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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蘇爽世界崩壞中》作者:飛櫻【完結+番外】

第796章 【回歸篇之四】 216

  這個名字一說出來, 現場有片刻的沉寂。

  然後, 是清原雪葉不動聲色地打破了這層驟然令氣氛沉悶到窒息的沉寂。

  「雖然這麼說也許對髭切君有點失禮——但是,由於某種原因,偏愛膝丸的審神者,也許也有吧。」

  雖然知道她這句話說出來不過是試探, 神無凜音還是略顯焦躁地微微提高了聲音。

  「……然而並不是每個偏愛膝丸的審神者都面容英俊、身材矮小、武力值極高, 還對髭切有著刻骨憎恨的吧!」

  盡管正在討論他和弟弟的話題,那位暗墮的髭切仍然低眉順目地握住自己那柄已經十分殘破了的本體刀,站在那裡,仿若一尊石像。

  即使已經因為暗墮而身體變形、生長出了骨刺,眼眸也墮落成了可怖的血紅色, 但就這麼安安靜靜地站著的時候, 他看上去仍然五官俊美、有種出眾的氣質,的確不負他「源氏重寶」之名。

  而能夠逼迫這樣一位付喪神到如此地步的人……假如不是那種天生就性格扭曲偏激之輩, 那麼就是——

  真的有必須憎恨他——或者他身後所代表的什麼人——的理由吧?

  陰冷的風吹過1869年的樹林。這裡, 也許是她再也回不去故鄉與未來之後, 最後的藏身地。

  為了那位未曾謀面的響子婆婆, 就能夠做到這一步嗎?神無凜音捫心自問。

  然而答案卻逐漸在內心之中浮現出來。

  不, 並不是為了響子婆婆。

  一開始對響子婆婆的事情抱有好奇之心, 是在自己被選中擔任審神者之後。因為父母一直在家中說著也曾擔任審神者的響子婆婆有多麼出色、為了崇高的正義甚至不惜奉獻自己的青春和生命,年紀輕輕就英年早逝之類的話,所以對那樣出色的響子婆婆有著適度的憧憬。

  然而在追查響子婆婆的事跡之後, 才逐漸發現真相完全不是什麼美好的故事。

  一位平凡的少女激發了自身的潛力、為了熱情與正義勇往直前地和從不曾聽說過的可怕敵人戰鬥, 在這道路上不斷成長和壯大自身, 並最終贏得一直陪伴著自己共同戰鬥的,高貴、俊美、溫柔又強大的神明的愛情——這是不明真相的家人和親友們,為了響子婆婆所編織出來的故事。

  這並非真相。懷著被謊言所欺騙而產生的美好憧憬,入職成為審神者的自己,看起來就像是個笑話一樣。

  更糟糕的是,響子婆婆從退職到病故,人生最後的一連串腳步,看上去都籠罩在迷霧之中。

  溫柔俊美的神明大人並非傾心相戀,答應留在她的身邊也只不過是因為無法拒絕主君的請求。認真效力的上司機構將無用的她一腳踢開,如同踢開一個空瓶子一樣。最終,在不知什麼地方默默離開人世的響子婆婆,能夠掌握的沒有一樣是真實的,沒有一樣有意義。——這樣的人生,留給作為晚輩的自己的,不是追隨、不是羨慕,而是憎厭和憐憫。

  現在想起來,一切究竟是如何開始的呢?是自己因為感到受了欺騙和背叛而內心湧出了憤怒與報復的衝動嗎?還是因為在調查真相和報復的途中,意外地發現自己不爭氣地和響子婆婆一樣愛上了根本不會喜歡自己的神明大人?

  為了跟他賭氣也好,為了證明自己比響子婆婆更加聰明、強大、具有行動力也好,她都貫徹了最初的意志一直努力調查下去,試圖證明自己有能力也有智慧擔當那些和響子婆婆一樣被時之政府炮灰了的審神者們的救世主。然而到了最後,她並沒有那麼大的能力,只能在事發之前的最後一瞬間,藉由共同執行任務的機會與同事反目而脫逃,把責任全部推給了那位和她一起執行任務的同事——也是那位竟然最終贏得了神明之愛的討厭女人,清原雪葉。

  而現在,這個討厭的女人仍然鎮靜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在她的身後,她口口聲聲說著自己曾經追隨的人,就那麼犧牲在了那裡。然而這種殘酷的現實,仿佛仍然無法動搖她的意志和決心。

  ……所以,可以在最後的最後——稍微信賴一點這將自己擊敗的強大對手吧?

  自己已經回不去了。和響子婆婆一樣。而害自己和響子婆婆落入如此境地的,除了自身的軟弱和無知之外,應該還有需要追究的罪魁禍首——

  所以,把揭露這些悲劇的義務交給清原雪葉,她是可以做到的吧?!

  神無凜音自嘲似的一笑,搖了搖頭。

  「我啊,已經回不去了喲。」她用一種異常輕快的語調突兀地說道。

  「可是,在那裡,還掩藏著許多真相……源義經作為歷史人物是如何逃脫那注定的殘酷命運的,你不想知道嗎?」

  她頓了一下,看著清原雪葉平靜的眼眸,臉微微朝她們身後的樹林的方向一偏,下了一劑猛藥。

  「你不想知道,同樣作為注定英年早逝的歷史人物,憑什麼源義經可以逃脫那種命運,土方歲三卻必須一次一次地在箱館這裡被人暗算而慘烈地犧牲嗎?!」

  「你不想知道,為什麼土方歲三沒有這樣的機會來到你的身邊,作為你的審神者同事而一直生存下去嗎?」

  「清原君……」她微微拖長了尾音,聲音裡似乎帶著一抹感同身受般的嘆息。

  「想想看吧!他的理想明明可以在未來的那個時代裡得到貫徹……揮舞著刀劍,為維護世界的平安這一大義而戰鬥著,任誰都不能不承認他的戰績與功勛……」

  她窺視著對手的面容,忽然轉換話題。

  「他尊重刀劍存在的價值,可以給刀劍最大限度的發揮之地……和源義經比起來,他會是更優秀的審神者人選,可是時之政府並沒有選擇他——你不想知道這是為什麼嗎?有機會的話,你不想為他爭取嗎?」

  她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自認為已經足夠分量,然而她的對手卻顯得依然無動於衷似的。這讓她愈發焦躁起來。

  「你就是這麼對待愛你之人的嗎,清原雪葉?!」她厲聲喝道。

  「你用不著在我面前隱瞞什麼。作為女人,你我心裡都清楚——假如不是因為至少對你懷有一絲特殊情感的話,他何必要對你另眼相待呢?可別跟我說因為你是比新選組的那些劍豪們都更要傑出的劍士——」她喊道,喊得氣勢洶洶,青筋迸出。

  「他對你的愛,還不值得你為他爭取一個實現理想、並能夠生存下去的機會嗎!」

  她的話音未落,身旁突然傳來嗆啷一聲。

  是自從走出樹林開始,就一直謹慎地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感情、保持著沉默,警戒地站在清原雪葉身後的付喪神之一,土方歲三當年的愛刀,和泉守兼定。

  此刻,他手掌微動,嗆啷一聲將鞘中的刀劍拔出了些許。他的臉色漲得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像是再也無法忍耐她的語言在他內心中激發出的激動和憤怒一樣;他微弓身體,跨出一步,暴喝道:「可惡——!再胡言亂語下去的話絕對饒不了你——!!」

  神無凜音表情一凜。幾乎與此同時,一直保持緘默、幾乎顯得有絲無動於衷的清原雪葉閃電般抬起左手,豎在和泉守兼定面前,擋住了他的動作。

  「兼桑,不可!」

  和泉守兼定頓了一下。

  「為什麼?!」他難以置信似的反問道,怒氣衝衝地依然把手搭在刀柄上,死死瞪著面前膽敢胡說八道地編派副長和他現在的主君的女人。

  「身為脫走的罪人還這種態度真是令人火大啊!就是放在以前,也不必跟她多說!局中法度裡不是說了,擅自脫走的話要切腹——」

  「局中法度已經沒有了!」清原雪葉突然聲音提高了八度,打斷了和泉守兼定憤怒的言論。

  和泉守兼定反而為之一愣。

  「喂……你,別被她煽動啊!」他的聲音因為被她壓過而驟然低了一些,但告誡的意味仍然濃厚;或許其中還帶有一點關心和焦慮的情緒。

  「法則不會隨著人的消亡而消失。……這一點,你不是應該比誰都清楚的嗎?」

  雖然聲音低了一點,和泉守兼定的語氣卻並沒發虛。或許是因為他自信於說出來的都是最正確的道理,他緊盯著面前曾經的新選組一番組代組長,用力說道:

  「土方先生啊,曾經就在這裡推辭了那些法國人的邀請哦。雖然我不太懂……但我記得那些法國人很賞識他的才干,想請他去當軍官。不過,土方先生幾乎是馬上就拒絕了哦……」

  他說著說著竟然挺胸抬頭,與有榮焉一般地自豪起來。

  「因為土方先生有自己的信念和意志。法國人也好,未來的時之政府也好!當軍官也好,當審神者也好……讓他拋下這裡的一切,跑去別的地方做什麼別的事情,他是不會去做的!因為這就是土方先生啊!支撐著幕府走到最後的支柱!即使沒有了將軍大人還能一直支撐了這麼久的幕軍,假如沒有土方先生的話,馬上就崩潰了……」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隨著語調一起有點黯淡下去,然而他馬上就竭力振作了自己,大聲說道:

  「你忘了土方先生最後作的辭世之句了嗎,雪葉君!他不需要你為他去爭取什麼活著的機會啊!他知道自己的命運是什麼,也坦率地接受了它,這就是土方先生偉大的地方啊!」

  他看到他面前的女審神者那雙明亮的黑眼睛愈睜愈大。那雙如同黑水晶一般的眼眸裡泛起了一絲水光。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其實他也有點想落淚。

  剛剛,他再一次親眼目睹了土方先生最後的時刻。

  每一次經歷相同的時刻都是種折磨,但是他確信自己沒弄錯土方先生的真意。

  如果不是已經做好了最後犧牲自己的准備的話,是不會讓他的小姓市村鐵之助將自己——他隨身已久、跟隨他經歷無數戰鬥的愛刀——送回日野宿的老家的。

  所以,他現在也決不能讓她被什麼人毫無道理的胡言亂語給帶偏了。土方先生做好的覺悟,可不能就這麼簡單被別人給扭曲了啊!

  「雪葉君,土方先生最後留下的辭世之句是什麼,你知道嗎!」他氣壯山河地大聲喝道,再一次強調。

  「知道的話,就大聲念出來啊!念出來的話,你就一定能夠明白他的真意是什麼——」

  他看到她那雙被淚水洗滌得無比明澈的黑眼珠慢慢地轉動了兩下。

  然後,她唇角慢慢向上翹起。

  「孤臣身殉蝦夷島,忠魂永衛東方君……」她低聲說道,一字一頓;說到最後的時候,她眨動眼瞼,一顆淚珠啪地一聲從那裡墜落到了她的臉頰上。

  「我明白了。」她說。

  和泉守兼定還沒來得及大大松一口氣,就聽到她又說出了不得了的話。

  「我要尊重土方先生的意志。同樣地,我也要去尋求真相。」

  和泉守兼定:「什——?!」

  曾經的新選組一番組代組長深吸了一口氣。

  這一句話說出來,卻仿佛猛地拔開了深深楔入她內心的木塞一樣,清原雪葉身上那種曾經身為新選組一番組代組長的氣場驀然爆發出來。

  「土方先生要維護信念,那麼,我便去維護正義吧。」

  她堅定地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6月26日:

  感覺身體被掏空【。


第797章 【回歸篇之四】 217

  被派去執行特殊任務的女審神者, 完成了任務順利回歸。

  時之政府得到了狐之助的報告之後, 十分體恤下屬地讓半夜回到本丸的女審神者休息了半天,把親身前往時之政府報告任務經過及結果的事宜安排在了午後。

  女審神者看起來好像也和之前出陣後回歸本丸時沒什麼兩樣。

  派駐她那座本丸的狐之助看到她打著哈欠從深夜裡寂靜的走廊上經過,很快去洗漱完畢以後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然後閉門不出;狐之助立在廊上, 隔著一層薄薄的障子門, 它甚至能夠聽到女審神者因為過度疲累而在睡熟後發出的沉沉呼吸聲。

  而且她這一覺就睡到了午飯之前。狐之助按照它從時之政府接收到的命令,一直忠實地站在她的房門外為她守門;結果這一站就是半天,這份出奇的懶散也實在是達到了令人矚目的程度。

  總之,自從半夜歸來之後,女審神者做的事情很簡單, 就是更衣、洗漱、睡懶覺;然後在狐之助快要擔心再這麼睡下去會不會錯過午後的會議時才卡著點兒起了床, 再懶散地去洗漱、吃午飯、更衣,最後在【再不出發一定就會遲到】的時間, 才勉強把當日近侍一期一振叫來吩咐了兩句不痛不癢的「我去一趟時之政府報告此次出陣情況, 本丸就勞駕你了」之類的話, 又把跟隨她一同出陣的三日月宗近叫來充作她出門時隨行的近侍, 就拿上一個包袱——她昨夜回歸本丸的時候就隨身攜帶著的, 對狐之助說是出陣的戰利品——離開了這座本丸。

  當然, 她說著要出發的時候,照例會有一些自願去送行的付喪神們跟在她身後,一起漫步到傳送陣前。這是各家本丸的保留節目, 狐之助覺得也沒什麼。為了不至於在一群身材高大的付喪神之中被誰一個不小心踩一腳, 它就遠遠地站在大廳的門口, 望著那些穿著內番服的付喪神們——一般來說主力陣容有粟田口家的小短褲們,以及他們溫柔的兄長一期一振,再加上和她淵源甚深的新選組的刀劍們;最近這段日子隨著她刷高其它刀劍好感度的進程,逐漸地也有壓切長谷部等其它刀劍一起前往——從本丸的各處逐漸彙集向設置著傳送陣的庭院。

  遠遠地,隨著午後的微風,狐之助還能隱約聽到女審神者快活的聲調,吩咐著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要繼續注意對後山神社的守備,拜托壓切長谷部去向燭台切光忠傳話說晚飯她想吃烏冬面和汁烤青花魚,第一百五十次(不)飛快拒絕了和泉守兼定要出門進行極化修行的請求,順便擼了一把平野小少年的頭毛,囑咐他出陣辛苦了、今天不妨好好休息一下——

