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無責任番外 齋藤篇【之二】 下
留在鬥南五戶町的生活, 和預想之中一樣清貧得過分。不過, 卻暫時獲得了一份久已忘懷的安穩。
戰前二十八萬石封戶的會津藩,事到如今已經變成了不得不在這種不毛之地重新開始的三萬石鬥南藩。
前會津城防總督山川大藏再度擔任起領導者的角色,這個年輕人柳泉從前並不熟悉,僅僅只是偶爾聽說過他的名字——但現在他展示出了難以置信的堅韌和努力, 帶領著這些會津的戰士們在這片北國酷寒的荒野上繼續為了延續會津藩的一點火種而奮鬥。
齋藤被分配的住宅幾乎就只是一間木屋, 和其他四戶會津藩士住在一起。屋子狹窄,冬季還很寒冷,在柳泉到來之後很是費了一番工夫整修和改造,才勉勉強強擺脫四處漏風的窘境。
齋藤似乎在最後的戰鬥中負了傷,聽說事後被俘時也沒有得到很好的照料, 傷勢康復得並不理想, 直到現在還似乎處於緩慢的恢復期——雖然他並不肯承認這一點,也不肯在他人面前流露出一丁點的傷痛帶給他的折磨。
在新政府已然消滅了蝦夷共和國這一最後的反抗勢力的現在, 並不適宜公開再談論柳泉究竟以前是如何與齋藤相識並相熟的。雖然現在柳泉仍舊作男裝打扮, 不過她已經沒有再采用其它精妙的化妝手法來掩飾自己的女性特征, 所以左鄰右舍似乎也看出來了她實為女性的本來面目。
很快就有人關心這位暫時寄住在齋藤家裡的年輕女性到底是什麼身份和來歷。更糟糕的是, 第一次被人這樣關切地詢問的時候, 柳泉覺得應該客隨主便, 於是把目光投向齋藤,等著他來解釋;誰知道往昔的小一那種無口的本性又發作了,柳泉就眼睜睜地看著他一言不發而漸漸尷尬得面紅耳赤的場面。
……鄰居大娘那一副「哎呀一瀨君這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到底是你的誰呀呵呵呵」的八卦態度, 真是要命!
柳泉無言地低頭想了想, 卻發現一時間確實沒什麼特別好的說法足以服眾。
當然不能說是前新選組的同事和戰友。且不說新選組現在簡直形同於違禁詞, 就是如何向這些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解釋為什麼新選組的干部裡還有個女人,就足夠傷腦筋。
而且在新選組成員被新政府殘酷追緝的現在,說出來簡直一點好處都沒有。所以這個選項完全不能采用!
可是現在不解釋一下的話大家絕對會腦洞大開的!
柳泉只好用一種鎮靜而自然的態度,斬釘截鐵地告訴前來關切的好鄰居們,她是「一瀨傳八君」的姐姐。什麼家鄉被戰亂摧毀了啊,家人都死光光了只好來投奔這個遠房表弟啊,柳泉編來極其流暢自然,磕絆都沒有打一個。
……但是一君拜托你能不能不要在聽到姐姐這個字眼的時候一臉驚愕繼而心虛,滿臉都寫著「哎呀這是騙人啊這不是真的啊腫麼辦」啊!!
掀桌!她極具說服力的故事最大的馬腳已經被那些熱情的鄰居發現了好嗎!
柳泉看著那些熱情的鄰居臉上露出「好的好的我們都懂的」的表情,嘿嘿嘿地神秘笑著走開了,心頭簡直萬馬奔騰。
再回頭看看齋藤那張猶有一抹淡淡紅色的無口的英俊臉孔,她不知為何突然就泄了氣,按著一跳一跳的太陽穴,覺得頭更疼了。
……好心塞啊一君。這下誤會可深了……既然現在已經沒有必死的戰爭了,和平時期男大當婚,我本來應該替你敬愛的副長為你的婚事操一操心的……可是現在你在這裡因為流言而找不到老婆的話,我豈不是在副長面前要罪加一等了嗎……?!
……
不管怎麼說,在柳泉來到鬥南的十天之後,齋藤那比鄰居更冷清破敗的住宅總算煥然一新了。
鄰家多是攜家帶眷前來鬥南定居的,而齋藤不但孑然一人,還在最後的會津保衛戰中負了不小的傷。戰後又緊接著被俘,你當然不能指望恨不得把整個頑固抵抗的會津撕碎了嚼爛了的薩長同盟能對這些會津藩的忠實戰士們有多好的態度,是不是?
所以在到達鬥南,見到齋藤的第一天,當柳泉注意到齋藤的行動有點奇怪,好像他慣用的左手有些不便,走路看得久了也有些搖搖晃晃之後,她很快就意識到了症結所在,並且立即拿出一副大姐姐的那種毫不講情面的權威態度命令齋藤去臥床休息,然後自己走到後院去咚咚咚地開始劈柴煮飯。
說真的,柳泉對這些家務事簡直不能更傷腦筋!劈柴的工作她好歹算是活用自己的劍術來完成了,做飯的手藝嘛,靠著之前和系統菌兌換來的烹飪技能保佑,也算是不錯——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小一家的廚房簡直空蕩蕩得連老鼠都沒有一只,她總不能做西北風請他吃吧!
