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假如不能夠擊潰對手的鬥志的話……難道現在鬥志率先被擊潰的,竟然是自己這一方嗎?!
哲人感覺自己的頭腦一片混亂。
他看到妹妹拿出了發球的絕招「月之光」, 卻被站在自己看台下這一端的柳泉信雅飛奔而去接起;在她一如既往的飛快奔跑中, 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見了她含著冷笑的自言自語——又或者那只是他自己在緊張和迷惘之中產生的臆想。
「從我的發球『迷幻日影』裡學到的嗎……很可惜, 贗品就是贗品啊。僅僅只是摹擬『迷幻日影』的動作,是不足夠的——」
下一秒鐘哲人看到妹妹發出一聲尖聲大叫, 拼盡全力雙手握拍, 揮出一記她標志性的反手大斜線抽擊。
……干得漂亮!
一瞬間哲人幾乎要這麼脫口大喊出來。
這是妹妹標志性的獨家絕技,「月之光」發球之後繼而以「流星之影」作為搶攻,十次中總有七次能夠成功。
壓制柳泉信雅的反手, 調動她在場上拼命奔跑,消耗她一定不如長年練習的妹妹所保有的那麼強大的體力, 體力下降後動作容易變形, 動作變形就容易影響到受傷的腰部和肩部——這麼做雖然稍嫌有點失去風度, 但被對手拼命攻擊自己的弱點,原本在帶傷上陣的那一刻就應該做好覺悟吧?
假如他沒有記錯的話, 她那位此刻正站在對面看台的第一排位置上,緊盯著場內戰況的前·男友——冰帝的前任男子網球部部長跡部景吾, 不也曾經在大賽中對陣有肩傷的手塚國光時使用過類似的手法嗎?
妹妹長年練習的大斜線抽擊, 無論是線路、力道和落點, 都已經做到了極致。夕陽下, 那顆黃色的網球劃出長長的一條直線, 掠過球網, 徑直向著柳泉信雅這一邊的球場左側死角飛過來。
……幾乎是在川崎成美抽擊那顆網球的一瞬間, 柳泉信雅就開始向著球場左側全力奔跑。
這也在哲人的預料之中。柳泉信雅是不可能就這樣簡單地承認失敗的。雖然她的人生在這幾年裡已經落到了不能再深再黑暗的谷底, 她當初身為天才少女的那種自信和驕傲仍在。假如沒有這兩樣東西作為支撐,她今天是不可能同意手塚的邀約和推薦,重新踏上這片球場的吧?
但是,長年的荒疏練習已經令她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她的體力不繼,奔跑的速度有所下降,大顆大顆的汗珠從她額角滑下;早在上一局尚未結束時,哲人就注意到她的臉上偶爾會露出疼痛的表情——這一定是舊傷復發的標志。
而且成美抽過來這一球,簡直已經到了她目前球技的最高境界——球飛得又直又快,只憑凡人的兩條腿大概是不可能追得上的吧。
哲人眼看著那顆球幾乎已經飛到了球場左側的死角前——再有幾秒鐘,再飛行那麼幾米,它就會完美地壓線落在界內;柳泉信雅距離它還有至少三步之遙,她不可能趕得上。
不,應該說,即使她趕得上,多半也只能反手擋一下,回出一個又高又綿軟無力的球吧。下一個回合,妹妹一定會干脆利落地將這種毫無質量可言的回球扣死在界內——
然後,哲人看到柳泉信雅往前再邁出一步,奔跑中她額頭上的汗珠似乎被甩了出來,劃出一道拋物線落向球場地面;她向著前方邁開一大步,縱身而起——
他不知不覺地站了起來,雙手用力地啪一聲重重捶擊在前方的看台擋板上。
「這……這不可能!!!」
他咆哮出聲,吼得青筋綻出。
在他的吼聲裡,柳泉信雅在空中做出了一個極為靈巧的扭腰閃避動作,身體瞬間就閃到了那顆風馳電掣而來的網球的左側;然後她雙手持拍,半秒鐘都沒有浪費,在身體尚在半空沒有下落之際,全力向著那顆網球抽擊,整個上半身因著這次抽擊動作都轉了九十度——
然後,他聽見場中傳來一個聲音——不,是很多人的聲音,所混合成的一種聲音。
所有的人好像都在喊著同一個字眼。
「『愛與失意的交響曲』!!」
那種喊聲尚未結束,他就聽見場中傳來重重的啪的一聲。
不,確切地說,那也是一種混合了好幾種聲音的響聲。
