該立即找醫生過來?」

  電話對面的人停頓了片刻,然後居然發出一聲輕笑。

  「做得不錯,柳泉君。」那種低沉醇厚的聲音帶著微微的笑意說道,「而且假如你再晚來電話幾分鐘,我大概就已經跟著周防尊趕到現場了。」

  柳泉一凜。

  ……果然,她就知道!周防尊突然從雙方緊張對峙的HOMRA酒吧落跑,會引起宗像禮司的注意和疑心!假如宗像禮司不跟來看個究竟的話那麼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呢……幸好她決定在最後關頭向他報告!

  「不過……」他含笑又補充了一句,「既然你在最後一分鐘還是打電話給我,說明你心裡還是忠於青部的。這麼說來,你就不算是有什麼罪過了。」

  柳泉一口氣險些梗在胸口!

  這種【大方寬恕險些立場不堅定反水的部下的寬宏大量好上司】的既視感是腫麼回事!!

  總之,這位【大方寬恕險些立場不堅定反水的部下的寬宏大量好上司】,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在幾分鐘之後就與他今天試圖鏟平的敵對社團老大一起趕到了。

  宗像禮司一到現場,就發揮了他無與倫比的領導力和控場技能,拿出終端,一邊打電話叫人、分派任務,一邊走到那輛汽車的旁邊去察看事發第一現場。

  而周防尊則是徑直走向十束多多良這邊,站在十束面前,一言不發,目光卻如同X光一般在十束身上來回掃視了兩遍。

  站在十束身旁的柳泉被那種有如具備赤部特殊能力一樣的目光順帶燒灼了幾分鐘,實在是覺得如坐針氈,只好出言打斷:「那個……周防前輩,看到你來真是太好了……那麼,十束前輩就交給你了。放心,十束前輩一點事都沒有……啊,也許有點擦破皮的外傷,回去上點藥應該就沒事了……」

  結果不說還好,她一說這個,周防尊那兩道火焰一般灼人的視線徑直掃向她的臉上。

  柳泉更加尷尬了——說起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尷尬,然而這種忐忑感在周防尊面前簡直是無時不刻都揮之不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還沒繼續說話來稍解一下這種沉凝的氛圍,就聽見周防尊總算開了尊口。

  「多謝。」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個詞,也足夠柳泉驚喜的了——當然不是為了赤部老大居然向她這個青部新成員道謝,而是因為隨著周防尊的這句道謝,已經潛水了好一陣子的系統菌再度出現了。

  【本世界第三個任務——む十束多多良支線任務之二:拯救十束多多良め完成。】

  然而它只吱了這麼一聲,就繼續沉下去了。

  ……喂喂?莫西莫西?你好?偉大的系統菌,你莫不是忘記了我身上還背著任務No. 2吧?!

  然而現在不是吐槽這個喜好「無為之治」的系統菌的好時候。

  柳泉左右為難了一下,決定還是先解決赤部這邊的問題。她衝著周防尊擠出一絲有點不知所措的笑意,人設不由自主地瞬間從【面對十束多多良時的氣場滿滿】萎縮到了【面對周防尊時的小心翼翼】,想了想還是硬著頭皮,叮囑了周防尊一句。

  「周防前輩,那個、我想……短時間內,還是盡量多跟十束前輩呆在一起比較好吧……?」

  周防尊默了片刻。

  十束多多良也默了片刻。

  甚至剛剛把一群青部成員叫到現場來做苦力、准備走過來詳細詢問一下事發經過的宗像禮司,也同樣默了片刻。

  柳泉一腦袋【???】的回望著這幾個居然聽過她的忠告之後沒有吱一個字的人。

  最後,還是十束撲哧一聲失笑出來,打破了這種令人迷惑而尷尬(?)的沉默。

  「啊啦,放心吧。這只是偶發事件……是個巧合啊。」他居然抬起手來,像是摩挲一只貓似的隨意揉了揉柳泉的頭發——雖然礙於身高差不甚理想,他揉亂的是柳泉後腦的頭發,這個舉動仍然瞬間讓柳泉僵掉了——「所以,不用這麼鄭重其事地囑咐KING跟著我啊。在KING睡覺的時候,難道我也得一直坐在他旁邊看著他嗎。」

  他居然還有閑心開了個玩笑。「但是,我覺得……男人的睡顏可並不可愛啊?」

  周防尊臉上一瞬間就木了下來,似乎對十束的玩笑完全無語似的。

  宗像禮司咳嗽了一聲,似乎對這種短暫的、青部部員弱氣於赤部部員的事實感到有點不滿似的。

  「好了。下面我要詢問一下事發時的詳細狀況。針對赤部今天部活時間因為太過喧鬧而觸犯風紀條例的處罰,暫時押後。」他嚴肅地宣布道。

  看了一眼十束多多良,他好像作出了選擇。

  「柳泉君,請你跟我到這邊來。」

  他居然這麼抬抬手,輕輕松松就暫時放過了赤部,柳泉感到十分意外,「誒?!」了一聲。

  宗像禮司站在原地,身姿凜冽挺拔,左手按在腰間佩劍的劍柄上,似乎在等著她邁開腳步跟上自己。

  柳泉一瞬間就作出了決定:不管是不是有肉吃,都要跟著部長走。

  於是她向著周防尊和十束多多良點了點頭,就跟在了宗像禮司身後,頗有一點垂頭喪氣、貓耳都向下耷拉著塌在頭上的既視感,惹得站在她身後目送她離去的十束不由得微微一笑。

  當然十束的這個笑容,柳泉並沒有看見。

  她跟著宗像禮司來到那輛已經有一半被燎黑的汽車旁邊,剛巧伏見猿比古正在那裡監督著校醫和助手率領著其他幾個人,小心翼翼地把那位從汽車撞上大樹之後就一直臉朝下伏倒在方向盤上的駕車人,從已經略微變形了的車裡抬出來。

  校醫蹲下身去檢查了一陣,抬起頭來衝著宗像禮司搖了搖頭,說道:「……已經死亡了。」

  柳泉跟在宗像禮司身旁,這個時候才第一次看清了那個駕車人的臉。

  是一張意外年輕的、少年的臉龐。看上去和這間學校裡的學生處於同一年齡段,也難怪他混入超葦中學園,卻並沒有受到任何特殊的注意。

  宗像禮司短暫沉吟了一霎,然後轉過頭來直視著柳泉。

  「對這件事,你怎麼看,柳泉君?」

  ……我、我不是元芳啊尊敬的部長大人……!柳泉一瞬間下意識地就想這麼說。

  不過她及時忍回了那種不合時宜的吐槽衝動,低頭思索了一下稍微整理了自己的想法,才慢慢答道:「我認為……這件事有點可疑,不太像是單純的意外……」

  「哦∼?!」宗像禮司又用那種一詠三嘆的語氣,意味深長地吐出一個語氣助詞來。


第83章

  柳泉無視宗像禮司那副興味十足的眼神和一本正經的表情, 繼續說道:「單以我的經驗來說,就已經在短時間內連續兩次碰到在十束前輩身上所發生的意外了……意外發生一次、還可以說是真的意外;然而今天先是出現了朝著十束前輩身後直直衝過來的失控汽車、繼而又發生了爆炸,這件事不得不讓人覺得有些……太過巧合了啊?」

  宗像禮司還沒有說話, 一旁的伏見猿比古就冷冷地開口了。

  「嘖,這兩次事發時你也都在現場, 難道不可以解釋成是針對你而來的預謀事件嗎。」

  在場所有人的視線一瞬間全部轉向伏見、再像約好了一般幾乎同時又齊刷刷地轉向柳泉, 把柳泉盯得瞬間就前額上冒出了幾條黑線。

  ……她又不能說她上來就排除了這種可能,是因為這兩次都是系統菌發布的任務, 而任務內容說得再清楚不過, 是【拯救十束多多良】啊!

  柳泉勉強衝著拆台技能滿點的伏見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

  「誠然這也是可能的假設之一, 不過我想誰要是打算暗算我的話,也用不著先把十束前輩害死,再用他的遺體來砸死我吧?!」她毫不客氣地反詰道。

  宗像禮司聞言微微一挑眉,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眼神掃過伏見和柳泉兩個人,最後視線落在柳泉臉上。

  「聽上去很有道理。」他嚴肅地評價道, 然而立刻就安撫(?)了伏見一句。

  「但是伏見君的擔憂也並非毫無原因。」

  伏見剛要扭曲的表情因為宗像禮司的這一句話, 又生生拗了回來,使得他此刻的表情顯得格外晦澀難懂。

  然後, 宗像禮司干脆利落地下了個一如既往讓在場全體人員一秒鐘黑線的結論。

  「所以, 柳泉君和十束同樣應當受到調查。」

  柳泉一瞬間就感到了整個世界(?)的惡意。

  ……難怪系統菌遲遲不宣布第二個任務【加入青部】成功完成的喜訊(?)呢。大概就是因為防著宗像禮司今天這一出吧……?!

  聽到這種話,她覺得自己可以准備一下接受那個系統菌在游戲一開始闡述過的【從正選玩家的行列裡刷掉, 要去做游戲的各種NPC賺取積分, 累積到一百萬分的時候就可以回家了啊】的懲罰(?)任務了。

  這句話怎麼聽都感覺是【加入青部】這個任務即將失敗的信號啊……都已經把自己和敵對社團的重要成員並列提起、且要一起接受調查了, 不是嗎?!

  雖然知道自己現在最應該表現出來的是鎮定自若的情緒, 這樣的話作為一個loser還能夠獲得大家的尊重和同情、體面地退場;然而血液一瞬間就完全不由自己支配地湧上了臉頰和頭頂。柳泉感覺自己的雙頰和耳後都熱辣辣的,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痛起來。

  系統菌在上,她真的還不如在一開始的那個明媚的早晨,當她在校園小徑上與宗像禮司初次相逢的時候,就干脆利落地直接答應他的邀請,加入青部呢!!這樣的話不但省了她的事、也同樣省了伏見猿比古的事,更不會發生今天這種因為一點命運未可知的微妙波折(?),就引發任務失敗這種大bug啊啊啊啊——!!

  然而這個世界上是沒有任何後悔藥的。

  在這種難堪的時刻,她一瞬間就想到了——在上一個世界裡好好地告別了的那些人們。

  那些以為她可以繼續往前走、一直壯大自己,直到成為一個最好的人的同伴們。

  【你不會永遠只能接受失敗這個結果的。因為你所歷經的每一次失敗都是磨煉,都會讓你有所成長。】

  【這種時候,沒什麼可驚慌或者擔心的……也不需要迷茫。因為那是只有你自己才能完成的事情。】

  【不管是多麼強大的對手,也都會有弱點存在。即使不能及時找到對方的弱點,但是只要堂堂正正地戰鬥過了,就總會得到好的結果。】

  手塚國光的聲音——那種起初幾乎讓她有種錯覺,以為宗像禮司的聲線有點與之相像的、醇厚沉穩的聲音,在她的腦海裡回蕩。

  【你聽從你的內心最想追求的事物,為此作出犧牲一切的覺悟,並且付出令你痛苦的努力……】

  然後,跡部大爺的這種華麗美妙、富有磁性的聲線也在她的記憶深處響了起來。

  ……你,有認真地聽從自己的內心,作出犧牲一切的覺悟,付出令你痛苦的努力嗎?

  ……你,有堂堂正正地拿出巨大的勇氣和決心,與強大而不可戰勝的對手奮力地戰鬥過嗎?

  ……你,配得上獲得這些人珍貴的信任與友誼,配得上他們對你的期待,對你美好才能的珍惜嗎?!

  ……你,好好地在這裡戰鬥過了嗎?打算現在就放棄嗎?僅僅只是因為出現了氣場強大性格鬼畜、能力深不可測、足以壓過你一頭的劇情人物,你就打算這樣順著劇情的自然發展低下自己的頭,屈服於對方的戲弄、威壓或者設計,就這樣簡簡單單地被炮灰掉嗎?!

  柳泉慢慢地昂起了頭,揚起那弧線美好的小巧下巴,挑釁似的瞪著剛才發言黑了她一記的伏見猿比古,以及毫不考慮地作出踢她出局之宣告的宗像禮司。

  ……至少現在,系統菌也沒有浮上來正式宣布她的任務失敗,所以她還有可以戰鬥的時間和空間,不是嗎。

  「請容我多問一句,針對青部的成員所進行的調查,應該和針對其它社團的成員進行的調查,是稍微有些不同的吧?」

  聽到她這個稍微有些礙口的問題之後,在場的人們反應各不相同。

  大多數人的臉上都寫著【???】這樣簡單的表情。而作為重要劇情人物,伏見猿比古嘖了一聲,臉上瞬間浮現出【她啰啰嗦嗦地到底是想表達什麼啊麻煩死了】的不耐情緒;而她直視著的青部部長宗像禮司,卻慢慢地露出了一個意有所指的笑容。

  ……不,尊敬的部長大人,請你不要露出那種【有趣,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這一類狗血的表情可以嗎。用膝蓋想也知道你又成功想到了什麼戲耍別人的新點子好吧。而且你骨子裡其實暗搓搓地很喜歡看到部下露出一臉惡寒、或者被雷得外焦裡嫩的驚悚神情,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哦∼這麼說來,其實並沒有多大的不同呢。」宗像禮司大概是秉持著【趕盡殺絕】這樣的惡趣味,再度開口了。

  柳泉簡直想暴起在他的後腦勺上狠狠扇下去一巴掌!

  然而他們之間大約20cm的身高差,成功使得這種渴望變成了一種妄想。

  ……真想投奔赤部啊果然還是赤部那些江湖氣息濃重的不良們有人情味!在雙方群毆中還記得閃過救了自己同伴的恩人去揍別人、或者笑眯眯地衝著救過自己的敵方部員打招呼並引以為友的赤部,才是她應該去的地方啊!

  「恕我直言,即使兩次事件事發時我都在現場,嚴格地說起來我也是受害者之一。把受害者在毫無理由的情況下簡單粗暴地當作容疑者,這可也算是犯罪的一種哦?」她沉下臉,冷冷地說道。

  宗像禮司臉上的那個笑容簡直如同鐵鑄的面具一般牢固不可打破。

  「啊,這麼說來,你提出的意見也相當合情合理呢。不能不認真對待啊。」他答道,好脾氣得簡直不像是剛剛被新入部的臨時工挑釁了一下自己作為高高在上的部長的威嚴一樣。

  一旁的眾人眼見部長和新入部的部員之間面帶笑容、卻劍拔弩張的詭異氛圍,神色各異。

  秋山冰杜面露擔心之色,而伏見猿比古則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等到宗像禮司的下一句話說出來,在場的眾人簡直要齊齊翻白眼了。

  「……所以,針對赤部的十束多多良進行的調查,由伏見君來擔當。」宗像禮司異常嚴肅地分派任務。

  伏見出氣的聲音稍微大了一點,然而他並沒有什麼異議——當然誰也不敢對青部部長兼生徒會室室長的命令有什麼異議的吧——他點點頭,應道:「是。」

  宗像禮司滿意似的笑了笑,轉向柳泉。

  「針對本社團新進之部員的內部調查,就由我本人來接手。」

  他的命令一經宣布,現場一片寂靜。

  所有的人都恨不能在眼神裡發出【哈——?!】這個驚嘆詞來。然而所有的人都是嘴巴緊閉,除了齊齊點頭表示自己聽明白了之外,並沒有表露出任何異樣的反應。

  和其他部員不同,聽到宗像禮司的宣布之後的一霎那間,柳泉的腦海裡所浮現出來的,只有一個詞。

  【絕處逢生】。

  當然,和這個詞幾乎同時浮現出來的,還有久違(?)了的系統菌。

  【本世界第二個任務——む宗像禮司支線任務之一:加入青部め完成。】

  柳泉長出一口氣!

  む我了個大槽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置之死地而後生……?!め

  系統菌保持緘默,並未回應,也沒有繼續發布第四個任務。

  然而假如使用上帝視角的話此時作為旁觀者的我們應該說:不,這只是妥妥的又被宗像禮司不動聲色地擺了一道。


第84章

  所以……事情到底是怎麼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的?!