  本丸的夏日景趣不知何時已經被女審神者收起來了。現在設定的景趣還是春季。庭院裡的那株巨大的萬葉櫻,花開正盛。午後的清風穿過庭院,將一樹櫻花紛紛吹落。

  狐之助聽見清風裡最後帶來女審神者的笑語,似乎是朝著兩位昨天跟她一起出陣的付喪神的。

  「一期君,剩下的事,就拜托了啊。」她的語聲細碎,聽上去並不真切,但仿佛異常柔和。

  不知道一期一振對她說了些什麼,她隨即又轉向另外一個人。

  「喂,兼桑,即使不讓你出門修行,也不要噘著嘴啊∼」

  隨即和泉守兼定粗聲粗氣的抗議就傳了過來。

  「竟敢小看我……我可是又強大又帥氣的刀!絕對、饒不了你!!……」

  女審神者哈哈大笑。

  傳送陣的方向傳來熟悉的金色閃光,狐之助蹲在大廳的門口,忍不住眨了眨眼。

  這一刻的它,壓根就想不到,從這一刻開始,命運的車輪開始沉重地軋軋向前滑行;而那位只帶了一位付喪神就前往時之政府報告出陣狀況的女審神者,又會在那座大樓裡掀起怎樣一場巨大的風暴。

  在前往時之政府的傳送過程完成之後,女審神者頓了一下才步出設於時之政府辦公大樓內的傳送陣。

  這裡的傳送陣經過了改建,傳送機器不再是一字排開,而是分隔成了一個個小房間。傳送到達後,審神者也有充分的私密空間來先整理一下自己的儀表外形,再打開房門步入大樓,現身人前。

  這算是時之政府作出改善的體恤下屬的做法,得到了大家的一致稱贊。

  這個午後,當其中一個小房間內突然金光亮起之後,女審神者抵達了這座裝潢有幾分古意的大樓。

  在小房間內,她對著牆上的一面鏡子稍微整理了一下發型。

  她的頭發已經重新長長了,在腦後結束成利落的馬尾。但鬢角處總有些惱人的碎發,她朝著鏡子一邊照著、一邊整理。

  站在她身後、替她拎著那個小包的三日月宗近忽然說道:「現在,您在想什麼?」

  女審神者對鏡整理頭發的手微微一頓。然後,她豎起一根食指,在半空中晃了晃,看上去仿佛是在阻止三日月宗近繼續發問一樣;不過在那之後,她笑了笑,回答了他。

  「……在想你為什麼要阻止我進入箱館的那處樹林。」

  三日月宗近的目光微微一閃。

  「哈哈哈,在這裡說這個真的好嗎。」他並不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轉而說了這麼一句,就好像他本來打算試探出的不過是一尾游魚,結果卻試探出了一條鯨魚似的。

  女審神者哂然一笑。

  「假如不事先做好准備的話,怎麼會提起這種事。」她說,終於把鬢角的碎發別好,轉過頭來。

  「我在周圍布下了『靜音咒』……算了還是跳過這一步,說點別的吧。」

  三日月宗近詫異似的微微挑起眉,復又恢復為先前那種從容鎮靜的表情。

  「所以,你是真的要做嗎。」他安靜地問道。

  女審神者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她流露出了一絲調皮的神情,臉上仿佛寫著【三日月君你好像說出了非常糟糕的話啊但是我不會告訴你的】這樣的潛台詞;不過她果真什麼也沒說,只是點了點頭,應道:「是啊,是打算就那麼做了。」

  三日月宗近微微嘆了一口氣。

  「真相。……就那麼重要嗎。」他說,一向溫柔平靜、仿佛令人可以安心依靠的口吻裡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

  女審神者點了點頭。

  「欸,就是這麼重要啊。」她回答道,「假如不是這麼重要的話,你又何必阻止我進入那片樹林呢?」

  三日月宗近微微垂下視線。

  「在那裡,土方君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您不需要用自己的雙眼再去確認一遍了。」他的嗓音裡沒來由地帶上了一絲冷意。

  「現在,是看看您究竟能拿出多少覺悟的時候了。」

  聽了這樣的話,女審神者若有所思地頓了片刻,微微頷首。

  「……雖然這麼說也對,然而我還是想知道全部的真相。」她最後說道。

  「告訴我,土方先生表現得怎麼樣?他痛苦嗎?難過嗎?在最後的最後,他意識到了什麼嗎?因為那種認知而感到傷心、失望或者憤怒嗎?還是說——」她一連串地問著。

  然而,天下五劍之一忽然豎起一只手,打斷了她的問話。

  「非常英勇。」他用那副美妙而富有磁性的聲線這麼說道。

  女審神者一愣。「……誒?!」

  三日月宗近重新抬起眼來,那雙美麗而著名的眼瞳靜靜地落在她的臉上。

  「土方君自始至終都表現得非常英勇。既沒有傷心失望,也沒有喪氣或感到痛苦……他一定是想到了什麼,可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異常英勇地戰鬥到了最後。」他靜靜地說道。

  說到這裡,他又停頓了片刻,仿佛在思索著自己接下去應該說些什麼或做些什麼;最後,他好像終於下定了決心,露出一個淡淡的、清爽的笑容,說道:「土方君,確實不愧為一時之俊傑……」

  「那麼坦然地迎接自己的命運和終局,為了信念和道義拔出刀來在戰鬥著,一直到了最後也不曾畏懼或後退。」

  他笑著嘆息了一聲。

  「本丸裡的大多數刀劍,對於自己的前主都還保留著或者糟糕、或者復雜的情緒。比如信長公的那些刀劍們,或者是像粟田口家那樣干脆在大火中燒失了……」

  「即使是作為將軍的佩刀的我們,也不能說對於將軍大人就懷有著那麼純粹的感情。與之相比,和泉守對土方君那種純粹的崇敬,令人印像深刻……」

  「到了那一刻,會令人覺得和泉守的執著是有道理的……即使是您的執著,也並非毫無理由。」

  他深深地嘆息了一聲,忽然向著女審神者伸出手來。

  那只手上還帶著皮質手套與籠手,手腕翻轉、掌心朝上,五指慢慢打開,掌中展露出來的,是一張沾染了許多血跡的紙。

  「我想這個應該交給您。」他簡單地說道。

  女審神者面帶詫異之色,伸手取過那張折了幾折的懷紙,剛一打開,臉色就猛然變了。

  三日月宗近適時地又補充了一句。

  「雖然當時他臉上露出的表情,在我這個老爺爺看來,應該是在說『到了這種時候,我也不知道這個應該交給誰,不過假如能夠傳達出我最後的志向就好了』一類的意思,不過,我可不是幕軍的一員,也不知道這種類似辭世詩一樣的東西應該交給五棱郭裡的人還是日野宿的人……」

  他頓了一下,終究沒有把那聲口頭禪似的啊哈哈哈的笑聲發出來。

  「所以,我覺得給你也不錯。」他說。

  女審神者的長睫劇烈顫抖了幾下,臉上原本充滿信念與勇氣的光彩有些黯淡了;但那絕非因為喪失了勇氣或自信,而是因為永遠失去了心目中一個很重要的人、且再也找不回對方而產生的單純的悲傷。

  她慢慢點了點頭,蠕動嘴唇無聲地說了一句謝謝,然後慢慢展開那張沾染了許多血漬的紙。

  展開的時候,似乎是為了掩飾自己突如而來的那種軟弱的情緒,她還勉強地笑了一下,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假如寫著『嘆兮春之月,平原狹居寢難眠,唯念月色涼』的話,那就真神作了啊——」

  然後,她自我解嘲似的語聲慢慢地哽住了。

  因為那張紙上,果然是她所熟悉的、龍飛鳳舞一般的字跡,寫著昨夜她曾經大聲念出的詩句。

  【孤臣身殉蝦夷島,忠魂永衛東方君】。

  她慢慢地閉上了雙眼,蠕動嘴唇,無聲地吐出了幾個音節。

  「……土方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6月28日:

  下次更新在周末。

  終於進入最後的真相線了,我也很高興【喂!

  另外,妹子念的那句詩是她從薄櫻鬼世界裡離開的時候,留給副長的。但是其實現在犧牲在函館的已經是歷史上的那個副長了,妹子那麼說也只是為了自嘲而已。


第798章 【回歸篇之四】 218

  可是千言萬語, 前塵過往, 最後也只能歸結於這一聲呼喚中而已。

  女審神者很快復又睜開了眼睛。然後,她仔細地將那張上面還沾有血跡的懷紙小心翼翼地疊了幾折,塞進自己今天穿的外衣口袋裡。

  她在衣袋上輕輕拍了兩下,深吸了一口氣。

  「好, 就這樣吧。」她自言自語似的說著, 重新直視著面前那位天下五劍之一的付喪神。

  「你准備好了嗎,三日月?」她含笑問道。

  在半空中接觸到她明澈的目光,三日月宗近也微笑了起來。

  他戴著手套的那只左手輕輕摩挲著腰間本體刀的刀柄。

  「『愛會讓人粉身碎骨』——在漫長的光陰裡,我仿佛聽過這樣的說法。」他微笑答道。

  「今天,我很想試一試。」

  女審神者注視著他。她的目光逐漸明亮了起來, 直到耀眼不可逼視。

  「那就, 一起出發吧。」她說。

  她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們兩人不約而同地相視而笑。然後, 她率先走向這個狹窄得有如電梯間的小房間門口, 雙臂微一用力推開房門。

  起初一切如常。循著正途登記訪客之後, 女審神者和她的近侍被帶到了之前那間小會客室之中。

  在內等候的, 也仍然是之前那位嚴肅的男人。

  柳泉之前並沒有十分仔細地觀察過對方——也許是之前自己處於那種圖樣圖森破的時代, 覺得無禮地一直盯著作為自己上司之代表的對方看是一種魯莽造次的行為——不過今天既然她的心境已然不同了, 所以她就謹慎地以一種不會引起對方側目的柔和視線和不至於失禮到引起注意的頻率,不著痕跡地以眼神掃描(霧!)了對方一下。

  這麼近距離仔細看去,才發覺對方其實年齡感也並不是多麼強烈, 與其說像是個中年男人, 不如說是更靠近三十代這一邊——起初他還是帶著那種近乎營業性的、目光銳利卻表情和藹的神色, 端坐在一側的沙發椅上,但當他的目光落到說了一聲「我打擾了」就推門進來的女審神者身上、看到她手裡拎著的那個形狀可疑的小包袱之後,他臉上的那絲笑意慢慢冷卻了。

  「……編號77853的本丸審神者,清原君。」他緩緩說道,「今天你給我帶來了什麼?」

  柳泉從容地朝他報以一笑,繞過椅子來到他對面的位置上,將那個小包袱平放在他們之間的木桌上,然後一點點解開。

  現在,靜靜躺在樸素的土布上的,是一柄脅差。

  那個男人的視線下落,停在那柄脅差上片刻,又抬起眼來,注視著面前為了解開包袱而微微躬身、姿態卻顯得不卑不亢的女審神者。

  「哦呀?」他說,「堀川國廣?」

  女審神者微微一笑。

  「是從脫走的審神者神無凜音那裡收繳到的,她最後的武器。」她從容不迫地答道。

  「當初她選擇了這柄未曾召喚出付喪神的『堀川國廣』,作為隨身的武器。脫逃之時,也一並將其帶走了。」

  「經過審問,她承認自己原本就打算在1868年這一時代生活下去,以逃避時之政府的追索。選擇『堀川國廣』,也是考慮到脅差便於隨身攜帶,且堀川國廣對幕末時期應有特殊感情,一旦有所需要,她可以使用自身的殘余靈力將付喪神從中召喚而出,作為自己在當下時代的助手。」

  彙報著她所調查到的事實,女審神者的語調冷靜客觀得近乎機械。

  「但最終她因為靈力不足而未能喚醒這柄『堀川國廣』中的付喪神。武器也由我收繳呈上。」

  她說到這裡時恰到好處地頓了一下。那個男人瞥了她一眼,摸了摸下巴,像是在深思似的。

  「那麼,神無凜音本人呢?」他的聲音聽上去冷冷的,有種無機質的感覺,像是冬日瀑布下偶爾濺起水滴的深潭。

  在回答之前,女審神者微妙地抿了一下嘴唇,就像是接下來要說的話會多麼令人震驚、因而難以啟齒似的。

  「……已經討伐。」她說。

  男人猛然眯起眼睛!

  「已經討伐,這就代表著——」他可以拖長了尾音,語調裡頓時蘊滿難以抵抗的魄力,像是一種逼問。

  迎視著他充滿壓迫力的眼神,女審神者卻沒退縮,只是微微彎了一下眼角。那個動作仿佛顯示出了一絲緊張感,但針對她將要說出的話,這也是正常的——

  「也就是說,神無凜音已經死了。無法帶她的首級回來報告,只好帶回了她脫走時一起帶走的脅差作為證明。」她平靜地說道,嗓音起初有些顫抖,但過後卻愈說愈是平穩,說完之後十分自然地後退一步直起身子,就那麼恭謹地隔著桌子站在那個男人面前,一副【優秀部下順利完成了任務回來交差】的態度。

  只是……這任務的完成度,還有待商榷啊?!

  那個男人沉默良久,有好一段時間只是雙手環抱在胸前,默默注視著躺在桌面上鋪展開的土布之上的那柄脅差。

  最後,他長長呼出一口氣,低聲說道:「死了嗎……是怎麼死的?」

  女審神者的表情微微閃動了一下,好像顯得有點礙口似的。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在戰場上毫不留情地斬殺時間溯行軍那樣的怪物和反派,因為占著大義的名分,所以可以內心毫不動搖地揮刀;然而對著自己昔日的同僚下手的話,即使對方是已經背叛的人物,揮刀下去的一瞬間,內心也會產生彷徨吧。

  可是他必須得追問細節。要是隨隨便便拿出一把什麼刀擺在桌面上、信口開河似的說任務目標死了就可以過關的話,這也未免太兒戲了。

  這麼想著,男人重新將嚴厲的眼神投向面前的年輕女子。

  然後看到她露出了類似牙痛一樣的神色。

  「……其實,是失手。」她蠕動嘴唇,低聲承認道。

  男人那一瞬間忍不住微微睜大眼睛。

  女審神者苦笑了起來,垂下視線。

  「原本還想著『一定要把她抓回來,好好問一問為什麼要脫走,又為什麼要陷害同僚』,但是一旦開始戰鬥,狀況就很快脫離了自己的控制……」

  她這麼慢慢說著,態度裡逐漸顯示出來一種清爽的敗北感,像是終於能夠坦率面對和承認自己的失手造成的後果,因此雖然覺得遺憾和惋惜,但不至於悔恨。

  「而且,意料之外的情形發生了——神無凜音君,召來了檢非違使。」

  男人微微一怔,重復了一遍這個神秘勢力的名稱。

  「檢非違使?!」

  女審神者很快瞥了他一眼,復又垂下視線。

  「是的。」她說,「也許是因為神無凜音編造事實、向檢非違使檢舉我有意改動歷史之類的謊言,然後檢非違使就毫無預兆地出現了。」

  「我當然不至於會失敗,但他們的實力十分強勁……激戰之中,誤傷了神無君。」

  男人終於仿佛找到一絲破綻似的開口了。

  「既然你說是神無引來了檢非違使攻擊你,那麼她難道就沒有趁機逃走嗎?」

  女審神者聞言,臉上浮現一個微妙又有些自得的笑意。

  「她想逃走,但我始終分心牽制她,讓她沒有順利逃走的機會……可與檢非違使的戰鬥容不得三心兩意,我在竭盡全力戰鬥的同時,也有難以控制場面的時候……」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低下去,顯得有點黯然。