不過在會津藩接納他們之前,新選組也不是沒有窮過的時候;而且後來在戊辰戰爭中一路轉戰向北、最後又在箱館的深山裡度過了一段清苦的歲月,經過這些顛沛流離的磨煉,柳泉好歹是懂得能夠找些什麼東西來作為食材將就一下。所以當齋藤的住宅後院飄出裊裊炊煙的時候,鄰居家熱心的大娘們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凸出來。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登門來歡迎齋藤家的這位遠方貴客。
打發走了一撥還有一撥,直到三五天之後才漸漸消停下來。
齋藤平時在鬥南藩還有工作要做,盡管他負傷未愈,但仍堅持每天都去工作。所以他家裡才是一副破鍋冷灶的蕭條模樣——他經常工作完之後回到家就已經耗盡了精力,沒有時間和力氣再去顧及其它。
柳泉在之前的那六七年間都在神經緊繃著不停工作。要完成新選組交付的任務,要擔心自己的男子偽裝決不能露出馬腳,踩在深淵邊上走著鋼絲的生涯持續了這麼多年之後,又遇上了殘酷的決戰與必敗的死局——雖然在五棱郭陷落之後,她與土方在箱館附近的深山裡隱居了半年多,度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但九條道清不知何時來追索的隱憂仍然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一般地懸在她的頭頂,使得她每天依舊過得憂心忡忡,難以安枕。
所以當一切都結束了,一切也都失去了之後,在這荒涼貧困的鬥南之地,每天一睜眼只需要去做一些家務之類的小事,這樣的生活反而令柳泉覺得有點新鮮,也放松得多。
……大概是因為不必擔心哪一天自己深藏的秘密暴露,之後會被齋藤逐出門去吧。
不,或者也可以說,她唯一要擔心的,就是哪天系統菌突然宣告下一個任務世界事先抽取工作完成、玩家必須即刻出陣的時候,她應該怎麼對小一解釋自己必須馬上消失這件事。
不過,即使那種事情真的發生,她相信自己也能夠懷著每次離開一個已經無比熟悉了的任務世界時的惆悵感,平靜地離去。
算起來鬥南距離箱館也並不算很遠。固然時下交通不便,但時空上的距離感以及鬥南和箱館之間相似的天時氣候,還是讓柳泉感到了一陣莫名的安心。
經過了那麼艱苦的戰爭都能夠活下來的人們……在如此貧瘠寒苦的環境之下也一定能夠繼續活下來。
小一是如此,副長更是如此。
她是這麼堅信著的。
大門一響,打斷了柳泉的思緒。她聽見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我回來了。」
……真的好奇怪啊,這種處境和感覺……
不由得露出一個苦笑,又飛快地把那抹苦笑收了回去。柳泉從桌前站了起來,走到狹窄的玄關處。
「歡迎回來,一君。」她溫和地笑了一笑,目光落到齋藤曾經負過傷的左手上。
「今天感覺如何?」她繼續問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齋藤好像有點不自在似的動了動右臂。
「啊啊,沒什麼事了。」他草草答道,有點尷尬地站在玄關,好像因為柳泉站在那裡擋住了他進屋的路而感到無所適從似的。
柳泉看著他這副樣子,反而覺得有點好笑起來。
小一,你可是當年京都新選組的無口一匹狼啊。竟然還是這個樣子,一點都沒有變呢。
她笑著轉過身去,徑直走向後面的廚房,聲音隔著一道門飄出來。
「回答得不夠具體,取消晚飯的豆腐料理。」
回答她的是咚的一聲,就好像齋藤在邁步的時候腳下絆了一下似的。
她臉上那個笑意擴大了一些,笑眯眯地站在灶台前,好整以暇地用布帶捆起衣袖,伸手去揭開灶上的那口舊鍋的鍋蓋。
晚飯很簡單——在這種貧窮清寒的地方也沒有多少食材可以讓她發揮廚藝——當他們沉默不語地快要結束這一餐的時候,柳泉突然開口了。
「一君以後……有什麼打算?」
齋藤似乎有點驚訝,視線從面前盤中調味鮮美的豆腐上面慢吞吞地轉向她的臉上,目光一閃。
他似乎還認真地想了一想,才答道:「……留在這裡,繼續生活下去吧。」
柳泉把手裡盛著米飯的小碗放回小幾上,好像一瞬間想要故意伸出筷子去搶他面前的豆腐——就像從前在京都的屯所裡,她看到新八和平助經常去做的類似事情一樣——不過最後似乎她又忍住了這種作怪的念頭,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既然已經度過了嚴酷的戰爭而活了下來,那麼,就好好地活下去,一君。」
她注視著他的臉,似乎哽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別辜負了命運讓你活下來的美意。能夠活到現在,是我們難得的幸運……」
齋藤沉默了片刻,慢慢地把手裡的筷子放下了。
「你呢?……你以後又有什麼打算?」他沒有回應她先前的話,直率地問道。
柳泉愣了一下。
「我?!」
過了幾秒鐘之後,她緩慢地微笑起來。
「我真的不知道。」
「作為一個女子,要獨自一人生活下去,也不是不行……但誠如你所知道的,由於我現在已經不能算是一個正常人了,所以好像也只能呆在東北之地了吧……」
「總覺得不努力活下去是不行的,那樣就是愧對當初……土方先生的一番心意。可是現在,我還能夠做什麼呢……」
「不知道這輩子是不是再也不能去見土方先生了……大概這輩子也不可能再見到姐姐了吧。喪失了幾乎去見所有自己重要的人的資格,我還真是可悲啊……」
她微微垂下了頭,齋藤注意到她仍然拿著筷子的右手裡,筷尖在微微地顫抖著。
「……不。你不是仍然可以去拜訪總司和千鶴嗎。」不知是出於怎樣的想法,他突然嚴肅地說道。
「而且……假如無處可去的話,你也可以呆在這裡……呆在鬥南。」
「在這裡想呆多久就呆多久……想做任何事情都可以。一定有你可以去做的事情……」
柳泉突然抬起頭來。她注視著他的目光奇異而明亮,他陡然間就打了個磕絆,剛才的那種流利的語氣突然消失了。
「因……因為,支持著副長……一直走到現在的你,一、一定會發現,值得你去努力的事情……你、你不會是那種會輕易放棄的人,我知道。」
她的臉上浮現了十分錯愕的表情,就好像她完全沒有想到會從他的口中聽到這麼一番話似的。
當他幾乎已經被她異常明亮的眼光盯得無所適從的時候,她卻突然輕聲笑了起來,搖了搖頭。
「真狡猾啊,一君。」
她臉部的線條柔和了下來,在昏暗的油燈光線的映照下,偶爾有閃耀的光點,在她歷經無數慘烈的惡戰卻仍然年輕美麗的臉容上躍動。
「竟然說出這種話來……真不想承認,我有點被你說服了哦?」
齋藤一愣。
而她的思緒卻仿佛從鬥南這間木屋裡飄了出去,飄向了很遠的地方那般,看上去有點出神。
「你說得對……一定是還有什麼我能夠做的事情存在,所以我才繼續存在於這個世上的。」
「即使有一天我必須離開,我也會像從前在京都的時候一樣——」
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視線轉了回來,落在他臉上。
她就這麼直直地盯著他看了好幾秒鐘,直到看得他尷尬起來,聲音都有點發飄了。
「怎、怎麼了……?!」
她抿唇一笑,放過了他,低下頭去,用筷子撥弄著盤中的豆腐。
「會像我們生命中最閃耀的時刻那樣,相信著自己,相信著同伴……」
「堅持著自己的信念,一直一直走下去。」
她忽然抬起視線,猝不及防地向他丟出了提問。
「一君,你相信我嗎?」
他陡然一驚。
「啊……啊。」
不知為何他竟然有點結巴。
大概是被她身上突然爆發出來的氣勢所懾吧。
這麼應了一聲,他慢慢地也覺得自己好笑起來。
於是他微微勾起唇角,放下碟子,手放在桌上,向前微微傾身,用力地衝著她點了點頭。
「是雪葉君的話……大概什麼都能做到吧。」他說,說完了就好像也覺得自己這麼盲目的信任有點好笑,於是他唇角的那抹笑意就更深了一點點。
柳泉愣了一下。
「……真是的,這種台詞和表情……」她抱怨似的嘟嘟噥噥道。
「是犯規啊。」
齋藤也同樣一愣。
「犯、犯規?」他驚訝地問道,「我犯了什麼規?……不能說我相信你什麼都可以做到嗎?可、可是,我確實是那樣想的……」
柳泉撲哧一聲笑了。
然後她毫無預兆地站起來、繞過自己的桌子,徑直走到齋藤面前,彎下腰去——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
齋藤:!?
