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柳泉這次和油小路之變時一樣, 又是單獨出陣, 並且增援的同伴同樣是小一。
柳泉:……總覺得自己的絕招一定已經變成【千裡走單騎,上陣捆小一】了呢(並不
這次她同樣也使用了和許久不見(咦)的系統菌兌換的【高級輕功】技能,跑路速度比剛才帶著一大堆拖慢腳步的木馬(不)趕回伏見奉行所時要快好幾倍。
在暮色已經籠罩了大地的時分,她終於趕到了龍雲寺附近的山上。
這座山名叫桃山, 位於伏見的東面, 算是個很不錯的制高點。薩長組成的新政府軍在山頂布下大炮陣地,居高臨下轟擊伏見奉行所;而新選組和幕軍一旦打算以大炮還擊的話,桃山上的森林又正好替新政府軍遮掩了陣地所在。
現在這場日後知名的戊辰戰爭的起點——鳥羽伏見之戰剛剛開始,占據人數優勢、且並不相信洋槍大炮之威力的幕軍,當然也並不是一碰即走的軟弱之徒。他們數度向桃山發起衝擊, 一度也曾占領了桃山;然而新政府軍這邊的槍炮數量幾乎是幕軍的五六倍, 憑借著強大的火力優勢,他們又重新奪回了桃山。
這一切當然都是戰後柳泉才了解到的戰況。現在她只是悶頭向著那裡趕去, 苦於消息閉塞而感到焦慮, 生怕始終沒有消息傳回的小一和他率領的三番組會團滅在那裡。
她對於戊辰戰爭開始以後的歷史狀況並不是很清楚, 雖然也知道小一現在不可能領盒飯、因為他日後還要參加會津保衛戰, 但是土方轉述的小一那句話聽起來像是個巨大的FLAG, 總是在她腦海裡回響。
【只有這一次, 我也無法保證自己能夠活著。】
現在伏見這一帶已經到處是槍炮聲和喊殺聲了,完全沒有辦法借此來推測特定地點的戰況。
夜晚降臨了。天際最後一絲殘陽的橙紅色緩緩變淺、最終褪去。周圍沒有任何燈光,靜寂的黑暗逐漸掩了上來, 像是要把大地和天穹統統淹沒。
柳泉闖入一片樹林。
……應該已經很近了!
突然, 她聽見旁邊的樹林裡傳來呻/吟聲。
她猛然停下腳步, 慢慢抬起了手,小心翼翼地探向聲音的來源。
……是幾個穿著新選組羽織、倒在地上痛苦呻/吟,像是受了重傷的隊士!
柳泉驚異得睜大了眼睛。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
其中一個傷勢較輕的人似乎認出了她,顫抖的聲調裡滿是重新燃起的希望。
「清、清原君!……請快去前面……增援、齋藤組長——」
柳泉的心髒驀地向下一沉,來不及查看這些倒在地上的隊士們受傷的情形,抿住嘴唇簡單地丟下一句「知道了,你們自己堅持一下!」,就立即轉身沿著林中的小路向前奔去。
她並沒有跑出多遠,大概也就是十幾米吧——就聽見一個重重喘息的聲音。
那聲音的主人似乎經歷過一番激戰,現在已經快要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他喘息的聲音十分沉重,聽上去也不像是占據了上風的快意,反而像是面對強敵、無法取勝一般地逐漸產生了憤怒和焦躁的情緒。
……是誰?!
柳泉立即衝了過去。
下一刻她已經看到架著刀的齋藤,表情是前所未見的疲憊,總是沉穩平靜的神色已經消失了,居然露出一絲咬牙切齒打算拼命的神態來。
柳泉剛要大聲喊他的名字,就聽見一個她也很熟悉的聲音。
「……原來如此。真是驚人的體力。以凡人的血肉之軀,居然能夠跟上我們鬼的動作。」
……天霧九壽?!
柳泉來不及細想為什麼齋藤在這裡又跟這個能力高深莫測的男鬼遭遇,立即亮出自己已經跟副長學習得很高明了的【強制拉仇恨】技能。
「喂——等等!!」她立即大聲厲喝道,「我來做你的對手!!」
因為此地現在只留下齋藤一人獨自與天霧對峙,她覺得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再特意掩飾自己的女性聲線。何況這種時候已經不是糾結性別之分的時刻,柳泉疾步衝上前去,一下就擋在齋藤和天霧之間。
天霧九壽看起來也十分詫異。
「哦呀?!又是你?」他疑惑地問道,目光從柳泉的臉上飄向她身後的齋藤。
「每次你都趕著來支援這個人嗎。」他用一種純粹是在敘述事實一般的口吻慢吞吞地說道,「這個人確實是個了不起的戰士。恐怕就算在鬼族之中,能夠有實力與他勢均力敵地相對抗的也不多。」
也許是因為他的前一句話說得有些奇怪,齋藤似乎噎了一下,才生硬地回擊道:「……我不是戰士,只是一介武士。」
柳泉:……不,嘴炮的話一君你完全沒有get到敵方的要害啊!
她決定還是自己上陣吧。
「一君是我的同伴,不管多少次我都會趕著來支援他的。」她冷笑了一聲,「這種人類彼此之間存在著的信義和情誼,你們想必是不會相信和理解的吧。」
齋藤:……!!!
天霧:「……原來如此。這就是『人類彼此之間的情誼』嗎。還真是讓人意外啊。」
柳泉:……不,總覺得好像鬼大叔你也沒有get到我說話的要點啊?!
總之,現在必須馬上阻止這個鬼大叔才行。他看起來還十分游刃有余,呼吸似乎都很平穩;與之相對的,是齋藤那已經近乎體力透支、喘息沉重的糟糕狀況。
齋藤已經是新選組內劍術最高超的人之一,然而僅憑這一點是不足以對抗這群游戲裡近乎開掛的鬼族的。
幸好她同樣也開了外掛。
柳泉冷冷說道:「既然我來到了這裡,你就不可能再繼續肆無忌憚下去呢。我們今天何不繼續各自收手?還是……你受命替薩摩那些人防御山上的大炮陣地?這樣的話我們就只好——」
天霧搖了搖頭。
「不,並非如此。」他自始至終看起來都很平靜,那種嚴肅的神態裡透出隱約的居高臨下之感來。
「我只是受命在此擋住新選組的進攻而已。假如你們不再前進的話,我們當然可以就此罷手。」
齋藤:「真遺憾,我們收到的命令並非如此。看起來只有繼續戰鬥下去了。」
柳泉微微嘆了一口氣。
「看起來今天是不能善了了。」她的一只手按在劍柄上,目光陡然沉下來,變得凌厲。
出乎意料之外,天霧卻收回了剛剛擺出對戰的起勢的雙手,站直了身子。
「我並不贊成風間的那一套想法,然而我也不能背叛他。作為我而言,只是在報答薩摩在關原之戰結束後庇護西之鬼一族的恩典。」
早就把這段背景設定忘到了腦後的柳泉驚悚了。「……關原之戰?!」
那不是德川家康奠定他們德川家統治整個霓虹的一戰嗎。算起來……應該距離現在好幾百年了吧?!
天霧略微頷首。
「在關原之戰中,西之鬼族站在了豐臣氏一方。在德川家戰勝之後,原本理應被追究責任,甚至趕盡殺絕……是當時的薩摩藩被西之鬼族表現出來的強大力量和忠誠之心所打動,庇護了我們一族。」他說道。
「現在是我們報恩的時刻了。而且,德川家對於我們而言一直是敵人……從未改變過。」
柳泉:「……雖然覺得這已經是幾百年前的老皇歷了,但是你們認定的事情,好像也並不容易改變吧?」
她緩緩抬起了雙手,一副擺明要利用自己的超能力作弊的無賴架勢。
「……正如我們人類所認定的事情,也不容易改變呢。」她說,面沉如水。
天霧沉默了片刻。
「你很強大,清原君。」
「然而上次在油小路的事情就證明,人類的身體是有極限的。」他平靜地說道。
「你的力氣也有耗盡之時,我們就有機會取勝。我已經看到了這一點。而且,這場戰爭決不會在短短幾天之內就結束。薩長和幕府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時刻……你的體力總有耗盡的一天,清原君,當那一天來臨的時候,你又打算怎麼辦呢。」
他並沒有使用任何挑釁的口吻,只是在客觀地敘述著事實而已。然而柳泉一瞬間仍然感到自己被激怒了。
……確實,這就是這個技能的軟肋。而在上一個世界裡完全沒有經歷過體能過度透支、導致無法集中精神而發動技能失敗的自己,在油小路之變以前,也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個技能有一天會變得不那麼無往而不利。
然而,被敵方當面一針見血地指出這一點,仍然是一件難堪之事。就好像……自己的虛弱之處被對方洞察了一樣,而對方僅僅只是大度地沒有立即與自己認真計較起來而已。
可是,在槍炮面前,除了這個技能之外,還能有什麼更好的選擇來保護自己、救援同伴嗎?!假如這個技能都不管用了的話——
這種感覺糟透了!糟透了!!