  柳泉坐在生徒會室一角, 面前的桌上攤著至少十幾份各種待處理文件, 桌子的一角還疊放著大約四五個已經完成、所以整齊地合上擺放好的文件夾。

  而這間面積很大的生徒會室正中擺放的那張頗有點豪華意味的辦公桌後面,青部部長兼生徒會室室長宗像禮司正端坐在那裡,和柳泉一樣忙於處理文件。

  這種沒有正式委任狀就必須免費給人當秘書兼跑腿兼雜役兼打手……並且必須隨傳隨到、隨時面帶笑容服務周到的生活,真是不能更心塞!

  自從那天在一小時之內連續完成了兩個任務【加入青部】和【拯救十束多多良系列之二】以後, 柳泉就陷入了這種忙成狗的糟糕生活模式。

  ……誠然都是當狗, 然而她更情願當個單身狗而不是加班狗啊。

  而且如果加班還沒有任何錢拿、更要經常頂著領導審視、監視、注視、蔑視(並不)的眼神,接受領導的監督,處理事務的速度稍慢或者執行各種跑腿任務之後回來復命得稍晚,領導就會加以諸如「看起來你不會通過內部調查這一關了呢」或者「是不是應該開始認真考慮一下之後對你應當采取何種處罰措施呢」此類的威脅(?),那麼這種遭遇簡直是慘成落水狗。

  現在的柳泉覺得當初的自己真是圖樣圖森破, sometimes拿衣服!!

  天哪, 她不應該為了那天離開車禍現場、被迫跟著宗像禮司回到生徒會室之後所受到的良好對待而一時心軟的。現在看來,那天的待遇簡直就像是鴨子被褪毛架上烤架之前的最後一頓斷頭飯, 即使再美味, 也不過是為了之後把她零刀碎剮。

  柳泉捏著筆, 不著痕跡地停下寫字的那只右手, 活動了一下早已酸痛不堪的手腕和手指, 利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了一眼坐在辦公桌前、看似專注於處理各項案頭事務的宗像禮司。

  這個人雖然總是擺出一副時而高深莫測、時而平易親切的態度, 然而他的內裡早已經黑得出汁,不堪挽救了。她怎麼還會笨到中了他拉攏的小手段!!

  那天,在沉默地跟著判了自己死刑之緩期執行(?)的宗像禮司, 回到生徒會室之後, 柳泉還以為他會對她立即開始一場詳細異常、深入靈魂的拷問, 借以從中了解所有事發時的細節,以及她這個人是否有任何可疑之處。

  不過宗像禮司隨口吩咐她關上門之後,他自己卻彎下腰去在某個櫃子裡翻了一陣,拿出一個——急救箱!

  柳泉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打開那個居然分了兩三層之多的初回特典豪華版急救箱,第一個湧入腦海的念頭居然是「這個人不會選在這種地方殺人分屍吧」。

  下一秒鐘她就看到宗像禮司拿出了剪刀。

  她還沒來得及出透一身冷汗,就看到他又從急救箱中拿出了藥水、繃帶、棉簽、消毒噴霧等等一系列用以處理外傷的物品,然後直起身來,掃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地用一根修長的手指篤篤地敲了敲干淨整潔的辦公桌面。

  「到這邊來。」他隨口吩咐她。

  柳泉遲疑了一霎。

  這種場面很明顯,要是放在乙女游戲裡必定是足以回收一枚CG或回想的【上藥事件】——然而發生在宗像禮司身上,給人的感覺就不是乙女心doKi doKi而是詭異感爆棚。

  柳泉雖然知道這麼想很荒誕,然而就是忍不住要懷疑那個噴霧瓶裡裝著的是硫酸,或者她剛一放下戒心、靠近生徒會室室長,偉大而權威的室長就會直接手起刀落,把那柄閃著金屬冷光的小剪刀直接插/在她手臂上——

  正在這時,又一個異變毫無預兆地發生了。

  那個永遠都是神出鬼沒、畫風已然馬上要晉級為【鬼畜】級別的系統菌,再度浮上了水面。

  並且,下達了第四個任務的指令。

  【現在發布本世界第四個任務——宗像禮司支線任務之二:絕對服從。請玩家在本世界劇情結束之前,無條件服從劇情人物む宗像禮司め的一切要求並加以執行。】

  柳泉噗的一聲,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

  她嗆得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咳咳咳咳咳……」

  系統菌才不管她是不是因為接到了難以理解且難以完成的超S難度任務而險些把自己嗆死。安定(?)地發布完第四個任務、完成了階段性使命之後,它又一聲不吭地沉了下去。

  ……我了個大槽這這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是因為眼看玩家沒打算按照系統菌構思好的劇本來貼近青部、緊跟室長,所以打算強行把玩家扳回正道(大霧!)上來嗎?!可是發布這種形如腦殘粉一般的任務到底是什麼節奏?難道宗像禮司就喜歡一切絕對服從他的抖M嗎?!要是他讓玩家殺人放火腫麼破!?

  ……不,說起來以宗像禮司這種「品行方正大明神」、形如【正義的化身】的畫風,也不會讓她去干什麼傷天害理的不法行徑吧。然而這種理智的說法並不能撫慰柳泉受到了已完蛋……不,一萬點巨大傷害的脆弱神經和幼小心靈。

  冷靜下來想一想,既然系統菌是為了補救之前對原作女主角木野花沙耶的錯誤抹殺行為,才把她這個炮灰女配投放到這個世界裡來墊桌子腿;那麼她所作出的抉擇,應該都與沙耶醬相對才算正確。

  比如說,沙耶醬加入了赤部,那麼她就應該加入青部;沙耶醬走溫柔體貼可愛風,那麼她就應該走偏執邪惡神經風或者傻白脫線腦殘風(大霧!)。

  總之,她現在稍微有點明白了——她所做的一切,都應該為沙耶醬未作出的選擇填坑。

  青部與赤部,是原作中產生衝突的兩大主線(別提白銀部,那只是一個安定打醬油的第三方桃花源)。雖然不能簡單以正邪相區隔,但也是立場截然不同的兩方。所以,要使本世界形成一個完整圓滿的故事,這兩條線就缺一不可。

  換言之,原作女主角選擇了哪一方,就等於同時舍棄了另外一方。而她這個墊桌子腿的炮灰女配,就必須選擇沙耶醬忽略的那條桌子腿……不,那一方去補完劇情。

  然而被迫走青部線真的大丈夫?!既然她注定要走青部線的話那麼系統菌一上來就讓她去救赤部的重要成員十束多多良,又是幾個意思?!幾個意思?!

  系統菌又突如其來地在她腦海裡冒出來一句:【因為當時原作女主角、劇情人物む木野花沙耶め尚未作出最終選擇。】

  柳泉:……

  拜托你能在該出現的時候再出現嗎?!能更可靠一點嗎?!淨是發布這種自相矛盾的任務,前一分鐘還讓她去救赤部重要成員,後一分鐘就讓她無條件服從青部部長,真的大丈夫嗎?!萬一哪天宗像禮司讓她親手去結果了十束多多良怎麼辦?!

  【那種不合情理的事情是不會發生的。玩家可以放心。】自帶逆天技能む讀心術め的系統菌又用嘲諷的語氣冷冷地丟下一句話。

  大概是今天柳泉心音吐槽它太多太激烈,弄得一向高高在上的它,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不能容忍的質疑和挑戰吧。

  不過柳泉暫時沒空理會系統菌的嘲諷。因為她總算從這一陣劇咳之中擺脫了出來,然後……就開始為如何完成新接到的任務而感到頭痛了。

  宗像禮司還一副服務周到的優雅態度站在辦公桌邊,等著她過去受死……不,療傷。

  柳泉慢吞吞一步兩步蹭到桌子旁邊,擠出一個有點扭曲的笑容來。

  「宗像前輩……這、這是做什麼?」她明知故問著,妄圖拖延時間。

  開玩笑,即使是給她剛才受到爆炸時撲倒十束多多良、因而在粗糲的路面上蹭破的手臂上藥,她也比較想去保健室而不是生徒會室啊。

  宗像禮司非常可疑(?)地拿出了十足的耐心。

  「啊,我注意到你剛才在事故現場活動手臂和肩膀的時候,不但動作有些僵硬,並且臉上也露出疼痛的表情,因此推測是那兩處在事故中受了傷,所以認為必須加以處理。」他義正詞嚴地答道,表情聖潔(!?)得簡直自帶三塊錢的聖光特效。

  柳泉覺得心好累,聲音簡直都要虛弱起來了。

  「那個……處理傷口的話,難道不應該去學校裡正式的醫療場所——保健室嗎……?」

  宗像禮司有趣似的哦了一聲,挑起了眉。

  「哦∼柳泉君難道是認為,我不是專業的醫生,所以連處理這點小外傷的能力和資格都不具備嗎。」他巧妙地扭曲了柳泉話裡的含義。

  柳泉覺得自己的太陽穴都在一跳一跳地疼痛。

  「不……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但是讓室長您親自來幫忙處理這種小傷的話未免有點太大材小用了會耽誤您處理事務拯救世界的寶貴時間的……」她勉強答道。

  宗像禮司臉上的興味更加深了。他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用一種嚴肅的態度說道:「並不是這樣呢。如果我認為這麼做是值得的,那麼當然就是值得的。」

  ……尊敬的室長SAMA求您不要這麼嚴肅地說出帶有歧義的乙女游戲台詞好嗎這樣很容易引起誤會的……

  柳泉連嘆息的力氣都沒了。


第85章

  「撒, 現在把手伸出來吧。」宗像禮司似乎很高興看到她被堵得無話可說的樣子, 愉快地選擇了外傷處理用的消毒噴霧拿起來。

  柳泉只好伸出右臂,自行卷起袖子露出擦破了長長一道表皮的傷口。

  那道傷口從小臂一路延伸至手肘,並且因為時間略有些久了而稍微有點結痂的趨勢,雖然並不是很深, 但是疼痛感卻很清晰, 傷口表面還滲出透明的組織液,好像沾到了她的衣袖並將之粘在傷口表面;她卷袖子的時候動作又有點過大,一瞬間疼得她五官都皺起來了。

  宗像禮司卻好像完全沒有看見她那種令人同情的表情一樣。

  他伸出左手握住她的手腕,柳泉當即抖了一下。

  宗像禮司稍微抬起眼睛來看著她,柳泉訕訕地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開、開什麼玩笑——!突然握住手這種事也太、太驚悚了吧!而且上藥借機拉拉手這種老梗已經不流行了啊尊敬的室長SAMA!!

  宗像禮司什麼都沒說, 只是一臉正氣(?)地屈起右手的指節, 用那裡推了一下自己鼻梁上的那副細框眼鏡,然後重新低下頭去, 右手裡的消毒噴霧俐落地來回噴了幾下, 確保覆蓋了整條傷口的範圍。

  然後他十分干脆利落地松開了她的手, 把瓶蓋蓋上之後, 直接把那個噴霧瓶放在她張開的手心, 仍然一臉正氣(?)地說道:「你肩上的傷口我就不便代勞了。你回去之後自己處理吧。」

  柳泉一愣, 後知後覺地弄清了他的意思,不知為何突然感到臉上一陣發燒,整個人十分窘迫, 有點遲鈍地握緊了手中那瓶消毒噴霧。

  ……有那麼一瞬間還以為尊敬的室長大人開啟了惡趣味(?)的新世界, 打算走一走乙女游戲路線的直覺, 果然是錯覺啊。

  自從那件事之後已經過去了一星期。她手臂上的擦傷都已經結痂、不再疼痛了。

  但是她水深火熱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最近,她的人生大致都有以下幾種模式:

  【之一:清晨的偶遇】——

  校門前或者校園小徑上,宗像禮司:哦呀,早安,柳泉君。

  柳泉:……早安,宗像前輩。

  宗像禮司:柳泉君來上學的時間好早啊?真是優秀的學生呢。

  柳泉:不不不室長您來得更早呢……(小聲說)所以說為什麼要來得這麼早啊……特意等在這裡劫道的嗎……

  宗像禮司:因為有必須拜托柳泉君去做的事情。在班會之前,請先到生徒會室來一趟。有幾份文件必須在那之前及時送到各位老師手中呢。

  柳泉:……這種事不是隨便找任何一位青部的成員都可以做嗎為什麼必須等在這裡把我拎去呢……

  宗像禮司對她的怨言(?)置若罔聞。

  宗像禮司:因為在我眼裡,柳泉君是個可靠的人選。

  柳泉簡直被雷得險些打個冷顫。

  柳泉:是嗎……嘿嘿,嘿嘿……那還真是感謝室長您的看重啊……

  宗像禮司假裝沒有看到她磨牙的小動作。

  宗像禮司:(義正詞嚴地說)欸∼是呀。而且,作為新入部的部員,以及現在還在接受內部調查的部員,必須加以更多的磨煉才行呢。

  柳泉:……

  宗像禮司:那麼,我就先告辭了。等一下請盡快到生徒會室來。……對了,柳泉君儀表不整,請盡快整理一下,以免被扣除風紀分呢。

  目送著生徒會室室長身姿挺拔、飄然離去的背影,柳泉的怒氣槽瞬間刷到了MAX。

  柳泉:……所以說又是因為頭發被風吹亂了一點這種小事嗎?!誠然大家都認為學校裡的一切事情都要由青部來維持秩序,然而天上刮的風到底應該怎麼管轄,您倒是給點有建設性的意見啊?!

  【之二:忙碌的中午】——

  教室裡或樓頂天台上,柳泉剛剛打開便當盒,響徹整個校園的喇叭裡就傳出宗像禮司嚴肅鄭重的聲音。

  【二年B組的柳泉信雅同學,請速到生徒會室來。】

  柳泉置若罔聞,還打算夾著一筷子雞蛋燒什麼的繼續往自己嘴裡送。

  木野花沙耶:那、那個……信雅醬還是去一趟比較好吧?那可是生徒會室長的召喚,萬一錯過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就不好了……

  柳泉:……

  雪染菊理:吶吶,信雅醬難道是對宗像前輩產生了什麼誤解?

  柳泉:……

  貓:飯團又要去工作了嗎?這個宗像前輩為什麼每次都不想讓人好好吃飯喵!吾輩已經好久沒有吃到飯團親手做的三層豪華便當了喵!

  柳泉:……不,原本也就沒有做過那種東西吧。

  伊佐那社:……啊哈哈……貓,想吃三層豪華手作便當的話可以和小黑說,不可以在這裡阻止柳泉去做正事哦。

  柳泉:……不,八成沒什麼必須犧牲午餐時間也要完成的「正事」,這只是他的一種喜歡把人調遣得像只陀螺一樣團團轉的惡趣味吧。

  夜刀神狗朗:雖然難以理解為什麼宗像前輩每天都有急事必須占用午餐時間來完成,然而宗像前輩既然還身兼青部的部長,所以即使對你要求得嚴格一點也是必然的。不磨煉就無以成事,這是一言大人說過的。

  柳泉:……誠然我也十分尊敬三輪一言大人……然而昨天的「要事」是把我叫去之後問我「中午的便當你都做了些什麼」,然後跟我討論營養搭配的問題。前天是叫我去買果汁作為下午部活時間的慰勞品。大前天是說我寫字好看所以要我把什麼生徒會打算寄給家長委員會諸位理事的請帖和彙報信全部手抄一份再寄出!!……

  伊佐那社:……啊哈哈。但是這些事從另一個方面來看的話,也說明柳泉的才能是多方面的,所以不管什麼事情需要一個可靠的人來完成的話,第一個想到的總是柳泉吧?

  柳泉:……不了謝謝其實滿校園都是可靠的人好嗎!?小黑君就很可靠啊!要說營養搭配的事情難道他不比我研究得更透徹嗎?!寫毛筆字的話當然也是小黑君更好一些啊!!畢竟那可是「尊敬的一言大人」要求他認真練習過的技能之一不是嗎!?

  夜刀神狗朗:……

  夜刀神狗朗少年一瞬間好像愣住了。

  雪染菊理:這麼說來,自從信雅醬和小黑君的料理決鬥結束、信雅醬加入青部以後,中午已經很久沒有吃到兩位做的美味料理了……唉∼有的時候自己的腸胃還真的感覺有點寂寞哦?

  木野花沙耶:小菊理,也別這麼說啦……

  伊佐那社突然一拍雙手,笑得十分愉快。

  伊佐那社:嘛,說起來還真的是這樣啊?小黑哪天再來做個三層超豪華便當如何?

  貓:是啊是啊雖然吾輩討厭黑助但是黑助的廚藝還是不錯的喵!

  夜刀神狗朗:為什麼我非要替你們做便當……還有!你們那是認真拜托別人的態度嗎?!