「啊,」他看見她笑起來彎彎的眉眼,就在他面前極近的地方,看上去愉快極了。
「這個啊——這一次,是表示『你給予我的【友善的支持和堅定的信賴】,我很感激哦』。」
【番外 END】
作者有話要說:
4月22日:
其實這種日常生活我構思過很多次了hhh
因為記得之前大家評論過,我一寫副長的番外就撒糖,一寫小一的番外就灑玻璃渣
所以特意也給小一灑點糖!
可惜不能因為「鬥南的天氣實在太冷了為了在節省炭火的前提下取暖所以……」這種理由寫些有趣的戲份【。
另外,「一瀨傳八」是小一在會津戰敗後使用的化名,應該是為了避開新政府的通緝什麼的吧。
第552章 【回歸篇齋藤線】 32
九條道治站在房門口, 呆呆地望著從容地坐在床上, 還順手撩了一撩略顯凌亂的長發的九條則子。
說起來,因為終日埋首於研究和書堆的關系,九條道治的視力並不是那麼好——所以他站在門口,也只能看到略顯模糊的年輕女性的輪廓和動作。然而那種漫不經心地拂過長發的動作莫名地有種色氣之感, 是平時的九條則子所不具備的;九條道治感覺自己的心跳奇異地快了一拍。
「則、則子!我聽到你這邊有東西落在地上的動靜……就、就過來看看。」他有點結巴似的解釋道, 仿佛這樣做就可以掩飾那點突來的心虛似的。
「沒、沒事吧……?你今晚……呃,不是有事出去了嗎……然後……」
他結結巴巴地問道。其實,內心裡是想著要問她關於那個青年的事情,問她為什麼會突然開始青睞那種無口系又冷漠的男人,問她為什麼會默許那個男人追求她——明明作為處於上升期的九條家的養女, 她有更多更好的結婚對像可以選擇!
「啊, 是出去了。」他看到則子若無其事地微微一笑,「可我現在回來了啊。你看我不是很好嗎?」
敷衍!明晃晃的敷衍!
九條道治在內心吶喊著。然而他當然是不敢就這麼直接問出來的——因為問了也沒用。則子不想讓他知道的事情, 他是一點也不會從她那裡得知的。
他只好換了一種方式關切她。
「我……我聽說父親大人把你叫去了, 所以……」他的臉上露出一點也不保留的關切之意, 在門口躊躇著, 像是十分想要進來, 像從前那樣接近她;然而又懾於她現在身上隱約透露出來的拒絕氣場而不敢向前似的。
然後他看到則子又笑了笑。那個笑容裡這次帶上了一點疲倦的意味——非常符合她每次和父親談話之後會表現出來的態度。
「沒什麼。……忠順大人只是告誡我不要擋了……郁子小姐的路。」她避重就輕似的說道, 順便不輕不重地剜了九條道治一眼。
「我想你也明白忠順大人的意思吧?」她嘆了一口氣,「道治君應當關切的,現在變成了郁子小姐……作為妹妹, 我會繼續關心和幫助你, 站在你這一邊, 然而道治君不應當再對我表現出過多的關切了,這是不適宜的。」
九條道治:!!!
他當然心裡清楚這一點。他只是沒想到這件事這麼快就被她拿了出來明明白白地攤開在了他面前。他原本以為在被迫和那個桐野家態度冰冷、盛氣凌人的養女舉行婚禮之前,他還能夠在內心裡躲藏在則子溫柔而強大的庇護之下,拒絕探頭出去看外界的冰冷和黑暗——而那些事,以前一向是則子統統為他擋在距離他很遠的地方的。
然而現在一切都不可以了。因為郁子小姐和父親大人都已清清楚楚地表達了他們的不滿。他們容不下則子對他的保護了,所以他要被那些人從則子為他繼續營造的庇護所中拖出來,拖到光天化日之下,他的腦子也要被那些糟糕的、黑暗的、他所不能理解的事情所占據和污染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臉已經猛然皺成了一團。
他悲傷地望著坐在房間裡、就距離他幾步之遙的她,一瞬間好像特別想要奔進來,跪在她腳邊,把自己的臉像從前無數次受到挫折以後尋求她安慰的時候那樣,貼在她光潔美好的小腿上。
然而她就那麼挺直背脊坐在床上,左手單手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就那麼側過臉來注視著他——這個姿態其實給人以一種拒人以千裡之外的感覺——絲毫沒有下床走過來安慰他的意思。
九條道治感到很受傷。
然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九條則子——柳泉——也很受煎熬。
三日月宗近在這間宅邸裡呆了好一陣子,當然早已經弄明白了這宅邸裡的所有主人之間錯綜復雜的聯系。此刻他悠然地跪坐在柳泉的右後方,微微欠身向前,仗著九條道治看不到他這一優勢,大喇喇地把自己的下巴擱在柳泉的右肩上,微微側過臉來,嘴唇幾乎要碰觸到她的頸側。
「他很想讓主殿過去安慰他吧,呵呵呵。」他故意用氣音悄聲說著,說話時的吐息熱熱地吹拂在她怕癢的頸間。柳泉幾乎要用盡渾身的力量,才能抑制住自己的身體不因此而條件反射地打冷顫。
「……真是可悲的男人啊。」他那和小一幾乎如出一轍的聲線,用一種微帶嘲諷、聽上去卻無比溫和而高高在上的語氣,緩緩說道。
「他追求著他永遠也不可能得到的東西……看到一個男人在你面前露出軟弱的一面,絕望地苦苦掙扎——主殿有什麼感想嗎?同情他嗎?想要撫慰他嗎?」
他輕聲哼笑了起來。
柳泉不能回答,甚至也不能因此而移動分毫,更不能回過頭去狠狠瞪這個已經露出了腹黑本色的老爺爺一眼。
她只能繼續維持自己之前那副高冷的面具,坐在床上,甚至不敢動一動,繼續偏著頭,冷漠地對著門口的九條道治說道:「別想得太糟糕了……道治君是我重要的哥哥啊,永遠都是。」
她不說還好,這麼一說,九條道治的表情看上去好像馬上就要陰郁得下大雨了。
「則子……」他叫了她一聲,聲音都顫抖了。
「我、我不想當你哥哥……」
三日月宗近在她耳畔發出一聲低笑。
「瞧瞧,有人在向您表白呢,主殿。」他用一種極度溫柔的聲線緩聲說道。
「您會怎麼回答呢?……我很期待。」
柳泉簡直想暴起敲這個腹黑老爺爺的額頭一記爆栗。
以為她聽不出他語氣裡的嘲諷之意嗎!
然而她卻只能繼續維持著先前高冷的姿態,只是把表情放柔了一些,聲音也溫和了許多。
「可是我卻覺得有個哥哥很好呢……道治君,知道以前的九條道清那個人吧?」
提到那個名字,九條道治臉上露出了一絲厭惡的神色。
柳泉適時地垂下了視線,露出示弱的神態。
「……假如不是有道治君的話,我就不會知道有哥哥原來是一件這麼好的事啊。因為我之前遇見的是九條道清那個瘋子……那個人對誰都稱不上好,對我當然也是……勒令我去做壞事,做違心的事情,做會令我痛苦的事情……」
她這種難得一見的弱氣姿態顯然讓九條道治稍微有點動搖了。他遲疑著喚了一聲:「則子……」
柳泉苦笑了一下。
「道治君對我的愛護,不論什麼時候我都不會忘記的……所以我當然不管什麼時候都會維護道治君,做對道治君最好的事,而不是做會讓道治君為難之事……這就是我所想的哦?」
她的話音未落,就感到三日月宗近忽然伸出右手,那戴著皮制手套的指尖從她的小臂一路蜿蜒上行,輕輕滑過她的肌膚表面,一直來到她的上臂、最後落到她的肩頭,輕輕握住。
柳泉:?!