「在勝負未分的時候,說這樣的大話毫無意義。」她冷笑道,「在我的體力耗盡之前,我們就能消滅你們吧。這一點我毫不懷疑——不然我們現在就可以來試試?」
天霧似乎思考了一段時間。
然後,男鬼毫無預兆地轉過身去,似乎打算暫時離去。
「……你們所帶來的隊員也需要醫治吧。」他突兀地說,仰首望了一眼天色。「今天就到這裡也無所謂。你們都是我尊敬的對手,然而風間那個人認真起來的話,你們是不能戰勝他的。我只是想向你們指出這一點。」
齋藤的臉上一瞬間閃過狐疑和憤怒的情緒。
柳泉的目光閃了閃。
……天霧九壽是在警告他們?
在她印像裡,原作中的天霧算是三只鬼中對待人類最溫和的了,也數次出面阻擋風間,其實算是為人最公道的一只鬼。雖然對上他比對上其他普通薩長軍要麻煩一百倍,但是他的言語往往很有道理——尤其是在他現在似乎認可了小一和她的實力、對他們產生了必要的尊重的前提條件下。
不論如何,她今天並不是來決死的。正如天霧所說,這場戰爭將持續很長一段時間,在大戰的第一天就因為某種理由犧牲掉的話,雖然是很英勇的行為,卻並不算很明智——她最重要的任務,不是幫助幕府獲得這場戰爭的勝利,而是讓土方活到戰後、扭轉這個世界即將崩毀的死亡趨勢!
因為想到了這件事,她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世界都即將崩潰了,你們這些劇情人物還在凶狠地相互打打殺殺……其實,即使薩長最終贏了,又有什麼要緊呢?只要副長按照游戲和同人原作裡所寫的那樣,如同史實一樣犧牲在箱館,你們薩長的勝利就毫無意義……
然而這種話是絕對不能說出來的。也沒人會相信。
柳泉咬緊牙關。
「……承蒙告知,多謝了。」她終於說道,一字一頓,像是壓抑著什麼一樣。
「然而我們不可能在此停下。即使過了今天,還有明天,還有往後的每一天……」
「假如面對強大的對手就要退縮的話,那麼我們究竟是為了什麼才拼命努力到現在的啊?!」
停頓了一霎之後,她忽然驚天動地地爆發了,大聲喊出了這個困擾她已經很久很久的問題。
「……想要追求的東西還沒有到手,現在就說放棄是不是太早了一點?!」
「劣勢也好、動搖也好、用盡力氣之後失敗也好!假如沒有努力的話就放棄了,以後不管什麼時候想起來都會覺得很不甘心吧……因為會一直猜測著『假如我當初好好努力了是不是就會有不同的結果』這樣的可能性……」
「我,絕對不要在悔恨中度過自己的余生啊!!」
「所以,不管什麼時候我都要努力到底,努力去支援同伴,去面對強大而不可戰勝的對手——」
「我,絕對會勝利。等著瞧吧——」
這就是記憶中的往日遇見過的那些少年們,曾經教我的東西。
這就是從他們那裡學到了這樣的精神和信念之後,我自己所體會到的正義。
即使不在同一個世界裡,我也要做個閃閃發亮的人,因為與他們相遇而變得更好的人——
即使賭上這整個世界都不能阻止我前進。對,就是這麼簡單的事啊。
作者有話要說:
4月13日:
翻了一大堆資料也沒找到游戲原作裡翻譯成「龍雲寺」的寺廟到底在哪裡、現在的名字還是不是這個。。。然而根據史料來看,鳥羽伏見之戰裡新政府軍占據了伏見附近的桃山作為制高點炮擊伏見奉行所和舊幕軍,而且游戲裡這個劇情顯示的背景是郊外的山上。。。所以我就暫時把龍雲寺默認為位於桃山附近了。假如有歷史大觸發現bug的話還請指出。^^
第222章
片刻的沉默之後, 天霧和齋藤不約而同地一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沒有再說什麼, 似乎為這樣堅定而強大的決心而吃驚起來一樣,天霧微微向著柳泉和齋藤頷首致意,然後轉身離去。
而渾身浴血、氣喘吁吁,很明顯經過了一天的激戰, 已經近乎脫力的齋藤, 慢慢收起自己的刀,轉向柳泉。
有一瞬間他似乎想要對她說些什麼。他那雙微微睜大了的深藍色眼眸裡好像還殘留著驚異的目光。然而下一刻,那種支配他身體和精神的鎮定冷靜又全數回籠了,他微微斂下眼。
「回去吧。」他靜靜地說道,先前那種因為無法擊敗強敵、自己的體能又即將用罄而產生的、在他身上難得一見的焦躁和急迫感已經消失了。他又恢復成之前那個沉穩、強大而可靠的一君了。
「……無法攻下這裡。事實上幕軍那邊已經有人來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只是在撤退的路上又遇見了那個男鬼……」他靜靜解釋道。
柳泉啊了一聲, 對於事態的急速惡化似乎有點反應不過來似的眨著眼睛。
「……已經決定要放棄這裡了嗎?那麼事態對我們來說很不利啊。」她客觀地分析著,遙望著遠處的山坡上, 應該是倒幕軍大炮陣地的地點。
「對方不可能停止炮擊。只憑血肉之軀的我們即使衝上去, 也只能在連敵人都碰不到的地方白白送死……必須另想辦法才行。要跟幕軍那邊要來槍炮作戰才可以, 或者在我們衝鋒的時候後面必須有槍炮作為掩護……」她摸著下巴竭力思考著, 忽略了齋藤愈來愈驚異的表情。
起初齋藤似乎想要對她說些什麼, 然而他張了張嘴, 卻好像把話咽了回去,轉而向她解釋目前的情形。
「薩長那方的軍隊圍繞這裡布置了一個半月形陣地,不但占據了制高點, 而且從三面包圍著伏見奉行所。」
柳泉的眉頭皺得很緊。
「我聽說雙方的火力也差距太大, 」她趁機把自己預知的那些消息當作自己一路上聽來的情報說了出來, 「薩長那些家伙准備了五百多門火炮……幕軍這邊又有多少?一百門?」
齋藤被這個數字震驚了。
「五百多門?!」他重復了一遍,然後臉上露出嚴峻的神色來,搖了搖頭。
「不……據稱幕府的大人們認為一百門大炮足矣,所以……」
柳泉忍不住脫口而出:「愚蠢!!」
聽到她這麼毫無敬意地評價著他們拼命要捍衛的那些大人物,齋藤卻沒有嚴肅地講大道理,或對她進行說教。
這時他們已經走到了那幾名倒在山路上的三番組隊士身旁。齋藤彎下腰去察看那幾人的情形,柳泉也跟在他身後幫忙。
「喂,還活著嗎?能走路嗎?」她喊道,扶起一個好像已經疼昏過去的隊士。
猶豫了一下,她把那個人的右臂搭到自己肩上,努力撐著他站起來。
……幸好這個時代裡身材矮小的男人們比比皆是,她那一六七的身高不但方便了她極有說服力地扮成男人、混跡於一群魯漢子中間,而且在這種時刻也不至於立刻被因為受重傷而不得不把身體的重心壓在她肩上的那個隊士給壓垮。
然而當齋藤抬起頭來看向她這邊的時候,他臉上的神色似乎變了一下,立刻站起身來。
「……我來。」他簡短地說道,大步走過來從另一邊架起那個隊士,示意柳泉松手。
柳泉:???