  「……很遺憾,刀劍無眼,誤傷到了她。傷勢嚴重,我也沒有精湛的醫術,無法就地為她施救。所以——」

  她的意思其實很簡單。

  聽上去是在說,神無凜音在脫走後失去了自己率領的付喪神作為戰力,但她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向檢非違使舉發清原雪葉意圖改變歷史,導致檢非違使在戰場上出現——而她巧妙地利用了這一狀況,使之變為她與檢非違使對戰清原雪葉與刀劍付喪神的局面。

  男人微微嘆息了一聲。

  「另外,有理由相信,她也與當時出現在函館地圖上的時間溯行軍相勾結。因為函館的時間溯行軍十分奇怪地改變了策略,試圖直接以提早暗害土方歲三的方式來改變歷史。這一策略直接導致我不得不派遣大部分跟隨我一起出陣的付喪神提前出戰,大大分薄了我手頭的可用之兵。」女審神者又補充道。

  頓了一下,她斷然說出了結語。

  「因此,在那種敵眾我寡的狀況之下,唯一可行之途,就是盡快將其討伐。」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一陣沉悶到幾乎令人窒息的沉默降臨在這間小小的會客室裡。

  然後,那個男人沒管桌上的那柄脅差,只是簡單干脆地往身後的椅背上一靠,說道:「是嗎。」

  女審神者保持沉默——事到如今她已經說出了一切必須彙報的事情,已經沒有必要說多余的話了。

  那個男人的目光玩味地在桌上的脅差與站於桌後的女審神者之間逡巡了幾個來回。

  然後,他緩緩開口了。

  「這柄脅差就由我們收繳了。」

  「至於你,清原君——」

  女審神者低垂的長睫微微一抖。

  那個男人似乎對這樣細微的反應感到滿意,微微一笑,宣布了他的決定。

  「雖然得以完成任務,但結果卻不盡如人意……雖然失手的原因並不能完全歸結於你的責任,但給時之政府的善後增添了麻煩也是事實。」

  聽到這裡,女審神者微微翕動嘴唇,似是輕聲應了一句「是」。

  那個男人最後說道:

  「因此,任務雖然完成,但也必須好好反省自身。——神無凜音脫走之事將不會被公開出去。同樣,你誤傷同僚之事也不會被記入檔案。但是必須為此承擔的責任,也不可忽視。故此,請於此處的反省室內自我反省24小時,才可返回本丸繼續就職。」

  「這就是針對此事的處理意見。以上。」

  他的話說完了。女審神者有片刻的沉默。他甚至注意到她的呼吸都一瞬間粗重了很多,想必是內心並不平靜吧——難以理解要接受處罰?還是因為執行了任務卻要受罰而感到氣憤?

  可是她並沒有反駁,更沒有崩潰痛哭著辯解——就像那些因為犯了小錯、按照規條必須在這裡的反省室呆上24到48小時的少女審神者們所表現的那樣——而是慢慢嘆了一口氣,像是有些無奈、又有些頹然,還有些傷心似的,低聲應道:「……是。」

  當工作人員前來帶她前往那間反省室——說白了就是關個禁閉小施薄懲一下——的時候,他在她身後,又悠悠地說了一句:

  「你的近侍,也跟隨你一道反省去吧。等到時間滿了之後,你們自然可以一起離開。」

  那位自從進入這間會客室之後、就一直站在她身後保持沉默的天下五劍,聞言終於抬起視線來望了他一眼。那雙內蘊新月的漂亮眼珠猶如無機質的美玉一般,內中有種冷冷的意味。

  然而三日月宗近什麼也沒有說,更沒有為他的主君打抱不平地生氣或辯解。

  雖然貴為天下五劍、卻暫時要跟自己的主君一起去蹲小黑屋,他看起來還是十分安詳從容。

  聽到最後的命令,他也只是目光閃了閃,然後默然轉身,跟在他的主君身後,一道走出了會客室。

  他行走的姿態依然充滿了優雅的風儀,衣襟飄飄,態度安然——即使眼看著那位工作人員一臉抱歉地退出被稱為「反省室」的這個房間,並且把房門從外落鎖,也並沒有什麼改變。

  他的主君,態度也是一樣。

  女審神者在這間設有一套桌椅、布置得其實整潔舒適的「反省室」裡,找了張椅子坐下來,就這麼大大咧咧、頭也不回地對他說了一句「那麼我們就等到晚上吧」,然後居然趴在桌上開始打盹了。

  等到她從打盹中睜開眼睛清醒過來的時候,她發現三日月宗近在她身旁的椅子上端正地坐著,態度悠然地正在喝茶。

  桌上擺著一個托盤。三日月宗近看到她醒過來,就含笑說了一句:「剛想叫醒你,你就自動醒過來了。已經是該吃晚飯的時候了。」

  女審神者看了一眼托盤,沒什麼精神地抱怨道:「……這是什麼?我有點想吃鰻魚飯呢。」

  三日月宗近:「啊哈哈哈,請您暫時忍耐一下吧。等到回了本丸之後,想吃多少鰻魚飯,燭台切都會做給您的——」

  女審神者嘆了一口氣,看著他慢悠悠地喝著茶,看了一分鐘才發現他喝的原來是她托盤裡配送的茶。

  她掃了他一眼。三日月宗近含笑解釋道:「啊哈哈哈,因為那些工作人員好像是忘了准備我的晚餐……可是,對於老人家來說,不吃晚餐是可怕的。」

  女審神者忍不住輕巧地翻了個白眼。

  「人家大概只是在想『一把刀吃什麼晚飯』吧。嘛,畢竟你們吃飯只是為了享受,不吃也不會像我們凡人一樣餓死吧。」

  三日月宗近:「啊哈哈哈,到底是怎麼樣呢∼」

  女審神者又嘆了一口氣,將托盤拉到自己面前,開始食不知味似的慢慢吃飯。

  將那碗味道平平的牛肉丼吃掉了一多半,她抹抹嘴推開托盤,站起身來,望了一眼窗外。

  三日月宗近:「啊哈哈哈,我剛才試過了,打不開呢。」

  女審神者:「……」

  她今天不知道第幾次嘆息,推開椅子徑直走到門口,微微一抖手腕,右手掌心忽然滑出一根小木棍。

  「好好,老人家。想看魔法嗎?」

  作者有話要說:

  7月4日:

  我要困死了……

  大家可能猜到了,妹子拿出來的是魔杖。

  所以我們突然要走魔幻風了【泥垢

  下次更新應該是大概周五左右,我的腦洞還在那裡,就是最近老沒時間好好寫T T

  PS. 今天要隆重感謝小可愛歸鶴深的投喂!(ゴ ̄3 ̄)ゴ╭∼


第799章 【回歸篇之四】 219

  三日月宗近似乎感到很有趣似的挑起了眉。

  女審神者走到那扇緊閉的房門前, 先試著推了推。

  房門紋絲不動。大概是從外邊被反鎖上了。

  女審神者情真意切地又嘆了一口氣, 顯得很無奈似的。

  「真的要這麼做了嗎……」她站在門前,背對著三日月宗近,自言自語似的低聲說道。

  「這一步踏出去的話,就將不可能再有回頭路了……」

  這時, 三日月宗近在她的身後開口了。

  「你在擔心著什麼, 雪葉君?」

  他的聲音聽上去仍然冷靜而穩定,就仿佛是什麼都動搖不了他在精神和實力雙方面的強大和自信一樣。

  「總感覺自己即將去做的是很了不得的事情……就像是要揭開潘多拉魔盒的盒蓋,放出一頭隱藏在黑暗裡、就連自己都不知道會有多強大的野獸一樣……」女審神者沉默片刻,苦笑了一聲。

  在她身後,三日月宗近似乎顯得有點意外——或許是因為她又使用了他無法理解的字眼吧。

  他仿佛低頭思考了一下, 然後舉步向前走去。嗒, 嗒,嗒——

  他的腳步聲有規律而沉穩, 一步步走上來停在她的側後方半步之遙的地方, 頓了一下, 伸出手來, 輕輕落下覆蓋在她的肩膀上。

  「你覺得那是你必須去做的事情嗎?」他問。

  在他的掌心覆蓋之下, 她細瘦的肩膀仿佛猛地顫抖了一下。不過, 她只是微微垂下了視線,並沒有回頭。

  他慢慢彎起唇角。

  記起來了嗎,雪葉君。

  那些最初相逢時的記憶, 就這麼記起來吧。即使其中還有別人的存在也無所謂。因為正是經歷過那些往事, 才能夠將你塑造成現在這樣閃閃發光的人。

  作為可以被稱為天下五劍之一的名刀, 他當然有足以坦然面對這些的胸襟。

  現在所重要的,不在於一時之短長。因為到了最後,留在她身邊的,總會是他。

  那些一時之俊傑,最後總會隨著時代的洪流而消逝在時光裡;到了最後,永恆留存的,不是凡人,而是金鐵。

  這是凡人的悲哀,也是凡人之所以脆弱之處。要靠著這樣戰勝時光未免有點勝之不武,但是他並不是拘泥於這些虛名之人。

  只要能夠最終獲得勝利,並且過程中不違背道義、不助長邪惡,是怎樣獲得勝利的,並無關系。

  雪葉君,你也總會明白這一點。或者說——你現在其實已經明白這一點了,只是口頭上不肯承認,是嗎。

  他這麼想著,唇角浮現從容而寬慰的笑意,手掌向下輕輕按了按她的肩膀。

  「你是不是認為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或者是必須那樣做的時機?假如是的話,不管事後看起來這件事有多麼魯莽,都必須毫不後悔地那樣去做。——這是那個新選組的總長說過的話吧。」

  他溫和地說道。

  「你瞧,我也記得。我想你一定也沒有忘吧。」

  他注意到她的右手五指慢慢用力,捏緊了手中那根奇怪的小木棍。她的手背泛白,仿佛突然湧上來、又被艱難地壓下去的千萬種情緒都通過那個動作而顯露了出來;但她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默然點了點頭。

  「……說得也是。」她沉默良久之後,這樣回答道。

  然後,她回頭望著他。

  「等一下出門之後,我的力量不足以將你我都偽裝起來。所以我需要你暫時變回本體刀的樣子。」她簡潔地交待著下一步的計劃。

  「回到一樓大廳裡之後,我會先設法把必經之路上的接待處的工作人員放倒……然後你就回到我們來時降落的那個房間去,接應其他人。」

  「然後,你們再來找我。」她說到這裡突然笑了起來,就好像聯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樣。

  「……可是考慮到你那可觀的偵查值,找路也好、找人也好,真的可以放心依靠你嗎……?」她忍著笑說道。

  三日月宗近微微眯起了眼睛。

  「哦呀,你很敢說嘛。」他微笑回應道。

  下一刻,他覆蓋在她肩頭的那只手微微一緊,一勾她的肩膀,就將她整個人帶進了自己的懷裡。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他那只手已經異常迅速地一推她的肩,將原本側對著他的她帶得轉了個角度——

  然後,他的嘴唇准確無誤地落下來,將她的一聲下意識的驚呼堵了回去。

  雖然作為太刀的偵查值堪憂、機動值也很成問題,但他異常靈敏地將她將要出口的驚呼和抱怨全部都堵在了唇齒之間,舌尖在她的唇上廝磨了兩下,並未像從前一樣撬開她的唇舌、翻攪起深藏的熱情,而是就那麼飛快一吻,就瞬即退開了,仿佛那個吻真的只是為了小小的懲罰她剛剛的打趣一樣。

  可是她卻沒法像他表現得那麼瀟灑。她的臉色瞬間緋紅了起來,怒瞪著他,差點好像就要伸出手背來粗魯地蹭蹭自己唇上留下的痕跡似的。

  三日月宗近彎起眉眼,顯得很愉快似的。

  「會找到你的。」他說。

  女審神者愣了一下。「……誒?」

  三日月宗近那戴著皮手套的指尖輕輕掃過她紅潤細嫩的臉頰。他垂下視線望著她,那雙著名的新月眼眸裡映出她的面容。他的目光十分溫柔。

  「無論雪葉君在哪裡,我最終都會找到你的。」

  女審神者猛地一窒,像是有那麼一瞬間忽然沒了語言似的;不過她很快就反應過來,略顯不自然地把視線撇到了一邊。

  「……那個,隨、隨你吧。」她略嫌結巴地答道,語氣十分僵硬。

  三日月宗近微微一笑,隨即收回手站直身子,松開了女審神者的肩膀。

  「請吧。」他說,「不是要讓我看什麼『魔法』嗎?我很期待。」

  女審神者惱怒地狠狠剜了他一眼,隨即一綽手中的那根小木棍,看似十分隨意地以杖尖往房門的方向一點,喊道:「阿拉霍洞開!」

  下一秒鐘,房門無聲無息地向外緩緩開啟了。

  三日月宗近起初臉上還帶著從容的笑意,然而當他果真看到女審神者就那麼喊了一句令人費解的話之後房門就應聲而開,不由得也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哦呀?」他說。

  女審神者從敞開的門口回過頭來。這一次,她臉上也帶上了幾分得意洋洋的表情,微微昂起下巴望著他。

  「這一招怎麼樣!」

  她的語聲雖然刻意壓低,仍然可以聽得出聲調裡那種歡快的口吻;三日月宗近不由得失笑。

  也許是他性格裡不常見的惡劣因子冒了出來,總之,他回答了一句別人的台詞。

  「這可真是嚇到我了。」

  女審神者:「……」

  一時間她臉上的表情有點兒奇怪。好像不知道是應該直接翻個白眼過去的好,還是吐槽一番再進行下一步計劃的好。

  最後她選擇了後一種。

  「鶴丸殿啊,大概這輩子都不可能喜歡我了。你就別老是提示我他的存在了——」她喪氣地說著,橫了他一眼,示意現在是他變回本體刀的時刻了。

  三日月宗近卻沒有立刻就行動。他站在房間正中,具有堪比當年平家全盛時期著名的櫻梅少將一般美麗的姿儀;雖然這個房間只不過是作為懲罰之用的反省室,但他站在那裡的姿態就仿佛像是殿上人一般。

  「雪葉君。」他又叫了她一聲。

  女審神者:「??」

  三日月宗近彎起眼角。

  「等你要做的事情做完了,我們回去之後,我請你去吃大福餅好嗎?」

  女審神者:「……誒?!」

  三日月宗近笑眯眯地說:「不要燭台切君在本丸裡做的,我們出去吃怎麼樣?」

  仿佛完全沒有想到他此刻居然會提起甜點這種話題,女審神者驚訝地偏著頭回望著他。

  片刻之後,她臉上的神情慢慢開始變化了。

  仿佛是終於從這句平淡的邀約之中閱讀出了什麼更深層的含義,她慢慢翹起唇角。

  「好啊。」她干脆地回答道。

  「那就吃大福餅吧。」

  在她低低的笑語裡,一道白光閃過,俊美的天下五劍之一的付喪神消失了蹤影。

  女審神者大步走回去,蹲下身拾起地上靜靜躺著的那柄刀,然後回手以右手的魔杖杖尖指向自己,低聲念了一句什麼之後,她自己的身影也倏然從原地消失了。

  作者有話要說:

  7月7日:

  世界杯愈來愈讓人看不懂了……

  所以我還是肝刀吧【喂

  另外,妹子最後用的是幻身咒hhh

  PS. 今天也要熱情地感謝小可愛歸鶴深的投喂呢~~最近接收到了好多你的愛真是太開森啦!(ゴ ̄3 ̄)ゴ╭∼


第800章 【回歸篇之四】 220

  入夜後的時之政府大樓, 所到之處一片寂靜;柳泉走過的很多地方為了節省電力而熄掉了絕大部分照明燈, 只有間隔很遠的微弱小壁燈提供著最基本的照明。

  ……正適合夜間潛入搞事。

  柳泉用圍巾將三日月宗近的本體刀綁著斜背在身後,壓低上半身貼著牆角一路小跑。

  雖然給自己身上加了幻身咒,但之前因為以技能換取靈力之故,魔咒這方面已經很久沒有使用過了;柳泉擔心萬一手滑導致效果減弱、露出馬腳被監控拍到, 所以還是盡量挑選不容易引人注意的牆角或暗影處行走。

  三日月宗近顯然也還記得她這個弱點。因此在她好不容易來到大廳裡、解開圍巾重新將他從本體刀中召喚出來之後, 他施施然詢問了一句「需要補充一下靈力嗎」。

  柳泉:「……」

  不用他這麼笑容可掬、服務態度良好地提醒,她也記得他所說的補充靈力之道究竟是什麼。而她現在一點兒也不想用那種方法獲得靈力。

  她忍不住向天翻了個白眼,催促著他趕快去接應隨後會以某種方法同樣來到時之政府大樓裡的各位付喪神——她離開前所指定的第一部 隊。

  三日月宗近顯得有點擔憂似的望著她,就好像他真的只是一位先主君之憂而憂的優秀付喪神一樣。

  「真的不需要再補充一下靈力了嗎?畢竟您接下去要用到靈力的地方很多吧……第一部 隊的大家來到之後,也需要充沛的靈力來支撐大家的存在——」他故意提醒著她接下來要面對多少困難, 那副憂慮的語氣十分生動, 漂亮的臉孔上露出真誠想要為主君分憂的神色,看起來真是一位不能更優秀的殿上人了——

  柳泉一臉烏煙瘴氣地謝絕了他的好意。

  「靈力的事情請不用擔心, 不會再出現那天在會津城外發生的事了。」她板著臉答道。

  三日月宗近:「……哦?!莫非你已經找到了最新應對靈力匱乏的解決之道了嗎∼」

  啊∼這結尾的小波浪線, 簡直意味深長到了令人發毛的地步, 真惱人啊。

  柳泉只能木著臉再度重申了一遍。

  「我, 現在可以保證靈力的充足, 無須擔心。」她說, 「比起這個……你還是快點去接應第一部 隊的大家吧?我從那邊上樓看看。」

  她一指遠處的樓梯。

  三日月宗近好像也並沒有持續為難她的意思,他默然哦了一聲之後點了點頭,目光准確地投向大廳一隅設置的傳送陣降落地點的方向。

  正當柳泉心裡浮現了「原來太刀夜間的偵察值也不是無藥可救」這種半是促狹半是吐槽一般的想法時, 三日月宗近忽然停下腳步, 回頭微微一笑。

  「那麼, 准備好迎接修羅場了嗎,雪葉君?」

  柳泉一愣。

  「……哈?!」

  然而三日月宗近沒有再解釋這句話的意思,已經舉步往傳送陣的指定降落處走去。

  徒留柳泉站在原地,被噎得一陣不上不下,深呼吸了一下才意識到,這一次三日月宗近所說的居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修羅場——他指的是,接下來假如她真的能夠接觸到真相的話,大約那真相不會是什麼美好的東西吧?又或者,通往那真相的道路上布滿荊棘,她必須和地獄來的惡鬼戰鬥才能得到真相的鑰匙,那情景宛如修羅場——是嗎?

  柳泉不由得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然後,她放眼望去,環顧四周。

  夜間的時之政府大約只有幾個值班人員、並且都不在大廳,所以這一刻照明微弱、空曠陰暗的巨大廳堂,看上去居然有種熟悉感,讓人有種微妙的錯覺,仿佛一瞬間她回到了許多年前哈利波特裡的魔法部大樓,即將去面對一場與食死徒的激戰一樣。

  空無一人、燈火昏暗的巨大廳堂裡,只有她一個人獨自站在廳堂正中。牆壁上的裝飾物投下的暗影,在地面上拉長形成線條扭曲的影子。高聳的、空曠的廳堂,給人以一種自身十分渺小、快要被這座巨大而神秘的建築物所吞噬的錯覺。

  即使是深夜、即使一片寂靜,即使空無一人,這座建築物仍然具有某種神奇的氣場,像要淹沒置身於其中的這些人,以及這些人背後的故事與真相。

  ……這是不能被允許的。柳泉聽到自己內心裡浮起的聲音這樣說道。

  去找出大家痛苦的根源……然後加以消滅吧。這才是坦率面對人生的正途。

  絕對要做到……不能就這麼渾渾噩噩地生活下去,得找出答案才行。

  柳泉深吸一口氣,轉身彙入黑暗中。

  ……

  原本她還在內心以當年哈利波特裡的魔法部大戰作為藍本,稍微想像了一下今晚自己獨闖時之政府大樓的危險程度。但既然這裡不會出現和伏地魔同一水平的超巨BOSS的話,那麼【時之政府副本】的整體難度就也不太可能和當年的魔法部大戰看齊。

  柳泉已經順利上到了二樓。一路上所有經過的房間看上去都像是普通的辦公室,房門上著鎖、屋內黑著燈。

  她把自己的目的地暫定為類似檔案室一類的地方。雖然要尋找答案,但答案究竟能從什麼地方浮現,她也完全沒有頭緒。眼下唯一得到暗示的線索,就是神無凜音提到的那位名為「屋島賴義」,但她和柳泉都認為其真實身份為源義經的俊美男子審神者。所以柳泉打算去找到和他有關的記載——審神者入職和重大事件,比如戰獲、受傷、陣亡、立功受獎等等一系列重要節點出現的時候,按理說都是會在專屬檔案裡加以記錄的。柳泉想看看關於「屋島賴義」的記錄裡,有沒有寫任何關於他如何被招募、如何入職,又是如何戰鬥之類的內容。

  目前看來,時之政府內部的結構就是非常標准的辦公大樓設定。每個房間門上都中規中矩地貼有銘牌,寫著「財務室」、「法務室」、「第一辦公室」、「第二辦公室」之類的字樣;在那些編了號的辦公室門上,還額外附有一些寫著大字的標簽,比如「幕末」、「平安時代 普通」等等,看樣子是根據歷史時代來劃分了一下各個辦公室的負責範圍。

  柳泉心情復雜地最後停在了一間門上貼著「平安時代 源平」的辦公室門前。

  雖然源平兩家相爭的時代屬於平安朝末期、又引出了鐮倉幕府,但源平合戰可以算得上歷史的重頭戲之一,單開一間辦公室來處理相關事宜好像也很合情理。

  柳泉暗自在腦海裡給自己啪地打了個響指。

  就是這裡了!先進去調查一下再說!

  她謹慎地先解除了幻身咒——她的靈力可不足以同時支撐兩個魔咒的使用——把自己的身影小心翼翼地隱藏在陷進去的房門與凸出的牆壁之間形成的夾角處陰影裡,避開頭頂上方閃著紅光的攝像頭,拔出魔杖指向緊鎖的房門。

  「阿拉霍洞開!」

  在一閃身進入屋內、再度嫻熟地使用「阿拉霍洞開」把上鎖的文件櫃也打開之後,柳泉就開始翻找具有她所關心的關鍵詞——比如「源義經」、「平泉」、「藤原泰衡」、「阿津賀志山」之類——的文件。

  當然,既然這間辦公室負責的是源平合戰時代的事宜,和這幾個關鍵詞有關的文件就能翻出一大堆。柳泉的閱讀速度可以說非常優秀了,但要篩選出可能有用的文件,仍然是一項艱苦的工作。

  她試著再使用文件的日期來加以篩選,然後篩出了大約二十份左右的可疑(?)文件。

  幸好時之政府平常的行事風格有點古式——看本丸的設置就知道了——所以和其它機構的全面電子化不太一樣,文件櫃裡還保留著紙質的存檔。這大大方便了柳泉,因為她並沒有點亮黑客技能,是黑不進時之政府的電腦系統裡去查找文件的。

  她不太敢大喇喇地開燈,就在室內找了個不容易被發現的黑暗角落(?)盤膝坐下,把自己篩選出的可疑文件堆放在身旁,用了個「熒光閃爍」咒語,借著那點光線,開始一目十行地飛快瀏覽文件內容。

  她一邊內心吐槽著「幸虧這種事也就干今天這一回否則我的眼睛遲早得瞎」,一邊用食指點著文件上的文字,按照自己的閱讀速度逐行滑過,確保自己沒倉促間看串行或漏掉什麼重要事項。

  突然,她的指尖停頓下來。

  因為那一份文件上記錄著她在阿津賀志山發現的異狀,以及後續的一系列處理過程。

  「編號77853的本丸審神者清原雪葉於阿津賀志山出陣時遭遇歷史人物、陸奧押領使藤原泰衡。據清原君報告,該名歷史人物似遭替換……」

  「經清原君查明,推斷此事的肇因極有可能為後山神社之傳送陣被時間溯行軍利用,鏈接往錯誤的歷史地圖,或替換歷史人物,以達到改變歷史的目的……」

  ……

  「……最終結果:成功修復。」

  柳泉:「……」

  作者有話要說:

  7月12日:

  啊世界杯掏空了我【喂!

  總之,大家准備好迎接真相了嗎【你夠

  很快就有超巨大的不可思議腦洞來襲w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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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1章 【回歸篇之四】 221

  大腦要隔了幾秒鐘才能夠確切地反應過來這句結語代表的意思。

  也就是說, 這已經正式確認了, 那個曾經站在宏大神社的正中,說著要迎娶她假扮的「泉御前」,派人送給她完成婚禮所需的後朝之歌,並且在最後分別的時候嘴硬地說著「我要你在悔恨和遺憾之中度過漫長的人生……那樣就是我的勝利了」的人, 就這麼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不存在了,再也不可能見到了——是嗎。

  她微微翹起唇角,合上手中的那份文件。

  ……我,會如同你所祝福的那樣,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遇見多麼強大的對手, 都努力地活下去, 好好地度過漫長的人生,並且在想起你的時候心懷惆悵的, 泰衡。

  即使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你, 即使出陣一千一萬次阿津賀志山也不可能再次遇見你, 我仍然會好好地生活下去, 像個傲慢的源氏貴女那樣——像在那個時代裡留下無數傳說的其他有著「御前」之頭銜的優秀女性那樣, 在你所無法達到的歷史和現實裡閃閃發光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 將手邊的這份文件放到另一旁,繼續翻開下一份文件。

  幾分鐘之後,她陡然直起身來, 手中捏著一份封皮看上去還很新的文件。

  她仔細地把看過的那些文件又放回櫃子裡, 手中則將那份選中的文件從文件夾中抽出來, 折了兩折隨手塞進衣袋裡,走向門口。

  也許是因為並沒有在此耽誤多久,到目前為止,這座大樓裡還沒有人發現應該關在反省室裡的女審神者已經逃獄了。

  當然,三日月宗近理應去接應的第一部 隊也好像還沒到來。

  雖然已經得到了一份記錄得語焉不詳——因此才顯得尤為可疑——的文件,但下一步究竟要去哪裡呢,柳泉猶豫了一下。

  ……果然應該去存有全部審神者檔案的地方查找一下吧?

  她繼續在深夜無人的長廊上飛奔著——當然使用了幻身咒。

  她以前來這裡述職的時候都沒有借故大模大樣地在這座大樓裡穿行過,現在簡直是吃了大虧。二樓往上的地形完全不熟悉,大地圖上全是迷霧,還是夜間潛行——說起來,管理審神者檔案的地方,理論上應該叫什麼?人事室嗎?或者檔案室?還是直接叫人力資源部?【霧!

  柳泉在幾乎一片黑暗的走廊上疾奔。牆壁上只有間隔一段距離才會出現的昏暗照明燈有氣無力地亮著昏黃的光線,照亮它下方的小小一圈地面。

  她忽然想到自己在無盡殿堂裡看過的、那些她曾經歷過的同人世界的原作番劇。在K的世界裡,當宗像禮司被昏聵的總理大臣因為御柱塔事件勒令停職反省之後,他依然將那個世界的責任擔在肩上;當他決意前往綠組的大本營、與已經擁有了德累斯頓石板的綠王決一死戰的時候,幾乎把青組的小伙伴們全部留在了SCEPTER 4的總部「青雲寮」裡;不過,他唯一帶上的部下——那位大叔好像名叫善條剛毅,是吧?——在SCEPTER 4裡供職的單位,又是哪裡呢?

  柳泉突然一個急剎車!

  「資料室!!」她低聲喊道。

  果然,剛剛在飛奔中從她眼前掠過的那個房間,門上懸掛著相同的門牌。

  【資料室】。

  雖然感覺時之政府未必會承襲不同世界裡的SCEPTER 4機構的設定,但進去看一眼也沒什麼不好——假如這裡的資料室裡儲存的都是過期的資料和文件的話,那就退出來關上門繼續前往下一個可能的地點好了。

  懷著這樣的心情,柳泉往後退了幾步,停在那扇寫有【資料室】的辦公室門外,伸出手來輕輕旋轉了一下門柄。

  果然上著鎖。於是她揮動魔杖,同樣來了一記「阿拉霍洞開」。

  房門輕輕發出一陣吱呀的細小響動,向內側開啟了——

  和剛才她經過的所有辦公室一樣,這間資料室內也沒有點燈,一片黑暗。

  正當柳泉打算舉步往裡邁進的一霎那——

  唰的一聲,雪亮的刀光劃破了黑暗!

  幾乎與此同時,柳泉猛然向後一仰!