繼而,耳畔傳來俊美的付喪神含笑的低語。
「……騙子。」
柳泉:!!!
她那一瞬間險些猛地把肩膀縮起來!
幸好她強大的意志力在那一瞬占了上風,使得她只是抖了一下身體。下一秒鐘她已經下意識作出了條件反射一般的補救,垂下視線,縮起雙肩,顯出單薄而脆弱的樣子,在室內昏暗的油燈照射下,身影顯得更加伶仃細弱。
九條道治的惻隱之心一瞬間就成功地被勾起了。他同樣低下頭,「哦哦」了兩聲,面露慚愧之色,像是為了自己勾起妹妹的傷心往事而感到抱歉似的。
他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嘴裡囁嚅著說了兩句「我、我當然一直相信則子!」、「我會一直愛護則子的!」以及「夜深了,你趕快休息吧,我這就走了」之類的話,就慌慌張張轉身離開了,簡直像在逃跑一樣。
房門被他啪地一聲隨手帶上了。然而柳泉卻仍然沒有移動分毫。
屋裡陷入了一片沉默。
片刻之後,柳泉輕聲嘆了一口氣。
「……彼此彼此。」她說。
並沒有如同付喪神所預期的那樣說出「我很抱歉」之類示弱或道歉的言辭,女審神者聲音溫和,所說的內容卻像是一種犀利的反擊。
「在您在人世間所度過的漫長光陰裡……您就從來沒有過秉承著這樣一種善意的態度,溫和地對那些對您心懷好感之人有所粉飾和敷衍嗎,三日月閣下。」
這麼說著的時候,她紋絲不動,目光望著正前方,任憑他的手握住自己的肩頭、將自己的臉靠在她的頸窩裡,保持著這麼一種曖昧且親密的姿態。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三日月宗近微微露出訝然之色,繼而低低笑了。
「呵呵呵,您這是在暗示我,我們兩人的卑劣程度並沒有多大的不同……所以我也不應該笑話您嗎。」
付喪神口吻輕松地說出了不得了的言辭。
女審神者卻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句話裡隱藏著的尖刺一樣。
「不,怎麼會呢。」她溫和地答道,甚至開了個玩笑。
「我還在等待著您同意暫時與我合作啊?怎麼會現在就開始觸怒您呢?」
三日月宗近聞言,沉吟了一霎。
……然後說出了更加石破天驚的對白。
「啊哈哈哈,假如你要是想獲得我的合作的話,那麼,就拿出你的誠意來給我這個老人家看看吧?」
柳泉似乎有點意外,但很快就點頭答應了。
「……好吧。在您看來,怎樣才能表達我的誠意呢?」
俊美的付喪神一臉正氣地——說出了破廉恥的台詞。
「親吻。」他說,一臉理所當然、不以為恥的表情,就好像提出這種要求再正常也不過了似的。
「由主殿您主動來親吻我,我就相信你這一次姑且算是真誠的——如何?」
他得承認,提出這種強人所難的要求,也不過是想要看到她的那張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讓她處於弱勢而已。畢竟他覺得自己手裡目前其實並沒有多少籌碼能讓她乖乖聽話,也不可能就這麼輕易逼問出她重新出現在這裡的真正理由——
他還沒有想完,突然感覺自己臉頰下靠著的那具溫軟的軀體微微一動移開了;繼而自己的臉頰兩側被人伸手捧住。屬於女性的修長柔軟的指尖熨帖著他這具由靈氣凝結而成的、近乎真實的軀殼。
他的眼前猛地遮過來一片小小的陰影,不屬於自己的鼻息一瞬間極度接近過來;下一刻自己的嘴唇上就覆蓋了屬於女性的、柔潤嬌軟的嘴唇,那種觸感一瞬間幾乎讓他渾身僵硬。
作者有話要說:
4月26日:
匆匆發上來~~有bug的話稍晚些再抓
下次更新是後天(28號)下午。
基本上三章之內就會神展開,各種伏線會慢慢浮出水面哦hhh
第553章 【回歸篇齋藤線】 33
在那一瞬間, 極度的驚訝讓他忍不住從喉嚨裡發出「呵」的一聲驚嘆。
不, 並不是說他完全不習慣這種人間的方式——也並不是說他以前就從未被這樣對待過,雖然主動來親吻他的人並不是她——然而這一次她的主動獻吻,卻好像和他從前經歷過的任何一個吻都並不相同。
雖然是在被迫之下的主動獻吻,她卻好像確實拿出了應有的真誠, 並沒有敷衍了事、一觸即走, 而是雙手捧住他的臉,把自己的嘴唇認認真真猛地貼到他的嘴唇上,甚至用了一點力氣,壓得他那由靈氣凝結而成的軀殼之上的嘴唇和臉頰都有點真切的疼痛。
三日月宗近一瞬間極度驚訝。又幾乎要苦笑出來了。
這哪兒有什麼技巧可言啊——想到這一點,他的心頭微妙地一動。
下一刻, 他再度由喉間逸出一聲嘆息——這一次仿佛帶了一點色氣的意味。
「呵——」他在她的唇上低笑了一聲, 忽然反客為主,左手勾住她的下頜、右手則扶在她的腦後。這個動作原本應該是加深親吻的動作, 然而他卻並沒有著急這麼做, 而是右手微微用力把她的頭扳開了一點, 好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主殿的吻技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糟糕啊?」他的嗓音裡因為親吻而帶著一絲低啞, 聽上去格外有磁性。
柳泉:?!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 就聽到這個腹黑老爺爺再度發出一聲嘶啞的低笑。
「親吻的話, 要像這樣才可以——」
他的話音未落,扣在她腦後的那只手已經將她的臉重新往自己這邊輕輕一推。下一秒鐘他們兩人的嘴唇就重新接觸到了一起,而他幾乎是沒有給她任何反應的時間, 就直接以舌尖叩開了她的唇齒, 在她口腔內掃過每一寸不屬於自己的地方, 在她嚇了一跳、下意識打算躲避的時候直接勾住了她的舌,時而啜吸、時而輕咬,仿佛要粉碎她的理智和鎮靜,將她的靈魂一道都吸走似的。
他的軀體應該是由靈氣凝結而成的,這麼說來理應體溫極低才對——然而現在他的身體也似乎散發著高熱,那股熱氣從他的身上席卷而來包圍了她,再將她一道燃燒起來。
他的藍色狩衣過於寬大,衣袖和袍襟幾乎要將她吞沒似的裹住了她的身體;他的手指隔著一層皮手套撫摸著她的臉頰,再滑下她的肩膀,沿著領口探入她的頸後,在那裡以指尖不急不緩地打著圈圈。他修長的手指包裹在那細膩得如同小羊皮一般的黑色長手套中,在她的肌膚上帶起了一連串細小的寒顫。
他啃噬著她的嘴唇,在她的唇齒間毫不留情地掃蕩著。他的鼻息變得急促起來,在她想要推開或反擊他的時候卻還保持著能夠反制她的理智與警覺;當她在雙手被他困住的情況下,似乎打算故技重施、以膝蓋頂開他的身體之時,他卻敏銳地發覺了她的意圖,並且順勢騰出左手來,及時握住她的小腿,輕飄飄地往旁邊一帶,使得她身體一瞬間喪失了重心——
他故意突然放松自己緊繃的身體,被她的後仰之勢牽連,就那麼順勢向前沉重地壓過去,砰地一聲——
兩個人倒在了床上。
現在的情形對於柳泉來說可真是危急到了頂點。
付喪神的身軀雖然是靈氣所化,但真切得如同凡人的軀體一般有溫度、有重量也有高度,並且完全擁有成年男子仿佛壓倒一切的力量,覆蓋在她身上的時候將她徹底壓制住。他的身影將她整個身軀都籠罩其中,他的手臂看似隨意地放著、卻巧妙地將她的雙臂制住,讓她無法移動。
所以現在這是什麼狀況……?!