總之,她在現場統計了一下,這一役三番組也傷亡慘重。
大家多數是中了槍或被炮彈的碎片炸傷,有些人已經不行了;剩下的隊士也人人帶傷,互相攙扶著走得極慢,連隊形幾乎都難以保持起來了。
既然齋藤把她攙扶傷員的任務接了過去,柳泉就自行決定擔任戒護的任務。放眼望去,三番組整個隊伍裡只有她一個人活蹦亂跳,不但沒有受傷、體能也幾乎沒有消耗,時間都花在了趕路而不是作戰上,趕到戰場之後又以自己的不科學外掛嚇退了敵方、免於自己動手,可以算得上是吉星高照了。
經過一番難以形容的艱難跋涉,柳泉一路上也確實擊退了三兩股偶然遇到的、數量極小的薩長兵士,三番組終於在夜幕下回到了伏見奉行所。
然而他們剛剛進門,就收到一個極大的壞消息。
山崎偵查到,薩長的軍營裡升起了天皇賜給他們的錦旗。朝廷已經宣布幕府為「朝敵」,決定討伐。薩長的倒幕軍搖身一變,成了占據大義的官軍。
對這個結果,柳泉並不感到意外。然而對新選組的其他人來說,這無異於傷害值MAX的終極暴擊。
土方眉頭深鎖,新八暴跳如雷,原田一臉憤怒;齋藤則出神似的用一種生硬的語調低聲說道:「敵是官兵,我等則為賊寇……」
井上大叔露出憂慮的神情,把目光投向現在的新選組實際上的首領。
「阿歲先生……」
土方的面色極為嚴峻,慢慢地說道:「……這哪兒還有什麼大義啊。」
他的語氣十分低沉,聲音裡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震驚、憤怒和沉痛。
在夜晚昏黃的燈光下,柳泉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一瞬間似乎變深了,瞳孔微微縮小——那是內心極度痛苦和矛盾之下所產生的反應。
然後,土方吐出了那個關鍵的字眼。
「……撤退。」
一瞬間,大廳裡除了大家齊齊倒抽一口氣的聲音之外,沒有任何人說話。
「但是我們並不是輸了!這筆賬遲早有一天必定奉還。」仿佛像是為了說服自己一樣,土方狠狠地說道。
沒有人有異議。於是土方開始下達一系列關於撤退的命令。
「帶著傷員先行離開前線。」他對井上大叔說道,然後似乎又想起了什麼,重新轉向圍坐在他面前的那些新選組的干部們——其中包括一番組目下實際上的代組長,柳泉。
「今天我們有著巨大的損失……傷員太多了。然而不能把他們任何一個人丟下。只靠我們幾人和沒有受傷的隊士,也許不能保證當再遇見薩長那些人的時候大家都平安無事——」他思考著說道,臉色微微凝重了起來。
「誰去澱藩尋求增援?」
土方其實並沒有特別想要指定柳泉來執行這個任務的意思。他說話的時候甚至並沒有看向柳泉坐著的那個方向,然而已經習慣了被副長交付各種各樣史詩級的奇怪乃至艱難任務的柳泉,還是下意識條件反射一般地想要出聲——
「我去!」
一個女性的聲音在大廳裡響起。大家齊刷刷看向聲音的來源。
剛剛還在照顧傷員的千鶴站在那裡。似乎是已經旁聽了一陣子,此刻臉上帶著某種下定了決心一般的光彩。
「請讓我也盡點力吧!」她用力地盯著土方,好像這樣就能夠把她心中的決意傳達到對方那裡一樣。
土方的眉心又皺了起來,一時間並沒有說話。
被千鶴搶了台詞的柳泉暗暗嘆了一口氣。
……所以說,擔任衛護女主角這個職務的人,果然還是只有她這個配置逆天然而命運可悲的炮灰女配來才行吧——
「我也一起去!」
這一次居然是井上大叔,搶在柳泉出聲報名之前開口了。
「這段時間,大家就盡量休息一下吧。由今天擔任伏見奉行所戒護任務的我去最合適。」源桑補充道。
土方只停頓了一霎那。
「我知道了。那麼就拜托你們了。」他毅然決然地說道。
這可不是糾結於戰力或者性別之差的時候。可能的話,每一分戰力或人力都要用上才行。千鶴是鬼族,擁有超恐怖的瞬間自愈能力,即使真的衝入槍林彈雨之中,至少也能全身而退——大概這就是促使土方作出決定的原因。
再度被搶了台詞的柳泉:「……」
當千鶴和源桑急匆匆出了門之後,大家也紛紛站起身來,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柳泉站在原地茫然了幾秒鐘。
不用自告奮勇出陣的幸福來得太突然,就像一陣風啊……
突然,土方的聲音嚴厲地在她身後響起。
「你還有一番組要率領!真是的!就不能稍微有點身為代組長的自覺嗎?!」
柳泉:???
看到她一臉問號,副長一臉烏煙瘴氣。
「不要老是想著把一番組丟下,自己跑去做些冒險的事!一個人出陣,聽上去倒是很英勇的事情……可這是你現在應該三番兩次一再做的事情嗎?!就算是做好了覺悟,也不應該依仗著自己……自己的那些能力而不加小心地隨隨便便到處亂跑!我任命你當一番組伍長的時候是希望有個人來率領這些隊士繼續前進,好讓他們在總司不在的時候也能得到良好的組織,而不是等著在重要決戰剛剛開始不久的時候又不得不指定另外一個人來領導一番組!」
柳泉:?!
咆哮似乎緩解了一些副長情緒上的緊張和怒火,他稍微緩下了一點語氣說道:「……以前就說過了吧,不是沒有比你更有資格接任的人選。然而即使如此,任命了你之後,當然也不想這麼快就換人——」
副長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站在自己面前,一身血污、尚未更換衣服的一番組代組長臉上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笑容。
那個笑容沒來由地讓他突然覺得一陣發毛,好像自己說錯了什麼話。然而自己說錯了什麼呢,完全沒有頭緒啊。
柳泉:……哦∼原來如此∼副長你想要訓斥我「不要總是想著單獨涉險、萬一受傷的話怎麼辦、我會擔心」的話就直說嘛,扯什麼一番組∼
然而這種話一說出來,副長大概就會直接爆炸上天。於是她只好笑著換了一種說法。
「是的,我明白了!」她用一種和眼下彌漫在伏見奉行所內的低迷氣氛截然不同的健氣語調應道,「決不會給副長這個機會,讓你任命我以外的其他人再來擔任這個重要職務的!」
土方:……總覺得我們在說的是兩件事?!這是我的錯覺嗎?!
然而副長的心音吐槽還沒有說出來,負責打探消息的山崎就急匆匆從門外衝了進來。
「副長!」他喊道,「澱城……澱城已經不可靠了!!」
土方和柳泉同時一驚,轉向山崎的方向。土方語調急迫地追問道:「你說什麼?!」
山崎大概是奔波了很長的路,現在還喘息未定。他一邊扯下自己罩在臉上的黑色圍巾,一邊急促地說道:「澱藩已經斷然拒絕了先行撤回澱城的幕府軍入城!聽聞他們已經決定要開城歡迎倒幕軍,因為……因為他們說,倒幕軍既然已經得到了陛下的御賜錦旗和節刀,就、就是被陛下認定的王軍……所以——」
土方的聲音裡有著再度被重擊之後的震驚和不敢置信。
「……你說什麼……?!怎麼會……!!」
柳泉:……啊,還真是無情啊,這些德川家的家奴們。
澱藩是德川幕府的「譜代大名」,是第一代將軍德川家康成為將軍大人之前就已經向他臣服的諸侯,是跟隨德川家最久的心腹之一;澱城就在三天前還是幕府軍的前線指揮部,然而友情的小船說翻就翻,幕府軍一敗退,這跟了他們幾百年的家奴就立刻翻臉無情,現實已經開始狠狠地抽末代將軍慶喜公的臉了啊。
不過也難怪,現在的幕府軍已經喪失了【正統王師】的大義,被人揪著名分這一點落井下石也是很自然之事。要怪就怪那位呆在京都的新任陛下不想做橡皮圖章,正好國內也有那麼一大群人想嘗嘗德川家已經把持了幾百年的【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快感,德川家又已頭腦僵化、腐朽不堪,導致事情到了如此地步而無法挽救。
然而這一切站在客觀角度上的吐槽都是絕對不能說出來的。看著土方又震驚又憤怒又無法置信的表情,柳泉突然感到一陣不忍。
「總之……先往那個方向撤退,追上將軍的軍隊,合流以後再作打算,怎麼樣?」她勉強提議道。
然而土方眉頭深鎖,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麼。片刻之後,他突然問道:「你從澱城方向來?」
被他突然問到的山崎一瞬間似乎有點驚愕。
「不,得知了這一消息之後我就去另外打探其它的情況……得知的消息是,朝廷已經給京畿各藩下了密書,將薩長的軍隊稱為勤王之師,現在……幕府的軍隊可視為叛逆——」
土方呆呆地站著。片刻之後,他突然按住刀柄,轉身向著門外大步衝去。
作者有話要說:
4月14日:
十分抱歉,因為昨天感覺要感冒了,所以吃了藥在休息,打算稍晚些再碼字,結果醒過來的時候就快要十二點了。。。趕著碼了一章,今天更新遲了非常非常不好意思!【土下座
第223章
柳泉慌忙跟上。
「土方先生!!你要去哪?!」
土方頭也不回地吼道:「源桑他們現在很危險!必須去澱城接應他們!畢竟, 他們現在算是……賊寇了啊——」
柳泉:!?