有人的身體整個摔落地面的聲音,有球拍掉在地上的聲音,還有,網球落地的清脆響聲——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視野裡被無限拉長,無限放慢了;從柳泉信雅一步起跳,使出「愛與失意的交響曲」的那一刻開始,哲人就感覺眼前的一切都仿佛變成了電影中的慢動作一樣——她的起跳,扭身,抽擊,落地,剛一落地就失去了重心,雙腳難以支撐,身體整個摔落在球場上無法起身,球拍也摔在旁邊的地上,那顆網球旋轉著劃出一道比剛才的妹妹所打出的更加漂亮的大斜線,又快又凌厲地掠過球網上空的景像——
他的頭腦遲鈍地轉動著,還在拼命地想著:沒關系,妹妹,只要你能把這一球回過來……勝利就是你的了。柳泉信雅已經用盡了最後一分氣力,她的舊傷復發……妹妹,只要你能把這一球回過來,接下來面對一個倒在地上再也不能起身的對手,翻盤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然後,在這一切茫然和遲鈍,自私的想法之中,主審的聲音陡然切了進來,清晰,明厲,一針見血,好像哢嚓一下,鋒銳的長刀落下,干脆利落地切斷了那道捆縛在他們兄妹倆身上的絞索一樣。
「界內!7-5!柳泉信雅,獲勝!!」
哲人茫然地轉頭四顧,看著旁邊那群或面露驚異,或一臉喜悅的人們。
在這種茫然之中,他仿佛聽見啪的一聲,那麼清脆響亮,似乎打破了主審宣布最終戰果之後,籠罩這座球場的短暫窒息一般的氛圍。
他慢吞吞地轉動眼珠,將視線沿著那個聲音,望向對面的看台。
他看到冰帝的前任網球部部長跡部景吾挺立在看台第一排的正中,右手食指瀟灑地指向天空,啪地打了個響指。
然後,他仿佛聽見一道聲音,隨著那聲響指爆發了出來;那似乎是一種有人齊聲呼喊的聲音,並不是在呼叫著今天這場比賽的勝者或敗者的名字,而是一句他好像已經快要忘記了的話——
「勝者是冰帝!!勝者是冰帝!!!」
在跡部景吾的身旁和身後,川崎哲人認出了比賽開始時就已經在那裡的白石藏之介,忍足侑士和忍足謙也這對堂兄弟;還有更多的人,包括那個總是忠實而沉默地跟隨在跡部景吾身後的樺地崇弘,以及剛才還為了當年的冰帝女網部主將到底是誰而發生爭執的幾位出身於冰帝的女子選手們,甚至是其他的一些人——他們都共同在鼓著掌,齊聲喊著:
「勝者是冰帝!!勝者是冰帝!!!」
他還看到剛剛摔落在地,又幾乎是立刻強撐著身體坐起來,似乎還打算這一擊不中的話就要繼續爬起來接球的柳泉信雅,乍然聽到了這樣的歡呼聲,證明了自己的勝利之後,卻突然仰首向天,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然後她毫無預兆地突然向後唰地一下再度倒在網球場上,仰面朝天,四肢愜意地攤開,好像已經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又像是在極度放松的狀態下享受著勝利;那個呈大字形的姿勢真夠豪邁——又毫不淑女,簡直像是街頭打野球的窮丫頭!
第52章
下一刻他就看到一直在場邊第一排的觀眾席上站著觀戰的手塚國光,繞過擋板從入口處飛速地跑進場內, 向著柳泉信雅跑了過去, 好像試圖去攙扶她似的。
以手塚的性格來說, 很少會出現這種情形;也許是因為他是今天邀請她冒險出賽的人,所以自認為有這樣的義務去關心她的身體狀況吧。
但是跑到了她的身旁, 一向以沉穩鎮靜的面孔出現的手塚好像也猶豫了片刻, 就仿佛面對這個仰面朝天地躺在球場上呈大字形、汗珠從她的額角蜿蜒滲入發鬢,朝向天空的那張臉上卻顯露出燦爛笑容的女孩子毫無辦法,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幫助她似的。
最後他仿佛放棄了立刻把她扶起來的想法, 單膝跪在她身側,彎腰觀察了她的表情一下, 然後臉上似乎就變得更加無語了。
「……能站起來嗎?」他沉聲問著那個姿態豪放地在慶祝自己來之不易的勝利的姑娘。
柳泉仰躺在球場的硬地上, 後背貼著被午後的太陽曬熱的地面, 感到一頭一臉都是滑落的汗水,頭發也被打濕成一綹一綹的。心髒瘋狂地跳著, 呼吸已經變成了短促而快速的喘息,四肢都失去了力氣, 右肩和腰部都一跳一跳地刺痛著, 就連膝蓋都在無法控制地顫抖著——是太久沒有這麼長時間地劇烈運動嗎?還是因為自己剛才拼力作出了自己現在的身體所不能負荷的一擊?