  她向後跳開一大步,及時閃開了這一擊。然後,她甩了甩手,並沒有立即騰出手來拔刀,而是用了個「熒光閃爍」咒。

  魔杖的杖尖發出一圈微光,她舉高魔杖。那束微光過處,在那室內的黑暗中映出一個人的面容。

  柳泉一瞬間微微露出了一點意外的神色,繼而冷笑了一聲。

  「……屋島君。」她慢慢說道,呼出一口氣,唇角居然浮現出一抹微妙的笑意。

  「或者我應該稱呼您——『義經公』?」

  屋內多半個人都隱藏在黑暗裡、此刻因為她舉高的魔杖杖尖發出的微光而映照出半邊英俊臉孔的男人,聞言只是神情微微一動。

  和歷史中留給人的慣有印像不同,也許是因為在室內的戰鬥披掛繁瑣會產生不便,此刻的他並沒有穿那身全副武裝的盔甲。但他身上帶著的那種壓迫性的危險氣場可一點都沒有減低。

  此刻,他手中握著寒光閃閃的太刀——柳泉猜測那多半是「膝丸」——挺立在房間正中,那雙鷹隼一樣的眼睛緊盯著她。片刻之後,他哼了一聲,當作是承認她剛剛的話。

  「就是你不自量力地想要來妨礙我嗎。」他的聲音極為冷淡。

  「我聽說了你的事。哼,真是可笑——你以為你能阻止得了我嗎?」

  柳泉默了一秒鐘。

  「誠然我對您確實是有點看法,但要說『妨礙』——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還是說,您得到了什麼錯誤的告知?」她嘆了一口氣,應道。

  屋島賴義——不,源義經厲聲喝道:「別花言巧語地拖延時間!我看過你的出陣記錄了!你難道不是因為想要替藤原泰衡出一口氣而打算破壞我作為審神者的身份嗎!」

  柳泉微微一怔。「他們是這麼跟你說的嗎?」

  源義經怒道:「你用不著狡辯了!你敢說你沒有在阿津賀志山戰役中擔任過什麼重要角色嗎?!你敢說你從未見過藤原泰衡、也不曾對他心懷惻隱之心嗎?!戰鬥記錄裡寫得清清楚楚!你甚至差點和他成婚!像你這樣幾近暗墮的審神者,把你肅清,正是我身為審神者應盡的責任!……」

  聽到這一番話,柳泉先是面露驚愕之色,但那種驚訝只持續了幾秒鐘就消失了。她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

  「是嗎……他們是這麼對你說的啊。」她低聲自言自語似的說道,然後提高了一點聲音。

  「我確實見過藤原泰衡,也確實差一點就作為他的新娘,在儀式上出現。」

  黑暗裡,只有她清朗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走廊上。

  源義經:!?

  親耳聽到這個女人證實了那些內容簡直瘋狂的戰鬥記錄裡的記載,他內心的怒焰一瞬間就幾乎熊熊燃燒了起來。

  為什麼……?不是傳言都說她是來自於數百年之後那個名為「新選組」的鄉下武士集團嗎?為什麼時之政府那些人給他看到的、關於她的出陣記錄裡,會記載著她險些作為源氏的養女嫁給平泉之主的事情?!藤原泰衡,那就是一個背叛他信任、沒骨氣也沒膽量與源氏——與鐮倉殿相抗衡的小人啊!既然能夠以和他相類似的「歷史人物」的身份而一躍成為審神者,她必定是擁有某種極高的才能或極為優秀的特質才對;這樣的人,會輕易地對藤原泰衡那種平庸懦弱的人產生好感嗎?!

  他這麼憤怒著,困惑著;然而他對面的年輕女性,卻依然態度平靜地說著:

  「但是,那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我也從未產生過暗墮的念頭。我確實為他感到有些不平,但那是因為我所認識的藤原泰衡,和你認識的那一個完全不一樣……」

  什麼?什麼?源義經惱怒地想著。藤原泰衡還能有什麼不一樣的?難道他在女人面前為了博得對方的好感,就會格外表現得大方一些或者豪爽一些,像個討人喜歡的貴公子或者未來會主宰一方的諸侯大名那樣嗎?!

  因為這種強烈的困惑和無法理解,他冷笑了一聲,哼道:「那可不,在女人面前他一向表現得挺氣派的哪,從以前開始就是那樣……而且,聽說你以前曾經和一群鄉下來的武士為伍?那也就難怪你會被藤原泰衡那副不知人間疾苦的貴公子模樣所迷惑了——」

  然後,借著那個年輕女人手中那根小木棍杖尖亮起的那點微光,他看到那個女人臉上先是露出了驚訝之色、繼而又浮現出一絲好笑的神采。她朝著他搖了搖頭,說道:「那麼你可就想錯了……我所指的並非這個。」

  ……難以理解!

  源義經覺得自己的耐心已經全部喪失了。

  不管這世上還有多少個藤原泰衡,也無法扭轉當初那個人將他圍殺在高館的罪惡。即使這個女人說得再娓娓動聽,她是站在藤原泰衡那一方的立場毋庸置疑;那麼她就是來妨礙他的。所以他只有將之肅清,別無他法。

  當初的他,被他所認為的好友派重兵圍困在了最後的藏身之所,忠於他的大將們也都一一傳來力戰而死的噩耗;最後,他在絕望之中殺掉了自己的夫人鄉御前與四歲的幼女龜鶴御前,就在他橫刀打算切腹之時——

  幾乎人去樓空,只有屍橫遍地的高館裡,忽然劃過一道金光。

  作者有話要說:

  7月16日:

  今天居然是源義經的主場【你夠

  接下來到底還有誰的主場呢,你們一定都想不到hhh


第802章 【回歸篇之四】 222

  金光散去後, 出現了一個衣著十分奇怪的男人。那男人用刻板的口吻先是確認了他的身份確實是源義經,繼而對他說出了一番令人難以置信的話。

  那個男人說,他被選中成為了什麼「審神者」, 因為他極高的武力值和「身為一代名將的格外優秀的特質」,所以特此為他提供這個機會, 讓他得以從這種必死的境地當中脫出, 去往未來,支配從刀劍中喚醒的付喪神, 與一些他們指定的危險敵人作戰。

  「這樣的話你就會獲得重新來過的機會喲」, 那個男人娓娓動聽地勸說著他。

  「你不憎恨那些辜負你、任意擺布你的命運、視你的忠誠與勇敢為無物, 忌憚你高超的身手,想要無緣無故地讓你去死的人嗎?你現在就有這麼一個大好的機會復仇。只要答應成為審神者,你未來就有機會在戰場上再次遇見他們。到時候,他們不能再去暗算你,只要堂堂正正作戰的話, 還有誰是你的對手?好好考慮一下吧!」

  ……然後, 在絕境中,他其實沒什麼更好的選擇。就這麼接受了對方的好意, 來到了這裡, 化名為「屋島賴義」,日復一日和那些奇形怪狀的「時間溯行軍」們戰鬥著, 可每次回到自己的本丸時只感到內心更加空虛。

  他並沒有在戰場上遇到自己的哥哥源賴朝。至於藤原泰衡, 他其實也沒有親眼再見過對方。

  對他們這些所謂的「審神者」開放的戰場, 其實有一處確實和他人生的最後節點相符合——阿津賀志山之役;然而在那裡, 他所面對的也是奇形怪狀的那些時間溯行軍。在戰勝之後,他旁觀的,也只是源氏的軍隊如何擊潰平泉的軍隊。從頭到尾,無論是源賴朝的勝利、還是藤原泰衡的失敗,他都是旁觀者;並且,那兩個人,也從來沒有在阿津賀志山出現過。

  他漸漸明白自己也許是被時之政府那位當初被派去招募他的家伙給蒙騙了。而且生活在一千年之後的時間裡,他能夠從那些歷史書中看到後來發生的事——那不但包括源賴朝的勝利、建立鐮倉幕府的功業,以及藤原泰衡的失敗和身死,而且還包括他寵愛的靜御前在與他分別後被源賴朝生擒、在百般受辱中苟且偷生,生下了他們的兒子;然後,源賴朝殘忍無情地殺害了那個理應被他稱之為侄兒的襁褓中的嬰兒,靜御前也那麼年紀輕輕就死去了。

  到了最後,活下來的只有他,品嘗刻骨孤獨的、復仇無望的,只能目送著他的哥哥作為鐮倉幕府的第一任將軍被永世記載、被後人所敬拜;承受這一切折磨與痛苦滋味的,也只有他。

  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唯有這一個無法擺脫的身份,束縛著他,讓他猶如地縛靈一樣,永遠和那座名義上屬於他統率、裡面卻充滿著非他族類的付喪神,或許永遠也無法讓他真正全心信任、彼此托付的本丸綁定在一起,無法拒絕,無法拋棄,永遠生活在未來的時間裡,永遠生活在時間的狹縫裡,度過這偷來的、漫長又孤獨的生命——

  這樣深刻的痛苦,面前這個女人又怎麼可能了解呢。

  呵,即使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平泉就遇上面前的這個女人,由於立場的不同,他們也是無法達成相互理解的吧。

  他憎恨著哥哥源賴朝背叛了他們兄弟之間一起建功立業的信任,對他痛下狠手;也憎恨著曾經一起長大的童年好友藤原泰衡最終為了自己的立場而拋棄了他們之間的友誼,還背叛了他父親藤原秀衡曾經許下的承諾,攻擊他的住所,襲殺他的部將,要拿他去向他的哥哥源賴朝換取自己苟且偷生的機會——

  他甚至開始憎恨自己身為審神者的身份,不但沒能復仇,反而因此無法.輪回轉世、去尋找他的家人;而且,身為審神者必須完成的責任,就是維護歷史的原狀。而歷史的原貌是什麼呢?是他哥哥殺害了他、奪得天下!是他重要的人一個個都死去了,他的妻子,他的兒子,他的女兒,忠誠於他的部將——

  他怨毒地盯著面前仍然態度從容的年輕女人,想到與之分別的時候,靜御前好像也和現在的她是差不多的年紀。

  然而,靜很快就落到了源賴朝的手中,如一朵落入黑暗泥沼之中的嬌花一般枯萎了。

  可是,面前這位藤原泰衡的新娘,卻仍然肆意張揚地活著,做著膽大妄為之事,就像還有無數個明天一樣!

  他想起時之政府那些人給他看過的文件記錄裡,白紙黑字工整地寫著「……誤認其為源氏之養女……藤原泰衡……為備迎娶,特建神社,以證衷心……」的字樣。

  即使那是為了執行任務,修復歷史,她所做的,在他看來,也不可容忍!

  他慢慢舉起了刀。被他命名為「薄綠」的名刀,刀鋒在黑暗中仍然反射出一線微光。

  他將刀尖指向面前的年輕女人。

  「你今晚來此,是為了什麼?」他緩緩問道。

  然後,他聽到那個女人清朗的聲音。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義經公。」

  她用一種驚人的坦率態度直白地答道。

  「想知道,為什麼有些審神者像你這樣來歷不明……或者莫名其妙地就消失了,就如同我接手的那座本丸的前任審神者一樣。」

  「想知道,判定我們的生死或命運,到底有著什麼樣的法則,又是何人在操縱——」

  「想知道,我們在竭力維護歷史、維護這個世界的同時,背後是不是安全的,能不能每一次都安心而義無反顧地出陣戰鬥?」

  源義經:「……」

  他一時間竟然有點驚異。腦袋裡嗡嗡亂響,好像不能夠理解她所說的這些話的內容。然後,他聽到她緩下語氣,為她剛剛所說的這一番難解的問題做了個總結。

  「我想知道,義經公……我們會不會在未來的某一時刻,由於某種原因,也遭到和你一樣的命運——」

  「拋棄與背叛。」

  當她低聲說出最後這兩個詞的時候,他感覺一陣目眩。

  他不想承認,面前這個女人確實已經叩中了他的要害。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更不肯就此側身為她讓出一條道路來。因為——讓一個站在藤原泰衡身後的女人說什麼「拋棄與背叛」,這除了讓他分外警覺之外,還讓他感覺到危險——就如同當年在高館,他面對著門外的千軍萬馬的時候,所體會到的感覺一樣。

  仿佛自己所賴以容身的世界,一旦退讓,便會瞬間喪失支撐,萎散、傾頹、崩毀,根基被動搖,變成一堆廢墟,粉粉碎碎。

  他抿緊了唇,沉默了片刻才說道:「你說得很好聽……但我不能放過你。」

  「因為我已經被源氏和藤原氏背叛和拋棄過一次了!在平泉,在高館——所以,不管你是他們哪一方的,我都不可能這麼相信你的吧?!」

  他愈說聲音愈高,最後仿佛又重新燃起了戰意和怒意;他大聲喝道:「多說無益!拔刀吧!我不關心以後的事,反正我已算是已死之人,即使再被背叛,也不可能再死第二次了!」

  他面前的年輕女人好像愣了一下,有那麼一瞬間,他借著她手中小木棍杖尖上發出的光芒,注意到她的眼珠轉了轉,就好像在思考著他究竟算不算是個「已死之人」,要不要拿看鬼魂的異樣眼神看他似的。

  然後,她好像很遺憾似的搖了搖頭,輕輕一抖手腕,滅掉了那根小木棍杖尖上的光芒。

  在室內突然重新陷入一片黑暗的時候,他沒看清楚她是怎麼收回那根小木棍的,只看到她緩緩拔出了刀,作出了攻擊前的起勢。

  ……然而,這場惡鬥並沒能順利開始。

  因為走廊上忽然傳來清脆的叩叩聲,像是在飛奔中皮鞋叩擊地面傳來的聲響。隨即,她的身後出現了一個修長的身影。

  那身影停在女審神者的身後,微微一偏頭。有一縷月色的微光從一旁的窗子裡照射進來,剛巧滑過他略短的頭發,在他的發頂泛出一點鉑金色的光芒。

  而在那一點鉑金色的光芒掩映下,他前額的劉海裡似乎掩藏著什麼異樣的東西——然後他一偏頭,鉑金色的發絲向一旁蕩開一點的瞬間,源義經看清了那異物究竟是什麼。

  ……小小的角!

  他脫口怒喝道:「是你?!髭切?!」

  背後的骨刺已經全數沒入體內、只有前額上還生長著小小的角,證明著曾經暗墮的事實;付喪神衝著他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啊咧?已經開始了嗎?希望我沒錯過什麼啊。」

  源義經一瞬間就感到血衝上了頭頂。

  暗墮的髭切……還能有誰?!這就是……這就是——!

  而且,那位曾經屬於他哥哥的愛刀,還在一臉天真(?)地發表著令人氣憤的言論。

  「剛剛的對話,我姑且也聽到了一些呢。」他悠然說道,抽出腰間的本體刀來,十分自然地攔到了女審神者的身前,直面源義經——這位曾經折磨他到暗墮的審神者。

  「對您,我有個好建議——嫉妒別人可不好,因為嫉妒會讓人化為惡鬼的……為人還是寬容大度一些吧,如何呢?」

  源義經:「……」

  他勉強從齒縫間擠出一個詞來。

  「……『嫉妒』?!」

  髭切點了點頭,笑得令他更加憎厭了。

  「啊呀,您難道不是因為她在戰鬥中活了下來而憎恨她的嗎?看著這個曾經疑似和您的對手站在一起的女人活得好好的,而您卻活成了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嫉妒她的活力和她的幸運,這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住口!!」源義經厲聲喝道,感覺自己兩側的額角都一突一突地,像是怒火要從那裡衝破皮膚一樣。

  髭切露齒笑了。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他稍微拖長了一點尾音,然後側首向著身後的女審神者說道,「這裡就請交給我吧。你就繼續前進,去完成你要做的事吧。」

  女審神者好像猶豫了一下。不過她很快就在大局面前作出了選擇。

  「那就拜托你了,髭切君!」她的聲音裡有著輕快的意味,就像是一位年資略淺的主君有禮貌地在給自己資格老又值得尊敬的部下布置任務一樣。

  髭切愉快地哼了一聲表示應承。然後,他重新轉向源義經,臉上那一瞬間的愉悅已經霎那間就化為烏有。

  「義經公。」他叫了源義經一聲。但即使是尊稱,他的語氣聽上去也殊無一絲敬意,只有冰冷。

  「抱歉了——管你是鬼還是前主人,我都會把你給砍了喔?」

  作者有話要說:

  7月19日:

  hhh怎麼樣!大家想到這裡還有哥哥切的登場戲份了嗎【喂!