  正在這個時候,響徹整座校園的大喇叭裡再度傳來和剛才一模一樣的、鎮靜冷然的聲音。

  【二年B組的柳泉信雅同學,請速到生徒會室來。】

  大家:……(一致轉向柳泉)你快去吧。

  【之三:放課後的地獄】——

  任意一個任務地點,宗像禮司:柳泉君,請去做××事。

  等柳泉完成這個支線(?)小任務之後回來向宗像禮司這個負責發布任務的NPC交差之後,這個NPC繼續說:柳泉君,請去做まま事。

  然後這種疲於奔命做任務的日常(?)就陷入了死循環……

  當然,今天稍微有些不一樣。

  當柳泉來到生徒會室的時候,宗像禮司正在皺著眉看著一份文件。

  柳泉不由得有點好奇。

  作為大家口中的「品行方正大明神」,宗像禮司可總是那麼一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沉穩嚴肅模樣——雖然也許與此同時他的心裡早已經轉過一百種惡趣味的想法或者黑得出汁的念頭,他的表面上也總是一副端嚴莊重的模樣;不客氣地說,簡直像是一尊過分英俊的廟裡神像。

  能讓他稍微皺起眉來的事情,可不多見。

  不過宗像禮司今天似乎並沒有為難柳泉的意思。在柳泉處理完自己手邊的那些文件、並且整理好之後拿到他的桌前,對他打了一聲招呼之後,他很快就抬起頭來,將攤開在自己面前桌子上的那份文件徑直遞給她。

  「看看,你以前見過這個人嗎?」

  柳泉疑惑地接過來,發現那份文件是一份類似於簡歷一般的東西,上面寫著「姓名:艾利克 蘇爾特,年齡:19歲,生日:3月19日,血型:O型,身高:180cm」這樣的內容,右上角還貼著一張標准照,照片裡是一個頭發稍長、發色為金色、前額和腦後的發尾亂翹,長著一雙藍色的眼眸,表情帶著點冷漠且桀驁不馴的意味,穿著一件藍白色連帽衛衣的少年。

  作者有話要說:

  11月30日:

  所以今天我終於正式給艾利克小哥發了便當。。。唉誰叫你曾經有過暗算多多娘的黑歷史呢所以這裡正好缺個炮灰NPC舍你其誰【不

  PS. 要特意說明一下,內個,年底快到了事情比較多,等我忙完這段就會加快刷劇情的速度了~~另外這段期間內如果有什麼對於作者菌來說很重要的紀念日的話也許當天會掉落肥肥的更新哦【咦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86章

  柳泉幾乎是幾秒鐘之內就反應了過來。她驚奇地抬起頭來, 問道:「這個人……就是那天駕車衝撞十束前輩的死者?!」

  聽到她這一句信息量稍微有點大的問句,宗像禮司微微挑了一下眉,用一種玩味的語氣評價道:「……你的用詞, 相當的有趣啊。」

  柳泉一愣,「哈?!」

  宗像禮司已經雙手一撐桌面、借勢站起身來, 繞過辦公桌走到柳泉面前。

  「你說『駕車衝撞十束』, 還用了『死者』這個詞……這都讓我感到有趣。」他居然解釋了自己言語裡的意思,這行為簡直不能更靈異了。

  柳泉啊了一聲, 辯解道:「因為這都是事實……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的汽車爆炸又是不是偶然的巧合, 但是駕車衝撞十束前輩這件事,我可以肯定。當時路上並沒有什麼汽車或行人,他完全有足夠的空間躲避開十束前輩、或者至少提前鳴喇叭警示,但是他沒有。就那麼沉默地徑直撞了過來,瞄准了十束前輩的身體, 完全無視十束前輩身旁那足以讓一輛更大型的汽車通過的空隙——」

  宗像禮司似乎在認真地一邊聽著柳泉的碎碎念、一邊在思考著, 當柳泉突兀地停下來的時候,他也只是用右手的食指彎起來輕輕叩了兩下自己的下頜, 淡淡地接了一句:「……然而他現在已經死了。」

  柳泉一愣。「……誒?!」

  宗像禮司露出一個不知為何總讓人覺得有些略微發毛的微笑。

  「即使他看起來再可疑, 正如你所說,他已經是一個死去之人了。」他抬起眼睛來注視著柳泉, 說道, 「即使我們再怎麼調查, 暫時也只能查到他隸屬於冰川組, 是被組裡派來暗算十束的。」

  柳泉先是一驚,繼而感覺有些憤怒。「為什麼?!那些人為什麼要對十束前輩下手?!十束前輩上一次遇襲也是他們干的嗎?!」

  宗像禮司目光微動。

  「撒,誰知道呢?」他輕描淡寫地答道,伸手從柳泉手裡抽回那份其實只有一頁紙的文件——艾利克 蘇爾特的簡歷——隨手放回自己的辦公桌上。

  「也許是有人委托冰川組對十束下手,也許是冰川組的什麼人看十束——或者周防不順眼……打擊十束的話,也就等於同時打擊了周防吧,他就是那樣一個人。」宗像禮司繼續說道,語氣很淡,只有在提及周防尊的時候微妙地停頓了一霎。

  柳泉腹誹——你倒是很了解周防前輩啊?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你最大的對手就是最了解你的人」或者「你最大的對手就是你最好的朋友」之類的嗎?

  大概是從她的臉上看出了這些潛台詞,宗像禮司輕咳一聲,面色更加端正了。

  「總之,查到這裡線索就中斷了。赤部的那種行事風格,一向不乏對頭;冰川組又是那種可以被雇佣來作為打手或殺手的暴力社團,所以其動機到底是什麼,除非將之連根拔起,否則是不太可能被查明的。」他作了結論。

  柳泉覺得自己開始真正驚奇起來了。

  「全校第一的優等生,『品行方正大明神』,在這裡滿不在乎地說什麼要把校外暴力社團連根拔起的話……真的大丈夫嗎?」她自言自語地低聲吐槽了一句,「這果然不是一部校園漫應有的畫風吧……」

  宗像禮司的五感大概已經敏銳到了極致。

  「對於一切黑暗,必須予以預防和鏟除,這也是每個好市民應有的理想和義務。」他一臉正氣地微笑說道。

  柳泉語塞。

  ……可不是每個好市民都想著要去拔除暴力團伙啊尊敬的室長SAMA!這麼看起來跟你一比我壓根就不算是好市民啊於是只有被你比成渣渣的份嗎!

  當然她不敢再出聲吐槽,只好予以心音抱怨。臉上的表情也板正起來,以掩飾自己對宗像禮司雙重畫風的槽多無口。

  「說起來,既然幕後黑手是冰川組,那麼我可以假設——你和此事並沒有什麼關系吧?」宗像禮司又施施然拋出一個爆炸性的問題。

  柳泉覺得要不是自己的自制力已經修煉到了一定等級,簡直有可能當場爆種。

  「我怎麼可能和暴力團伙有什麼關系!每次豁出命去救同學還要受到質疑的話這樣下去誰還敢見義勇為啊!」她沒好氣地答道,因為擔心自己一抬頭就會衝著生徒會室室長翻白眼,於是只好低著頭,因此也錯過了宗像禮司臉上掠過的微妙神情。

  「啊∼『豁出命去』,這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形容。」宗像禮司的聲音響在她的頭頂,嗓音醇厚語調方正,聽上去真是正直得不能更正直了。

  除了青部那些被他折騰得已經沒了脾氣的可憐手下,又有誰知道他的內裡簡直黑出汁來呢?!

  「我很想知道,你究竟和赤部之間有著多麼深厚的羈絆,才會一再地『豁出命去』也要救他們的成員。」他一本正經地用一種學術探討的語氣繼續說道。

  柳泉:「……不這純屬誤會——」

  宗像禮司看起來似乎還打算再問,然而柳泉的終端卻在這個時候嘀嘀地響了起來。

  柳泉不得不向著宗像禮司做了個「對不起請稍等一秒鐘」的手勢和表情,從口袋裡拿出終端一看,卻是木野花沙耶發來的一條消息。

  【周防前輩單獨去找那個冰川組了,怎麼辦】

  柳泉一愣,下意識立刻回撥沙耶妹子的電話。

  電話鈴響了好幾聲才被對方接起。沙耶妹子顯然是有點驚慌,背景卻很嘈雜,她的聲音壓得很低。

  「喂喂……」

  柳泉立即說道:「沙耶,我先來提問,你盡量用不會被人誤會的簡單言語來回答。你們是什麼時候發覺周防前輩單獨去冰川組的?」

  沙耶小聲答道:「就是剛剛……」

  柳泉又續道:「你確定沒有人跟他一起去嗎?」

  沙耶:「是的,其他人都在這裡。」

  柳泉:「有可能知道他已經走了多久嗎?」

  沙耶的聲音有點發虛。「不知道……聽說整個下午他都翹課沒上所以……」

  柳泉:「十束前輩也在你們那邊?」

  沙耶:「??是的。」

  柳泉:「好,我馬上來想辦法。你有事隨時跟我聯絡。」

  沙耶嗯了一聲之後,柳泉掛了電話,馬上轉向宗像禮司。

  很顯然以宗像禮司已經MAX到爆棚的雙Q來說,肯定已經從她剛才的只言片語裡推測出了事態的真相,所以現在她只是簡潔地問道:「冰川組是個很難對付的暴力團伙嗎,宗像前輩?」

  宗像禮司的眼中掠過一絲意義不明的光。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的。」

  柳泉繼續問道:「那麼現在應該怎麼辦,宗像前輩?」

  宗像禮司略微沉吟了片刻,右手摩挲著自己弧線優美的下頜,然後露出一個很奇怪的笑意。

  「現在啊……真是沒辦法呢。」

  柳泉愕然。

  然後宗像禮司徑直繞過她走向生徒會室的門口,吩咐道:「你去找伏見君,要他召集青部全員,到以下地點來。」

  他隨口報出一個聽上去十分陌生的地址,柳泉猜想那就是冰川組的總部地址或者藏身處什麼的。

  柳泉立即跟上他,一邊走一邊直接在終端裡找出伏見猿比古的號碼,給他撥通了電話。

  伏見雖然平時一副看著她就不耐煩得像是看到了總是在追著自己要房租的房東一樣的表情,然而自從她被當作【室長的秘書、助理兼雜役】使喚之後,他接她電話的速度還是不慢的。在他接起電話之後,柳泉立即語速十分流暢、一個磕絆都沒有打地把宗像禮司剛才的話一字不漏地復述了一遍,包括那個地址。

  伏見發出「哈?!」的一聲,然而柳泉知道他一定會照辦的,於是就一秒鐘都不浪費地掛上了電話,仍然努力一路小跑地跟在宗像禮司身後。

  一路疾行的宗像禮司終於在校門口稍微放慢了一點腳步,笑著嘆息了一聲。

  「柳泉君還真是……省事啊?」他仿佛一時間找不出什麼恰當的字眼來形容她似的,稍微頓了一下才說道,「我是讓你直接去找伏見君,召集齊青部全員再一起趕去的吧?」

  聽了這句玩笑似的話,柳泉的第一個下意識反應卻是——哎呀,第四個任務要糟!

  那個什麼【絕對服從】之類的,聽上去就很可疑的任務……絕對不能現在失敗啊!她都已經忍耐了這麼久天天被奴役得喘不過氣來的生活不是嗎!

  柳泉立即辯解似的說道:「我確實執行了室長的話,找到了伏見君,傳達了室長的命令。伏見君是很可靠的人,不會完不成這項任務的。我認為這件事是自己報告給室長才會引發的,所以自己有義務必須跟隨室長第一時間趕到呢。」

  她這麼一長串話說出來聲音清朗,極為流暢。宗像禮司聞言不由得微妙地一窒,隱藏在那副細框眼鏡之後的狹長雙眼也微微睜大了一點,隨即微笑了起來。


第87章

  「但是……柳泉君並不會什麼劍術吧?」宗像禮司慢慢問道。

  柳泉被他噎了一下, 立即更大聲地回答道:「我是『權外者』, 我有超能力。」

  「啊∼就是那個拿來固定杯盤碗碟的技能嗎。」他微妙地勾起唇角, 臉上的表情卻看不出他真實的想法。

  柳泉氣哼哼地說道:「這個技能可有用了, 等一下室長就會知道了!」

  也許是被她這種傻大膽的氣勢所說服(?), 宗像禮司並未再阻止她這個累贅(?)一道跟隨前往。

  作為超葦中學園一等一的優等生, 不得不說宗像禮司對學校周圍這些三不管地帶的了解居然也異乎尋常的深厚——喂這真的是一種稱贊嗎?!

  總之, 在他的率領下,柳泉艱難地拿出在上一個世界好不容易刷出的長跑技能,東一轉、西一轉地繞過了好幾條暗巷, 甚至還穿過了一間陰暗低矮的小雜貨鋪——而雜貨鋪看場子的老爺爺甚至就好像沒看見一身全白、制服筆挺整潔得纖塵不染,跟這片暗巷格格不入的宗像禮司在他的店裡穿行一樣。

  柳泉的心裡愈來愈驚奇了。

  這到底是一間什麼學校啊。

  不但有著看起來難以接近、但意外地人品很好(?)的不良老大,還有著溫文親切、然而頭頂頑強地豎立著屹立不搖(?)的死亡FLAG的良善好學長, 而且還有長著一頭黑長直、顏值甚至完爆大多數女生、卻據說劍法超卓、並且人/妻值完爆全體(?)女生的同班同學, 現在又是號稱【品行方正大明神】、全身上下連同衣服在內似乎找不出一個污點, 卻意外地對校外的各種黑暗地帶和黑暗勢力十分了解的生徒會室室長——

  然而她還沒想完,宗像禮司就陡然停住了腳步,並且順便伸出右臂在她面前橫擋了一下, 阻止了她還要悶著頭往前衝的愚蠢行為。

  柳泉咚的一聲毫不令人意外地撞上了宗像禮司的手臂,這才停住了自己魯莽的衝勢;她暈頭轉向地抬頭一看,果然是一棟廢棄大樓之類的場景,十分貼合冰川組這種黑惡暴力團伙的設定。

  然而現在內裡情況不明。要不要貿然衝進去呢?裡面到底有多少壞蛋呢?周防尊是不是已經在裡面了呢?膽敢暗害這方圓幾百裡有名的不良社團(?!)赤部的重要人物而不擔心會招致的報復, 那麼對方到底有什麼殺手锏還沒有亮出來呢?……

  柳泉覺得自己並沒有想多長時間, 而與此同時已經抵達現場的宗像禮司也並沒有冒冒失失地衝進去, 而是站在原地思考著對策。但是一場突發的異變打斷了他們的思考。

  熾熱如火的紅色氣焰從這棟廢棄大樓的所有窗子和大門裡猛烈地撲了出來, 仿佛內裡突然爆發了一場巨大的爆炸那樣,與此伴生的巨大氣浪撲面而來,甚至讓柳泉不得不倒退了兩步才算站穩。

  宗像禮司的臉色終於稍微變了一變。

  柳泉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就已經看到宗像禮司右手按在腰間的劍柄上,作出隨時有可能突然拔劍的預備姿態,略微壓低上身,疾速衝進了大樓。

  她來不及認真思考,下意識掠過腦海的卻是「這種時刻獨自呆在門外說不定比跟著室長一起鑽進去更加危險啊在這種險惡的地方單身女性被暗害的幾率肯定會高得多看看十束前輩那個單身男性被暗害的幾率就知道了」——於是也拔腿跟著宗像禮司衝了進去。

  一衝進去才知道大事不妙。

  剛才那陣熾烈如火的衝擊波無疑是周防尊發出的。而面對著幾十號小混混……不,看上去比小混混可要高出幾個等級的【黑道打手】之類的壞蛋,即使他們這邊多加了一個持劍的宗像禮司,看上去也是勢單力薄。

  看到這群歹徒,柳泉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我靠難怪有膽量暗害十束前輩這群人果然看上去就是亡命徒】。

  更糟糕的是,周防尊——那個自始至終都讓她感覺像一頭睡獅,能力深不可測、不可戰勝的赤部老大周防尊,此刻看上去……可不怎麼好啊?!