她立刻喊道:「我也去!!」
土方不但沒有停下來等她, 反而加快了腳步。
「我剛剛才對你說過……不要總是想著自己一個人出陣, 你還有一番組要率領……你是都忘記了嗎?!」他並沒忘記衝她咆哮, 聲音裡帶著【家裡有個熊孩子到底應該怎麼管教呢】的暴躁感。
柳泉愣了一下, 腳步為之一頓。
趁著這個工夫, 副長已經跑遠了——作為游戲原作的官配男主, 果然數值全滿不是蓋的!
柳泉呆滯了片刻,然後反應過來,立即又想邁開腳步追上去。
你是說過【不要總是想著自己一個人出陣】的話, 然而我也說過【下次的話希望從一開始就跟著土方先生一起出陣】的話呢。
但是她的腳步剛剛一動,就被人拉住了。
她不滿地回頭看去,發現拉住她的人是一身黑衣勁裝的山崎。
「副長剛剛才說了, 要你留下來領導一番組。」同樣作為【副長廚】而和柳泉的友情值不低的山崎, 此刻卻是板著臉的, 語調也有點死板。
柳泉:「……聽副長的話也不是這麼聽的!!既然副長都知道澱城現在很危險的話,他不讓我一個人去,難道他一個人去就不會碰上什麼危險之事嗎?!」
山崎也默了一下。
「那麼, 由我去吧。」他說,「各位干部都有自己的任務,只有我去最合適。假如有什麼事情需要傳令的話我也會更快趕回的。」
柳泉竭力思索了一下自己所記得的游戲原作內容。
然並卵。玩這個游戲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該忘的、不該忘的, 總之都已經被自己的大腦清除出去了。而且更糟糕的是, 有的情節還跟銀魂的情節混在一起, 分不清是真是假;在焦急的時候更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柳泉:「……可惡啊……」
自言自語地這麼說了一句, 她轉向山崎。
「那就拜托你了。」她有點無可奈何地說道。
山崎鄭重地點了點頭,轉身飛奔而去。
然而呆在伏見奉行所裡,指揮著因為參戰晚而人數相比較來說最為齊整的一番組作著撤退准備的柳泉,無論如何都心神不定。
其實沒有人在這種時刻還能真正冷靜沉穩下來吧。即使是一貫十分可靠的無口小一也不行。
在不知道多少次嘆氣之後,柳泉終於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一番組由我來暫時代管。」
換下了之前那件血污幾乎板結在上面的羽織,齋藤走到正坐在那裡檢查必須攜帶和清點的物品清單的柳泉身後。似乎猶豫了一下,他伸出手來按在柳泉的肩上。
「如果真的很在意澱城那邊發生的事情,那麼你就去看看。」他的語氣仍然沉穩平靜,然而細聽之下就會發現那種隱含著的不確定和憂慮感。
「在局長已經負傷不能上陣的現在,必須保證副長的安全。」
柳泉猛地回過身,仰首望著齋藤。正好他也微微垂下眼來注視著她,他們的視線在半空中微微一碰。
下一秒鐘她已經猛然站起身來。
「是!」她響亮地應道,「那麼一切就拜托你了,一君!」
沒有再浪費時間,她直接穿過大廳、衝出了伏見奉行所已經被炮擊損毀了一些的大門。
柳泉在黑暗的山路上飛奔。
快點,再快一點。
不是能夠停下來的時候呢。
肺部叫囂著被壓縮出最後一絲儲存的空氣,胸腔像是被壓上了沉重的石頭一般難以擴展呼吸。黑暗的前路漫長無盡,日間的硝煙味仍然彌散在空氣裡,混合著淡淡的血腥氣,借著今夜意外明亮的月光,還能看到路旁倒著的一具具屍體。那些屍體裡,有穿著薩長軍隊制服的、也有穿著幕府軍制服的,甚至還有一些其他服色的人們,像是同樣在京都活躍著的見回組成員,像是穿著新選組那淺蔥色羽織的同伴——
柳泉一口氣衝上了夜間的山路。
其實此刻天際已經接近破曉,曙色微現,幾乎和新選組的羽織極為類似的一種淡淡的藍色慢慢染滿了頭頂的整片天空。
這漫長的一夜即將過去。黎明即將降臨世間。
在靜寂的山路上,空氣還帶著一絲夜間露水的清新氣息,柳泉卻已經喘息沉重、心跳過速,覺得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樣難以抬起。
……有的時候還真是希望這裡像銀魂一樣,至少在趕路的時候還有車代步啊……
這種茫然的念頭剛剛在她因為疲累而糊成一團的腦海裡浮現,一聲清脆的槍響就撕裂了黎明前的靜謐。
「砰!!」
……我了個大槽到底是怎麼回事?!
腎上腺素一瞬間就被槍聲激發出來,柳泉奮起最後一絲體能,重新發動了剛才就已經因為體力不支而被迫收起的【高級輕功】技能,向前衝去。
這個技能還是很好用的。跑了沒幾分鐘,柳泉就聽見前方傳來的一聲尖厲的大喊。
「土方先生——!!」
臥槽真的出事了?!
【高級輕功】被她情急之下發揮到了極限,身體裡最後一絲潛力也被激發了出來,柳泉趕到的時候,剛巧看到距離自己僅有數米之遙的土方肩頭處爆出一叢小小的血花。
來不及思考這是怎麼回事,柳泉一個急剎車,張開雙手。
【一切針對土方先生的攻擊立刻停下!!馬上停下!!】
下一秒鐘劃過空中嗡鳴的子彈就驟然凝結在半空,土方踉蹌了一下跪倒在地,用自己右手中的「和泉守兼定」劍尖朝下釘住地面、借以支撐自己的身軀;並沒有被柳泉剛才的指令凍結的千鶴慌忙衝上前去扶住土方。
然後,在土方跪倒之後,他的身軀先前擋住的另一個人——在他身前的那個對手,詫異地轉過頭來。
「啊,是你啊。」對方毫無敬意地說道。那種和尊哥極其相似的聲線,一瞬間就提醒了柳泉對方的身份。
是風間。
柳泉不敢分心,甚至連看一眼土方的傷勢到底如何的勇氣都沒有,只是死死地一直在心底默念【一切針對土方先生的攻擊立刻停下!】這句話,表情繃得咬牙切齒。
遠處有十幾個穿著薩摩藩兵制服的人湧了上來。也許是因為柳泉並未限定其他人的移動,那些人舉著槍,很快就站到了風間身後。
「風間殿下!您沒事吧!」為首的一個像是小頭領模樣的人喊道。他身後的一個藩兵迅即越過風間身前,衝著土方舉起了槍瞄准。
柳泉:……!!!