聽見手塚近在咫尺的聲音, 她眨了眨眼睛, 目光仿佛被陽光刺痛一般微微眯了起來, 臉上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今天的陽光, 真好啊。」
手塚一愣。「……哈?!」
她這時候才把視線轉向半蹲在自己身旁的這個青年——真正的「柳泉信雅」暗戀著的對像。
信雅醬, 不得不說, 你的眼光真的很好呢。
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能在這麼燦爛的陽光之下獲得燦爛的勝利,真是太好了——」
手塚臉上的驚訝慢慢變成了一種了然。他俯身注視著她,沉靜的棕色眼眸裡流露出一種明亮的光彩——就像是找到了網球方面的又一個值得信賴的知音那樣,他扯動唇角,露出一個微妙的表情,仿佛松了一口氣似的,單手一撐膝蓋站了起來,然後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彎下腰來,向著她伸出一只手。
柳泉想了一下,還是伸出左手——她現在可一點都不敢冒險再牽拉右肩的傷勢了——借助他的力量順勢站了起來。
川崎哲人就站在距離他們很近的看台最前端,看著這一幕。
然後他看到那個當初和柳泉信雅比賽導致她受傷退役的白石藏之介,好像猶豫了一下,也從看台上直接翻過擋板跳了下來,跳進場內,也徑直奔向柳泉信雅的面前——替她把那只掉在一旁的球拍撿了起來,然後遞向她的面前。
已經在手塚國光的幫助下站了起來的柳泉信雅,好像愣了一下,然後臉上綻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以左手——而不是她打球時的慣用手右手——接下白石遞給她的球拍,衝著白石點了點頭,用一種很明顯是已經十分疲累,但是仍然輕松愉快的語氣說道:「瞧,只要對方是女子選手,我還是能夠取得勝利的。」
白石臉上的笑容好像有一瞬的扭曲——川崎哲人奇怪自己在這種時候還能注意到這種奇怪的細節——然後他同樣也笑了,用一種雷同的輕松語氣答道:「啊啊,假如對方是男子選手,卻並沒有為了保命打出絕招的話,說不定你也能夠取得勝利呢。」
柳泉信雅似乎愣了一秒,然後發出一陣極為愉快的清脆笑聲。一瞬間,數年前那位曾經身上寄托著無數人的看好與期待的天才少女意氣風發的得意模樣,仿佛又回來了。
「是啊。」哲人聽見她用一種愉快的語調這樣說,「所以,下次再來重新比過吧?白石君。……還是一盤定生死怎麼樣?」
白石這一次好像真的被她噎住了,臉上的笑容變得有點像是無可奈何的苦笑。「說、說什麼生死……大小姐,這個梗你打算用到什麼時候為止啊……」
柳泉信雅聞言,臉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除了得意之外,毫無陰霾。
然後,川崎哲人注意到白石藏之介臉上的苦笑,也慢慢變成了微笑。
……即使打過那樣一場改變命運的比賽,也早就不再是死仇了,是吧?
而且他還注意到,當初同樣因為那次四天寶寺的練習賽事件而被柳泉信雅仇視的忍足謙也,險些也緊跟著他當年的網球部部長一起翻過擋板跳進場內。還好他身旁的堂兄忍足侑士及時揪住了他的衣領,然後對他說著什麼。
也許是在告誡堂弟有話可以等到柳泉信雅下場後再說,像這樣作為觀眾,一窩蜂地跑進球場算是什麼呢?!……川崎哲人這樣泄憤似的想著。
今天他獲得了這樣豐富的訊息,也許可以寫進自己的報導裡,川崎哲人卻並不感到多麼開心。
假如喪失了才能、失去了同伴,在眾叛親離的情形下仍然能夠把這盤死局下成活棋、最終還獲得勝利的話,那麼還有誰,能夠擊敗這個家伙呢。
然後他看到柳泉信雅重新站直了身子,向身旁幫助她的手塚道過謝之後,就獨自一人腳步微跛地走向球場中央的球網旁,和已經等在球網那一側的成美握手致意。
成美的表現也大大出乎哲人意料之外。
盡管再一次被這位已經被幾乎所有名醫判定為無法繼續網球生涯的天才少女所擊敗,這一次成美的表現比起從前所有時刻來說都要成熟得多。
盡管為了完成與勝過自己的對手賽後握手致意的環節不得不在網前等候了許久,但是當柳泉信雅最終站起身來走到網前與川崎成美握手時,成美的臉上卻自始至終帶著一絲笑容。
「恭喜你,柳泉。確實是我輸了。」
沒有再拿重逢時那種矯揉造作的「信雅醬」來稱呼柳泉信雅,川崎成美握了一握柳泉的右手,感到那只手因為運動過量而輕微地顫抖著,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笑了。
「……不過你也就到此為止了。」她突然向前傾身,貼近柳泉信雅的耳朵,輕聲笑著說道。
「未來將會站在國際賽場上代表一軍出賽的人,仍然是我啊。」
柳泉信雅好像早就知道川崎成美不會說出什麼動聽的話來一樣,聞言仍然笑了一笑,表情十分疲累,但好像又十分暢快似的。
「是是,我期待著你能拿下冠軍,這樣我就是那個比世界冠軍更厲害的人呢。借由你的成就,我就能夠知道假如我可以全力出擊的話,將能夠達到什麼樣的頂點——」
她笑著眨了眨眼睛。
「想要學一學『迷幻日影』的真正技巧嗎?我可以教你哦。只要你恭恭敬敬地稱呼我『師匠』。」
川崎成美一窒。片刻之後,她似乎也開心地笑了起來,笑得和今天的勝利者一樣歡暢。
「……想得美。總有一天我的『月之光』會超過你的『迷幻日影』,成為女子組公認的最厲害的發球!」
柳泉信雅微微一仰頭,喉嚨裡迸出一串如同風鈴叩響般的清脆笑聲。
「是嗎?……那麼我就拭目以待吧。」
第53章
過度逞強的後果是,養傷半個月啊。
雖然經過一個周末, 渾身酸痛的肌肉和關節都得到了有效的緩解, 但是周一起來還不得不像個孕婦(大霧!)一樣用左手——因為右臂已經掛了——托著馬上就要斷掉的後腰去上課的感覺, 實在不能更酸爽!