  我還真的是很喜歡源氏兄弟的啊【感嘆

  我要好好振作了!嘗試一下隔日更吧!所以下次更新大概是周六hhh


第803章 【回歸篇之四】 223

  柳泉繼續在深夜無人的長廊上飛奔。

  因為已經沒有繼續留在資料室的必要了。

  她確實很欣賞髭切, 也同情他的遭遇, 但是她決不是個聖母型的人才。

  髭切自願留下來為她迎戰源義經,這是為了她——他現在的內心中應該已經把她奉為真正的主君了吧——當然也是為了他自己。

  他所受到的折磨,他會自己去復仇。他不需要她的代勞,因為他可是源氏的重寶, 而重寶是自有重寶的尊嚴的。

  至於他的武力值是否真的足以擊敗源義經?——這件事好像很重要, 然而仔細想起來,卻又好像沒那麼重要。

  因為不管他客觀來說能不能擊敗源義經,他都不會貪生怕死地躲在她的身後,坐視她和他的仇人拼命而不管的。

  而且,在她離開資料室的時候, 已經多時不見的系統菌又突然浮出了水面, 向她簡潔地直接作著指示。

  む資料室這裡已經無用了,趕快趕往下一個地點吧。め

  柳泉大為驚訝。

  雖然這幾天裡她也沒少在內心呼喚這個一到關鍵時刻就潛水、把決定這個世界未來命運的重責大任完全交由玩家來擔負的佛系(?)系統菌, 然而它還真是佛到了她都膽大妄為地決定在時之政府大樓裡搞事, 它卻避而不出的地步。

  所以在柳泉猶豫了一下, 不知道自己現在抽身離去、會不會導致髭切敗戰而碎刀這種嚴重後果, 所以一時間不敢輕易離開的時候, 系統菌突然出聲催促她, 這著實讓她嚇了一跳。

  【什麼什麼原來你還在啊?!那下一步我應該去哪裡?做什麼?髭切到底是怎麼來到這裡的?我這麼任意妄為你不阻止我嗎——】

  她瞬間就腦內連續飆出一長串問題。可是系統菌又瞬間安靜如雞了。

  柳泉:「……」

  啊,要不是它沒實體的話真想揍它一頓。

  可它畢竟是不能揍的——即使它有實體也不行。

  因為,雖然她這麼任性妄為, 身為審神者卻跑偏到了要潛入時之政府的大樓挖掘真相的地步, 系統菌卻好像對她的行為勉強加以容忍並一直在裝聾作啞, 甚至在她要求以積分兌換一根魔杖——這個要求是何等突兀,簡直等於明晃晃地在說「我打算奮起最後一點力量在這裡搞搞事」——的時候,對她的要求給予了滿足。

  柳泉覺得自己大概早就不對這個系統抱有什麼不實際的期待了,所以才會在這種時候,還會為了系統終於開恩配合了自己一次而感動!

  恭喜啊系統菌!你終於成功地把一位優秀玩家扳成了抖M!可喜可賀可歌可泣!【霧!

  柳泉嘆了一口氣,不再寄希望於系統菌再度給自己提供什麼可靠的提示,而是轉而思考著目前自己獲得的線索。

  她來資料室,原本也就是打算挖出屋島賴義——不,源義經——的底細。而現在雖然沒有碰到那些文件櫃,她也已經知道了,屋島賴義就是時之政府從平泉——或許是高館——帶走的那位源義經。

  這麼一來,時之政府這個舉動怎麼說也像是違規操作,這算是已經坐實了吧?!

  但是現在,僅僅只確定時之政府違規將真實的歷史人物帶到2205年的現在、成為審神者,即使把這件事捅出去,充其量也只算是個醜聞;因為源義經作為審神者雖然可能暴虐了點,但他的暴虐也只是針對付喪神髭切,除此之外,他既沒有對其它審神者或付喪神產生什麼危害,也沒有因此而動搖真實的歷史——不,不如說是他作為一個審神者居然還表現得挺出色的,不愧是當年在壇之浦一戰殲滅輝煌平家的大將啊?

  所以說,她即使得知了這個秘密,又能做什麼呢?

  何況,她能拿著這個秘密去達成什麼目的?難道就是因為時之政府在歷史人物中選擇審神者的時候,沒有選擇土方歲三或藤原泰衡,所以她就要拿著這個秘密要挾時之政府也把他們兩人弄過來給她當同僚,好讓他們避開年紀輕輕就犧牲生命的悲劇命運嗎?

  而且,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拯救的土方歲三或者藤原泰衡,也並不是歷史裡的那一位。

  她所懷念著的,是在歷史裡並不存在的人。是永遠沒有可能再次見到的人。是她即使再出陣多少次阿津賀志山或者幕末地圖,也不可能再重逢的人。

  她還有充分的理智,知道自己不應該任性地為他們去向時之政府要求一個和源義經相同的機會——而她所認識的他們,或許也不需要這樣的機會。

  那麼現在,她應該去做的是什麼?

  站在漫長走廊的盡頭,她袖中藏著魔杖,手中握著那柄自己慣用的「一期一振」。

  然後,她想起了自己最初來到那座本丸的時候所聽到的請求。

  一期一振請求她幫他找回他的弟弟,藥研藤四郎。她做到了那件事情,然而藥研的記憶卻缺失了;她一點都不懷疑,這其中一定是時之政府做了什麼手腳。

  然後……還有什麼?

  她來到那座本丸的第一夜,鶴丸國永躺在她的臥室裡,帶著那種漫不經心的笑意,刻意挑釁著她的怒火,像是毫不在意自己下一秒鐘會不會被新任審神者處罰或刀解一樣。

  雖然棘手,然而她很確定,自己所接手的那座本丸,並非是一座實際意義上的暗黑本丸。在那座本丸裡,也沒有一把刀暗墮。

  所以,鶴丸對她的敵意,也只是因為她取代了那個永在他心頭的少女,成為了那座本丸的主人吧?

  在他的眼裡,她就是時之政府所派去的卑劣的小偷和強盜,搶走了他戀人的本丸;她就是時之政府的幫凶,幫助時之政府一點點抹去了他的戀人在這裡存在過的所有痕跡——

  啊,柳泉想,她知道了。

  她知道自己該去做什麼了。

  她用了「阿拉霍洞開」咒語,打開了走廊盡頭那兩扇上著鎖的大門——這種古老的咒語居然對於安裝有最新式的指紋和瞳孔驗證系統的大門都管用,真是感謝梅林!——然後衝上自己面前的那座黑暗的樓梯,繼續飛奔在新一層樓的走廊裡,從兩旁的房間銘牌上找尋著可能對自己的推測有所幫助的地方。

  她沒在這一層找到負責管理審神者或儲存審神者檔案及資料的地方——或許那樣的辦公室還在更高的樓層吧——但是最後她看到了一間小小的辦公室,門口甚至連統一制作的金屬銘牌都沒有,只在房門上貼了一張紙,紙上有一行打印出來的大字:

  【退職福利課】。

  這間位於小小角落的辦公室的存在,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神無凜音所說的果然是正確的。審神者並不是終身職務,也可以退職;在退職後甚至有可能像個公務員一樣拿到福利,這間辦公室就是經辦這些事宜的地方。

  柳泉今晚不知道第幾次使用了「阿拉霍洞開」這個實用魔咒,然後在那間小小的辦公室裡開始翻箱倒櫃。

  其實她並不知道自己接手的那座本丸的首任審神者的真名,甚至是化名都沒聽說過,因為在那座本丸裡,誰都對她的驟然消失顯得諱莫如深。

  但是她記得,三日月宗近曾經告訴過她,時之政府對於那位審神者最後的下落的解釋,是說她因為身體問題無法勝任工作,所以在協商之下領取了退職金、回到了現世。

  那麼這裡也許有記錄——不知道名字的話,按照大致的時間段來篩選可能的女性前審神者領取退職金的記錄,大概也是可行的?因為既然時之政府當初作出了正式解釋,那麼他們應該就會把全套退職手續在明面上都做好,免得落下話柄;而那種記錄裡應該會寫退職金的領取金額、領取時間、退職原因,說不定還會捎帶上一筆領取人的去向或老家住址之類的?

  她很快找到了可能的時間段,抱出一疊文件夾,往地上盤腿一坐,拿出魔杖來又用了個熒光咒作為照明,就開始飛速閱讀文件。

  熒光咒的亮度當然十分有限,但她也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在這個房間裡開燈照明;畢竟她正在做著的是十分見不得人之事。於是她很快就覺得雙眼因為用眼過度而有點酸澀,忍不住放下手中正在閱讀的那份文件,用力揉了揉眼睛,低聲抱怨了一句:「……幸好這種事情也就做上一次就夠了……再有下次的話我的眼睛都要看瞎啦——」

  但怨言歸怨言,毫無頭緒才是讓人煩躁之處。她已經篩出來了四五份年齡區間在16到25歲之間的女審神者退職記錄,可是不知道那位少女的真名或確切的離開時間,畢竟讓她接下來的工作進行得十分不順——

  她忍不住小小聲地抱怨了一下:「前任姑娘的名字到底是什麼啊……就讓我知道一下又會怎樣啊!我又不會神隱她!而且你們可以當著我的面小小地懷念一下她的,我真的不介意啊!現在讓我怎麼找——」

  忽然,一道清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打破了那層令人不安的黑暗。

  「瞳。」他說。

  雖然是在黑夜裡,但房門微敞的縫隙裡,一角白衣在那裡顯現。

  「那就是她的名字——如果你想要知道的話。」

  柳泉愕然地望向門口。

  「鶴丸……殿?!」她驚訝地低聲喊道。

  作者有話要說:

  7月23日:

  最近小豆長光的限鍛太可怕了……10多w資源燒掉,總共才出了3個320,2個一期尼1個江雪,沒了【。

  是什麼給了我限鍛也有可能出貨的錯覺呢【對手指

  PS. 謝謝小可愛歸鶴深的投喂!(ゴ ̄3 ̄)ゴ╭∼


第804章 【回歸篇之四】 224

  根本不在她所擬定的第一部 隊陣容之中, 然而鶴丸國永卻就那麼從容地出現在門口。他的腳步聲輕得她一開始根本就沒有注意到, 可見他是有備而來。

  「喲,我這樣突然降臨,是不是感到很驚訝?」他翹起唇角問道,但語調裡卻殊無一絲笑意。

  柳泉:「……所以你是搶在第一部 隊之前利用了後山神社的傳送陣嗎。只有這個解釋可以行得通了——真是讓我好驚訝好驚訝啊。」

  她最後一句的棒讀簡直嚴重到呆板的程度, 但鶴丸國永的唇角卻愈翹愈高。

  「賓果∼就是這樣!」他甚至還打了個響指。要不是柳泉之前就已經往周圍扔了個靜音咒的話, 她毫不懷疑這一聲又帥氣又清脆的響指在一片寂黑的走廊上馬上就要傳去十裡了——簡直足以把這一片安裝著的聲控照明燈全部打開!

  沒錯,在柳泉邁入通往三樓的那兩扇奇怪大門的一霎那,她就發現了,三樓和樓下兩層相比起來,完全像是不同的兩種天地。

  樓下兩層從裝潢到氛圍看上去都讓她不由自主聯想起哈利波特世界裡的魔法部——說是老舊也好、復古也好, 總之都是十分具有時代感的東西, 站在隨便一個什麼定點上環顧一下四周,都讓人情不自禁產生「時間都去哪兒了」之類的感慨。

  就連二樓走廊盡頭的那兩扇大門, 乍看上去也像是老舊倉庫的大門。要不是柳泉發覺它上面還安裝著指紋和瞳孔驗證這麼先進的設備, 簡直要誤以為自己走錯了路, 真的跑到廢棄多時的儲藏室裡來了。

  然而一旦邁入那兩扇形似倉庫的大門, 她才赫然發現, 從三樓開始, 簡直是另外一個世界——

  整潔到近乎冰冷的走廊,兩側十分具有時尚感——而不是時代感——的房門,甚至包括聲控型的照明燈, 害得她不得不在行走的時候在幻身咒之外, 又給自己仔細地多加上了一層靜音咒的加護。

  而她將這個靜音咒的範圍愈擴愈大, 也是為了方便等一下通過後山神社那座時間溯行軍早就盯上了的傳送陣來到這裡的第一部 隊成員們,在不引發整層樓的聲控燈光明大作的前提下,順利(?)地找到她。

  什麼?你說本丸的傳送陣?八成在時之政府那位大人物宣布要將她關禁閉的一霎那就已經被封了吧——省得有哪位過於忠心耿耿的付喪神衝到這裡來劫獄,是吧?

  何況,後山神社的天然傳送陣的傳送路線和途徑,即使是時之政府也無法很好地追蹤,因此才設下那座本丸作為看守和監視——事到如今卻成為了她最後召喚幫手來到此地的殺手锏,是何等湊巧?何等諷刺?