雖然知道那個人即使對著土方舉槍,在她的超能力鎮場之下也不可能擊中土方,然而她的額角仍然滲出了汗珠。
土方劇烈地喘息著。也許是因為受傷導致的失血過多,他的嗓音低沉發緊,說話也十分艱難。
「清原……是不是清原來了……?!」
在他身旁的千鶴慌忙點頭。
「是的!是雪葉君!她就在我們身後!好像……好像就是她阻止了那些子彈!剛才那一排射擊,我還以為——」
她還沒有說完,風間就發出一聲嗤笑。
「還不明白嗎,以為那家伙每一次都能這樣順心如意嗎。……那家伙的能力是有弱點的。」
千鶴:?!
土方:……?!!
然而作為西鬼的大將,風間行事也是有自己的一套格調的。他厭棄似的盯著那個幾乎要將槍口頂到土方前額上去的薩摩藩兵。
「讓開。」他漠然地說道,倏然一刀穿過那個薩摩藩兵的心口。
「礙事。不要打擾我們的決鬥。」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倏然嚴厲起來。
那個小頭領似乎一瞬間就嚇破了膽,倒退了幾步,喃喃著「這、這是做……做什麼?!」,然後好像突然回過味來,啊的大叫了一聲,轉身和那些薩摩兵一道逃走了。
然後,風間絲毫沒有顧忌不遠處的柳泉,而是走到土方面前,居高臨下地俯望著他。
「肩膀受了槍傷嗎。真幸運,你們新選組的那個女人再晚來一步,你就活不長了啊。」
柳泉:……!!!
心情無可遏制地波動起來。掌心感受到的暖流輸出瞬間就消失了。
既然超能力已經因為心念的波動而自動消失,之前顯然是開槍向土方射擊的薩摩藩兵又已經被風間嚇跑,柳泉也就收回了手,警惕地一邊盯著風間,一邊打算奔上前去和土方及千鶴會合。
正在這個時候,風間哼笑起來。
「……不過,在這種時刻作為大將卻不能戰鬥,很痛苦吧。我這就幫你解脫。」
他朝著土方高高舉起了自己那柄「童子切安綱」,仿佛下一刻就要揮下!
千鶴乍然站起、擋在了土方面前,拔出了自己那柄代表東之鬼正統的小太刀!
「住手!!」她大聲喊道。
柳泉大驚,立刻向前邁出腳步——
然而她剛才為了盡快阻止土方被攻擊而發動自己的能力,站位距離他們太遠了。現在即使拼盡全力,也不可能轉瞬之間就到達他們面前,阻止風間。
果然,下一秒鐘風間就冷笑著握住了千鶴拿刀的手腕,猛地擰向她的身後,像是打算借此擊落千鶴手中的小太刀。
千鶴發出一聲啊的大叫。
幾乎與此同時,因為受傷而連呼吸都似乎變得很艱難了的土方開口了。
「……慢著!」
從他的背後看去,他似乎伸出受創的左手,動作十分艱難遲緩地探手入懷,好像要去摸什麼東西。
柳泉:……?!
風間很快就替她揭曉了答案。
「變若水嗎。」他的聲音裡似乎帶著一抹嗤笑般的嘆息。「愚蠢的人類啊。即使是這樣,你也不是我的對手。」
土方咬著牙,一字一頓地從齒縫間擠出聲音來。
「……這種事,不試試怎麼知道!!」
柳泉失聲大叫:「……不要!!!」
她終於在這一刻及時衝到了土方身邊,毫不考慮地衝著土方還在流血的左肩揚手就是一記重擊。
也許是沒有想到會被她攻擊,土方痛苦地悶哼一聲,已經受創的左臂霎時被肩頭傳來的那陣劇烈疼痛襲擊而麻痹,左手一松,那個裝著變若水的小瓶掉落在地上。
「你……你干什麼……!」劇痛讓他的聲音都變了調,他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仿佛是從喉嚨深處硬擠出來的一樣。
柳泉沒有回答,而是閃身擋在了土方的面前。
「今天,已經夠了吧,鬼大將喲。」她居然微微冷笑了起來。
「占盡便宜的人,還想趁人之危地在這裡做什麼呢?說什麼『決鬥』?不覺得自己可笑嗎?對手被自己家豢養的狗偷襲而受傷,然後你就想趁此良機直接下手奪得並不光彩的勝利嗎。……這種並非堂堂正正的戰鬥,以你們鬼族的高傲和自尊,居然也能接受?」
並沒有費心拔出自己那柄【量產龍泉寶劍】來,柳泉大剌剌地衝著風間揚起了自己的雙手,一副擺明【來啊來啊我可還有余力再戰要不要嘗試一下被我定住的可悲情形呢】的無賴架勢,隱含著懾人的威脅。
風間果然被她的挑釁和嘲諷激怒了。
「你這個混——」
他一揚手,就將千鶴甩到了一旁。他用自己那柄「童子切安綱」直直指向柳泉的面門。
挫敗、憤恨、無能為力的痛苦混合了起來,立即點燃起熊熊的怒火,湧上了柳泉的大腦,燒得她一瞬間就喪失了理智。
「請好好想一想吧!!」面對著名刀「童子切安綱」凜然的刀鋒,她厲聲喝道。
風間的面容扭曲了。
他猛地舉高了手中的刀,然後用盡全力向著擋在他面前的那個人揮落——
作者有話要說:
4月15日:
謝謝大家的理解。
現碼黨的悲哀就是不能有意外情形發生,比如生病啦,出差啦,臨時有事什麼的。。。否則就會影響到碼字啊【嘆氣
匆匆忙忙在碼字,沒時間排版什麼的,請大家多包涵。。。
這裡的情節,游戲啊TV版啊劇場版啊全都不一樣,所以就稍微綜合了一下開了個腦洞,希望不要把副長寫崩啊【不
第224章
正在這時, 半空中忽然有一道黑影直墜下來, 砰地一聲墜落在風間和柳泉之間, 地面上因為這種劇烈的衝擊而爆起一陣遮天蔽日的煙塵;下一秒鐘只聽當的一聲響, 風間的刀劈到了那道黑影上, 發出鏗鏘的撞擊聲。
煙塵慢慢散去, 那道黑影抬起頭來——
居然是天霧九壽!
他的一只手格擋住了風間的刀刃, 另一只手則架住了柳泉的手。
他慢吞吞地抬起眼來,先是瞥了一眼柳泉,又轉向風間。
「夠了吧, 風間!」
出乎意料地,他居然是來阻止風間的。
「繼續打下去會在人世間留下遺憾的。……難道你想要再多制造一個你厭惡的贗品嗎?!」
風間沿著天霧的眼神方向,看到了土方身前地面上掉落的那個裝著變若水的小瓶子。
他狠狠地「嘁」了一聲, 收起了刀, 視線越過柳泉, 看向了她身後的人。
「你叫土方,是吧。改日再一決勝負。」他冷冷地說道,向一旁的千鶴投去意義不明的一瞥, 轉身離去。
天霧也緊跟其後,向著土方、柳泉和千鶴的方向微微躬身施禮,然後身影一閃,和風間一起消失了。
幾乎在下一秒鐘, 柳泉就猛地轉頭望向土方。
「土方先生!!你怎麼樣——」
土方嘶嘶地吸著氣, 面色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他沒有回答柳泉的話, 而是厲聲向柳泉和千鶴喝道:「……山崎呢?!山崎怎麼樣了?!」
……山崎?!
柳泉這才記起來, 山崎在阻止自己跟上土方之後,就自告奮勇說要追隨副長一起去澱城救援了。剛才事態緊急、強敵當前,她來不及多想,現在危機過去,她才恍然意識到,現場確實不見山崎的蹤影。
……而且,還有源桑!源桑也不在!
柳泉愕然地望向千鶴——因為副長已經負傷,現場唯一平安無事、能夠好好轉述事情發展經過的就是千鶴了。
「山崎呢?!源桑呢?!他們……他們到哪裡去了?!」
千鶴似乎一瞬間就被這麼艱難的問題擊倒了。她張了張嘴,臉上現出了悲痛的神色。
根本不用她再回答些什麼,柳泉就得到了自己並不想聽到的答案。
「不可能……怎麼會……」她喃喃道,感到一陣渾身發冷。
盡管她已經不記得源桑是什麼時候犧牲的了,然而山崎……山崎不是現在就領便當的啊!歷史上不是這樣的啊!