當然,身體上的疼痛剛剛痊愈之後沒多久, 又要面對折磨靈魂(?)的學業地獄, 各種落下的課程、筆記、習題、作業,還有論文和資料的搜集之類的——這種蘇爽……不,酸爽的劇情就更是讓柳泉心頭茂盛的草原上奔馳過一萬頭神獸了。
好不容易從精神和肉體(?)雙重折磨的地獄裡徹底脫逃出來, 暑假的第一天早上,正當柳泉十分滿意地、懶洋洋地躺在溫暖舒適的床鋪上, 打算與之發展出愛情支線的時刻, 那個已經高冷地潛水多時的系統菌又突然冒了出來。
本世界即將修復完成。現在開始結局前結算——
柳泉先前愜意地閉著的雙眼倏然圓睜!
可惜系統菌可不會理睬她究竟有多麼驚訝。
渡邊修支線達成, 該支線圓滿關閉。
忍足謙也支線達成,該支線圓滿關閉。
忍足侑士支線達成, 該支線圓滿關閉。
白石藏之介支線——
む等、等一等!!め
柳泉在呆滯中聽完了三條支線的結局宣告之後,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む為、為什麼現在突然……!?め
系統菌頓了一下, 總算高冷地給了她一個回復。
經系統判定, 主線劇情及相關主要人物之支線均已圓滿修復完成。從現在開始, 該世界在遵照規則自行運行時, 將不再存有崩潰之危機。故此可以判定, 玩家圓滿完成本世界內全部修復任務。
柳泉呆了幾秒鐘。剛才被早晨的陽光曬得渾身暖洋洋的睡意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む那、那麼……!我接下來是要去哪裡?!め
系統菌的聲音毫無高低起伏地答道:在結局前結算完畢之後, 玩家將被視為正式自新手村內畢業, 已具備獨立完成任務之資格, 將被隨機投放至待修復的同人世界中,正式開始執行任務。
柳泉啞然了一陣子。
……就、就這麼毫無預兆地……要告別這個世界了嗎?!
以後,也將永遠無法再回來,永遠無法……再見到這個世界裡所遇見的任何人了嗎?
以後,自己曾經在這個世界中認真努力過的事實,曾經在這個世界中從他人那裡領受過的溫暖和好意,都將僅僅只留存在自己一個人的記憶之中,還是都將被記在另一個人的名下——那個,在自己離去之後,生活在這個世界裡,填補原先那個真·瑪麗蘇·信雅醬的角色空白的、另一個全新的柳泉信雅?!
柳泉張了張嘴,一時間有無數問題湧到了嘴邊。最後,她首先問出來的,卻是這麼一個問題。
む今天……就必須走嗎?め
系統菌微妙地沉默了一下,並沒有立刻回答她。
但這短暫的沉默,卻好像驀地拔起了她心底那枚緊緊堵住所有情緒的木塞一樣,大堆的問題奔湧而出。
む我可以知道……等我離開之後,接替我的……這個「信雅醬」身上會發生什麼事嗎?め
む我離開之後,不會有任何人意識到有什麼事情不對吧?那個接任的新「信雅醬」會沿著我所演繹的劇情繼續下去嗎?め
む假如可以的話,我可以……可以向這個世界裡自己所認識的友人告個別嗎?め
む不、不需要對他們說什麼,我決不會泄露這個世界的任何真相,只是……只是好好地感謝一下他們曾經給予過我的信任和善意,這樣……這樣也不行嗎?!め
在這一大波問題如同海浪襲來,即將淹沒系統菌之前的一刻,高冷的系統菌突然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嗤笑。
呵呵……你問這些,其實只是想知道,你究竟刷出了哪幾條友情支線、哪幾條愛情支線吧?