  他仍然站在那裡,站姿有些隨意——和就站在他身旁不遠處、身姿挺直的宗像禮司相比更是如此;然而平時在他周圍似有若無地彌漫著的一股慵懶而漫不經心的氣息消失了,即使是最後衝進來、還不明白現場狀況的柳泉,也感覺得到他的目光凌厲、氣息緊繃,呼吸和平時相比略微急促了一些,額角有些汗意,和平時相比,感覺稍微有些……糟糕啊?!

  「糟糕」這個形容詞幾乎是一瞬間就下意識衝進柳泉腦海裡的。

  很顯然宗像禮司也是這麼想的。而且他干脆就說出來了。

  「在逞能嗎,周防?」他的語氣裡微帶一絲笑意。「想要一個人解決校外暴力團伙的事情嗎。怎麼可能允許你這麼做呢。」

  柳泉一瞬間就黑線了。

  ……所、所以說現在校園的兩大部長是打算爭做「懲惡揚善好青年」嗎!

  不過周防尊很干脆地就把宗像禮司的話頂了回去。

  「哼,陰險小人。」他毫無敬意地評價道,「這是赤部的事情,就不勞你費心了。」

  宗像禮司微微一挑眉。

  「這可不行。」他義正詞嚴地回答道,「因為兩次介入此事、救了你們赤部重要成員的人,可是這位我們青部的成員呢。既然本社團的成員都這麼熱心,作為青部的部長,又怎麼可能簡單地置之不理呢。」

  一句話就把柳泉推上了風口浪尖。

  眼看著那些暴力團伙的成員齊刷刷把目光投向自己身上的險惡表情,柳泉簡直想暴起在本社團部長頭上套個麻袋。

  ……本社團老大居然具備一秒鐘賣隊友這種隱藏屬性也真是醉了好嗎!瞧瞧這種乳齒自然地【專業賣隊友三十年】的態度!難道是為了轉移敵方的仇恨值所以就隨手把仇恨都拉過來丟在自己的苦命部下頭頂嗎!你是看著敵方社團成員頭頂有死亡FLAG不太甘心所以要給己方社團成員頭頂也插一記嗎?!

  她面無表情板著臉哼了一聲。

  ……在那麼一瞬間,總感覺自己接近了什麼糟糕的真相……比如尊敬的室長SAMA為了替自己的老對手兼好基友(?)什麼的爭取回血回藍的時間所以將所有敵方的注意力、仇恨值和火力值都引向了自己炮灰命的可憐部下什麼的……?!

  作為理應自暴自棄的可憐部下,她很愉快能夠刷個久違了的【偏執狂+蛇精病 】畫風。

  「沒錯,就是我。」

  反正假如這件事有幕後黑手的話現在那個黑手也應該盯上自己了吧,畢竟一連兩次都及時出現在十束被害現場並且及時出手拔掉十束的死亡FLAG的人,不可能不被注意到啊。

  「不過你們今天不太可能有報復我的機會了呢,因為作為一個會被全滅的暴力團伙而言還是應該先擔心一下自己吧?」

  對面那些炮灰路人臉的暴力團伙分子們十分配合人設地發出一陣嘿嘿的哄笑聲,似乎在嘲笑著這個不知來頭的小姑娘妄自尊大的發言。

  然而柳泉的思路是那種愈是在緊急時刻、就愈是清爽的種類。

  仔細想一想,自從被宗像禮司在事發後揪到生徒會室、刷出了【上藥事件】的CG和回想之後,她似乎就沒有什麼獨處的時間呢。

  白天上課的時候當然是和同學們在一起。中午吃飯的時候假如僥幸沒有立刻被叫去生徒會室,也是和當時因為【廚藝決鬥】而奇怪地形成一個小團體的【決鬥組】(大霧!)在一起吃飯。清早的時候幾乎是下了樓沒多久就能碰上來給她發布日常任務的NPC(?)宗像禮司。課後的部活時間那當然是在青部,甚至還可以和同班同學、同為青部的苦命成員的伏見猿比古同路一起走到青部的活動室。

  再仔細想一想,在抱怨自己生活的空余時間都被青部及其部長的安排所占滿的時候,是不是同樣也使得自己的身邊無論何時何地都會經常出現著不同的人,決無落單的機會呢。

  而被襲擊的十束君,難道這兩次受襲不是都在他落單的時候發生的嗎?只是他恰好運氣爆棚,系統菌大概覺得留著他一命還有用(?!),所以兩次都投放了玩家在他附近去救他而已。

  雖然不能夠確定這就是室長所釋放的善意——不過這種總是帶著一點惡意(?)似的善意,很像是他的作風。正如同他要對你好點的時候總是會發一顆夾著玻璃碴的糖果一樣。(大霧!)

  柳泉咬了咬牙。

  ……好吧這塊夾著玻璃碴的糖果我就心懷感激地收下了!畢竟一個每天早上都勤勞地守在部下上學的必經之路上提醒對方頭發被吹亂了的部長也真是沒誰了好嗎!


第88章

  然而還沒等她發表一些更具英雄主義色彩的發言, 就被青部的部長打斷了。

  「哦呀, 要全滅冰川組嗎?」宗像禮司右手依然按在腰間那柄長劍的劍柄上,臉上露出一個難解的笑容。

  「嘛,那麼為了實現本社團優秀部員的願望,必須好好努力了呢。」

  柳泉忍不住被雷得打了個冷顫。

  周防尊也投過來一個異樣的眼神。雖然他什麼都沒說, 臉上的表情也沒什麼變化, 還是一副漠然的樣子,然而他的眼神足以說明一切——「喂不管你這個陰險小人又在打什麼主意總之能不能不要拖別人下水」!?

  不過這些校外黑惡暴力團伙顯然沒有他們兩人這麼了解超葦中學園的生徒會室室長。因此那群人靜默了片刻,突然哄堂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夠了啊優等生!在這種時刻還要在女孩子面前逞能,你小子很帶種嘛……」

  柳泉:……喂你說這種話一定是嫌命太長了。而且「在女孩子面前逞能」這種事情,無論如何與「品行方正大明神」的畫風也不搭啊……

  宗像禮司的眉心跳了跳, 似乎沒有說話的意思。

  對面的反派炮灰NPC繼續開噴:

  「喂!這裡可不是你小子在妞兒面前耍帥的好地方呢!看起來有必要給你一點教訓啊!」

  柳泉:越說越離譜了吧……何況室長SAMA還用得著刻意耍帥嗎他本人就是聖光特效大散發, 氣場高達兩米八的人物吧……

  宗像禮司哦了一聲,緩緩展開一個黑得出汁的笑容。

  炮灰作死NPC仍然在換著各種花樣作死的台詞。

  「那邊的那兩個人!特意的闖入這裡, 就是為了來秀恩愛的嗎?!」

  柳泉這一次簡直像是被雷劈了。

  秀、秀恩愛……您還真敢想啊炮灰大哥!!誰有膽子跟本校生徒會室室長秀什麼恩愛啊又不是活夠了……像那種品行方正大明神, 就應該跟廟裡的神像一樣高高在上受人敬拜才對吧——

  宗像禮司輕哼了一聲, 臉上的笑容加深了, 仿佛帶上了一絲【哦?有趣】之類的興味。

  然而下一秒鐘那絲興味就被對方的又一個炮灰作死NPC的發言打散了。

  「……要不然你覺得他們還能是來干什麼的?難道是……打算當場表演什麼給我們看的嗎?!」

  那些人聽到這種一定會被系統鎖文的不良推測之後, 都發出一陣意義不明的嘿嘿嘿的壞笑聲。笑聲裡帶著某種黏膩的污穢和惡意, 目光在宗像禮司以及站在他身旁的柳泉兩人身上來回打轉,就活像這麼看就能自行腦補出一篇小黃文來似的。

  柳泉一瞬間就忘記了吐槽先前這些魂淡關於什麼「在女孩子面前逞能」或者「秀恩愛」一類的出位言論,憤怒得簡直無法控制。

  做任務是一回事、拼命是一回事, 即使會在任務過程中受傷甚至是經受危險考驗之類的, 她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備。然而被這麼污言穢語地當面侮辱, 又是完全另一回事。

  柳泉感覺先前那種帶著一點緊張、還有一點悠哉,覺得自己背靠兩大部長因而還有余暇來吐一吐槽的心情已經完全消失了。她感到此刻自己的臉漲得通紅,雙頰滾燙著,太陽穴的青筋一跳一跳,整個身體像是充滿了憤怒而鼓脹起來,好像下一刻馬上就要爆開。

  然而與她的反應截然相反,宗像禮司卻異常冷靜。他臉上的表情都未曾改變分毫,仍然一臉正氣凜然;然後他按住腰間的劍,異常嚴肅地說了一聲:「宗像,拔刀!」

  ……這種緊急關頭還在完成什麼儀式性的東西啊尊敬的室長SAMA!?

  然而下一秒鐘當他拔出劍來的時候,他整個人周身彌漫著的氣氛驟然變了。

  平時那個「品行方正大明神」的端正莊重感慢慢地消失,他看上去更像是一柄鋒銳的劍,在日光的照耀下,即使是在落滿灰塵的髒污角落也能發出明亮的光芒,一瞬間掃盡所有黑暗。

  周防尊瞥了宗像禮司一眼,哼笑了一聲,居然暫時把手收了回去。

  「有趣,」柳泉聽到他這樣說,「這麼想要自己來的話,那就先看看你的本領吧。」

  作為一個也曾經看過些腦洞大開、有鎖章之虞的網文的現世來客,柳泉總覺得赤部部長的這句台詞有些……糟糕的意味啊?

  不過,好消息是,也許是剛才的一番嘴炮為他爭得了喘息之機,他現在看起來比剛剛柳泉闖入這棟大樓時要好一些了。然而他的氣息卻還是奇怪地有些不穩,火焰似乎在他的雙眼中要燃燒起來一樣;柳泉不由得感到更加疑惑了。

  不會是……不會是他的超能力出了什麼問題吧?!

  這個想法一旦從柳泉的心頭油然產生,就仿佛一只討厭的蚊子那般在她腦海裡嗡嗡嗡嗡地打轉著,揮之不去。

  要說為什麼這麼在意這件事呢……大概是因為本來現在己方就只有三個人,尊哥一旦下線以後基本上就只能靠一個宗像禮司和半個柳泉自己動手打怪了吧……?!

  柳泉深吸一口氣,腦海裡有個冒險的念頭湧了上來。

  話說……「有形之物」的定義是什麼呢?!

  她已經試過對【雨水】使用【定身術】,奏效。

  也已經試過對【火焰】使用【定身術】,沒用。

  所以,並不是【雙眼能夠清楚看見的物體】才是「有形之物」,而是【雙手能夠親手觸碰的物體】嗎?!

  她能夠碰到水,於是就是她克水(?)。然而火是她不可觸摸到的,於是就是火克她(?)。

  這麼想著,宗像禮司已經和對方打了起來。

  這還是柳泉第一次認真觀看(?)他戰鬥時的身姿——上一次去踏平赤部的時候,她因為忙著解救其他部員(包括青部部員和赤部部員),所以壓根沒注意他和周防尊是怎麼打架的。

  ……果然和他這個人不經意時流露出來的氣勢一樣,果決,凜冽,瀟灑,高高在上——

  總之就是有一種閃瞎各種氪金狗眼的王霸之氣,即使打鬥得多麼艱苦也無法崩人設。

  柳泉突然說道:「周防前輩……那個,你的能力,讓你感到了困擾嗎。」

  本來是想問「你的能力出了什麼問題嗎」,然而話到嘴邊就頓悟了,這種問題周防尊是不會回答的。

  所以只好換了一種比較緩和的說法。

  然而即使如此,周防尊也只是冷哼了一聲。

  「哼,不會。」他這麼說。

  柳泉盯著他看了幾秒鐘,盯得他不得不又說了一句。

  「你在看什麼。」

  柳泉哧的一聲笑了起來。

  「周防前輩,嘴硬的時候……原來意外的親切啊?」

  周防尊一瞬間就無語了。

  「……」他覺得青部的人原來都和他們的部長,那個陰險小人宗像禮司一樣,不管表面上顯得多麼親切,實則都會在想像不到的地方突然發難,讓別人吃個暗虧!

  柳泉笑著豎起了雙手,說道:「有一件事要拜托周防前輩。」

  周防尊默了片刻。

  「……什麼。」

  柳泉笑著說:「剛才,我剛剛對自己的超能力,有了一番新的狂想呢。」

  周防尊對她的用詞感到很是無語。「……狂想?」

  柳泉笑嘻嘻地說道:「欸,是呀。所以,等一下萬一看到那些惡棍露出異狀的話,請周防前輩幫個忙——千萬不要對他們太客氣了,用力毆傷他們即可。」

  周防尊覺得一瞬間自己好像看到和宗像禮司如出一轍的狡獪笑容。他不由得頭痛起來,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誰知那個入部沒多久、已經跟著他們部長學壞了的少女還有下文。

  「對了,周防前輩,到時候不必使用超能力,只要拿出你身為男人的武力值,直接痛毆即可!」

  周防尊這一次真的嘆息出聲了。

  這都是些什麼糟糕的用詞啊……這姑娘果然跟著宗像那個家伙會學壞的吧!

  那個看起來已經學壞了一半的姑娘,已經閉上了眼睛,似乎在心底想著什麼,片刻之後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注意到她的臉上之前那種笑謔的表情已經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堅毅的神情,仿佛已經下定了某種不可改變的決心一樣,嘴唇緊抿著、唇角甚至微微下撇,目光裡透出一絲凌厲之色來,緊盯著面前那些已經將宗像禮司包圍起來的惡棍——

  下一秒鐘,那些人全部都凝固在原地。

  是的,凝固。那些人的動作全部定在半空,有舉起手打算出拳的、有抬起腿打算飛踹的,有人拔出各種刀具正准備劈砍,有人甚至跳起來打算從後偷襲或者撲倒宗像禮司——

  然而現在他們完全以各種各樣扭曲奇怪得甚至可以稱得上滑稽可笑的姿態,凝固在那裡。

  唯有他們形成的重重包圍圈正中的宗像禮司,正巧劈出一劍、還來不及收回,那一劍當即擊中了他面前一個掄起鐵棍的家伙,而那家伙剛剛舉起鐵棍、掄到一半還沒落下,於是宗像禮司那一劍啪的一聲擊中了他的手臂。

  那個家伙居然都沒有松手丟下鐵棍,還是以一種愣愣的姿態定在原地,只有劍刃劈開血肉的一瞬間發出的令人牙酸的、細小而滑膩的哧哧聲,很快就消彌在空氣中。


第89章

  周防尊一瞬間就好像聯想起了什麼。他嘖了一聲, 像是有點驚訝似的。

  柳泉的眉心仍然深深地壓低下來,目光緊盯著面前那一大群被她瞬間固定在原地的惡棍們不敢稍離。

  一種突如其來的詭異寂靜降臨在這棟廢棄的建築物裡。

  然而只過了一秒鐘,周防尊就采取了行動。

  他以一種制服外套披在肩上、雙手插在褲袋裡的悠閑姿態, 施施然走上前去,隨便選了一個人, 突然猛地出腳, 將那個人咚的一聲一腳踢飛到了牆角。

  踢完那個倒霉鬼,他還瞥了宗像禮司一眼, 懶洋洋地說道:「怎麼?柳泉的超能力把你也定在這裡了嗎。」

  這記嘴炮正中紅心。

  宗像禮司難得驚訝一次——或許事先他真的沒有想到過, 這個他只是出於某種冠冕堂皇的理由才拉進青部的姑娘, 所具備的與生俱來的超能力居然能夠施展到如此壯觀的地步。

  畢竟和她同為「權外者」的赤部新進部員木野花沙耶,聽說還不能夠精准地控制和收放自己的超能力呢。和柳泉信雅此刻所表現出來的大範圍群攻技能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而且這妹子之前應該也從未揍過架吧。看她在上次處罰赤部的過程(?)中,從頭到尾除了以自己的超能力稍加防御和躲避之外、壓根沒有攻擊過的事實,就可以猜到。

  那麼僅僅事隔十幾天,她卻根據自己的原始超能力表現, 思考和發展出了這麼壯觀的技能樹(大霧!), 該說他無意中果然押對了寶嗎。

  這麼一想,就微妙地有點在什麼地方勝過了周防尊的愉悅感(?)產生呢。

  宗像禮司並沒理會周防尊那一記嘴炮, 堆出一個必定會讓對方嫌惡得不得了的溫厚(?!)笑容。

  「不, 並不是這樣呢。」他笑容可掬地走上前去,還劍入鞘, 再用劍鞘將那些呆若泥塑木胎的壞蛋們一個個敲暈——每個人都被他惡質地敲了腦袋——在一片咚咚倒地的聲音裡, 他的笑意愈發明顯起來。