突然落居下風的焦躁感,混合了事態發展脫軌的恐慌感,一起湧了上來占據了她的心頭。
柳泉盡量冷靜地試著和這位在人世間活了漫長光陰的付喪神……講道理。
「三日月閣下……」
她的話剛剛開了個頭,就被付喪神猛然俯下的嘴唇堵住了。
柳泉:!?
一個令人透不過氣來的親吻過後,三日月宗近微微放松了她的嘴唇,在她的唇上數寸處含笑說道:「噓。……這個時候還要使用尊稱的話,不知為何會讓人感到一陣不快啊?」
柳泉感覺自己的胸腔似乎都被他屬於成年男子的沉重軀體壓著而難以呼吸。她勉強扯開一個一閃即逝的笑,盡量無視了他刻意營造出來的鋪天蓋地的曖昧感,一臉無辜地問道:「……那麼現在,您感受到我的誠意了嗎?」
三日月宗近久久地凝視著她的臉,就活像今天是他第一次見到她似的。
當柳泉被他這種沉默的凝視看得略微發毛起來的時候,他才輕聲呵呵笑了起來。
「……沒有。」他出人意料地說道。
柳泉:「什——?!」
三日月宗近的左手仍然牢牢箝制住柳泉的右手——那是她的慣用手,用劍也好用魔法也好,都依賴於那只手發動攻擊——不過他略微放松了一些對她左手的箝制,抬起自己的右手,伸出一根食指點在她的嘴唇上,然後慢慢向下滑去,一直劃到她胸前,停在心髒附近的位置上,輕輕點了兩下。
「因為主殿的這裡告訴我,」他緩聲說道,「這裡裝著別人……」
付喪神那把與小一幾乎一模一樣的聲線裡含著微微的、似真似假的嘆息。
「我想我知道那個人是誰。」
柳泉:!!!
柳泉微微睜大了雙眼。
而三日月宗近又呵呵輕聲一笑,用那副雲淡風輕的語氣繼續說道:
「以前,是和泉守君的原主人……現在,又是誰呢?——啊,說不定是那個我曾經在二條城外見過的……因為和我的聲音太過相似而被主殿錯認過的男人吧?」
他指的是小一,毫無疑問。
柳泉心跳如鼓。然而這種事現在決不能承認。
三日月宗近突然又重新俯下臉來,嘴唇貼在她怕癢的耳朵上,輕輕對著她的耳朵吹著氣一般地低聲說道:
「您是什麼時候忘記了和泉守君的原主人呢?……難道您忘記了您成為暗墮的審神者,正是因為他嗎?難道您覺得您為了拯救他的生命而暗墮,作出了這樣巨大的犧牲,這樣一來您對他的責任就可以了結了?就可以毫無遺憾地把目光轉向另外一個人了?」
他低低笑著,突然在柳泉那發燙的耳垂上輕輕咬了一口。
柳泉那一瞬間身體條件反射似的彈跳了一下,假如不是他還壓在她身上的話,她險些觸電一般地跳起來!
而三日月宗近仍然牢牢禁錮住她所有的動作,好整以暇地以那種一成不變的溫和語氣,繼續說出令人震撼的、攻擊性十足的台詞。
「呵呵呵……這就是您的愛情嗎,主殿?」
「在您瘋狂地賭上一切去追逐一個人之後……又露出一副問心無愧的樣子,毫不猶豫地拋棄了他而看向另外一個人……」
「然而雖然許多人經過您的生命裡……」
「許多人經過您的心底……」
「卻好像從沒有一個人能夠停留下來,占滿您的心。」
「而且——」
他又慢慢舔舐著她已經漲紅得快要發紫的、滾燙的耳垂,氣息不緊不慢地吹拂在她同樣滾燙的臉頰上。
「這麼多人都在您心裡占有一個位置,那麼……我呢?」
付喪神發出略帶低啞、充滿磁性和不明誘惑力的低低笑聲。
「即使已經在人世間度過數不清的光陰,擁有近乎無限的生命——」
「我對您的吸引力,也仍然不足以讓您向我打開您的心讓我入內,是嗎。」
他停頓了一下。
「這可真是——」他嘆息了一聲。
「主殿的心思,真是難以理解呢。」他用一種寬容而略帶困惑的口吻說道。
下一刻,他的嘴唇移動過來——蓋住了她的眼睛。
柳泉嚇得條件反射一般地立刻閉上雙眼。然而付喪神那兩片薄唇碰觸著自己眼瞼的觸感,在目不能視物的黑暗裡似乎被放大了十倍。
同樣被放大了十倍的,還有他那靈氣凝結而成的身軀壓在自己身上所帶來的沉重實感。在這個沒有時之政府、沒有本丸、沒有充滿靈氣的審神者所在的世界,那具軀殼仍然像是凡人一般有著體溫,有著重量,蘊含著俊美而危險的力量,像是平靜海面之下蘊藏著風暴的大海。
「主殿,您這樣下去很危險……」
雖然剛剛才經過了一番令人透不過氣來的親吻,但是那雙顏色愈加發沉了一些的、蘊有新月之形的眼眸裡卻仍然有著清澈的神色;那裡令他看上去有一絲不協調之感,尤其是在他的臉也微微泛起了生理性的淡紅色,氣息也略微不穩的時候。
三日月宗近的嘴唇從女審神者的眼瞼上移開了。然後,他十分干脆地坐起身來,松開了她。
他當然也看見了女審神者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慢吞吞地確認了他突然放過了自己這一令人無法置信的現實之後,臉上突然露出了絕處逢生的生動神色。那讓他唇角的笑意裡慢慢浮現出了一抹微妙的意味。
「人,真是令人費解的存在啊……」他慢悠悠地感嘆道。
仿佛還嫌不夠似的,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這具如同凡人一般的軀體,意味不明地眯起了眼睛。
「……真令人困擾。」他嘆息似的說道。
然後,他向著仍然平躺在那裡的女審神者投去了目光。
他的視線似乎有一瞬微微眯起,落到女審神者意味不明地微微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也似乎指向他這一動作之上,不過他並沒有對此說什麼,而是恢復了平時那種余裕,說道:「您暫時獲得了我的合作,主殿。」
「我答應您,在您完成您的目的之前,只要這個目的不會逆轉歷史的話,我就不會阻攔。」
「在那之後——」
他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著措辭。
「在那之後,我再來完成我的使命吧。哈哈哈。」
他最終以這樣的熟悉口吻結尾。然後,他毫無預兆地從這個房間裡消失了。
作者有話要說:
4月28日:
來不及多說了就這樣吧!