柳泉大大地一怔。
む不……我沒……め
系統菌冷笑了一聲。
多沒有耐心啊,現在的孩子們。假如你認真聽下去的話,就能夠聽到想要的答案了啊。
柳泉愣住了。
系統菌卻沒有再理會她的情緒,徑直繼續宣布道:
白石藏之介支線達成,該支線圓滿關閉。
經過系統計算判定,跡部景吾支線已滿足必要條件,玩家在離開本世界之前,可獲得一次與該劇情人物告別的機會。在玩家離開本世界時,該支線將圓滿關閉。
經過系統計算判定,手塚國光支線已滿足必要條件,玩家在離開本世界之前,可獲得一次與該劇情人物告別的機會。在玩家離開本世界時,該支線將圓滿關閉。
柳泉這一下真是猶如被炸雷劈中了無數次一樣,徹底呆住了。
む跡、跡部……景吾?!還有……手塚國光?!め
系統菌輕哼了一聲,當作回答。
む可、可是這個「必要條件」到底是怎麼判定的啊?!我、我覺得單憑好感度的話,說、說不定忍足侑士的好感度會更高一點啊?畢竟以前的真·信雅醬本來就跟他關系不錯,初始好感度就很……め
系統菌冷冷地打斷了她。
撒,誰知道呢?
柳泉一口氣噎在胸口不上不下。
む這、這就代表我只有和跡部與手塚兩個人當面告別的機會嗎……?め
系統菌用一種嚴肅警告的語氣說道:是的。由於玩家刷出了兩位劇情人物的自由支線結局,獲得「最後的見面」這一劇情獎勵機會,故此請玩家謹慎選擇最後的對話,構建合理劇情,為玩家離開本世界之後劇情的永續發展打好基礎。假如玩家在「最後的見面」時選擇的對白及構建的劇情失誤,造成本世界無法延續而崩潰的話,玩家將被視為任務失敗,系統將執行懲罰機制,請玩家務必謹慎小心。
柳泉覺得自己真的馬上就要被那口上不來的氣給噎死了。
……你聽過哪個游戲是在ENDING之後還要在後日談裡讓玩家勞心勞力、而且萬一後日談選錯選項還會GAME OVER的啊?!
一股逆反心理突然從心底冒起。她十分陰暗地征詢系統菌道:
む那麼……假如我把之後的劇情設定為信雅醬只身一人出國呢?這樣也沒有問題嗎?め
系統菌並不直接回答「yes」或「no」,只是語氣冷冰冰地答道:只要不會造成劇情無法延續、進而崩潰,玩家可以任意設計接下去的劇情走向。本世界將會按照該合理的劇情走向繼續發展。
乍然聽聞自己在這個世界裡能夠呆的時間已經開始倒計時之後的震驚,事到如今已經消失了一多半。
柳泉並不是無情,她只是認命。
她心裡很清楚,再不舍得這裡的一切,她也必須按照這個系統菌所說的來做。時間一到,她就必須離開,甚至連抓住門框哭哭啼啼地求留下求放過的資格都沒有。
沒有這個系統菌,她甚至不可能有在這個世界裡的一段人生。不可能認識這麼多的人,不可能從他們那裡接受他們的友善、關切、支持與更多的好意。
那首曾經偶然在自己的手機裡響起的歌不是這麼說過嗎。
最終的一幕總是充滿happy
將難過的心情拋向晴空
如orange一般
雖然現在是那麼渺小的存在
但夢想卻很偉大
要抓住 獨屬於你的那份榮光
即使換個立場 也無法適應
繼續追逐那個人背影的日子
離別的痛苦
也總有一天
會變成相逢的喜悅
Good LucK, my friends
第54章
柳泉沉默了。而系統菌也同樣沉默下來。大概是它覺得自己應該說的都說過了,再啰嗦下去就會脫了自己無為而治的高冷人設吧。
在系統菌重新潛下去之後, 柳泉又呆呆地四肢攤開躺了很久, 然後突然從床上一骨碌坐了起來。
還是這個已經看得熟悉了的房間。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絲絲縷縷地投射進來。
一切都像是一個最普通的、美好的早晨一樣。
完全沒有什麼不同。
完全就是一個平凡的日子。
但是她卻坐在這裡, 四顧茫然,感到一陣不知所措的迷惘與孤立, 像是沉溺在最深最黑暗的海底, 眼耳口鼻都浸滿了冰冷的海水,身體裡每一寸血管都突突地跳著,耳朵裡嗡嗡亂響, 大腦也一團混亂。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你所要擔負的責任。
這個沉穩醇厚的聲音, 突如其來地回蕩在她一團漿糊般的腦海裡, 如一道劈破混沌天空的閃電般, 震得她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一霎那。
……有的時候,那些是只有你才能擔負得起來的責任。這種時候, 沒什麼可驚慌或者擔心的,也不需要迷茫。因為那是只有你自己才能完成的事情。
不在預期之中的眼淚, 茫然地湧上了眼眶。
我很害怕啊……
這種不知不覺間, 開始信任著什麼人、想要不自覺地依賴著他人的友誼的感覺, 是非常糟糕的……
令人感到恐懼。
恐懼著有朝一日永遠失去了這樣的機會, 自己又重新變回了一個人獨自面對整個世界的時候, 該怎麼辦呢。
難怪有人會說, 讓一個貧窮的人, 乍然體會到了無邊的富有, 再奪走他的一切、讓他回歸貧窮,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那些已經習慣去享受的關切或支持,已經習慣去存有的奢望,知道自己的每一次努力都會獲得美好的報償……這比一直生活在黑暗無望裡,還要可怕一百倍。
你知道你即將失去什麼,卻無法挽回這一切,這才是最糟糕的事情啊。
你聽從你的內心最想追求的事物,為此作出犧牲一切的覺悟,並且付出令你痛苦的努力……這樣的選擇,不是比什麼都要珍貴嗎?