她脫口喊道:「不可能!!山崎!山崎也……死了嗎?!」
這句大吼卻似乎一瞬間把因為連續遭受了一連串打擊和驚嚇的千鶴給震醒了。她先前還有絲茫然的表情突然一變,丟下土方往前衝去。
柳泉立刻意識到山崎和源桑應該都在那個方向的某處。她稍微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土方。
土方咬著牙,用「和泉守兼定」支撐著自己的身子,像是要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柳泉慌忙上前攙扶他。他也並未拒絕她的幫忙。
艱難地站了起來之後,土方搖晃了一下。他不得不把自己身體的重心放在柳泉的支撐上。
「山崎……源桑……都在前面。」他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似乎說出這個事實就已經讓他夠痛苦了一樣。然後,他頑強地朝著那個方向邁出腳步。
「源桑……源桑已經……」借助著柳泉的支撐,他們兩人慢慢地向千鶴跑去的那個方向一點點移動著。
柳泉:……?!
然而土方雖然艱難地喘息著,聲音被劇痛影響得幾乎扭曲,卻好像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我……趕到的時候……就已經……變若水、瓶子打碎了……沒有、來得及……」
柳泉知道山南曾經把變若水交給這些干部們,叮囑他們「萬一到了最後關頭還覺得不甘心的話,就可以選擇喝下而繼續生存下來」。然而,當時山南並沒有把變若水交給她這位一番組的代組長。
不知為何,她忽然想起了油小路之變那一天的黃昏。
源桑為她端來晚飯,和藹地微笑著,說副長出門宴請伊東之前特意叮囑源桑要盯著柳泉把飯都吃掉,不要像已經病了很久、胃口不佳的總司一樣——
她喃喃地說道:「源桑……」
雖然在這個世界裡也經歷了很多次生離死別,眼睜睜看著山南和平助在自己眼前變成了羅剎,然而這種像是和自己十分親近之人真正失去了生命,也不可能變成羅剎再回來和大家在一起的經驗,還是第一次。
她突然想起剛剛過去的昨天,當她決意獨自前往龍雲寺增援小一的時候,土方在她身後喊出的話。
【別死了!!給我活著回來!!】
土方先生……不想看到任何一個重要的同伴死去吧。然而戰爭才剛剛過去了一天,就已經失去了一個重要的同伴。
柳泉突然感到一陣悲慟與感傷,混合了對土方那種心情無能為力的同情,促使她微微側過臉去,望著土方那張對她而言此刻近在咫尺的臉。
「土方先生……」她輕聲叫道。
「不是……不叫你來的嗎……」土方就仿佛沒有聽到她的那一聲輕聲呼喚一樣,他的目光死死地鎖定在前方千鶴已經蹲下身去的那個地方,聲音飄忽得像是意識浮游在另外的空間裡似的。
柳泉的背脊猛地一僵,居然被噎得停頓了幾秒,才弱弱地低聲說道:「因為……我擔心土方先生啊。」
土方忽然輕聲哼笑了起來。
他的呼吸裡都似乎帶著來自身體和心靈兩方的痛楚,聽在柳泉耳中,忽然讓她一陣驚悚。
「是嗎……是因為、擔心我啊……」他慢吞吞地說道,艱難地在她的扶持和支撐之下一步步向前走著。
「擔心我……沒有那麼強大的能力……會失敗……會死在這裡嗎。」他輕聲笑了。
柳泉悚然而驚,感覺自己似乎剛才選錯了對話的選擇肢,導致副長好像要進入什麼不得了的黑化支線,立刻出言滅火。
「不!這個跟土方先生的能力根本無關,不如說是即使您再強大,我還是會產生這種愚蠢的衝動……」
土方的側臉繃得緊緊的,嘴唇緊抿、唇角向下壓著,似乎根本就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
「我已經忍無可忍了……無論是膽小如鼠的幕府,還是那些一直搗亂的鬼……」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甚至是這個……連一個女人都會不信任自己的能力……要依靠女人的保護……才能僥幸活下來的自己——」
「不!!」柳泉厲聲喝道,感覺事態已經完全超出了她可以控制的範圍,假如她再不下點猛藥的話,她的失敗就會比預想的更早到來!
「……我為什麼擔心土方先生,難道您真的不知道嗎?」她躊躇了一下,終於咬著牙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土方的腳步猛然一頓,扭過頭來面露震驚之色地盯著柳泉!
然而下一秒鐘他就因為這個動作牽動了肩上的傷口而露出疼痛的表情,喉嚨裡發出一聲悶哼。
柳泉慌忙避開他肩上的傷口,用力扶住他。
「土方先生!……」
搖晃了一下才堪堪站穩了身軀,土方低著頭,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絲苦笑。
「笨蛋……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啊……」他低聲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事態都惡化到了這個地步……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他的聲音愈來愈輕,最後的尾音幾乎是含混在口中掩飾過去的。
柳泉豎起耳朵,卻沒有聽清楚他後面的話。
不過她也沒有了追問的機會。因為他們身後揚起了熟悉的叫聲。
「土方先生——源桑——山崎——你們在哪——」
是新八那個大嗓門。
柳泉愕然地回頭望去,新八、原田和齋藤全力向這邊奔跑的身影,在曙光中漸漸浮現在視野裡。
他們很快就追上了土方和柳泉。剛剛停下腳步,他們就震驚了。
「這是怎麼回事?!」原田一邊用震驚的語氣發問,一邊反應很快地立即上來幫忙柳泉架住負傷的副長。
土方語氣低沉。
「新八,幫忙照看一下山崎。」
新八慌忙越過他們身邊,跑向千鶴那裡,蹲下身去查看山崎的傷情。
齋藤則一言不發地直接跟上,在新八彎腰去幫山崎包扎傷口的時候,他徑直衝向倒在幾米之外的井上大叔身旁。
然而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已經無力回天。他忍不住回過頭來,語氣裡起了波動。
「副長,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的聲音裡有著震驚和痛心的情緒。
原田用力架住因為失血過多而臉色蒼白的土方,轉手把自己那柄長/槍交給柳泉幫忙拿著。
柳泉看到千鶴也忙著在照料山崎的傷勢,只好自己先開口。
「我趕到的時候,正好趕上薩摩藩兵包圍上來,對著副長開槍……副長因此而負了傷。當時,風間也在場,說是要與副長決鬥……不過後來他離開了。山崎和源桑——」她哽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大概在那之前就已經……已經……」
她覺得自己再也說不下去。
「沒想到……我竟然會犧牲隊士,而自己活下來啊。」土方突然低低地說道。
千鶴猛地抬起頭。
「不是……不是這樣的!!土方先生趕到這裡,救了我……澱城、澱城緊閉城門,聽說我們是來求援的,還、還向著我和源桑射擊……」她哭了起來,斷斷續續地開始敘述那漫長一夜裡發生的種種不幸。
「他們……他們想追殺我和源桑,說有了……有了新選組這些人頭,薩長就可以……就可以高興地歡迎他們!」
「源桑讓我先跑……然後……然後……」她嚎啕大哭起來,泣不成聲。
土方沉聲打斷了她。
「……沒能及時趕到,是我的錯。」他虛弱疲憊的聲音裡帶著一抹深深的嘆息。
千鶴啜泣著,睜大了眼睛爭辯道:「……怎麼會!沒有土方先生的話,我也早就……早就……」
新八替山崎包扎完了傷口,思考了一下,出聲說道:「不行,山崎傷得很重。左之,我們兩個輪流來,必須把他背回去才行!」
原田愣了一下,看向自己正攙扶著的土方。「那麼……副長呢?」
「……我自己能走。」土方用虛弱而斬釘截鐵的聲音說道,「山崎是為了阻止風間對我出手而受傷的……決不能在這裡丟下他。」