有bug的話我回來再修,現在趕著出門啊啊啊啊
第554章 【回歸篇齋藤線】 34
次日的深夜。
這一天從清晨開始天氣就陰沉沉的。到了傍晚, 烏雲卻終於散去了一點, 夕陽從雲層的縫隙裡露出半張臉來,有氣無力地在大地上投下了橙黃色的光線。
九條家這一天過得卻頗為平靜。
家主九條忠順照例一大早就匆匆忙忙地出門去了,少爺九條道治好像今天也要去什麼大學裡和那邊的學者開會討論植物。家中只有則子小姐在,而她卻悶在房間裡一呆就是一整天。
到了晚上, 忠順大人和道治少爺都回來了, 則子小姐卻說自己偏頭痛要先休息。道治少爺在則子小姐房間的門口盤桓許久,露出一副擔心的表情,最後還是沒有進去。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女佣惠子這麼想著。
在她輕敲了幾下房門、得到則子小姐的准許再推門進去以後,她看到則子小姐在沒有亮起燈的房間裡,背靠著床頭坐在那裡, 身上蓋著被子, 顯然是已經睡了一陣子,只是因為她進來才坐了起來。
則子小姐的房間裡並沒有拉上窗簾, 今夜意外明亮的月光透過窗子映照進來, 惠子隱約可以看到則子小姐的臉上帶有倦容。
惠子將茶和點心恭恭敬敬地按照則子小姐的指示放在一旁的桌上, 再退了下去, 回身替則子小姐帶上房門。在房門關閉的一霎那, 她看到則子小姐似乎在滿室黑暗裡, 出神似的目視前方——而前方就是月光照亮的窗戶。
惠子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把最後那一幕告訴道治少爺。
這間宅邸裡的主人,是忠順大人。然而除了他之外, 似乎誰也不敢真正違背則子小姐的意思。
剛剛她進去的時候, 則子小姐已經吩咐了她一句, 說自己大概是因為前一晚沒睡好而引起了偏頭痛,今天需要早些休息,希望任何人都不要來打擾她的補眠。
這個「任何人」,當然也包括道治少爺吧。
惠子是個乖覺又稱職的女佣,很快就用話敷衍住了看起來憂心忡忡的道治少爺,把他哄回了房間。
而在九條邸——不,整座帝都幾乎都已經陷入靜寂的深夜,卻有個人影在街頭狂奔。
在那個人影面前的,是兩個頭發雪白、喉間發出含混不清咆哮的人。當那個人影飛快地追逐著對方,最終將那兩個白發人影堵到了一條死巷裡的時候,那兩個白發的人影不得不在死巷的盡頭回過頭來。
他們的眼眸是血紅的,大張著發出吼聲的嘴巴裡往下滴滴答答地滴著鮮紅色的血液。仔細看去的話,他們的衣襟上也染滿血跡。
那個在他們後面追擊的人影也停了下來,停在距離他們只有幾步之遙的地方。那個人影看上去個頭並不算很高,身形削瘦,簡直像個未長成的少年。
然後,那個少年短促地冷笑了一聲。
「人的鮮血……好喝嗎?」
那兩個頭發雪白、眼珠血紅,仿佛已經喪失了理智的人發出嗥叫聲,並不回答少年的話。
「啊,已經失去理智了嗎。」少年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那麼所謂的『改良版羅剎』到底還有什麼意義啊。」他似乎賭氣一般地用抱怨似的語調繼續道。
「難道就是為了像這樣……暗殺朝敵方便之用嗎。」
少年輕飄飄地說出了——不得了的台詞。
下一刻,他那雙即使在深夜裡也顯得明亮如星的眼瞳微微一縮。
因為那兩個被他稱之為「改良版羅剎」——自從幕府徹底消亡之後,已經有些年沒有被人提起的可怖名詞——的人影,突然發出一陣恐怖的咆哮聲!
然後他們像是遵循著自己身體裡所刻下的嗜血意識一般,齊齊撲上前來!
身為羅剎的他們並沒有准確操控射擊准度要求更高的手.槍這一類武器的清醒能力,最多也就是使用步.槍——然而既然要執行的是暗殺一類的任務,背著一杆步.槍在街頭招搖而過就不是合適的畫風。因此他們所使用的武器,竟然還是銳利的短刀,藏在寬大的和服裡。
羅剎並不害怕槍彈或刀劍的傷害,只有銀質子彈造成的創傷不會愈合,可也並不致命;並且,他們除非被命中心髒,否則也不會死去。
所以他們充分利用了這一特點以及身手快速到令人幾乎無法作出反應的優勢(?),每次在行刺時都快速出陣,一擊得手之後立刻撤退。即使被暗殺的對方有護衛或追兵,也難以對他們造成實質性的傷害、更不可能有能力追上並逮捕他們。而當遇上被暗殺的對像全無防備或防備薄弱的時候,他們還會將隨行的幾個人一並殺掉然後吸血——這段時間以來肆虐於東京街頭的連續殺人事件的真相正是如此。
而且,當他們體內身為羅剎的狂性和嗜血無法抑制的時候,他們還會脫出主人的限制和命令,在深夜的街頭隨意殺害無辜的平民再吸血。
但是現在,這些事情總要有一個結束的。不能允許這些扭曲殘暴、甚至不能夠被稱為「人」的生物再繼續肆虐下去。
少年冷靜地緊盯著那兩個已經哇哇大叫著撲上來的羅剎。
下一秒鐘,他的右手中就具現出了——一柄太刀!
誰也沒有看清那柄太刀是什麼時候、以何種方式出現在他手裡的,仿佛只是一晃之間,他已經飛快地橫過太刀,當的一聲,及時架住了那兩個羅剎向他刺過來的利刃!