當這種美妙而有磁性、曾經讓她每一次聽到都贊嘆不已的聲線,重新在她腦海裡響起的時候,這一次她卻只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把頭低了下去。
有一道濕潤的痕跡沿著眼角,慢慢劃過臉頰的側面線,很快終結在她的下頜處。
手機的鈴聲,在一片安靜的室內,乍然響起。
柳泉剛要去接,卻驟然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自從上次她偶然聽到那首名為「青春glory」的歌之後,她就把這首歌設定為唯一的手機鈴聲了。但是現在響起來的鈴聲,毫無疑問並不是那首歌——不,甚至連日語歌都不是——這一首歌所用的語言,是她十分熟悉、卻已經很久沒有使用過的母語!
柳泉愣了片刻,腦海裡系統菌突然又毫無預兆地出聲了。
玩家,請先接電話。
柳泉下意識地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撲過去拿起手機「喂喂」了兩聲。
對方似乎微微一怔,然後才說道:「……我是手塚。」
……又是他。
和上一次一樣,雖然不是刻意為之、也不是劇情注定,但是在她因為某種突發事件而感到彷徨的時刻,手機的來電,總是這個人。
他好像也並沒有什麼主動要拖著她從黑暗的深淵裡爬上來、重新回歸球場的意願。不,不如說是他總是表現得那麼沉穩鎮定,旁人很難從他的表情變化上讀出他內心所想的事情吧。然而每一次在她產生了疑問或者迷茫的時候,他也總是會異常認真地經過思考、給出他最真誠的答案。甚至在她自己都還不能肯定自己的實力之時,伸手推了她一把,將她推上了通往勝利的賽場——
和他那位原作中的官方CP(好了事到如今還要扯這個梗到底是為什麼呢?)跡部大爺並不一樣。
跡部大爺的風格是一旦認定了她還值得挽救一下,不應該就此終生沉淪在最深最黑暗的海底之後,就會用著一切大模大樣冠冕堂皇看上去散發著王霸之氣、卻有點自以為是的關心和命令,散發著那些很容易讓對方產生逆反心理的強大好意,不管怎樣也要強行把她拖回正路上來,逼迫也好、說教也好、甚至是發怒也好,也要激發出她內心中最後的一點尊嚴和希望,表現得比她自己都要堅定地相信著她的才能與真心,相信著她的骨子裡會是一個比外在所表現出來的更好的人——
雖然拉拉雜雜地想了這麼一大堆,但是對方在電話裡所說的話,她也一個字都沒有落下。
「……現在,有空嗎?」
柳泉有一瞬間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雖然聲音仍然沉穩清直,但是……尊敬的手塚部長!你你你沒有忘記你是在給一個女生打電話吧?!向一個單身少女問、問這種問題的話……多、多多少少都會引起一點不必要的誤會的啊……!
她深吸了一口氣。
「是的。」她低聲答道。
「好,那麼就可以放心占用你一點時間了。」手塚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問題有可能會產生歧義,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我的傷勢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跟自己的教練和團隊溝通之後,已經決定要繼續參加北美的硬地賽季比賽……」
他再度停頓了一下,這正好給了柳泉表示驚喜的時間。
「真的嗎?!太好了!現在距離美網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手塚君一定能夠完全康復,趕上美網正賽的!」
「……啊。」手塚卻好像有點遲疑似的,微妙地應了一聲,好像在斟酌著語言,最後似乎覺得就這麼坦率地說出來也沒什麼不可以,於是說道:「我的教練替我在那邊預約了一位業內十分出名的醫生……他希望我盡快到他那裡去做全面的檢查,好確定下一步如何一邊比賽、一邊治療的最好計劃……」
這種語氣開始讓柳泉也覺得有點疑惑了。
「這、這是好事啊!希望手塚君能夠在好醫生的幫助下,毫無後顧之憂地全力出擊呢……」她試探著應道。
「……今晚就走。」手塚突然說道。簡單的幾個字,卻猶如當頭丟下一個大炸彈,炸得柳泉一時間呆滯了片刻。
「今、今晚?!」她不敢置信地重復了一遍。
「……啊。」手塚稍微頓了一下,才這麼應道。
柳泉仿佛感覺有一盆冷水從頭一直澆到腳。
不,並不是因為手塚打算出國而一直到快要上飛機之前才告訴自己的這件事實,讓她覺得自己那些好感度算是白刷了——而是因為這個事實橫亙在眼前,讓她更加清晰地體會到離別來勢洶洶的腳步,如同一頭吃人的怪獸那般,一步步地逼近她的面前,令她無法抵擋。
「手塚君,今晚可以允許我去機場送行嗎?」
在她自己能夠反應過來之前,一個放在以前決不會出口的問題,就這樣脫口而出。
柳泉先是自我驚詫了一霎那,然後卻又釋然了。
只是想在永別之前當面說一聲再見而已……這種要求無論如何是不過分的吧?!