  只是她沒有想到,髭切和鶴丸會出現在此地。

  髭切原本就是暗墮的刀劍,從時間溯行軍那裡得知後山神社那座傳送陣的相關情況,一點也不稀奇;可是鶴丸國永一向看著她的眼神都充滿了警戒和厭惡,今晚居然還會搶在第一部 隊到達之前來到這裡,可真是——

  「……嚇了我一跳啊。」柳泉含笑說道。

  隨即,她毫不客氣地往旁邊移動了一點,然後啪地一聲將一大疊文件夾堆放在自己讓出的空地上。

  「既然來了,就請來幫忙一下吧。我正在查看有沒有符合瞳小姐當時退職情況的相關記錄。」她干脆地說道。

  鶴丸國永微微一怔。

  「瞳……退職?」他喃喃復述了一遍柳泉話中的關鍵詞。

  柳泉平靜地直視著他。

  「是的。應該所有名義上『退職』的審神者的記錄,都在這個房間裡。根據我剛剛翻看的那些文件來看,即使退職原因是『於任上過世』,這裡也應該會有記錄才對——」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鶴丸就以一種完全不符合太刀的夜間機動值的飛速,離開門口,驀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而且他沒有立刻就如她所願地盤腿坐下來和她一道在故紙堆中奮戰,而是居高臨下就那麼盯著她,語氣裡有著憤怒和憎恨的情緒,警告似的說道:「瞳……她一定不會死!所以——」

  「所以,你為什麼不趕快來幫忙找到關於她的記錄呢?」柳泉鎮靜地打斷了他的話,手下又翻開一個文件夾,甚至低下了頭去,顯得好像非常忙碌於查閱文件似的,頭也不抬地繼續說道:

  「我對取代瞳小姐的位置這種事,其實一點興趣都沒有。因為在那些愛著自己的人的心目中,沒有人是可以取代那個位置的。」

  鶴丸國永:「……」

  不知為何,面對著眼前這位滿臉篤定、大方地替他尋找本丸的前任審神者下落的繼任審神者,他覺得一肚子的怒火,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於是,他微微含笑諷刺似的說道:「可是,你做出這種事,難道以為自己就不會在不久之後也列名在這堆文件夾之中嗎。你離開那座本丸的話,三條家的那一位,你打算怎麼辦?」

  女審神者微微驚訝似的挑了一下眉。

  「三日月?」

  她展開文件夾的手為之一頓。然後,她又很快地低下頭去,微微一抖手中的魔杖,杖尖那一點熒光更亮了一些。

  「我沒想過。」她十分坦率地承認道。

  鶴丸國永一口氣差點梗在咽喉裡。他這一次是真的有點驚訝了,微微睜大雙眼上下審視了一遍這個取代了瞳的位置的女人,他忽然點著頭,失笑了出來。

  「哦,真有你的。」他干脆地在她身旁一盤腿就坐了下來,伸手從那堆文件夾最上邊拿了一份。

  「不過,可別說我沒警告過你。三條家的那一位,可不是會輕易放棄之人。你想擺脫他的話,恐怕沒那麼容易哦∼」他拖長尾音,帶著一點幸災樂禍似的味道,快活地說。

  女審神者好像全神貫注地在翻閱著文件。隔了一會兒,她頭也不抬地說道:「……找到了。」

  鶴丸國永:「……什麼?!」

  女審神者反手將手中拿著的那份文件往他眼前一亮。

  然後他就看到了那個久違了的名字。

  「五條瞳」。

  他呆呆地注視著那幾個仿佛有著某種魔力的字。片刻之後,他慢慢彎起了唇角。

  「哦呀,這不是給我帶來令人驚訝的成果了嘛。」他說。

  女審神者微微一笑。

  然後鶴丸往下看去,卻立刻遇上了瓶頸。

  「現狀:……因病……長期休養?!」他的聲音聽上去因為驚訝和某種更深刻的情感而有點變調。

  證實了自己的前任還活著這一震撼的事實,女審神者卻好像仍然保持著鐵一般的冷靜似的。她注視著快要整個人趴伏到她手中舉著的那份文件上、好像這麼接近那份文件就可以更好地讀出每一個和瞳有關的文字的鶴丸國永,目光仿佛緩和了下來,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去處……呃,這是什麼意思?!」他指著文件上的某一點,抬頭問道。

  女審神者壓根沒有再翻過文件來看一眼,很顯然她早就在看到這份文件的時候已經將那個地點牢牢記住了。

  「F16。」她說。

  鶴丸國永:「……那是什麼?」

  女審神者:「戰鬥機?……不,只是開個玩笑。」

  鶴丸國永對她怒目以視。

  女審神者嘆了一口氣。

  「根據這一組編號,可以有多種猜測……我們假設時之政府沒有采用什麼密碼或暗號來指代瞳小姐『長期休養』的地點——因為剛才就我看過的文件裡,即使有其他審神者因病引退,『去處』這一欄裡寫著的也是老家的地址或回到現世後的新住址。」

  「其中還有一位,因為身患絕症,『去處』這一欄裡填寫的是病院的名稱。」

  「所以我推測,既然瞳小姐這裡沒有寫具體地址或病院名稱,這一組編號大概就指代的是和時之政府有關的某個地點。」

  「最直觀的猜測是『FLOOR 16』的縮寫,即第十六層樓。」

  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

  鶴丸國永:「那還等什麼?就從這裡的第十六層樓開始找起吧!」

  女審神者:「……萬一是別的大樓的第十六層,怎麼辦?」

  鶴丸國永衝口而出:「那種事現在考慮也沒有用,從眼下著手是最好的!何況,即使她不在這裡,也總得排除了這座大樓的可能性,才能去下一個地點找啊!」

  女審神者看起來好像卻沒有他的想法這麼直白簡單。她為難似的又嘆息了一聲,卻沒有立刻反駁他的話。

  「假如這就是某種程度上的密碼,該怎麼辦?」她低聲嘟噥著。

  下一刻,她下定決心似的抬起頭來。

  「鶴丸殿,我需要你詳細地告訴我,瞳小姐身上是否出了什麼問題,當初她又是怎麼離開本丸的;事後,關於她的下落,時之政府又是怎麼告知你們的。」她說。

  鶴丸國永剛剛已經一撐地面站起來,打算往室外走去,聞言又停下腳步。

  室內雖然有熒光咒的照明,畢竟杯水車薪。在被黑暗籠罩了大半的室內,他的一襲白衣顯得格外醒目。

  他沉默了幾秒鐘,啞聲答道:「起初只是靈力不足……時之政府說可以用『寢當番』來作為補充,但也只是暫時的辦法;假如長期無法恢復自身的靈力水平的話,就必須解職,因為不能支撐起本丸正常運作的話,作為審神者就是毫無疑問的失格……」

  女審神者默默地聽著。

  鶴丸國永繼續說道:「後來,確實是一直無法恢復之前的靈力水平……我也曾經想過,是不是因為只有我一人執行『寢當番』的緣故……然而瞳說,即使靈力耗盡,她也不要別人……」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停了下來。他的語氣在微妙地浮動著,身上忽然散發出一種懷念且傷感、因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感到悲傷的氛圍。

  他的話女審神者一定聽進去了,然而她繼續保持了靜默。

  鶴丸國永當然也沒有等待她評價的意思。

  「到了實在難以為繼的時候,我在想,為了庇護她,要不要就這麼將她神隱好了……」

  「可是,瞳並沒有立刻拿定主意。那時候,她以自身的靈力作為約束,親身封印著後山神社那座傳送陣……她自豪地說,她是拼了命在審神者培訓中獲得了綜合的第一名,才得到這個額外的特別任務的……她走掉的話,後山神社會在那一瞬間就喪失封印,時間溯行軍會立刻利用那座傳送陣做很多壞事吧……」

  女審神者終於低嘆了一聲,微微頷首,應道:「是這樣啊……」

  鶴丸國永苦笑了一聲。

  「而且,我們也無法在那之前上報時之政府,請他們派個新的、強有力的審神者來繼續封印後山神社的傳送陣,因為那樣的話他們一定會得知瞳已經不堪勝任審神者職務的事實,會強行把瞳帶走的。」

  「我也曾經問過她為什麼不願意被我神隱,她說——」

  說到這裡,他忽然梗了一下,發出了一聲悠長而悲哀的嘆息。

  「她說『我不願意跟隨你的分靈來到神界,然後跟你的其他分靈神隱的無數個同樣愛慕你的女人生活在一起,就像武士家中的一個不重要的妾室一樣』。」

  女審神者:「……誒?!」

  作者有話要說:

  7月25日:

  嘛這一章信息量稍微有點多【。

  想探討一下神隱這件事背後過於真實的一面,所以就這麼寫了。

  畢竟每座本丸說不定都有鶴丸國永,被神隱的話跟隨的也只是他的分靈,甚至愛上嬸嬸的也只是他的一個分靈而已,他的其他分靈並沒有愛上這一個嬸嬸,去到神界之後……細思恐極【。

  PS. 今天要感謝小可愛歸鶴深、沫冷熙、索菲亞的投喂!給你們比心!(ゴ ̄3 ̄)ゴ╭∼


第805章 【回歸篇之四】 225

  她露出一臉「居然還有這種說法嗎仔細想想居然很有道理!」的表情。鶴丸國永眼神很好地看到了——然後他就更加感到氣悶了。

  「你對此怎麼想?」他毫無預兆地把這個難解的問題拋向了他的現任審神者——雖然他從來就沒有承認過她的地位。

  女審神者顯得有絲意外, 她低下頭認真考慮了一下, 忽然嘆了一口氣,重新抬起視線來注視著這位也堪稱本丸看板郎一樣、卻從來對她不假以辭色的人物,說道:「這個問題是何等的惡趣味啊,鶴丸殿原來是這樣的人嗎。」

  鶴丸國永一滯。「……什麼?」

  女審神者顯得有絲困擾似的笑了。

  「您想聽到我說什麼呢?是肯定瞳小姐的選擇嗎?那樣的話您不會因為瞳小姐拒絕被您神隱、還有人肯定她的做法而感到難過嗎?但假如我否定瞳小姐的選擇, 您又會覺得『這就是那個繼任者呢, 不負責任又率性而為,不知道事情的深淺就貿然下決定,果然一點都配不上這座瞳醬建立起的本丸』,是這樣吧?」

  鶴丸國永:「……」

  他一時間竟然被這個性格惡劣的繼任審神者噎得說不出話來。

  然後他就這麼注視著她慢慢收起了那個有點意味復雜的笑意,露出了認真的神態。

  「但是, 老實說, 我覺得瞳小姐的選擇,十分值得尊重。」她說。

  鶴丸國永:「……你說什麼?」

  他驚訝地盯著她, 完全想不到這個從出現的第一天開始, 就以理所當然的姿態和各種圓熟的手段, 一點點接掌了阿瞳留下的那座本丸、最終成為那些被阿瞳召喚出來的付喪神們所奉獻忠心的新主人, 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也曾經聽說過, 因為愛上了自己召喚出來的付喪神, 而丟掉了自我、放棄了未來的無限可能,一心只想永遠和對方在一起的故事……」她出神似的說道。

  然後,她收回目光, 重新溫和地注視著他。

  「所以, 在充斥著那種故事的世界裡, 瞳小姐竟然能夠基於最高的理性和思考,作出這樣令人敬佩的決定,我是很佩服她的。」

  鶴丸國永:「……就連你也覺得,比起被我神隱來,她寧可因為靈力枯竭而被強迫退職……這也是正確的決定嗎?!」

  他說到最後,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出來的。巨大的憤怒,混合了被遺棄的不解與怨憤,在他心頭劃下一道道血痕。

  可是,鶴可是潔白的啊。沾染了紅色的話,就不美了吧……

  正因為如此,想要竭力在她面前保持最好一面的自己,當初就那麼秉持著難得的體諒和風度退讓了;直到目送著她出門前往時之政府進行所謂的相談和述職,也不知道那竟然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面——

  「不,並不是說那樣就算是當時最好的選擇……畢竟瞳小姐也不知道未來等待著她的命運會是那樣的吧。」女審神者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但她注視著鶴丸國永的目光清澈而明亮,仿佛今夜的月光,照進黑暗的屋中,像是要將隱藏在那黑暗之中的一切都滌清,令其無所遁形。

  「可是,鶴丸殿即使把她神隱了,又會發生什麼事?來到神界之後,發現您的居所還有無數個並不愛她的分靈,無數個那些分靈神隱而帶回來的姑娘,或者,一位同樣對她並沒有什麼愛情的神明的本體,高高在上地端坐在堂上,用著看陌生人一般的目光看著她?」

  鶴丸國永:「……!!!」

  他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雖然被神隱之後的事情是個禁忌的話題,是絕對不能夠對這些凡人提起的;然而這也並不妨礙有一些格外聰明的凡人,能夠靠著他們的傳說故事和自己的一些適度想像,把情形腦補到最接近真相的地步。

  比如面前的這個女人。

  而她竟然還在一臉平靜地繼續說著:

  「讓我再擅自推測得更進一步吧——回歸神界之後,神界還能不能夠容許一位神明的多個分靈同時存在呢?譬如在神界,難道能夠容納幾千幾萬位稻荷神嗎?那麼,分靈回到神界以後,是要回歸到本體中去的;可是……分靈神隱而帶回神界的那些女性該怎麼辦呢?」

  「作為分靈回歸到本體中去之後,即使這一位分靈對她存在著百分之百的愛情,但一旦回歸本體,那份愛情就變成了幾十幾百分之一……因為那種愛情是不會傳遞到別的分靈身上的;他們,也會各自有自己在凡間喜歡的女性。」

  「到了那個時候,瞳小姐推斷的沒有錯:在您,或者說,『鶴丸國永』這位付喪神——的居所,確實就如同舊時的武士和他的妾室們共存的局面一樣,武士大人只有一位,他對那些女性所懷有的愛情也並不深厚;所以,那些女性呢?懷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希冀來到神界,卻發現自己必須與別人共享戀人,並且戀人對自己的愛情被分薄到了幾十幾百分之一……您覺得這樣的前景,能夠吸引所有的女性奮不顧身嗎?」

  鶴丸國永沉默了。這一次他沉默得比之前哪一次與她見面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都更長久而真實。

  最後,他垂下視線,微微勾起唇角,竟然呵呵地輕聲笑了起來。笑聲裡充滿了自嘲似的情緒。

  「沒想到……到了最後,最理解瞳的,竟然是你這個奪去她一切的女人啊。」他輕聲說道。

  女審神者慢慢搖了搖頭。

  「不。並非如此。」她說,「奪去瞳小姐的一切的,就在這座大樓中。」

  「我與瞳小姐的處境並沒有什麼不同。都是主宰著這座大樓的大人物們認為可以隨意搬弄的棋子……」她異常溫和而平靜地續道。

  鶴丸國永仍然低垂著視線。然而他的手慢慢地握緊了,抓著本體刀的那只手的手背上慢慢繃起了筋骨突起的線條。

  「……是嗎。」他低低地應道。

  然後,他無聲地笑了。

  「所以,你並不是沒有想過這些……你其實早就想好了。」他第一次在面對她的時候,用一種異常平靜、不帶任何情緒的語氣說話。

  「到了最後,你會斷然拋棄三條家的那一位,就因為你不想成為那些『武士大人的妾室們』之中的一位,所以再深的感情,你也都會忘記——是吧。」

  女審神者含笑的表情漸漸淡了下去。

  但是在她回答之前,一個聲音已經在門口處響起。

  「啊哈哈,在這種時刻公然談論神隱的話題,是否有點不合時宜呢,鶴丸。」

  女審神者和鶴丸國永聞聲幾乎同時看向門口。

  天下五劍之中最美的那一位付喪神,此刻就站在那裡。

  他的身後,第一部 隊的那幾位付喪神們,穿著出陣服,也站在走廊上。也許是因為他們都聽到了鶴丸國永最後的那句話,所以表情都顯得有些微妙。

  不過,女審神者居然是率先反應過來的那一位。

  她十分自然地欠身而起,繞過鶴丸國永緩步走向門口,手裡捏著那份寫明了五條瞳下落的文件,停在三日月宗近的面前,微微仰起頭來望著他。

  「我倒是覺得鶴丸殿那番話並非想要對我說,而是想要對瞳小姐說的呢。」她含笑說道。

  她提到了「瞳」這個名字,這讓站在黑暗的走廊上的第一部 隊的成員們好像都吃了一驚。

  然後,她轉過身去,注視著鶴丸國永,朝著他揚了揚手中的文件。

  「這份文件上寫著的瞳小姐的名字,是『五條瞳』喲,鶴丸殿?」

  她刻意強調了那個姓氏。

  「這還不夠說明什麼的嗎?」

  鶴丸國永站在房間正中,抬眼望去。

  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門口的情景恰成一幅奇妙的畫面——身材修長面容俊美,如同平安朝貴公子一樣的付喪神站在那裡,一只手搭在門框上,姿態優雅而閑適;而在他身前站著的女審神者穿著現世的衣著,手裡握著那份重要的文件。本應畫風截然不同的兩個人,站在一起卻有種絕妙的協調感;那位天下五劍之一的付喪神就像是女審神者背後始終不變、可以信賴的存在一樣,和她自始至終站在一起,仿佛那種並肩共生的姿態從未變過——