  「第一次感到這麼省心啊……不需要耗費自己的能力, 就能教導出這麼好的孩子, 是種愉快的事啊。」他像個室長——不,師長——一般地感嘆道。

  周防尊頭痛似的按著後頸。

  「你說起話來,像個老頭子呢,宗像。」他懶洋洋的語氣中有嘲笑的意味,雙手仍然插在褲袋裡、輕輕松松地從自己這邊開始,一個個伸腿踢過去,將那些被定在原地的倒霉鬼們踢倒在地。

  當青赤兩部的部長把這些中了定身術(大霧!)的惡棍們全部放倒的時候,伏見猿比古也氣喘吁吁地率領著一群青部部員跑了進來。

  當他們看到現場的狀況時,齊齊一愣。

  宗像禮司語調冷靜地下令道:「伏見君,立即率領全體部員,在最短時間內把這些人都捆起來。」

  伏見立即反應過來,應了個「是!」就立刻帶著人上前,兩人一組,將那些東倒西歪的暴力團成員挨個捆成麻花。

  宗像禮司又說道:「秋山君,報警。」

  秋山冰杜也應了個「是!」,立即掏出自己的終端,跑到大樓外面去了。

  最後,當柳泉收手的時候,已經累得頭昏眼花。

  要長時間集中注意力於一件事——且只專注於這一件事——上並不容易,她強行命令自己不斷地在心裡默念「全體冰川組成員全部停住不許再動」這句話,重復了幾百遍之多,才撐到伏見他們把最後一個壞家伙捆結實。

  一旦松懈下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出了一身冷汗,整個身體都快要脫力,腦袋裡嗡嗡響,雙腿也仿佛喪失了支撐身軀的力氣那般一直在顫抖。

  柳泉下意識想走到牆邊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一下,然而剛一邁步就意識到在長時間透支自己的精力和身體來使用超能力之後,還打算移動的想法大錯特錯。

  她的雙腿沉重得仿佛灌了鉛一樣,幾乎完全抬不起來;大腦裡好像充塞著滿滿的都是水泥,額頭上冒出大顆的汗珠,沾濕了她的鬢角,再彙成一條線滑下去。她的太陽穴突突地跳著,額角疼得像要裂開。

  她暗叫一聲不好,剛想馬上就勢在原地咕咚一聲坐下去,掩飾一下自己脫力的窘狀,就聽到耳邊傳來一個聲音:「哦呀,累了嗎?」

  柳泉只好鼓起最後一點力氣站直,然而現在她是一點都不敢移動了,生怕自己一動就像個火柴棍搭起來的花架子一樣嘩啦啦全部塌陷下去。

  「不……那個,室長,請允許我暫時原地休息一下,可以嗎?」她結巴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提出了請求。

  「欸∼當然可以。」宗像禮司很好說話似的,立即就答應了。

  當然,一旦事態底定,和他的好脾氣一道冒出來的,也必定有他的惡趣味。

  「我看你顯得十分疲倦呢……伏見君,請過來扶她一下。」

  柳泉為了不讓自己在人前失儀而勉強提起的那一口氣險些當場就泄掉。

  伏見猿比古好像也很震驚——比她更震驚。

  「哈——?!」他轉過身來,發出比平時的聲調高很多的質疑聲。

  柳泉立刻想都不想地就推辭。

  「不……謝謝。謝謝室長的好意,不過我自己休息一下就可以了……伏見君應該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請不要因為我而耽誤他的工作。」

  宗像禮司微妙地停頓了一下。

  「這樣啊……」他微微沉吟了片刻,「原本是打算讓伏見君送你回去,由我來向警方說明今天的情況的呢……既然你推辭的話,那麼就由我來送你回去吧。說明的事暫時延後,請伏見君帶著大家先向警方移交暴力團伙分子,等我回來之後再向警方說明事發經過。」

  他這麼流暢地一口氣布置了下去,現場除了他和周防尊之外所有的人聽清楚以後都石化了。

  不,也許周防尊也很驚訝,只是他總是那麼一副懶洋洋的樣子,永遠不會把太強烈的情緒擺在臉上吧。

  柳泉覺得頭好痛。

  假如真的要讓室長SAMA把這裡的事情丟下、先送自己回去的話,不論是劇情也好、人設也好,都會統統崩了吧……

  然而當眾駁室長SAMA的面子也是一件不得了的事吧……更不要說萬一系統菌把宗像禮司的吩咐當作是「要求」的話,她假如拒絕那麼就等於任務失敗啊!!

  也許剛才她說不的時候系統菌沒冒出來警告她,是因為那個命令是宗像禮司下給伏見猿比古而並非她柳泉信雅的;但是現在宗像禮司是直接衝著她說【我來送你回去】這件事的,她再謝絕的話,不管從哪一方面來看都是作死啊——

  柳泉及時咬住舌尖,把「不了謝謝」這種作死的回答咽了回去。

  「那、那個……」她覺得自己假如說「好的」的話那實在是恥度爆表——而且聽在大家耳朵裡絕對會產生歧義的啊!一分鐘前室長說「伏見君送你吧」而她說「no」,然後室長說「那我送你吧」而她說「好」——

  答應讓伏見來扶自己是作死,答應讓室長來送自己還是作死。甚至謝絕讓室長送自己都是作死——說起來青部這麼正義的一個特殊社團,為什麼每一個擺在她面前的選項都是作死呢!?

  柳泉苦惱至極地嘆了一口氣。

  宗像禮司居然連她的情緒都照顧到了。說起來,自從她堅持跟著他一起來冰川組踩人場子之後,他的態度就和藹可親得出奇。

  ……真是讓人不安呢。

  「你只要心懷感激地接受就可以了,柳泉君。」宗像禮司和藹可親(?)地提醒她。

  柳泉深吸了一口氣。

  「是、是……」她只好說道,「那、那我就心懷感激地接受了……謝、謝謝室長……」

  她說得極其艱難。在場的青部眾人隨著事態的發展,眼睛也越瞪越大。

  唯一沒有顯得太驚奇的,大概只有周防尊了吧。

  「哼,你在給自己找麻煩呢,宗像。」他帶著一點嘲諷似的哼道,一針見血地戳了自己這個最大的對頭一記。

  然而也只有宗像禮司自己才清楚,周防尊有沒有戳中他的軟肋,還是僅僅擦著靶子射出了脫靶的箭。

  宗像禮司發出一聲輕笑。

  「偶爾,也要當個關心自家部員的好部長吧,周防?」

  然後他伸手,巧妙地托住柳泉左上臂——找到了一個既可以用力支撐住她的身軀、使得她在雙腿即將罷工的情況下也能邁步,又足以順勢和她拉開一點距離、把整件事做得像是紅領巾攙扶老奶奶過馬路一樣光風霽月的微妙位置。

  「我們走吧,柳泉君。」他這樣說道,語氣沉穩,一臉正氣(!),目光清直;那副畫風簡直就像是在說,任何懷疑室長這種見義勇為(?)舉動的陰暗想法都是在耍流氓!


第90章

  所以說, 人啊, 就怕開腦洞。

  ……除了要在網上碼文,暗搓搓地希望全人類都來看的寫手們之外。

  柳泉現在就很糾結。

  自從那天和青赤兩大部長聯手掃平(?)了冰川組之後,她就總覺得自己的面前,仿佛有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在半開半掩, 總是吸引著自己旺盛的好奇心去窺探。

  那扇新世界的大門,名為【一個人人都崩壞的世界】。

  換言之,她現在開始有一點想要知道,那個把沙耶妹子改寫成人見人愛瑪麗蘇的同人原作,到底能把大家的人設都毀得多麼徹底了。

  根據她的推斷, 系統菌給她頭頂上來就安排了和青、赤、白銀三部都有所關聯的初始設定, 就是因為原先的同人把大家都寫得完全OOC了,而系統菌的自救系統啟動之後, 又不允許直接把崩壞的情節和人物抽取掉——因為沙耶妹子是無辜的【原 作 女主角】所以不可以像之前的網王世界裡完全由同人作者所原創出來的信雅醬那樣簡單地む嗶——め掉——於是在大家OOC的時候劇情也跟著崩壞, 在這種時刻, 當然是專業補鍋一百年的玩家卷袖子上了!而一個和三個特殊社團都有所關聯的身份, 要介入劇情的話就再方便不過了!

  她現在很好奇, 宗像禮司也好、周防尊也好, 甚至是伏見猿比古或者夜刀神狗朗——這幾位都是在她印像裡人設和性格相當之有特點、且不能完全算是【正常人】的重要劇情人物——現在到底有沒有OOC?!他們原本的性格是這樣的嗎?!

  而且,她更好奇的是,為什麼系統菌要強行發布【絕對服從宗像禮司的一切要求】這樣可疑的任務?!

  む哪怕對像是尊哥也行啊以尊哥那種性格來說是絕對不會有那麼多么蛾子來為難玩家的吧……め她忍不住心音吐槽著。

  大概是因為這段時間裡她日夜吐槽系統菌的關系, 系統菌終於不堪其擾似的突然冒了出來。

  【玩家無法自行選擇任務對像。】

  柳泉一愣。然而系統菌能出聲是何等難得之事, 其幾率之小, 馬上就要趕上她現在出門隨便買個彩票然後立刻中五百萬大獎了!(不)

  於是她立刻一秒鐘都不停頓地開始發問。

  む為什麼是宗像禮司?!是不是因為這篇同人的原文裡,作者最後決定讓沙耶走宗像禮司的感情線?!め

  系統菌沉默了幾秒鐘。

  柳泉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接近了真相,心情急迫地又追問道:む既然你們認為原作太蘇而必須作出修正,那麼就等於說——宗像禮司的那條感情線被設置得太蘇了,所以你們是不能容忍這一次沙耶再走他的線路的,因此索性就把她丟到赤部去了?而加入一個我來進行修正,也是因為她留在青部的這個空缺需要人來填補,是不是?め

  系統菌咳嗽了一聲。

  む而你讓我服從宗像禮司的一切要求,是因為……在原作中沙耶就是這麼做的,是不是?め柳泉繼續追問。

  系統菌清了清嗓子,仿佛這麼做就可以重新向玩家闡明一下它高高在上的威嚴似的。

  【正解。】

  即使被她質問到了如此地步,它還是不動聲色地答道。

  那一瞬間,柳泉簡直說不出來自己心頭翻湧著的到底有些什麼感受。

  む那麼,宗像禮司也好、其他人也好,對我表露出強大的善意和好感度,也只是因為原作裡對於這個【最終加入青部的少女】就是這麼設定的,是嗎?!め

  系統菌似乎有點驚訝,默了片刻才慢吞吞地回答道:

  【這個問題沒有標准答案,玩家可自行思考解決。】

  微妙地停頓了一下,它又追加了一句。

  【玩家在新手村中所獲得的一切經驗,可作為思考時的參照。】

  然後就重新潛水了。

  柳泉糾結了幾天,最後得出了自己的結論。

  既然系統菌提醒她去思考在上一個世界裡所經歷過的一切,而她想過之後,覺得那個世界裡大家對信雅醬的初始好感度差不多都為負值,是她通過不斷的努力,把大家的好感度手動刷到高位的;那麼在這個世界裡,雖然劇情和設定一開始就牢牢地把她局限在很小的範圍之內,可供自己發揮的空間很小,但是她仍然可以認為,在不觸碰劇情紅線的前提之下,自己還有微小的自由度可以去好好努力?因為系統菌叫她來墊桌子腿的初衷,應該並不是想要發展出第二個蘇炸天際的沙耶醬,而是看到一個在這種蘇到爆裂的設定下,還能令劇情合情合理、健康向上,使這個世界不用調整太多就可以永續發展的……女配醬?!

  作出了這樣的推論之後沒有幾天,體育祭就到來了。

  在報名的時候柳泉就知道了一件事——作為擁有多名超能力學生在讀的超葦中學園,體育祭也有一項特色設置:以社團為單位出賽的障礙接力賽。

  在這項接力賽中,各社團都允許使用本社團的特色來進行阻礙對手的行為;比如排球部允許以排球來攻擊對手。在這種設定之下,超能力當然是最為逆天的特色——於是久而久之,這項障礙接力賽就演變為只有三個特殊社團出賽的比賽項目了。

  當然,在之前幾年的體育祭中,因為白銀部成員太少,經常都處於棄權的狀態。然而今年事情有點不太一樣了——聽說由於青部和赤部分別都有女性成員加入,加上白銀部的貓也是女生,於是今年的障礙接力賽特意修改規則為:各特殊社團必須派出三名成員參賽,含一名女性成員,以及部長必須跑最後一棒。

  於是現在各部的賽跑次序如下:

  白銀部:夜刀神狗朗、貓、伊佐那社;

  赤部:八田美咲、木野花沙耶、周防尊;

  青部:伏見猿比古、柳泉信雅、宗像禮司。

  而且為了場面激烈,也不禁止其他未能登場賽跑的三個特殊社團的成員進入賽場,為本社團加油。

  當然這個節目一向是體育祭的壓軸好戲,所以那種格外熱烈的氣氛足以讓人在登場之前就緊張起來了。

  柳泉正在第二棒跑者的指定活動範圍裡,和同樣跑第二棒的沙耶與貓一邊做著跑前的拉伸等准備活動,一邊閑聊。這個時候,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了過來。

  「喲。」

  柳泉回頭一看,是穿著大紅色運動服、胸前寫著「葦中」兩個白色大字的十束多多良。

  貓立刻閃到一邊去了。說起來她好像對除了某幾個特定的人選——比如白銀部的成員小黑和小白,以及同為【廚藝決鬥】評審團的木野花沙耶、雪染菊理,還有她執著地認為「無論是氣味還是長相都像又漂亮又美味的飯團」的柳泉——之外,其他人的接近都顯得有點警惕似的,所以現在也不例外。即使是面對著一副【溫柔良善好學長】賣相的十束多多良,她也是即刻彈開。

  十束似乎對貓的作派也已經習慣了,只是苦笑了一下,就很自然地走向柳泉和沙耶。

  他今天沒有比賽的任務,所以現在看起來格外悠閑。他手裡甚至拿著一部老式攝影機,之前好像已經拍了好多視頻了——他的那副作派之前柳泉也聽沙耶提到過,說十束前輩特別喜歡攝影,在赤部部活時間就經常看到他笑嘻嘻地拿著一部老式攝影機到處拍大家,迄今為止不知道都攢了多少卷膠片了——沒錯,就是那種老到還要用膠片的攝影機。

  和沙耶以及柳泉都打了招呼以後,他十分自然地笑著說:「在開始之前來給你們兩個人都加加油。」

  一副感天動地好學長的樣子。

  沙耶妹子果然立刻就被感動了。

  「我、我會努力的!十束前輩!」

  十束微笑,「嗯,當然。我相信木野花哦。」

  柳泉只是笑了笑,並沒說什麼。

  十束卻徑直笑著轉向她,「哦呀,柳泉不說些什麼嗎?」

  柳泉只好繼續僵笑了一下。反而是沙耶妹子開口了:「我、我和信雅醬是同班同學啊,信雅醬在跑步上的實力我早就在體育課上見識過了……!雖然說很可能比不過信雅醬,但是我會拿出百分之百的力量認真努力的!」

  十束的臉上掠過一絲興味。

  「哦∼?!」他笑著說,「原來柳泉在跑步方面也是好手啊。」

  柳泉不能不出聲謙虛一下了。「……沒什麼,在以前的學校裡,在一位學長的指導下認真地練習過長跑而已。」

  十束一下子就挑起了眉。

  「誒∼以前學校裡的學長啊……」他拖長了聲音,臉上的笑意變得狡獪起來。

  柳泉立刻截斷他的不良聯想。

  「反正以後大概都不可能見到面了吧……所以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

  然而即使這麼干淨利落的說法也沒有辦法打消十束所表現出來的好奇心。

  「你的話,聽起來有些感傷啊?」他仍然笑得很溫文,語氣也十分柔和,然而內容卻有點格外直率。

  「聽上去……對柳泉來說,是很重要的、幫助過你的人吧?」

  因為他是以一種極為關心、極為溫和的語氣提出的問題,所以並不讓人覺得厭煩,然而聽到這種問題,不管如何總讓人油然產生一種莫名的惆悵感。

  柳泉笑了笑。

  「……假如十束前輩是想用這種方法在比賽之前動搖我的話,大概是不行的哦?」她半開玩笑似的應道。

  ……完美地避開了直接作答。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91章

  十束微微一怔, 很快又漾起一個柔和的笑容。

  「呀, 被拆穿了。」他毫無一絲愧疚感似的說道,「嘛,不過看到你這麼有精神,我也放心了呢。」

  今天的接力賽規定為每人要跑一圈, 所以其實現在大家都聚集在同時兼作起/點和終點的地點;只不過不同的棒次有不同的指定熱身區域, 所以現在在這裡的只有他們三人。

  砰的一聲,發令槍響,各社團的第一棒起跑了。

  他們也暫時停止了閑聊,各自為自己的社團成員加著油。甚至貓都已經不情不願地被伊佐那社驅趕著回到了這裡,為自己的下一棒做准備。

  第一棒選手跑出大約半圈的時候, 就有體育祭的工作人員走過來請跑第二棒的這幾位特殊社團的女子部員前往起/點處做准備了。

  眼看著遠處的跑道上簡直是硝煙彌漫, 夜刀神狗朗、伏見猿比古、八田美咲三個人各顯神通、戰成一團,柳泉不由得嘆了口氣。

  「唉……設置這種比賽項目還真是惡趣味啊……」她無可奈何地感嘆道, 想了想不免又有點苦惱。

  「我那種能力也用不上啊……倒是貓的那種『知覺干涉與認知操縱』的超能力需要小心……別讓她給我造成了『我已經到達終點、交出了接力棒』這一類的幻覺才好……」她出神地思考著, 不由自言自語地說道。

  「誒, 說得好, 柳泉君。」一個聲音在自己身邊這樣說道。

  柳泉微微一驚, 才發現宗像禮司不知何時已經走出了第三棒的指定熱身區, 來到了起/點線附近。

  「宗像前輩,你這樣無視規則到處亂跑真的好嗎……」她不由得額頭上掛下三條黑線,頭痛地問道。

  宗像禮司啊了一聲, 一臉正氣地回答道:「我並非隨意離開指定熱身的區域, 實際上是因為臨時有事必須向淡島老師報告, 經過這裡只是個巧合呢。」

  ……誰信這只是個巧合啊!