系統菌似乎也沒有提出異議的意圖呢。
反而是電話那邊的手塚,聞言似乎非常吃驚,停頓良久,似乎呼吸都沉重了一霎那,才慢慢答道:「……啊。」
最後,他似乎也並沒有反對呢。
……這真是,太好了。
第55章
下午的時候,柳泉就提前出了門。
據說手塚搭乘的航班起飛時間是下午6點25分, 柳泉預留了充足的時間在路上。
坐在電車上, 柳泉又想起了結束與手塚的電話之後, 系統菌冒出來高冷的提示。
當時她的心中正在思考「如何能夠讓『柳泉信雅』體面而合理地退場」,剛剛想到「不如就去國外留學怎麼樣?不過不知道辦手續是不是很麻煩?這樣一來的話會占用很長時間吧?」這一類的問題時, 自帶史詩級主動技能む讀心術め的系統菌就毫無預警地再度發聲了。
警告:玩家通過安排過長情節來逃避離開任務世界的行為是不可取的。
當時柳泉一陣無語, 順口就反問了它一句:む我覺得這種劇情安排最妙,進可攻退可守,完全不會有讓世界和劇情發展不下去而崩潰的危機——辦理手續耗時長久也不是我的問題, 假如您這麼神通廣大的話何不幫幫忙讓這些手續早日辦理完成呢?!め
誰知道這只是有點沒好氣的反詰,卻讓系統菌沉默了幾秒鐘。
可以。
柳泉反而被炸得頭皮一麻。
む不好意思, 您說什麼?!め
系統菌冷冷說道:為讓玩家早日脫離任務已完成之世界, 玩家可默認該條件已完成。現在玩家有24小時的時間去完成「最後的見面」之告別任務, 時間一到即將脫離本世界。
柳泉一愣。
む也就是說,即使我脫離了本世界, 接下來代替我存在的那個「柳泉信雅」也會照常成功辦理手續、出國留學嗎?め
系統菌答道:正是這樣。
……真是能夠隨時出手堵住規則漏洞的、思路敏捷的系統菌啊。玩家在系統大神面前其實就是個渣,為什麼自己到現在還不死心地想要挑戰呢?!
啊, 對了, 關於那首古怪的歌, 系統菌也有話說呢。
那首歌是玩家在完成任務之後滯留本世界內、完成劇情獎勵機會時的提示歌曲。歌曲內容由系統隨機抽取, 一個玩家只會指定一首歌曲。每當與劇情獎勵機會對應之劇情人物出現時, 該歌曲會響起, 提示該次機會被使用。最後一次響起時, 玩家將脫離本世界。
……這個破游戲還給每個玩家安排了個斷頭……不, 送行歌,到底是幾個意思!幾個意思!!
想必是像奧斯卡頒獎那樣,領獎人上台致辭的時候,只有45秒鐘的時間;一旦時間快要結束,台下的樂隊就會奏起音樂來提醒領獎人,假如領獎人置之不理而超時演講的話,樂隊的音樂就會越奏越響亮,直到完全蓋過領獎人的說話聲、將其客客氣氣請下台為止。
說到底還是一種體面的提醒方式,提醒玩家是時候該下台一鞠躬了吧。
電車到站,柳泉隨著人群下了車。
走進離港大廳,柳泉感到一陣茫然。
無論是前生還是今世,她都從來沒有來過成田機場。現在面對著一座陌生的建築物,巨大的落地窗裡照射進來的燦爛陽光投在四壁同樣巨大的鋼架上,反射出點點耀眼的輝芒,竟然讓她一瞬間稍微有點恍惚,生出幾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的迷茫感。
但是很快這種灰色的迷惘感就被打破了。
「柳泉……信雅?!怎麼又是你?啊嗯?」
一聽這個結束語的口頭禪就知道是誰來了。當然作為手塚國光在原作中的官方CP,跡部景吾會出現在這裡也一點都不稀奇;反而是她這種原本跟手塚並沒有多少羈絆的人物,會出現在成田機場是讓人奇怪的一件事吧。
……其實跡部大爺出現在這裡也好。那麼她就不用傷腦筋明天要怎麼約見他的問題了。
柳泉慢吞吞地回過頭去,臉上已經十分自然地掛上了一個真·蛇精病的笑容。
「來參觀東京著名的空港啊,果然名不虛傳!」一句蛇精病台詞十分通順地脫口而出。
果然一句話就成功地點燃了跡部大爺的怒氣槽。
「喂,你……」他那張漂亮的臉孔唰地一下就刷成了白板,那副語氣柳泉已經很熟悉了——那絕對是打算開始說教的先兆!