……
最後,齋藤和柳泉動手,在道邊挖了一個坑,埋葬了井上大叔。
千鶴扶著土方,站在一旁注視著他們。原田和新八則先行背著山崎離去。
沒有人說話,現場除了齋藤和柳泉用木棒掘土發出的沉悶聲響之外也沒有別的聲音。
直到他們把井上大叔抬進那個淺坑裡,看著黃土一點點淹沒井上大叔那張熟悉的、溫和的臉容時,終於傳來了千鶴的抽泣聲。
很奇怪地,柳泉並沒有要哭的衝動。她只是動作麻木僵硬地一下下掘著土,然後又一捧捧把挖出來的土灑到井上大叔的身上和臉上去。她的動作機械而有點遲鈍,臉上的神情也有一點僵滯,仿佛五官在這一刻喪失了所有能夠移動而作出表情的本能。
明明昨天還在笑著對她報告最新的戰況的……當她急匆匆地一頭衝進伏見奉行所的時候,源桑就那麼忠實可靠地站在大廳裡,在那麼危急的時刻,還笑眯眯地帶著一絲寬容和好笑的表情,看著她因為險些撞上副長而被副長咆哮的情景……
那種場景,假如不是發生在昨日,不是發生在注定要失敗的一場戰爭之中的話,她簡直要有種錯覺,那就是他們曾經一起經歷過無數次的、溫馨的日常。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被副長咆哮、心情低落的時候源桑會出來勸解,會像個可靠又值得信任的長輩一樣安慰自己——
然而,那個總是和藹地微笑著、像是父輩一般又慈愛又可靠的源桑,已經被永遠留在那個剛剛過去的昨天裡了。
最後她和齋藤一道完成了這個艱難的工作。一座小小的墳包在路旁豎立起來,源桑的佩刀被刀尖朝下插在墳頭上當作墓碑,千鶴在刀下獻上了一束臨時采來的野花。
儀式一般的過程結束以後,他們四人一時間還站在那裡,好像誰都沒有盡快離開的意思。
沉默良久之後,齋藤冷靜地開口了。
「副長,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做?」
土方沒有說話。
柳泉忽然輕聲笑了一笑,笑聲裡帶著一絲哽咽。
「昨天……當我趕回伏見奉行所,發現大家都已經離開那裡、各自出擊以後,源桑曾經說……不阻止那些人的話,再做什麼事都沒有意義。」
她抬起視線,轉向土方。
「所以,就按照源桑的話,去阻止那些人吧。這樣才有意義。是嗎,副長?」
土方的身軀微微一震。
沉默片刻之後,他回答道:「……是啊。」
他注視著墳墓上插著的那柄刀。
「源桑,我們要進入大阪城。」
他的聲音仍然低啞虛弱,然而語調已經重新堅定起來。仿佛火一般熾烈的決意又在他胸中熊熊燃燒起來一樣。
「在那裡,我們不會再輸!」
作者有話要說:
4月16日:
謝謝大家的理解。。。最近這幾天可能都忙著碼字,沒空排版或者抓蟲,大家見諒【土下座
唔,不知道要不要說一下,前方小小高能預警【不
第225章
土方在澱城郊外中的那一槍, 幸運地沒打中任何要害地方, 從恢復的情況來看也沒有傷及骨頭或肌腱等重要部分。
可是山崎就沒有這麼幸運了,從那天起他一直必須臥床靜養,這一路上都是乘車行進的。
傷員也為數不少。離開京都之後,一路上也打了幾場小規模的遭遇戰, 又有四名隊士戰死。
作為失敗的一方, 隊裡無疑士氣低落。看得出來,土方除了竭力振作大家的情緒之外,還把希望寄托在將軍大人所在的大阪城。既然將軍已經率領會津和桑名的主力部隊安全撤回了大阪城,大阪又是長期以來將軍忠誠的屬地,那麼理應在那裡作戰會有更高的士氣、更好的條件、更強的軍隊。
沒有理由會在大阪失敗。很多人心裡都是這麼希望著的。
然而當土方率領著新選組進入大阪城的時候, 在那裡等著他們的, 只有在戰爭爆發前不久剛剛被升為幕臣的新選組局長近藤,以及跟著近藤一道在大阪養病的衝田。
面對著先是驚得目瞪口呆、然後因為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糟糕的現實而暴怒起來的土方, 近藤尷尬地笑著。
「將軍大人已經帶著會津公, 撤回了江戶……」他有點礙口似的說道。
一瞬間還在大廳裡的所有新選組干部們差不多全都爆炸了。當然, 一貫冷靜的山南和齋藤不在其中, 只是微微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柳泉先是吃驚了一霎那, 然後突然又覺得自己應該毫不吃驚。
說到底, 這一路上慶喜公就是在重復著逃跑的進程。直到退回江戶的老巢、退無可退的時候,他就直接來了個無血開城。後世說起來貌似還算是他憐憫平民的佳話,然而這難道不是怯戰軟弱的表現嗎。
以前擁立新將軍的時候, 一橋派的人們交口稱贊的、據說「頗類家康公」的一橋慶喜, 不過如此。甚至還比不過極為年輕、無論是能力還是閱歷也都不太突出, 卻十分努力地支撐著即將倒塌的德川幕府的德川家茂。
柳泉是這麼想的。然而即使知道這一切,現在也都沒什麼用了。
不,不如說是一開始就不可能有用。預先知曉了結局只是會增添自己內心的痛苦、讓自己的神經因為提前有了心理准備而磨煉得更強大一些而已。即使針對將要發生的悲劇作出了自己的努力和布置,最後的結果也許還是會像當初的油小路之變一樣未能挽回平助重傷、不得不喝下變若水變成羅剎的結局。
……從現在開始事情只會變得更壞。所以必須從現在開始就讓自己變得更強大才行。
她沒有那樣逆天的能力能把幕府的末日生生扭轉回來,然而阻止土方的死……她自認為還是有機會的。
只要一直跟隨在那個人的身邊,總會找到機會。
但眼下他們面臨的危機是——
柳泉聽到近藤又好像用一種牙疼似的語氣開口了。
「將軍大人說,他不能成為足利尊氏第二。」
足利尊氏……這又是什麼人?!這種知識已經完全超出了考試範圍好吧?!
幸好小一自言自語似的話及時解救了柳泉這個歷史盲。
「足利尊氏……是室町時代的將軍?那個對錦之御旗出手的人?」
近藤頷首。
「正是。足利尊氏因為對錦之御旗出手,導致室町幕府直至其末代都被刻以叛賊之名。將軍大人說,這個名聲他背不起,也不想背。所以……」
新八暴躁地說道:「……但是再這樣退讓下去的話那些薩長的家伙就要逼迫他退位了!連將軍的位置都失去的話還計較什麼名聲不名聲的啊!?難道現在那些薩長的家伙不是把叛賊的頭銜硬按在將軍大人頭上嗎?!」
原田不得不出來阻止新八的大實話。
「新八!……就算這是真的,也不能對將軍大人如此不敬!」
……他還不如不說呢。簡直就是神補刀。柳泉無可奈何地想著。
新八不服氣似的嚷嚷。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麼澱藩、津藩發生的事情又怎麼解釋?!」
突然,一個聲音在門外響起。
「津藩……津藩怎麼了?!」
隨著這一聲清脆的少年嗓音,有個人急匆匆地衝了進來。
羅剎隊的兩位負責人總算到達了這裡。藤堂平助仍然一馬當先,闖進了大廳。新選組前任總長山南敬助跟在他身後,俊秀的面容繃得緊緊的,表情顯得十分凝重。
不明真相群眾柳泉:……?!
誠然他們撤離伏見之後,在澱川作戰的時候作為友軍的津藩確實是很不地道地臨陣倒戈衝著幕府軍開炮,德川家友誼的小船又翻了一艘,然而有澱藩這個爛例子在前,津藩的叛離也並不是讓人覺得那麼震撼到無法相信——所以說平助這是怎麼了?是針對某個特定對像嗎?還是僅僅只是反應過度?!
平助仍然那麼直率,一進門就徑直衝著新八面前衝了過去,一邊用大嗓門嚷嚷著:「津藩又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然而新八的反應有點奇怪。他看了一眼平助,仿佛想要說點什麼,但又不知為何強忍了下去,左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很不自然地強行把視線轉了個方向。
平助還要再嚷,一旁的小一大概是看不過去他在大家進行嚴肅會議的時候大喊大叫、打擾氣氛的舉動了,為了阻止平助繼續嚷叫下去,他用一種客觀敘述事實的語氣冷靜地說道:「守衛在山崎關門的津藩軍隊臨時倒戈了。他們隔著澱川向幕軍側翼開了炮……據說,是藩主藤堂高猷大人親自下的命令。」
藤堂……高猷?!