  柳泉吐槽不能。

  宗像禮司也仿佛真的是僅僅經過這裡、要去找淡島世理老師似的,對她說了一聲「加油」就打算走開。

  柳泉不得不在滿場喧囂中,提高聲音也喊了一句「宗像前輩也是,請加油!」作為回應。

  然後就看到宗像禮司帶著一個若有深意的笑容回過頭來,在她面前數步遠的地方,意味深長地說道:「假如等一下在我比賽的時候,能夠看到柳泉君替我加油的話,我會很高興的。」

  說完他就揚長而去,高挺的背影在喧鬧的人群裡顯得格外顯眼。

  柳泉的頭頂不由得又出現了海量的【???】。

  ……這個人每做一件事、每說一句話都是有目的的。他總不可能為了對自己白白說這麼一句平淡無奇的話,冒著擅自離開指定熱身區而遭到處罰的危險,也要走過來吧。

  不過,替他加油……?這不是必然的嗎?雖然她當初並不情願加入青部,然而現在自己已經身為青部一員,就必須堅定地站在青部部長的這一方買他勝出的啊!

  「原來如此。……是這麼回事啊。」

  十束的聲音突然又在她身後響起。這一次把柳泉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

  她皺起眉頭猛地回過身去,當她看到他摸著下巴、一臉若有所思的曖昧表情時,就更加氣不打一處來了。

  「你不是剛剛已經離開這裡去給周防前輩加油了嗎,十束前輩?」她沒好氣地問道。

  十束啊了一聲,衝著她露出一個有點瘆人的微笑。

  「剛剛覺得有必要先在這裡好好地目送木野花起跑、再回去給KING加油,所以才回來的呢。」他溫聲答道,臉上帶著讓人有點看不懂的笑容。「不過……假如不回來的話,就看不到這麼有趣的場景了啊?」

  「有趣的場景?!」柳泉的眉心皺得更緊了,下意識感覺這個奇怪的詞指的不會是什麼好事,立刻出言消毒。「我覺得你一定是誤會了什麼,十束前輩……」

  「誒∼可是我卻覺得自己的眼睛不會欺騙自己呢。」十束笑得很開心似的,「何況我也聽說了那天在冰川組發生的事情——」

  柳泉:「……不,那天在冰川組除了和兩位部長聯手消滅了那些惡棍之外,實在沒有別的什麼事情好說的。」

  十束笑得更深了,然而就在這時,站在起跑線旁負責發令的淡島世理老師揚聲召集第二棒跑者:「第二棒跑者,請在接力區全體集合。」

  柳泉只好向十束略點了個頭表示告辭,轉身走向接力區,路上又與剛剛向淡島老師報告完什麼事情、往第三棒跑者指定熱身區走回去的宗像禮司擦肩而過。

  在錯身的一霎那,宗像禮司很自然地向著柳泉這邊微微傾身過來,飛快地在她耳邊說了一句「加油」。

  柳泉的腳步為之一緩。

  而說完這個詞,宗像禮司卻已經若無其事地走過去了。

  來到接力區,望著愈來愈接近的、跑道上的那一團煙塵滾滾,柳泉覺得這個項目變得越來越荒謬了。

  最後以微弱優勢勝出者,居然是小黑君,夜刀神狗朗。

  不過想想也明白,以伏見和八田每次杠上對方就必定不管不顧戰個痛的設定來看,反而是心無旁騖的小黑君更有勝出的理由吧。

  因此貓率先接棒跑了出去。

  而伏見和八田倒還真是半斤八兩,伏見雖然別的方面——尤其是和IQ有關的一切,比如學業成績——遠遠領先於八田,然而八田卻是運動小能手的設定,在柳泉初次見到他的時候就以一身出神入化的滑板技能,很是賺了大家幾點好感度(不)。所以現在他們兩人幾乎以一種並駕齊驅的姿態到達終點,也並不令人意外。

  柳泉和沙耶幾乎同時接棒起跑。誠然沙耶好像在體育課的百米跑方面意外的有天分、曾經跑出過班級第二的高排名;然而柳泉在上個世界久經訓練的長跑技能再度點亮,兩個人不但漸漸追上了領先她們大約三四米遠的貓,並且在接近三百米處超過了她。

  之後的一百米完全是柳泉和沙耶的對決。

  作為原作女主角,沙耶意外地有著不算平庸廢柴的人設,而且性格雖然有點軟妹、不過關鍵時刻也因為認死理而表現得格外頑強;即使是柳泉這種已經提前一個世界刷過個人數值的玩家,也要再耗掉五十米,才能徹底超越過沙耶,跑在她前面。

  一旦超過了對手,大概是心理因素占了上風,柳泉就好像跑得更快了。

  迄今為止距離終點線只有差不多四五十米了,第二棒的全體跑者,還沒有一個人使用過超能力。

  沙耶是自己還不能控制自身的超能力,所以想用也用不出來。柳泉則是暫時想不出來自己的能力還能怎麼在講求速度的賽跑中使用。而超能力聽上去非常拽的貓,好像也因為講義氣而暫時沒有用出自己那種「知覺干涉與認知操縱」的超牛叉技能。

  現在,柳泉處於領先的位置上,朝著終點一直奔跑。風從她身體兩側,擦著她的雙鬢吹過,她的整個人仿佛都被跑動所帶起的風托了起來,有種恍惚間肋生雙翅之感,像是可以朝著終點、朝著夕陽、朝著自己期待中的那個方向一直奔跑過去,經過最華美的那些流域,望見最想見到的那些人——

  【你今天可以跟著我一起跑。】

  是誰?誰在這麼嚴肅又異常認真地對她說著,就好像在真摯地為她面臨的困境而思考,想要幫助她重新開始發光?

  【本大爺覺得你的決心不會僅止於此。仔細想一想,就覺得也許你是個格外執著的人也說不定。】

  究竟是誰啊。這麼糟糕的、鼓舞他人的方式,即使再經過多少個世界、見過多少個人,也很難再聽到相同的、令人又是好笑又是懷念的鼓勵了吧……?

  風迎面吹在她的臉上。似乎有額際淌下的汗珠,曲曲折折攀過前額、從眉骨上落下,流進她的眼裡。

  視線開始迷蒙。眼眶脹痛。

  是因為有異物落進眼裡的關系嗎……?然而視線被影響的話,很容易也影響到腳步的移動啊……這是在賽跑,是認真的競爭;不能夠慢下來,不能夠拿來開玩笑——

  【網球……應該是更重要,更值得尊重和珍惜的事情。】

  突然,腦海裡浮現這樣的對白。

  ……網、球?!

  柳泉悚然而驚。

  哪裡還有什麼網球呢。網球已經不可能再是她人生當中的一個選項,不可能再當作生活的重心去為之努力了啊。

  所以說……剛剛所想到的都是什麼?!

  她突然醒悟過來。

  終點近在眼前。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意外地,已經很接近自己了。

  柳泉下意識回頭望了一眼。

  ……貓!

  剛剛在不到三百米處就被她甩掉的貓,居然神奇般地趕了上來!現在僅僅距離她只有兩三步遠了!!

  而沙耶,原本只落後她兩三步的沙耶,則已經被甩開了至少十米遠!

  有什麼體悟一瞬間掠過腦海。


第92章

  柳泉一聲不吭, 轉過頭來, 繼續悶著頭開始了衝刺。

  一旦重新集中全部的精力,她那些經過好好訓練的長跑技能以及體能值就重新開始發揮作用。

  當她衝向接力區、將接力棒平安交給穿著一身藍色運動服的宗像禮司時,她已經重新確立了至少領先第二名五米以上的優勢。

  宗像禮司在起跑前深深望了她一眼,然而他什麼也沒說, 就邁開長腿跑了出去。

  幾秒鐘後伊佐那社也接到了貓傳遞過來的接力棒跑走了。柳泉讓出了起跑線, 仍然站在接力區裡,目光灼灼地盯著氣喘吁吁的貓。

  最後,落後柳泉十幾米的沙耶也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過來。在和周防尊作了交接棒之後,沙耶似乎跑得有點岔氣,按著下腹部, 彎著腰, 表情有點痛苦地走下了場,好像已經完全顧不得柳泉和貓這邊了。

  柳泉的視線跟隨著一直處於領先位置的宗像禮司, 卻突然出聲說道:「……是從一開始, 就打算使用自己的能力嗎。」

  貓的身軀抖了一下, 垂下了頭, 好像很愧疚似的。

  「不是……吾輩也不想這麼做的!但是……飯團和米飯跑得太快了, 超過了吾輩……!」

  柳泉微微一愣, 然後自嘲似的笑了一笑。「嘛,說起來這也是規則允許的,我干嗎這麼玻璃心呢……然而, 在我們這一棒, 我是真的沒有想過要使用超能力的……」

  停頓了一下, 她又說道:「……不過,仔細想想,有這種聖母的想法,說不定也是因為心裡清楚,假如大家都不使用能力的話,只憑各自的長跑實力,自己一定會贏吧……」

  貓好像忍不住抬起頭來,瞪圓了雙眼,脫口喊道:「可、可是……!小白說……吾輩一定要認真跑,到時候不管用什麼方法,都不能讓飯團和米飯超過去……」

  柳泉干巴巴地笑了一聲。

  「果然如此啊。」她說。看著貓的表情,她嘆了一口氣,走向貓的面前,隨意揉了揉貓的頭發,就像在給一只真正的貓咪順毛那樣。

  「算了。……拜你所賜,也仿佛看到了……一些珍貴的同伴啊。雖然那不可能是真的,但假如不是在比賽中,我覺得自己大概還是會挺高興的吧。」

  她走出接力區,來到一側的場邊,眯起眼睛盯著追在宗像禮司身後的伊佐那社。

  「該怎麼報答他好呢……」她沉吟了一下,「……果然還是原樣回敬他一下的好吧?」

  接著,她一直耐心地等到了那三人都進入了最後的一百米直道。

  周防尊一掃平時懶洋洋的姿態,跑得格外認真。說起來,宗像禮司雖然總是一副優等生的樣子,然而學習好真的不代表體育就能拔尖,周防尊認真跑起來,還真的在逐漸一點點縮短和領先的宗像禮司之間的距離。

  當他們進入最後的直道、跑了大約四十米左右的時候,周防尊已經超過了伊佐那社,快要追上宗像禮司了。

  然後,柳泉出手了。

  她故意放過了宗像禮司和周防尊,而是徑直衝著伊佐那社,發動了自己的特殊技能。

  む好了小白君,今天你就停在這個地方吧。め

  她這麼想著,感覺自己的掌心慢慢熱起來。

  放眼望去,伊佐那社果然如同中了定身法一樣,在距離終點還有五六十米的跑道上,一只腳離地、仿佛正要抬腿跑出下一步,雙眼圓睜、憋足了力氣,卻無法再移動分毫。

  柳泉一直等到宗像禮司和周防尊又跑出了至少二三十米,才放過了伊佐那社。

  她收回雙手,得意地衝著伊佐那社的方向咧開嘴笑了笑。

  有點腹黑的小白君,要知道,女人可不是好惹的呢,ho?

  正在此時,宗像禮司和周防尊也差不多跑到了柳泉面前不遠處。

  於是她聽見了以下讓人黑線的對話:

  宗像禮司:「這麼快就追上了啊。你還真是干勁十足呢。真難得啊。」

  周防尊:「哼。」

  宗像禮司故作驚奇,「……難道說,原因就是最近跟你關系很好的那個女生嗎?」

  周防尊愣了一下,「……啊?那是誰啊。跟我沒關系。」

  宗像禮司:「既然你裝不知道,那就算了。不過既然你都已經追到這裡了,看來我也必須阻止你前進才行。」

  周防尊:「……與其有空說別人,不如想想你自己吧。」

  宗像禮司:「……哦?!」

  周防尊:「那天在冰川組,那些家伙也這麼說了吧。」

  宗像禮司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樣。

  宗像禮司:「哦?你說……柳泉君?」

  周防尊冷哼了一聲。

  周防尊:「那是個不錯的好孩子。被人那麼說還真是不幸啊。」

  宗像禮司一本正經地回應道:「我也同樣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呢,周防。」

  他沉吟了一下,然後突如其來地催動能力,在周防尊面前的跑道上增加了一道足有一人多高的——跳台!

  宗像禮司:「這是障礙賽跑。所以多加一個障礙也沒問題吧。」

  周防尊好像真的怒了。

  周防尊:「卑鄙小人……」

  他突然揚起手,手上一瞬間就燃起了明亮的火焰。

  「好煩……全部都燒了吧。」他這麼說,雙手一揚。

  火焰化作一條赤色的龍那般,飛撲向前方的跳台。一瞬間就將那座高聳的跳台吞沒了。

  宗像禮司好像也沒預料到周防尊的應對這麼簡單粗暴。

  「……真是野蠻啊。」他嘆道。

  周防尊冷笑了起來,笑聲愈來愈高,就仿佛這麼做讓他感到愉快似的。

  「哼……我可是遵守規則的。別見怪——」他的措辭禮貌客套得簡直令人驚悚,然後他驀地揚聲大笑起來。

  「我要把你燒成灰,宗像!!」

  柳泉嚇了一大跳。

  自己背後腹誹青部的部長是一回事,然而坐視赤部的部長把自己的老大給燒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眼看更大的一團火焰已經在周防尊雙手周圍成形,不太理解青赤兩部老大之間的相處模式的青部小卒柳泉,立即在心中默念む周防前輩請立刻停下!!め這樣的句子,催動自己的超能力。

  不得不說熟能生巧還是很有道理的。在連續有那麼多次機會使用該種特殊技能之後,現在柳泉控制這種超能力已經算是得心應手了——只要放空大腦,在內心如同念經一般反復默念著那句打算把某個對像定住的指令,一般來說幾秒鐘之內掌心就會發熱、代表能力已經發動。

  這一次也不例外。

  周防尊雙手的火焰當然更快一些,已經撲向了和自己並駕齊驅的宗像禮司。然而柳泉的定身術一到,沒有了自身能力的持續供魔(大霧!),在宗像禮司閃過第一波火焰的襲擊之後,那團火苗就在半空中裊裊而盡,並沒有壯大起來、形成一道足以阻止宗像禮司前進的障礙或火牆什麼的。

  此刻其實他們距離終點線已經很近了。宗像禮司加快腳步衝刺,幾秒鐘之內就成功撞線,獲得了比賽的勝利。

  柳泉慌忙解除了自己的超能力。

  ……現在她才記起來要害怕。

  完蛋了……在體育祭這種重要場合、眾目睽睽之下阻止了赤部老大,以前那些好感度真是都白刷了……要不要現在開始祈禱系統菌什麼時候再給個「拯救十束多多良」的系列任務之三,好重新刷一刷周防尊的好感值呢……?!