……好懷念啊,這張臉。
說起來,雖然也並沒有見過很多很多次面,但是自己已經熟知了說什麼樣的話會點燃對方的怒氣槽,說什麼樣的話會獲得對方酷炫狂霸拽的贊賞,對方那張臉上出現怎樣細小的變化代表著下一秒鐘會變成怎樣的表情;就好像已經認識了這個人很久很久一樣。
明明,是幾個月之前還完全陌生的人呢。
所謂羈絆,真的是奇妙的東西啊。
「對不起對不起,」柳泉彎起眉眼,搶在跡部大爺開始說教之前虛心認錯,「我只是開個玩笑——其實,我是來送手塚君的。跡部君一定也是吧?」
大概是心底隱約的猜測得到了證實,跡部的臉上掠過一絲略顯五顏六色的豐富表情。
「啊。」最後他只是簡單地應道,並沒有多問「你是被叫來的還是自己來的」這一類有點令人尷尬的問題。
柳泉當然也不會笨得主動招認。她笑著故意換了個話題。
「怎麼沒看見樺地君啊?」
「樺地?」跡部大爺疑問地微微皺起了眉,「本大爺並不是做什麼事都必須讓樺地跟著一起的吧?今天來送手塚就是本大爺自己的事情,沒必要讓他也跑一趟——」
其實柳泉當然知道這一點。只看她數次和跡部大爺偶遇的時候,樺地都沒有跟著跡部大爺,就可以得出這種推論了。不過她提起樺地也只不過是為了消彌此刻似有若無地蕩漾在空氣中的一點點尷尬和疑惑,而用搞笑番來打岔真是再好不過的選擇了。
「啊,對不起對不起——」柳泉立即態度良好地認錯——卻完全看不出有一點悔改的想法,「我還以為跡部君和樺地君總是成套出現的呢?你懂的,就是那種『冰帝校園國王套裝』之類的……」
「什、什麼叫做『國王套裝』啊!啊嗯?!」跡部前所未有地憋氣了一秒鐘,才把聲音提高了度,帶著一點惱怒地喝問道。
……系統菌在上,坦率地說,一想到以後就聽不到這麼美妙而富有磁性的美好聲線了,玩家脆弱的內心就感到一陣惆悵呢。
柳泉努力振作起來,笑嘻嘻地答道:「啊,那個啊——就是類似『國王與御前侍衛』這樣的組合的統稱吧?說起來,用來形容你和樺地君,好像也很適合呢……哦呀,」她刻意露出一點誇張的驚訝表情,「以前真的沒有人這麼說過嗎?」
這麼解釋過之後,好像卻正對了跡部大爺酷炫狂霸拽的爆點,他微微昂起下巴來,露出一副睥睨天下的霸道國王表情包。
「不需要有那個『御前侍衛』的配備,本大爺也應該是冰帝的王者吧?啊嗯?」
柳泉愣了一下,馬上就笑了出來,從善如流地點點頭。
「是啊是啊……說不定以前就是因為這件事太理所當然了,所以反而沒有人刻意提起呢?」
她都表現出這麼合作順從的姿態了,跡部的眉頭反而又慢慢地皺了起來,露出一副深思的表情。
「喂,我說啊——你!」他的眼神微微沉下去,左手又抬起來罩在了臉上——果然又是那個酷炫狂霸拽的萬用標志性手勢!用在這裡的話,大概表示認真思考吧。
柳泉剛想用一些諸如「今天天氣真好啊哈哈哈」之類的話打混過去,就聽見跡部開口了。
他認真起來的嗓音會略微低沉一些,但那種每一個字發音時仿佛會在胸腔中嗡鳴的低音炮效果可一點都沒減少——不,不如說是直接飆升到了MAX。即使不去聽他言語的內容,只憑這種聲線入耳,就已經讓柳泉的心髒咚的一聲漏跳了一拍。
「總覺得你今天異常的活潑啊……好像輕松得有點過頭了……?!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過來,但是送行的話你未免表現得也太愉快了一點啊……?!」
柳泉張口結舌了一霎,立刻就想反駁,但是卻被身後傳來的另一道沉穩醇厚的聲線阻止了。
「啊,你們兩個人都已經到了啊。抱歉,是我來晚了。」
不知道為什麼,柳泉忽然後背上有點悚然之感,也許是由於緊張而冒出了微微的冷汗。
聽到了手塚的聲音,柳泉和跡部不約而同地一齊回過頭去。
也許是出於某種原因,手塚顯然只有一個人單獨出行。他穿著一身簡潔的便裝,背著網球包、另一只手裡拉著一個箱子,無論是裝束還是行李都非常簡單,卻更加顯出他修長的身形和沉穩的氣場。
柳泉因為驚訝而眼睛稍微睜大了一點,跡部卻立刻就意會過來,問道:「又是獨自旅行嗎?你的教練在美國跟你會合?」
手塚啊了一聲,點了點頭,然後把視線先後投向跡部和柳泉。一時間他仿佛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似的,那副永遠都是鐵一般嚴肅鎮靜的臉上此刻也似乎流露出某種「天啊這兩個人站在一起氣氛和平的同時入鏡的畫面為什麼透著一種詭異感真是讓人不知道怎麼應對」的糾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