這個和平助相同的姓氏立即激發了柳泉隱藏的雷達天線。她腦中警鈴大作。
平助顯得很驚愕,然而一瞬間的震驚過後,他又開始憤怒起來。
「不……怎麼可能!?一定是哪裡搞、搞錯了吧?!津藩……津藩難道不是忠於將軍的嗎?!」
從意外被津藩的軍隊炮擊開始就憋著一口氣、終於忍不下的新八驟然爆發了。
「怎麼不可能?!我親眼看著澱川對面的津藩陣地上衝著我們開了炮!!先是澱藩、再是津藩……這群貪生怕死之徒為了掩蓋他們的怯弱,就拿著陛下被薩長欺騙而發下的錦旗和節刀做理由!為了苟且偷生、保住他們自己的榮華富貴,他們哪兒還顧得上什麼忠誠、什麼大義啊!!」
平助站在那裡,呆呆地聽著。
突然,他一仰頭,爆發出一陣尖厲的、充滿矛盾和不解的痛苦嘶喊。
「啊——!!!」
然後悶著頭、發泄似的一口氣衝出了大廳。
大廳裡所有的人都是一驚。原田反應得最快,立刻朝著平助飛奔而去的方向喊道:「平助!?喂平助!!你上哪去?!」
平助當然不會回答他。他飛快地看了一眼大廳裡站著的近藤和土方,匆匆說了一句「我這就去追上他!」,然後轉身也跟著平助跑了出去。
不明真相群眾柳泉: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站在近藤身旁的山南,微妙地望了一眼站在他對面的這些新選組的干部們。
「澱藩作為譜代大名、津藩嘛和平助君又有著那樣的關系……這樣理應值得依靠的兩個藩都不可相信了,我們面臨的情況極為不利。」他出聲分析道。
近藤嘆了一口氣。
「我原本希望率領新選組的諸位死守大阪,等待駐扎在江戶的二萬精兵趕來支援,這樣我們還有很大的機會重新獲得勝利……」
他先前為了替他尊敬的將軍大人辯護而顯得有絲尷尬的面色完全沉了下來,有點黯然。
「……但是,聽說將軍大人不打算派任何兵力再來大阪了。」
這句話一說出來,整座大廳裡陷入了一片短暫的死寂。
片刻之後,土方自言自語似的說道:「……也就是說,將軍大人已經完全放棄了大阪……是嗎。」
新八也同樣憤憤然。
「今天放棄京都、明天放棄鳥羽和伏見,後天放棄大阪……這樣下去用不了多長時間,將軍大人就要放棄江戶了!」
「永倉君!!」近藤厲聲喝道。
「不會的……江戶那是什麼地方……怎麼可能輕易放棄!!」一貫的老好人近藤此刻竟然聲色俱厲,「你會輕易放棄自己的家嗎?!」
新八不服氣似的嘟噥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最後進入大廳的山南似乎是為了息事寧人似的,用和稀泥一般的口吻說著:「嘛,現在不是爭論的時候……要考慮的是,將軍大人是不是已經決定要在陛下面前退讓了……我剛剛聽說,朝廷已經頒布了『慶喜追討令』,也就是說,即使是將軍大人麾下的軍隊,按照皇命也不可妄動,並且一切人等都有此責任和義務追討將軍大人……」
大廳裡一片死寂,沒有一個人說話,所有的人都仿佛像是被這個殘酷無情的現實震驚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只有冬日寒冷的風無情地吹過瞬間就仿佛空空蕩蕩了的大阪城。
長久的死寂之後,土方咬著牙開口了。
「是嗎……早在伏見作戰的時候,朝廷不就已經宣布了幕府為『朝敵』,下令討伐了嗎……」
近藤微微垂下了眼睛,臉上像是有種痛心和不可置信的情緒。
「我們……難道不是為了盡忠國事,才結成的這個新選組嗎……幾百年以來,想要做出一番事業來的好男兒不都應該向將軍大人盡忠嗎……我們,怎麼就成了『朝敵』了呢——」
沒有人回答他。
沉默良久之後,自認為在這種時刻自己本來不應該開口的柳泉不得不說話了。
「近藤先生……一直以來崇敬的對像,是關公關雲長,是吧。」
這是游戲裡的隱藏設定,柳泉當時因為感到有點意外而印像深刻,但是現在正好拿來鼓舞大家低落的士氣和消除大家無法理解現狀的憤慨。
近藤、土方、山南和大廳裡的其他人,聞言一齊看向站在角落裡的柳泉。
「說起來……關雲長效忠的對像,究竟是誰呢。」
近藤有絲驚異地盯著她,下意識就飛快地回答道:「……當然是劉玄德啊!」
柳泉微微彎起眼睛,笑了。
「劉玄德可不是漢朝的皇帝啊,近藤先生。那個時候,天子不是在許都,在曹孟德的手中嗎。」
近藤好像還有絲反應不過來似的眨著眼睛,然而他身旁的山南已經微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他用那種自己一直以來慣用的溫柔聲線溫和地說道。
「清原君的意思,我明白了。」
和聰明人說話,有的時候感覺還是很愉快的啊?
柳泉也抿唇笑了笑,目光在山南臉上停留了一霎,然後又移到近藤的臉上。
「近藤先生,那個時候,所有來自於許都的政令,都是天子署名……然而誰知道那是不是只反映了曹孟德的意志呢。」
話說到這裡,土方好像也反應了過來。其實他的反應並不慢,之前只是因為太過憤怒了、糾結於被朝廷宣布為叛賊和朝敵而一時沒有想明白;到了這個時候,他的臉上那種憤恨的怒色也漸漸淡了下去,換成了一種深思的表情。
「清原說得對。」他抬起眼來,重新直視著面前的近藤。
「劉玄德一開始難道不是面臨著最壞的局面嗎,假如他和他的那些忠臣當即就放棄了的話,現在哪兒還有三國的故事流傳下來啊。」
「即使在他病逝以後,那些忠臣不是也認真推動著他能力平庸的兒子繼續往前走嗎。將軍大人是不是有資格與玄德公相比、是不是值得像關雲長輔佐玄德公一樣被我們輔佐,一點也不重要啊。重點是我們有沒有這個決心與能力去做關雲長一樣的忠臣,不是嗎。」
真切的笑意從內心浮了上來,柳泉站在角落裡,注視著土方重新變得意志堅定起來的側顏。
只要他振作起來就好……只要他還有無上的決心和意志,就能夠推動著新選組、推動著近藤桑繼續往前行。因為他就是新選組實際上的大腦和靈魂,是名震一時的鬼之副長啊。
山南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提醒道:「……海軍的兩艘軍艦富士山丸和順動丸還停在港口。聽聞現在是海軍副總裁榎本武揚君在此地負責撤離大阪的善後一事。」
土方斷然說道:「我這就去和榎本君交涉,讓他許可我們隨著海軍的兩艘船一起去江戶。在那裡,我們一定能夠重整旗鼓再戰。」
大廳裡的干部們在進入大阪城之後,第一次振作起來,信心滿滿、齊刷刷地應道:「是!」
作者有話要說:
4月17日:
今天的章節需要一點點小小的注釋:
1、將軍臨陣逃跑的理由,參照了大河劇《新選組!》裡的說法。足利尊氏是室町幕府的初代將軍。(PS. 大河劇真是太好看太好看!!副長和小一超美味啊啊啊啊!!每次看到副長和小一出場,不管是多糟糕的劇情,我都覺得自己瞬間被治愈了!還有堺叔的山南桑!簡直溫油得沒有我!【不)
2、津藩的藩主藤堂高猷,傳說平助是他的私生子,證據是「平助」這個名字是藤堂家代代傳承的、功臣所用的名字,不是誰都能被允許使用的。另外平助的刀「上總介兼重」是超貴的好刀,刀匠也是藤堂家的私用刀匠,傳說此刀就是藤堂高猷送給平助的。還有,歷史上新八在戰後寫的回憶錄裡也是這麼記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