  然而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周防尊把宗像禮司一把火給燒了吧……誠然宗像禮司整天端莊(?)得跟一尊廟裡神像似的,然而他也不是真正的什麼大明神,沒有金鐘罩鐵布衫護體、更不防火啊……而且雖然他們是青部,然而又不是水貨,沒有隨時下雨來滅火的能力——

  就這麼亂七八糟的想著,柳泉沒有注意到衝過終點線的宗像禮司徑直走向自己。

  「做得很好,柳泉君。」他微帶笑意的嗓音在她頭頂揚起。

  「你果然給我加油了呢,真是青部的優秀成員啊。」

  被青部部長發了一張有青部特色的好人卡,柳泉完全沒有辦法高興得起來。

  「一想到為了這個任務,一次得罪了多少人,我就覺得有點莫名的悲催呢……」

  跟貓也有了心結、對小白君雖然算是狠狠地回敬了然而被他算計了一把也完全不可能高興得起來……還有一直以來她莫名敬畏的赤部老大!仔細一想,五行的金木水火土,唯有周防尊控制的火之力是她的【定身術】完全無法抵抗的類型,除非像今天比賽中一樣,利用她突然開很大的腦洞把施法者周防尊本人定在原地——這這這完全就是no zuo no die還要try的自殺模式開啟!這種情況下宗像禮司居然只是不痛不癢地發個好人卡就算了?關鍵時刻這種玩意兒能救命嗎?葬禮火化一條龍服務給打八折嗎?!真是妥妥的系統一時爽,玩家火葬場的節奏啊!!


第93章

  柳泉悲憤地站在原地, 心音吐槽一瞬間已經刷得滿屏幕都是, 完全停不下來!

  看著她一臉欲哭無淚的樣子,宗像禮司突然微妙地笑了一下。

  「露出那種擔心著其他社團的成員的表情,就不算是青部的優秀成員了啊?」

  柳泉一瞬間就被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噎住了。

  掙扎了半天,柳泉才擠出一句又像是辯解、又像是反駁一樣的話來。

  「關心一下同學也是很自然的事吧……」

  不過剛剛說完, 她就感覺仍然微笑著的室長身上的鬼畜值好像陡升了一倍!

  柳泉馬上補救了一句:「……然而下次比賽的時候我還是會站在青部的立場上毫不猶豫地跟他們對抗的……」

  宗像禮司的狹長雙眼在那副細框眼鏡之後慢慢眯了起來。

  然後只說出了一個詞:

  「……好孩子。」

  好孩子兼青部優秀成員柳泉表示, 今天的體育祭雖然經過一番亂鬥、最終獲得了優勝,然而作為主要參賽選手,自己居然只領到了兩張不同泰普的好人卡,真是太心塞了。

  ……

  體育祭之後,午餐時間開始變得有一點尷尬起來。

  當初因為【廚藝決鬥】而形成的小團體, 即使後來其中的兩人——木野花沙耶和柳泉信雅——分別加入了白銀部之外不同的特殊社團, 也還維持著融洽的吃貨氛圍(?)。然而因為體育祭上的特殊社團之間的障礙接力賽對決,現在這種融洽的氛圍似乎被尷尬所取代。

  沙耶妹子稍微有些卡哇伊的鈍感(?), 遇事又總是先溫柔體貼地自我責備, 所以沒有意識到在第二棒接力中自己落後那麼多, 是因為貓受到伊佐那社賽前的指令所以發動了自己的超能力, 扭曲了其他兩位女子選手的意識、使她們沉浸在錯誤的幻覺中, 因而放緩了腳步、使得貓自己得以追趕並超越的原因。

  事後, 柳泉當然也沒有對沙耶提起這件不愉快的事。

  和溫柔鈍感的沙耶不同,柳泉早就發現了伊佐那社的腹黑屬性。不過在賽場上的規則允許範圍之內,即使他很好地利用了規則算計了其它社團的選手, 也很難說是錯誤的舉動。再說柳泉當時就已經狠狠報復了他一把, 青部又是最終的勝出方, 所以她並沒有把這件事擴大的意思。

  然而心思單純的貓就很難過了。她一難過就必定會低氣壓到影響全體人員。不要說看似開朗、然而意外的有留意細節的一面的雪染菊理看出了不對,就是鈍感的沙耶也開始不安起來。

  ……柳泉不得不比平時表現得更加開朗一些,來打消這種又是尷尬、又是不安的氣氛。

  啊,氣氛真糟糕。這麼吃飯的話胃會痛的。

  當宗像禮司又叫她去生徒會室的廣播聲響起來的時候,柳泉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感激室長用人用到死的剝削階級設定。

  她把吃了一半的便當盒一蓋,匆匆忙忙向天台的大家告辭閃人;下了樓先到教室裡打算扔下便當盒再乖乖去生徒會室接受領導的壓榨,誰知道走在走廊上的時候,終端就震動起來。

  她拿出終端一看,來了一條新mail。

  【把便當一起帶過來。】

  發信人:宗像禮司。

  柳泉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以前當然也有過他只給她十五分鐘吃飯時間就打開廣播叫人的情形。不過那個時候她胡吃海塞剛好趕在deadline之前把最後一口飯塞進嘴裡,去了生徒會室之後他也只是高高在上地問候了她一下【吃了沒】(大霧!)就開始毫不客氣地給她分派任務;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還要特意來一條mail要她自行攜帶便當前往。

  ……難道是又有什麼死亡任務要派給她所以讓她自己帶個便當過去,到時候發起來也容易些?!

  柳泉被自己的腦洞激得一悚,馬上搖了搖頭笑了一笑,穿過走廊奔向管理樓。

  到了生徒會室,她敲了敲門之後,聽到裡面傳來宗像禮司的聲音。

  「請進。」

  柳泉推門一進去,又猛地收回了腳。

  ……裡面是什麼驚悚的場景!?

  宗像禮司的辦公桌上擺著巨大的紙盒,而鋪滿一地的是密密麻麻的拼圖插片——

  全部都是純 白 色 的!!

  「這、這裡下過一場拼圖的雪嗎……?!」柳泉目瞪口呆地問道。

  宗像禮司正半蹲在那堆拼圖前,皺著眉頭認真觀察它們,就好像他盯得久一些,那堆純白色的拼圖上就能長出一幅圖案來、進而讓把它們拼起來的工作變得容易一些似的。

  聽到了柳泉的問題,他站起身來,繞過那一地的拼圖,走到辦公桌前。

  「事實上,並不是這樣呢。只是有人送了我一件禮物,就是它。」他示意柳泉也過去看看。

  柳泉小心翼翼地繞過那一地亂七八糟的拼圖,走到桌前,拿起那個巨大的紙盒一看,頓時就風中凌亂了。

  盒子封面上寫著【意志與決心的大挑戰!∼只有信念最堅決的勇者能夠到達勝利的彼岸】。

  「這、這是什麼見鬼的廣告詞啊……」柳泉驚了,再往下看,更是雷得一臉血。

  封面上還寫著【兩千片純白色拼圖,意志力的大考驗!】。

  「室長,送這個給你的人是誰啊?」柳泉忍不住問道,順口吐槽了一句,「一定是跟你有仇吧……」

  宗像禮司肯定聽見了她後面那句吐槽,不過他還是一臉鎮定地回答道:「還記得上次在冰川組那裡發生的事情吧?實際上那一陣子,周防的能力並不是太穩定,處於暴動期,並不適合大肆動用。」

  柳泉啊了一聲,記起了當時他們站在那棟廢棄大樓門外,突然感覺到的那一陣能力波動巨大的爆炸。

  「所以室長當時要及時衝進去?」她好像接近了什麼了不得的真相啊?

  宗像禮司瞥了她一眼,淡淡地答道:「總之,作為赤部的部長,被青部照顧了,所以赤部的十束今天送來了這件禮物作為答謝呢。」

  十束多多良送來的禮物?!

  柳泉驚奇地看了看那個盒子,又看了看滿地純白色、簡直無從下手的拼圖,一時間覺得心好累。

  「所以說到底為什麼要送這個作為謝禮……這真的是要感謝別人的做法嗎……」

  宗像禮司平靜地說道:「對方特意說明,是因為聽說了我喜歡拼圖,所以專門選擇了這個呢。」

  「誰會喜歡白色的拼圖啊!?」柳泉簡直要崩潰了,因為她有不妙的預感——

  果然下一分鐘青部的部長就笑了一笑。她感覺那個笑容裡居然有某種鬼畜的意味。

  「嘛,既然當初是我和你兩個人衝進去的,所以是否可以認為這份禮物是送給我們兩人的呢?……這樣的話,我們也有責任把它拼好呢。並且膽敢選擇這種圖案,想必赤部也是作為一種挑戰來提出的吧。怎麼樣,柳泉信雅君,敢不敢應戰呢?」

  宗像禮司一口氣說了這麼長一篇冠冕堂皇的話,語調鏗鏘有力、令人信服,簡直像是在作戰前總動員。

  柳泉手裡拎著的便當盒咣當一聲,落在辦公桌的桌面上。

  宗像禮司居然還沒有忘記自己叫她帶著便當盒來這裡的本意。他微妙地瞥了一眼那個繪著古典花紋的便當盒。

  「對了,你可以吃完午飯以後再開始。」

  柳泉一瞬間簡直想暴起掀桌。

  開、開什麼玩笑啊!!面對著這一地專為為難他人而特制的純白色拼圖和眼前這尊也是專為為難他人而存在的、穿著純白色制服的「品行方正大明神」,誰還吃得下去啊!!

  宗像禮司和藹地表示:沒關系,中午拼不完的話可以下午部活時間繼續。赤部的挑戰是一定要接下的。作為青部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轉正的候補成員,這點魄力應該還是有的吧?

  當下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聲響起,部活時間開啟的時候,【青部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轉正的候補成員】柳泉頹廢得只想下巴磕在課桌上一覺睡死過去不管其它。

  然而現實是必須要面對的。她只好一副電量不足的樣子站起身來,先是慢吞吞地做完了今天的值日,再往生徒會室走去。

  半路上遇到了夜刀神狗朗少年。

  說起來部活已經開始一段時間了,以她對白銀部——尤其是部長小白君——的了解,夜刀神狗朗這個時候出現在校園裡,八成又是被伊佐那社以各種理由支使著跑腿。

  她向夜刀神狗朗打了聲招呼,閑聊了兩句。

  夜刀神狗朗果然是出來替「糖分不足」的伊佐那社和貓買果汁和團子的。

  柳泉忍不住有感而發:「你太縱容他們了啊小黑君……這樣下去的話他們會一直朝你撒嬌的……」

  夜刀神狗朗:「什麼是撒嬌。」

  柳泉:「……大概就是一直向你提出各種各樣任性的要求?」

  夜刀神狗朗:「在我看來他們兩人的一切要求都很任性。這麼說來,他們一直都是在朝我撒嬌嗎。」


第94章

  柳泉:「……啊也不完全是啦……也許是因為知道小黑君會一直在那裡, 作為很可靠的朋友照顧他們吧?」

  夜刀神狗朗:「我並不打算總是滿足他們一切無理的要求。這樣會讓他們滋生不必要的依賴心, 對他們人生的修行無益。一言大人說,這世上總要有所『不得』,才能體會到『得』的妙處。雖然我還不太了解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但是我一定會照著一言大人的話來執行的!」

  柳泉:「……所以說你最近連續拒絕了貓好幾次做豪華版三層午餐便當的要求嗎……啊哈哈哈。」

  出乎她的意料, 夜刀神狗朗少年居然微微嘆了一口氣。

  「那個倒不是因為這件事。」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復, 柳泉睜大眼睛。

  「而是我認為自己在廚藝方面的修行仍有不足,需要先來自我精進。」夜刀神狗朗少年一臉正氣地說道。

  柳泉:「哦哦……」

  太正直了……這麼說著的黑長直英俊少年仿佛帶著正直的光輝,聖光特效至少加成了十塊錢的!不誇張的說,比生徒會室室長的聖光可要純粹得多!

  柳泉第一百零一次嘆息了。

  「為什麼命運讓我加入的不是白銀部呢……」

  夜刀神狗朗少年沒有聽到她的這句感嘆。不,不如說是, 他好像一直在思考著一個嚴肅的問題, 導致他分心沒有去注意她後面的話。

  而現在他終於下定了決心。

  「請教我如何做出超越一切的飯團,柳泉!」他認真地說道。

  柳泉瞬間就被他的正直光圈晃瞎了眼睛。

  「就、就算你這麼說我也……」

  夜刀神狗朗少年那雙炯炯有神的明亮眼睛直視著她。直到此時, 她才發覺那雙眼眸居然是深紫色的, 很漂亮。

  ……這些動漫裡的人簡直都漂亮得不科學啊……柳泉大腦裡一瞬間閃過的卻是這種想法。

  「請教我。我一定要弄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在有自信的方面輸掉。」

  柳泉又嘆了一口氣。

  「……好吧。你說要學就周末在烹飪教室見吧……平時下課後都要部活, 很忙的吧?」

  夜刀神狗朗好像很高興, 露出一個明亮的笑容。

  「啊。」他很愉快地答道。

  然後他停頓了一下, 「其實我早就有向你學習如何做出最棒的飯團這樣的想法, 但是你最近好像很忙……」

  柳泉苦笑。「誰說不是呢?有那麼一個部長也真是……」鑒於小黑君那過分正直的屬性,她吐槽自己領導的話並沒有說完,話尾帶著某種未盡之意咽了回去。

  不過這一次夜刀神狗朗卻沒有再義正詞嚴地教育她應該尊重領導(大霧!)。

  他露出深思的表情, 沉默了片刻才說道:「……宗像前輩, 是不是在……為難你?」

  「為難」兩個字, 他好像費了一點力氣才說出來。對於被校長三輪一言大人教導成一個正直向上好少年的小黑君來說,質疑本校第一的優等生、「品行方正大明神」、生徒會室室長宗像禮司,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柳泉愣住了。

  沉默了十幾秒鐘之後,她突然咧開嘴笑了笑。

  「假如我說『是』的話,小黑君是要幫我的忙嗎?」她半開玩笑地問道,試圖用這種方法蒙混過去。

  誰知正義好少年夜刀神狗朗果然打出一記直球。

  「是的。」他左手按在腰間那柄同樣刻不離身、儼然是自己的真正本體的武/士/刀刀柄上,一臉正氣凜然,就仿佛是正義的化身一樣。

  柳泉一瞬間就被這種驟然飆升至成本兩百塊之上的強烈聖光特效給秒殺了。

  「哈、啊哈哈哈哈——」她抽了抽嘴角,干笑了兩聲,慌忙擺了擺手。

  「不不不用了小黑君!謝謝你的好意,不、不過我覺得自己還能應付得來!!」她連忙拿出斬釘截鐵的語氣說道。

  這、這也太驚悚了吧……夜刀神狗朗和宗像禮司PK,那畫面簡直太美,想都不敢想啊……而且起因還是她,哦哦哦這爽爆蒼穹的蘇力!系統菌一定會立即出來む嗶——め了她的!