在深夜無人的死巷之中,少年以一敵二,與那種毫不科學的、嗜血而強大的生物激戰著。
羅剎體質雖然能夠侵蝕理智,然而羅剎畢竟是由人變成的,最基本的動作和配合還都在。此時他們占有人數上的優勢,又因為對方只是一位少年,所以他們兩人一前一後將少年合圍了起來,啊啊大喊著瘋狂向著少年發動了進攻。
少年的速度卻很快——不如說是他一開始在利用速度來換取扯開對手防線的空間。
能夠追擊羅剎至此,他飛奔的速度已經是匪夷所思了;然而一旦動起手來,他出劍的速度更快。那柄太刀被他揮舞得如同蜿蜒的亮色綢帶一般四周翻飛,很快就在那兩個羅剎似乎已經訓練有素了的包圍圈中撕開了一道缺口——將那個一開始收得很小、意圖壓縮他動作空間的包圍圈扯得很大,兩個羅剎之間的攻擊也漸漸出現了刀勢所不能及的空檔。
突然,少年發出一聲斷喝。
下一秒鐘只聽見當的一聲響,其中一名羅剎的短刀被他格開。他握住太刀,向前的力道不減,竟然在空中倏然松開握住刀柄的左手、只以右手暫時持刀,再飛快地將左手撤後、掌心牢牢頂住刀柄的底端,順著衝勢往前一送——
嗤的一聲。
是刀尖刺破血肉的聲音。
少年並沒有帥氣地在刺中對手之後再擺什麼帥氣的姿勢定格。
他只是簡單地把刀向外一抽。唰地一聲,沾滿血跡的太刀從羅剎的體內被抽離,大股的鮮血隨之從那個羅剎胸口噴出!
那個羅剎沉重地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不再動了。
另一個羅剎雖然已經被狂性主宰了意識,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被這干脆利落的一刀解決的場景,也不由得嗷嗷嚎叫著——卻向後退了一步。
少年並不給他逃跑的空間,下一刻就進逼過去,沾滿血跡的刀刃唰地一聲劃開有些沉悶的空氣,向著剩下的對手刺落。
死巷裡當當當當一連響起了好幾聲雙方刀刃相交發出的聲響。突然,唰地一下,少年反身刺出的一刀刺中了那名羅剎的手臂,那名羅剎發出疼痛的一陣嗥叫。
「啊啊啊啊啊啊——」
鮮血從他的傷口上汩汩湧出,但是傷口卻並沒有如他所願一般地愈合。
那名羅剎仿佛不可置信似的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傷口,再抬起頭來死死盯著那少年。
「為什麼……」他說出了今晚和這名少年對上以來的第一句話。
「傷、傷口沒有……?!」
少年停在他兩三步之外的地方,月光的清輝斜斜射入小巷中,映照在他清秀得如同女性一般的臉上。
少年輕聲笑了。
「要把整柄太刀的刀刃都鍍上一層銀……為了你們,我也真是下了一番血本啊。」他用一種嗤笑似的語氣嘲諷地說道。
「要是拔出槍來的話……你們會預先提防銀子彈的吧。不過刀就不一樣了……你們大概不會想到有人為了肅清你們,會下這麼大的工夫吧?」
少年說著,步步進逼。他手中的刀刃上染著血,在月光的映照下,未染血的刀鋒上似乎閃出一層銀白色的光芒。
「在很多年以前……在仙台城中,有個人為了肅清像你們一樣的怪物,不惜犧牲他自己——」
少年似乎暫時並不急於解決這個已經被他控制於掌心之中、隨時可以被殺掉的對手,而是像要抒發一些自己深藏心中的情緒似的;他的眼眸變深,一字一句地說道。
「他說著『我們是這個時代裡的曇花而已。是不該出現在世間的物種……讓這一切都結束吧』,不斷地向羅剎揮下刀去——」
少年停頓了一下,輕輕地笑了。有明亮的光芒在他眼中晃動。
「為了他的覺悟……為了維護他人生中最後的決定,我也……不可能讓你們這樣的怪物繼續肆意橫行於世間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4月30日:
嗯,本章最後提到的那個人是誰呢hhh
下一章算是……有爆炸性神展開?
明天就會更新新一章,大家可以零點來看。
第555章 【回歸篇齋藤線】 35
話音未落, 少年凌厲地衝上前去, 向著對面羅剎的心髒部位一刀刺下——
砰!
就在同一時刻, 一聲槍響驟然劃破了黑暗。
槍聲過後, 少年與對面的羅剎同時搖晃了兩下。
然後——
那名羅剎咚地一聲倒下了, 胸口被少年先前所持的利刃所貫穿。
少年則飛快地騰出一只手來, 捂住自己的右肩下方一點的位置。在他修長的指縫間, 絲絲縷縷的鮮血滲了出來!
少年似乎不可置信似的低頭望了一眼自己的左手捂住的位置,然後咬著牙伸出右手,艱難地從那個已經倒地死去的羅剎胸口抽出自己的太刀握在手裡, 再慢慢地回過頭去。
死巷的入口處,有兩個男人站在那裡。其中一人手裡仍然握著手.槍,槍口直指著他。
這條死巷並不是很長, 即使少年幾乎站在巷尾、而偷襲他的人站在巷口, 他們之間也只是隔了五六米遠的距離而已。
少年似乎被中槍的疼痛所主宰, 不由得屏息了幾秒鐘。
而與此同時,那兩個男人緩步走進了這條小巷之內。
另一個並沒有出手的男人先站住了,而那位握著槍指著少年的男人又往前走了一步才停下來。
月光從天空中流瀉下來, 映照著這條小巷中的三個人。
出人意料地,最先說話的居然是那個握著槍的男人。
在月光的映照下,他看上去只有三十歲出頭的模樣,長相很英俊。雖然和他身後那個男人一樣都穿著低調的便裝——普通的西式洋服——然而他看起來氣場十分強大, 像是曾經指揮過千軍萬馬那樣。
「真是意外啊。」他慢慢地說道, 目光從少年的臉上滑過, 最後落在少年的——頭發上。
沒錯, 少年先前戴著一頂帽子,然而大概是因為方才與兩名羅剎的激戰之故,帽子掉落;藏在帽子下的卻是隨意綰起的長發。
雖然以前有很多男人也留長發,但在維新和西化已經推行多年的現在,留長發的男人已經不多見了。
但這並不是重點。
重點是——
少年簡單地束成一個馬尾的長發,此刻在月光之下,顯得愈發潔白如雪。
而且,在月光的映照下,少年的眼瞳裡似乎也隱隱泛出暗紅的光芒。
握著槍的男人勾起唇角。
「呵呵呵……真沒想到,讓西鄉大人也為之困擾了一陣子的……執著地在剪除我們這些強力手下的討厭家伙——」
「就是你啊,九條小姐。」
他的目光在少年……不,應該說是「九條則子」或者柳泉——的臉上逗留了一霎。
然後,他意味不明地挑起了眉。
「不過,能讓我家的郁子都這麼記恨的對手……果然不是普通人啊。」
他的語氣裡似乎帶著一抹嗤笑似的意味。
「不來解釋一下你為什麼竟然也是羅剎嗎,九條小姐?」
在他面前,被槍彈擊中的九條則子依然按住肩膀下方的傷口,保持著沉默。
傷口裡湧出的鮮血漸漸止住了。那個傷口在她的衣服掩蓋之下正在飛速愈合。