  和正義得炸裂蒼穹的小黑君分別之後,柳泉就直接去了生徒會室。

  一進門就看到宗像禮司正在研究那副純白色的兩千片拼圖。

  看到她進來,他只是微微一挑眉,視線略略上飄停在了牆上的掛鐘之上。

  「稍微有些晚啊。」他淡淡地說,突然從那座拼圖山裡拿起一片來,跟旁邊已經拼成一小塊的拼圖連接到了一起。

  柳泉嘆了口氣。

  「今天輪到我做值日。我已經給室長你發過mail報告這件事了啊。」她無精打采地說道,走到宗像禮司身旁,盯著那堆潔白的拼圖(?),片刻之後從中揀出幾片來,拼合到一起。

  宗像禮司也不再說話。於是一時間生徒會室裡安靜極了,兩個人都埋頭專心於攻克這困難的任務。

  不知不覺間,窗外的光線已經變成了黃昏的顏色,再一點一點暗淡下去。

  當柳泉再度抬起頭來的時候,才發現這間生徒會室真是大有玄機。

  她是第一次在這裡逗留到這麼晚,所以完全不知道這間生徒會室的燈光設置居然是隨著外面的天色而自然調節明暗度的。因為始終有明亮的光線照著她的工作(?),而她也格外投入地在拼著圖——不投入也不行啊室長SAMA很明顯是「今天我們不完成這項來自於赤部的挑戰就誰也別想回家」的節奏!——所以居然沒有注意到窗外的天色居然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柳泉活動了一下自己酸痛的頸子,忍不住吐槽道:「十束前輩還真是黑心啊……居然送這種讓人困擾的禮物,以前那幾次都白救他了……」

  宗像禮司聞言一笑。

  「那麼,就等到學園祭之前各社團要申請攤位的時候,再好好為難他們一下吧。」

  這麼輕描淡寫地說著黑得出汁的話,室長SAMA又從地上那堆已經縮小了八成左右的拼圖堆裡撈出一片,拼在地上的半成品中間的一個空隙裡。

  嚴絲合縫。

  ……柳泉被這種「天涼了讓赤部破產吧」的霸道總裁既視感蘇了一臉。

  說起來同樣是霸道總裁風,宗像禮司和跡部景吾所表現出來的卻是完全不同的風格。

  跡部大爺那種霸道總裁風囂張到了極致,有的時候簡直是那種言行舉止可以把對方強行炮灰的風格,然而由於很快能夠發現他言行裡對其他人的關心,所以並不讓人心生排斥,最多只是在被無意中炮灰的時候摸一摸鼻子,說一聲「嘛,不過這就是跡部君的風格啊」就可以輕易揭過,下次還是可以和他一起愉快地玩耍(大霧!)。

  然而宗像禮司的這種霸道總裁風卻是另一個極端。平時端肅聖潔(?)得如同廟裡的神像一樣,完全不負同學們對他的那個「品行方正大明神」的形容;然而接近他之後才會慢慢體會到他光輝燦爛的外表之下,內裡全是黑泥,每次微笑著說出正義的語言(!)時背後總會附帶一些讓人心裡發毛的特別含義。

  她看到跡部大爺的時候,會覺得【這個人好有趣啊要不要在他面前來刷一發む真 蛇精病め的風格呢】或者【今天心情有點糟然而看到這個人的話接下來一定會發生什麼蠢事讓自己心情變好的吧】。

  然而看到宗像禮司的時候,卻只會覺得【唉今天玩家的智商又不夠用】或者【糟糕我感覺自己又要上當!】。

  難得今天下午他沒使喚她去跑腿或者做更繁重的任務——不,其實仔細想想,拼完兩千片純白色的拼圖這個任務已經很難以置信了——柳泉決定保持自己健康向上的心情,絕對不要因為看到宗像禮司又打算噴誰一臉墨汁而感到唉聲嘆氣前途無亮!

  她笑了笑,繼續低下頭認真地尋找著正確的拼圖。

  窗外的天色漸漸沉澱成了全黑。生徒會室內的燈光柔和而明亮。

  柳泉早就因為拼圖的任務太過艱巨又燒腦,而把端莊(?)的儀態拋到了腦後,坐在地上、半欠著身子,左手單手扶在地面上作為支撐,上半身微微探出去,右手伸長了在那一堆拼圖裡翻找著自己需要的插片。

  因為這個動作,她的長發從身後繞過肩膀滑落到身前來,遮擋了她部分視野;於是她微微偏過頭,把身子壓得更低一些。

  宗像禮司似乎也在全神貫注地尋找著他所需要的拼圖。他坐在距離柳泉大概有幾步遠的地方,手旁已經逐漸顯出應有形狀的那一大片已經拼好的拼圖,比柳泉手邊的半成品面積足足大一倍。很顯然即使是純白色的拼圖,他也完全不感到陌生。


第95章

  然而喪失了圖案上的參考價值、只能憑借不規則的邊緣形狀來對照, 畢竟給他們兩人的拼圖大業設置了不小的障礙。

  宗像禮司在細框眼鏡之後的那雙眼睛也微微沉下、眉心稍微皺了起來, 摸著下巴像是在思考什麼;片刻之後,他好像想到了滿意的結果,眼中微微一亮,盤坐的姿勢稍微舒展開來、上半身壓低一點往前探出, 打算探手到那堆零散的拼圖中去拿某一片——

  正巧此時對著自己的成果冥思苦想、終於又發現了一片拼圖能夠對得上的柳泉, 啊的叫了一聲,也同時猛地往前一傾身,伸長了手要去撈那片被她鎖定的拼圖。

  什麼?你說接下來一定就是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額頭碰額頭繼而兩人四目相對說不定緊接著還會爆出粉紅色隱藏事件】的CG回想?!圖樣圖森破了啊騷年!基本上這就不是一個乙女游戲好吧!!

  於是下一秒鐘咚的一聲,柳泉的——鼻子,結結實實地撞到了宗像禮司的前額。

  柳泉發出嗷的一聲痛叫, 一瞬間疼得當即就飆出了兩管——眼淚。

  鼻子酸痛得簡直像是馬上就要四分五裂掉在地上。柳泉往後跌坐回去, 右手捂著鼻子,眼淚嘩嘩的落下來——完全是出於應激反應, 簡直想忍都忍不回去。

  被這麼結結實實的一撞, 宗像禮司大概也很痛, 他下意識伸手揉著前額被柳泉撞到的地方, 指節順便屈起來推了推被她撞歪的眼鏡, 然而語氣還是很冷靜——

  只是聲音稍微有一點變形。

  「哦呀, 撞到了呢。沒事吧,柳泉君?」

  柳泉還一只手整個蓋在鼻子上——順便把嘴也蓋上了——只露出兩只眼淚汪汪的眼睛,掛著寬面條淚, 聽見他因為疼痛影響而稍顯低啞的嗓音, 於是就這麼抬起頭來, 卻好像痛得說不出話,只能搖了搖頭表示沒事。

  宗像禮司看清了她那副「T_T」的表情,嘆了一口氣,繼續揉了揉自己前額疼痛的部位,然後又改用一根指頭按揉了一下那個部位四周,確定沒有被撞出一個大包來,於是拿下鼻梁上的細框眼鏡,閉上眼睛用手指按了按鼻梁兩側和內眼角的位置,顯出十分傷腦筋的樣子來——此刻他的表情終於帶上了幾分無奈,原先那種「品行方正大明神」的模樣崩解了。

  「我說啊……到底是為什麼這麼著急地來偷襲我呢。」他終於放下了手,顯然額頭上的那一陣疼痛過去了。看了看柳泉還是一副繼續飆淚的可憐樣子,他想了想,起身往前挪動了一點,半蹲到柳泉面前,把眼鏡重新戴回去,眯起眼睛仔細觀察著她。

  柳泉雖然因為那次碰撞而飆出了兩管寬面條淚,然而她原本就視力上佳,隔著一層水霧也能勉強看清宗像禮司現在的樣子——他的前額正中有碰撞形成的紅痕,好在看上去並沒有腫起來;此外他的鼻梁兩側也有眼鏡的鏡框被波及而撞出來的小小的紅印,應該也沒什麼大礙。

  看清楚了生徒會室室長並無大礙之後,柳泉鼻子的酸澀程度正好也降低了一些,她終於能夠勉強克服那種疼痛、發出一點聲音來了。

  正好趕快替自己辯解一下。

  「對、對不起!」作為小卒子就是這麼悲催,雖然說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動作、很難判定到底是誰的錯,然而炮灰不背鍋,難道還要讓領導來承擔責任嗎?

  「我、我不是故意的……」剛一張口,被牽動的鼻淚管又開始作用,她條件反射似的又流下兩道眼淚——柔弱小白花形像簡直一秒鐘get!

  宗像禮司不動聲色地注視著她,然而他的身上不知為何卻散發出一股無奈的感覺。眼看她的右手還是捂住自己大半張臉,只留下一雙眼睛和兩道寬面條淚在外面,他咳嗽了一聲。

  「哦呀,不把手放下來嗎?難道……是因為流了鼻血,不想被我看到?」

  生可忍熟不可忍!!

  柳泉頑強地把手捂在鼻子上來回揉著、緩解自己那快塌了的鼻子猶存的酸痛感,大聲答道:「錯!是因為鼻子塌了賣相太難看所以不能放下手來!」

  宗像禮司一怔,隨即微微低下頭,發出一陣呵呵呵的笑聲。

  不過與柳泉預想中的那種【大魔王的邪惡笑聲】不同,他這麼笑起來的時候,給人的感覺意外的——有點柔和?甚至緩解了他身上總是隱約帶著的那種威壓、鬼畜和高不可攀感(?)。

  「沒關系,不會比伏見君那張可怕的臉還糟糕的。」他一本正經地安慰(?)她道,順便十分自然地伸出右手扣住她頑強地巴在自己臉上的爪子,微微用力將她的右手從臉上拉了下來。

  ……其實她看上去也還好。鼻子沒塌也沒歪,只是鼻頭因為碰撞和飆淚、還有剛才她一通亂揉而顯得紅通通的。臉上還有清亮的淚痕,眼眶也是紅的,雙眉因為疼痛而可憐兮兮地撇成八字形,嘴唇也扁著;被他這麼一看居然還抽了抽鼻子,完全是一副倉鼠的既視感。

  雖然知道這個時候笑出來真的有點不厚道,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很惡質地笑了。

  「下次要撞到別人的時候,記得用你的超能力把對方定住呀。」他居然還給她好心地出了個主意,「上次體育祭的時候你對伊佐那君和周防,不是做得挺好的嗎?」

  柳泉又抽了抽鼻子,忍不住怒視著他。

  「距離那麼近的情況下你讓我怎麼使用超能力!等我在心中想到了『室長快定住』這件事的時候,早就已經撞上了好嗎!」

  宗像禮司忍不住又笑了出來——也許是種錯覺,看到她愚蠢的樣子以後,他好像心情變好了……?!

  「哦呀,這麼說來,有必要加以練習呢。」

  柳泉一呆。「你……你說什麼!?」

  宗像禮司微妙地勾起唇角,又露出了她經常看到的那個黑得出汁的笑容。

  「那我們就來練習一下吧。看看你能不能在和對方非常接近的時候也能及時發動超能力,把對方定在原地,如何?」

  柳泉的表情唰地就刷成了白板。

  「開、開玩笑的吧室長……這、這要怎麼練習啊……?」她有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鐘她不好的預感就應驗了。

  宗像禮司一臉正氣凜然地嚴肅說道:「啊,很簡單。和剛才一樣,我們先是接近對方到一定距離,然後你試試看能不能在距離我很近的地方發動能力並且成功。」

  柳泉覺得自己的腦袋轟的一聲,爆炸了。

  ……到、到底是怎樣的惡趣味,才能想得出這種練習的方法啊?!

  然而她的大腦裡還明晃晃地掛著四字大橫幅【絕對服從】,這是在同人原作裡沙耶妹子那個天然呆做過的事情。

  所以柳泉盡管內心已經吶喊了一千一萬次「不要不要堅決不要」,身體卻只能很誠實(大霧!)地點了點頭,從齒縫裡擠出幾個字來。

  「那……那就……試試吧……」

  ……真想死啊這難道不是一種慢性自殺嗎?!就算再有余力去發動超能力,誰敢真的把室長SAMA定在原地啊啊啊啊?!

  柳泉打定主意,雖然不能真的使用【定身術】把室長SAMA定在原地,然而假如到時候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太過接近以至於讓人尷尬的話,她就使用一下自己以前在本生世界中用得很熟練、偶爾會拿來裝病騙個假條的【打噴嚏】大法來應對,衝著宗像禮司的臉打個大大的噴嚏!

  ……然而游戲不往往都是這樣嗎?玩家在做任務之前想得都很美好,然而一旦開始戰鬥、實操起來之後就左支右絀險像環生……

  尤其是當玩家要一個人單刷該副本終極大BOSS的時候!

  眼看著宗像禮司果真擺出一副【真是沒辦法呢為了督促本社團後輩的進步自己這位部長也只好犧牲一下了】的正義凜然貌,表情非常嚴肅非常凝重地——緩緩向她面前傾身過來,隨著兩人之間的距離一分分縮短,柳泉卻仿佛像是自身中了自己的【定身術】一樣,渾身僵硬地愣在原地,既不能像是之前說好的那樣也主動(?)去縮短和宗像禮司之間的距離、也不能發出任何超能力。

  事實上,她的內心幾乎要混亂成一團糟,哪裡還有心思去專心一致地默念む室長馬上停下!め這種咒語(?)啊!!

  她瞪圓了一雙眼睛,眼睜睜地看著宗像禮司仍然表情嚴肅、像是在處理每一項重大事務時那樣正氣凜然,那張愈是接近、就愈是顯得英俊的面容慢慢地一點點縮短著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幾乎已經接近到了能夠看得清他高挺的鼻梁、細框眼鏡下的長睫與狹長明亮的眼睛——眼眸居然是紫色的!

  而且,和她因為緊張和茫然而愈發顯得急促起來的呼吸截然不同,他的呼吸依然平穩,表情非常鎮定。

  隨著宗像禮司的逐漸接近,柳泉的上半身不由得隨之慢慢往後傾,一直後傾到了自己的腰部發出酸痛難當、無法支撐的信號,她突然失去了重心、雙手下意識飛快地伸向身後撐住地面,與此同時猛地閉上眼睛把臉轉向一旁——

  ……這一幕,在同人原作裡,沙耶妹子也曾經經歷過嗎?她當時表現得像是自己現在這樣茫然而愚蠢嗎?!

  下一秒鐘,她突然聽到已經近在咫尺的那個人喉間發出低沉的輕笑聲。

  幾乎與此同時,和著幾乎吹拂到她臉上來的、對方的氣息,有人伸出手指,在她的額頭上不輕不重地彈了一下。

  臉上拂過的溫熱鼻息隨即消失,宗像禮司後撤了一些,直起身子,輕聲一笑。

  「看起來是失敗了呢。」

  柳泉慢吞吞地把自己的臉轉了回來,感覺脖子發出僵硬的哢哢響聲。

  「……什麼?」

  宗像禮司一本正經地答道:「你的超能力訓練啊。」

  柳泉:「……」

  ……系統菌,請問玩家可以畫個圈圈詛咒一下重要劇情人物嗎。

  宗像禮司站起身來。

  「啊,已經這麼晚了啊。」他望了望窗外,有感而發(?)地說道。

  「回去吧。我送你。這些拼圖只剩下很少一部分了,明天再來補完也是一樣的。」

  柳泉一腦袋烏煙瘴氣地也緊跟著他爬了起來,覺得自己頭好痛,現在只想趕快休息,把這些糟糕的事情都拋到腦後。

  把拼好的那兩大部分小心翼翼地平推到牆角、確認不會有人碰壞的位置上之後,宗像禮司又把剩下沒拼完的拼圖片片都收回了包裝盒裡,然後檢查了門窗、關上燈,鎖了門。

  他堅持了自己剛才看起來似乎隨意說出來的話,果真一直把柳泉送到女生宿舍樓下——當然也沒有多遠。

  然後他站住了腳步,居高臨下地注視著柳泉。

  柳泉拼命把頭垂下去,恨不能直接埋進地裡。

  ……真不想再看到這個人啊……每天都被這個人涮一遍也真是醉了好嗎!她又不是牛羊肉又不是蒿子稈再涮也不可能涮出好味可以嗎!

  出乎意料地,宗像禮司沒有再黑她一把(?)。

  他只是突然伸出手來,啪地一聲輕輕拍了一下她的後腦,說道:「回去吧。謝謝你今天幫忙拼圖,我會好好思考一下該如何感謝你的。」

  然後也壓根沒像小說裡的男主角或者好尼桑那樣站在原地目送著柳泉上樓再離開,而是就這麼轉身走了。

  徒留柳泉一人站在宿舍樓外,盯著他頎長挺直的背影在夜幕中愈走愈遠,感到一陣瞠目結舌。

  ……這、這無限趨近於負 無 窮 的男友力!也真是逆天了好嗎!!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4-11-23 10:08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035542 秒, 數據庫查詢 6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ק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