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慢慢開口。
「……我沒什麼可說的,桐野大人。」
那個被稱為「桐野大人」的男人微微一怔,隨即咧開嘴,笑得好像更加張狂了。
「嘖,真後悔今天沒帶裝著銀子彈的手.槍出門哪。」他仍然沒有放下手中的槍,雖然嘴裡說著類似吊兒郎當的話,他的目光依然如同鷹隼一般鎖定她的臉,似乎想從她神情裡最細微的變動中看出什麼她深藏的秘密似的。
「哈哈哈,這真是好笑……九條忠順忙著投靠我家大人,而他的養女,卻暗中在和我們作對——」他咂了咂嘴。
「你,本事還真不小啊。我們在戰後就剩這麼幾個用當初遺留下來的改良變若水再次制造出來的羅剎,現在差不多全被你干掉了……」他好像一點也不擔心把自己的底細現在說出來有什麼問題似的,大大咧咧地衝著九條則子說道。
「你啊,在我看來,可比九條忠順或者他那個柔弱得不得了的兒子有用多了。——喂,怎麼樣?只要你如實坦白一切的話,我們可以不追究。就跟著我們干吧?呆在九條家裡你又能得到什麼?眼睜睜看著九條忠順那個蠢貨把你嫁給什麼更愚蠢、卻對他有用的男人?還是替他們父子倆賣命到死?」他居然大模大樣地挖起九條忠順的牆角來了。
九條則子咬緊牙關,不發一言。
而那個「桐野大人」吊兒郎當的發言仍在繼續。
「一個女人,竟然敢喝下變若水,把自己變成這種可怕的生物……嘖嘖,能這麼做的女人,一定不是池中物吧。九條家那種門庭,又怎麼能盛得滿足以匹配你這種魄力的野心?西鄉大人難道不是更合適讓你效命的一時之俊傑嗎?這都要考慮?還真是——」
九條則子終於說話了。
「以桐野大人之能,也沒能打聽得到我之前的經歷嗎?」
面容年輕如昔的女子放下按住傷口的左手,目光在掌心的血污上一掠而過。
「我,是不可能為你們薩摩人效力的。不僅如此,我還會繼續追索你們剩下的羅剎,直到他們一個也不剩……」
女子清朗的聲音,在幽深的夜色裡響起。
「因為羅剎是不該生存在這世間的物種。」
「我為什麼會變成羅剎、又是如何存活至今的,這並不是重點。」
「重要的是——」
她還沒說完,就聽見另一個一直默不作聲的男人說話了。
「利秋君,沒用的。」
九條則子一瞬間就睜大了雙眼!
站在桐野利秋身後的那個男子此刻才緩步往前走了兩步。他的臉現在完全沐浴在今夜明澈的月光下了。
令人意外地,他看上去並不像是九條則子——柳泉——印像裡那個寬臉膛、長相粗獷有力、體格甚為健壯的中年男人。雖然那樣的形像才是西鄉隆盛的標配。
這個同人世界裡的「西鄉隆盛」,意外地長著一張看上去不到四十歲、沉穩而英俊的臉孔。
簡直像是什麼乙女游戲的人設,而不像是歷史上真正的維新三傑之一。
這個世界,果然是瘋了吧?
柳泉驚愕地盯著他,心頭一瞬間翻滾過去的,只有這唯一的一個念頭。
那個形像簡直夠得上乙女游戲的大叔級攻略對像的、名為「西鄉隆盛」的男人,鋒利如鷹隼的眼神掠過她的臉,然後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側的桐野利秋。
「她的理由,無需追問。」
「她的決定,也無需追問。」
那種和她記憶中的某個人極為相似、只是更成熟低沉了一點的聲線,沉穩地說著。
「因為——身在那樣的家庭之中,還在頑強地與我們作對、甚至殺掉了許多我們的手下之人,並不是你幾句話就能動搖得了的。」
聲線與手塚國光如出一轍、就像是作為中年人而存在著的他,只是更加冷漠低沉些的、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裡的西鄉隆盛,這樣說道。
說到這裡,他的視線重新又停留在柳泉的臉上,帶著上位者強大的威壓,盯著她審視了片刻。
「今夜,就這麼算了吧,利秋君。」他不動聲色地吩咐道。
「畢竟,把九條忠順的養女殺死在這裡的話,我們也會稍微有些為難的。」
「何況,我對她的來歷並不是很感興趣。你要替你家那個難纏的養女查一查她,也就罷了。不過現在,我倒是對她的過去有了一點猜想。」
西鄉示意桐野利秋放下手中的槍,然後又瞥了一眼柳泉雪白的頭發。
「掌握著變若水的勢力……從以前到現在總共有幾種呢?無非是幕府,或者我們。當初,土佐那邊的變若水也都是從我們這裡流出去的,那些人大概不會想到讓一個小姑娘去浪費那麼珍貴的變若水吧……畢竟一個小姑娘能有什麼戰力呢?要變成羅剎供他們驅使的話,他們有的是大男人……」
西鄉用那種和手塚國光幾乎一模一樣、只是更厚實蒼老些的聲線,不緊不慢地繼續說著。
「我們這邊也是如此。變若水並不是寬裕到隨便給小姑娘喝也無所謂的地步……當時,戰鬥非常激烈,雪村綱道又中途消失了。他一消失,變若水是如何制作的,也就無人知曉……」
啊啊,沒錯。就是這個聲音啊。
不是十分相似的、他人的聲音。而就是這個聲音。那種聲線裡特有的磁性和特點、那種發音的方式、聲帶震動的方式、甚至是說話的語氣和字詞之間微妙的停頓習慣——
都是那個人的。
都和手塚國光一模一樣。
這讓柳泉幾乎無法集中精力去仔細聽西鄉的推論,雖然那個推論已經愈來愈接近她背後所深藏的、危險的過往的真實。
「這麼說來,就只有幕府了。」
「不過幕府那一邊掌握著變若水的勢力——」
西鄉略微停頓了一下。在月色的變幻中,柳泉仿佛看到他的臉上露出一個隱約的冷笑。
「……就只有新選組。」
他放緩語速,一字一頓地說出了「新選組」這個字眼。
這個現在已經成為禁詞的字眼。
那四個熟悉的音節從他口中躍出,讓柳泉一瞬間心情幾乎激蕩起來!
她不由自主地抿緊了雙唇,血紅的眼瞳裡也流露出一絲凌厲的光芒。
「說吧。」
西鄉毫無預兆地把矛頭對准了她。
「說說看,你是如何從新選組那裡拿到變若水的?他們又為何要讓你一個小姑娘變成羅剎?難道幕府已經沒有人了嗎。」
他的聲調沉穩有力,三個問題一個接著一個,以層層遞進的方式被拋到她的面前,像是編織厚密的圈套,牢牢網住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5月1日:
嗯我早就想好的一個隱藏聲優梗!終於可以甩出來了ww
因為有一次在構思著小一和爺爺的聲優梗時,突然想到《薄櫻鬼 幕末無雙錄》裡,西鄉隆盛的CV是鯰叔,所以……
說起來小一線我開始寫的時候完全沒有大綱,都是寫著寫著突然發展出一截劇情大綱來,於是繼續寫
然後寫一寫又發展出一段腦洞來,於是接著碼大綱先
我希望五萬字以內能把這條線寫完吧,不過假如我又有了新腦洞的話那就——
不,那樣的話副長怎麼辦!到底什麼時候能夠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