  而這一幕畫面仿佛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倏然緊閉雙眼,又猛地睜開。

  然後,他緩慢地咧開嘴,笑了起來。

  「那麼你呢?在屬於你的那一份文件上,你的名字是什麼?」他挑釁似的反問道。

  他這麼問,好像並不是因為他真的想要為難她——而是因為,那兩個人站在一起的姿態,實在太刺眼了,令他感到一陣心靈不適。所以他故意這麼小小地刺他們一下,仿佛這樣做,他就能夠和瞳一起勝過站在門口的那兩個人,回到從前一樣。

  可是女審神者並沒有因為這個問題而驚慌失措。她只是有點驚訝地睜大眼睛,當她意會到他問題背後的含義之後,她笑了起來。

  「清原雪葉。」她朗聲回答他道。

  「從我和他相遇的時候開始,我就是『清原雪葉』。今後,也會是這樣。」她甚至沒有回頭望一眼那位天下五劍之一,就這麼說道。

  鶴丸國永挑了挑眉,徑直跳過她,朝著三日月宗近說道:「……她是這麼說的,三日月,你覺得呢?」

  三日月宗近發出一陣招牌似的和藹(?)笑聲。

  「啊哈哈哈哈。」他說,「既然她這麼說,那就這樣吧。」

  鶴丸國永:「……你還真是豁達啊?」

  三日月宗近微笑。

  「不,只是我明白,作為『清原雪葉』的她,可以成為她最好的樣子……」

  「畢竟,我也想看看她能夠做到多好的地步呢。」

  鶴丸國永重重地冷哼了一聲。

  「還真是樂觀啊,你。」

  他驟然舉步向著門外走去,徑直掠過三日月宗近身側,跨進了走廊。

  「希望將來你也能一直這麼樂觀下去呢。」

  三日月宗近含笑望著他大步流星邁向走廊盡頭的背影。

  「會的。」他說,「注視著一朵花在自己掌心盛開……會是何等風雅,何等賞心悅目之事呢,我很期待。」

  女審神者:「……第一,我只是個庸俗的凡人,不是什麼花。第二,不要學歌仙的台詞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

  7月30日:

  最近我都在思考這個神隱的問題……然後寫了幾次都不滿意【。

  希望這一版寫出了我想要傳達的想法啊。

  下次更新:不是周三就是周四。

  我要突入關鍵問題了!過個幾章還會有超爆炸腦洞的!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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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6章 【回歸篇之四】 226

  鶴丸國永衝出去以後, 柳泉今晚終於得以第一次和她來時之政府前就布置好的第一部 隊的成員們會面。

  結果剛在昏暗的走廊上打了個照面, 她就愣了一下。

  ……這個陣容和她當初安排好的有點不太一樣啊喂!

  她一臉震驚地瞪著雙手環胸靠在門外牆上的藥研藤四郎,語氣都有點顫抖了。

  「……藥研,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之前不是說好了因為此次冒險前途未蔔,所以不帶小短褲的嗎!為什麼現在極化的藥研居然一臉淡定地站在這裡!她原先可是因為擔心被好哥哥一期尼追殺所以才忍痛放棄了夜戰無敵的極化小短褲們, 就連經常跟隨自己出陣的平野都留下了——可是現在, 當初事涉前任審神者五條瞳退職事件而被時之政府懲罰的藥研藤四郎,居然出現在這裡!難道他就不怕自己再因為被牽涉進新任審神者的冒險裡而再次受難嗎!他不怕難道他的好哥哥一期尼也不怕了嗎!

  柳泉內心一瞬間就縱橫交錯全是黑線。

  她忍不住轉過頭將視線無言投向了好哥哥一期尼。

  一期一振還是穿著那件筆挺的出陣服,身姿挺拔地站在那裡,水藍色的短發即使在黑暗裡也十分顯眼。接收到女審神者的目光,他溫和地朝著她笑了。

  「我和藥研商量過之後, 覺得今晚他應該來。」他說, 「也許我們在這裡做的事,會對喚回他失去的記憶有所幫助……而且, 弟弟們吵鬧著都想來呢。」

  柳泉一愣。

  「可是, 今晚我要……」

  「即使冒險, 他們也認為是值得的——只要是為了您的話。」沒等她說完, 一期一振就語氣溫和但堅定地說道。

  柳泉:!?

  仿佛這還不算完, 粟田口家的長男眉眼微微壓低了, 俊美的臉上露出柔和的淺笑。

  「我也這麼覺得。」

  柳泉:!!!

  她面對這樣強烈的好意,一時間竟然覺得有點難以回答。

  而且,若是放在平常的時候, 三日月宗近大概這個時候就會出來巧妙地打岔以引開話題了。然而在這個時候, 他卻什麼都沒有說。

  ……難道是因為他心裡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所以容忍了別的付喪神在最後向審神者表達善意的行為嗎?

  柳泉忽然感覺內心有點七上八下。

  不,並不是因為後悔自己將要去做的事情。也不是擔心自己會失敗——因為她確信自己要去做的是正確的事情。

  只是,這些付喪神們……他們原本可以不管她的。就那麼留在那座本丸裡,即使她失敗,也可以從容地等候下一任審神者來接手本丸;可是他們沒有。

  他們明明知道一旦失敗的懲罰是什麼——強制碎刀,喪失記憶……那是和明歷大火或大阪夏之陣燃起的大火幾乎不相上下的痛苦,然而他們並沒有因此而遺棄她。

  柳泉忽然感到鼻尖一酸。

  神無凜音的話又在她腦海裡跳出來。

  她曾經衝著柳泉吼叫,說這些付喪神都是冰冷的鋼鐵制造成的,你如何要求鋼鐵產生和凡人一樣的感情?

  然而現在她清晰地感覺到,即使本體是冰冷的鋼鐵所鑄造的,他們也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神明,不是非人類的存在——

  他們是人。富有感情、懷著善意、內心溫暖、願意付出和相互信賴、相互守護的人。

  是她的部下。同時,也是她的同伴。

  她甚至都無需再說些什麼感激的話、安慰的話或者替他們加油打氣的話。

  因為他們是一起的。是命運的共同體,是並肩作戰的戰友,是可以信賴和托付的同伴。

  柳泉環視四周。

  在黑暗漫長的走廊上,為了不引發聲控燈自動亮起,她布下了靜音咒和幻身咒。此刻唯一的照明,就是她握在手中的那根魔杖杖尖的一點熒光。

  借著那小小的一圈熒光,她的目光依次掠過每一位付喪神的臉上。

  和泉守兼定、一期一振、藥研藤四郎、笑面青江、長曾彌虎徹,以及,三日月宗近。

  她的唇角慢慢翹了起來,彎成一個溫柔美好的弧度。

  然後,她說:「不管會發生什麼事,我永遠不會忘記和你們見面的這一刻。」

  笑面青江和長曾彌虎徹露出會心的微笑。藥研藤四郎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只是彎了彎眼角。一期一振臉上那個溫柔的笑容沒有消失,他就那麼含笑注視著她。只有和泉守兼定一瞬間就牙疼似的猛然把五官擰到了一起。

  「突、突然說這麼肉麻的話是想要做什麼!你、你想做什麼就放手去做好了!我們都會追隨你的!」

  柳泉:「……」

  啊,之前的那絲淺淺的、不合時宜的感傷霎那間就消失了呢。

  果然不愧是兼桑啊。不但擁有一秒鐘破壞氣氛的天然性格,而且……還能一秒鐘讓人撇開那些陰暗因子而笑出來啊。這就是兼桑的優點吧。

  她微微垂下視線,抿唇笑了。

  和泉守兼定被她那一笑弄得好像有點尷尬——他覺得她的那絲笑意是因為要笑話他剛剛說錯了話——然而下一刻她就點了點頭,同意道:

  「……是這樣啊。」

  於是和泉守兼定那點小小的惱羞成怒就猛然被噎了回去。他微張著嘴愣了一下,忽然深吸一口氣挺起胸膛,拿出了他很熟悉的那種氣勢,喝道:

  「那我們還在等什麼?這就前進吧!——新選組,御用檢查!」

  柳泉猛地抬起頭來!

  和泉守兼定喊出的最後一句話,她印像太深刻了。因為那就是當年新選組衝入池田屋的時候喊出的命令!

  「是!」她脆聲應道,臉上一瞬間放出明亮的光彩。

  「我們要搜查這所房子!」

  長曾彌虎徹一臉震驚地望著忽然燃了起來的女審神者與和泉守兼定兩個人,片刻之後,他呵的一聲也笑了出來,搖了搖頭,握緊了腰間本體刀的刀柄。

  「戰鬥到底!」他也應道。

  站在他旁邊的笑面青江明顯地愉快起來。

  「哦,是突然開始了某種儀式嗎?那我也來說上一句吧。」他輕松似的說道,「因為我也是戰鬥慣了的呢。所以即使有幽靈也不用擔心哦?」

  他不但快活地這麼說完了自己標志性的台詞,而且還興衝衝地把目光投向站在他另一邊的一期一振。

  一期一振默了兩秒鐘,也從善如流地應道:「……那就先進行偵查,然後華麗地各個擊破吧。」

  既然哥哥都已經開口了,靠在另外一邊牆壁上的藥研藤四郎也思考了一秒鐘,同樣應道:「……在發現對方之前別被對方發現了啊。」

  然後,一片沉默驟然降臨,但並未持續多久。

  三日月宗近哈哈笑了。

  「哈哈哈,這麼說來,儀式性真是好強啊。」他含笑評論道,然後轉向女審神者。

  「嗯∼那就參加吧。」他說。

  ……加入戰鬥部隊的標准台詞!

  柳泉:「……」

  不知道為什麼,她又有點想笑了。

  先前那種隱約緊張和擔憂的氣氛已經淡化得幾乎看不見了。這麼看來,這個儀式還是有用的啊。

  她深吸一口氣,將手中握著的那份文件舉高,朝著付喪神們晃了晃,然後開始闡明自己的推理。

  「這上面寫著前任審神者五條瞳小姐退職後的去處是『F16』。之前,鶴丸執意認為這個代碼指代的是第十六層,他現在已經去了那裡搜查。」

  她放緩了語氣,「他一個人去,我也不太放心……青江,可以勞駕你也去十六層看一看他的狀況嗎?」

  笑面青江點了點頭,說了一句「我去去就回」,就果斷地轉身朝鶴丸國永剛剛跑走的方向走去。

  柳泉環視剩下來的幾位付喪神。

  「但這個代碼也許有別的解讀方式……這也是我剛剛想到的。」

  「『F16』的『F』指的不是樓層『FLOOR』的縮寫,而是……第六層樓!」

  一期一振:「……第六層樓?」

  她忽然振奮起來,顯然對自己這個新推論感到信心滿滿似的。

  「對!『F』在英文字母表裡排第六,所以說,『F16』指的應該就是第六層樓的第16個房間!」

  三日月宗近:「啊哈哈哈,這真是有點離奇啊。」

  柳泉:「鶴丸已經離開了一陣子,但我們並沒聽到任何回音……假如瞳小姐被關押在第十六層的話,不管鶴丸是闖進去救人還是回頭來找我們一起救人,現在想必早就鬧起來了,不會還是靜悄悄的毫無動靜……」

  大家:雖然聽不太懂然而聽著好像很有道理啊?

  柳泉繼續飛快地說道:「不過,必須指望這種程度的暗碼就是時之政府使用的極限了……否則我既沒時間去尋找更多的線索破譯更深的密碼,也沒時間去別的建築物裡搜索這個地點……那樣的話在我們找到瞳小姐之前,我就要被他們抓住了!」

  大家:「……」

  啊這種事情到底有什麼可高興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8月3日:

  腦洞來了hhh

  我要加快速度輸出腦洞了【喂!

  下次更新應該是周日或周一。

  PS. 補充一下鳴謝名單~~謝謝小可愛沫冷熙、歸鶴深、絲絲的投喂~~(ゴ ̄3 ̄)ゴ╭∼


第807章 【回歸篇之四】 227

  最後, 竟然是藥研藤四郎一錘定音。

  「那就走吧。按照主人所推測的那樣, 我們去第六層,找找這個第16號房間。」

  大家排成一長串,在黑暗的走廊上飛奔。

  既然是秘密行事,當然也就不能利用電梯——何況以剛剛柳泉上樓時發現多加了一道門的防備狀態看來, 說不定電梯裡也加裝了什麼驗證系統或者必須刷卡才有權限上行;委實不如兩條腿跑著去的快。

  到了走廊的終點, 居然沒有什麼新的大門或驗證系統,就能夠踏上通往更高樓層的樓梯。

  柳泉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難道這就說明往上的樓層都是秘密樓層嗎?反正一般人來不了這裡,所以就沒必要多裝一大堆鐵門或驗證系統了?」

  她的話音剛落,就聽到身側傳來一個安然的聲音。

  「嘛,誰知道呢。」

  柳泉:「……」

  說好的老人家耳背的普遍設定呢?!

  她臉上忍不住掛下幾道黑線。

  「我只是在猜測而已……」

  天下五劍之一臉上露出寬容(?)的笑容。

  「哈哈哈, 是嗎。」

  然後, 他話鋒一轉。

  「其實我也一直在猜測——您現在拿著的那根小木棍是什麼,又能夠做些什麼。」

  柳泉:!!!

  為了小心地維持幻身咒與靜音咒, 以及及時在未可知的危急時刻以魔咒的威力控場, 此刻她是握著那根魔杖的。

  但現在不是好好解釋的時候, 也沒法對這種平安老刀說什麼「你的審神者忽然變成了馬猴燒酒喲」之類的話。柳泉只好簡短地答道:「這是魔杖。用途很神奇, 但因為平常動用這種神奇的力量會導致靈力不足, 所以我一直沒怎麼展現過這方面的本事。」

  三日月宗近挑了挑眉。

  「哈哈哈, 是嗎。甚好,甚好。」

  柳泉:「……」

  雖然現在她的神經繃得緊緊的,幾乎處於十二萬分的警戒狀態下, 但是三日月宗近這種若無其事的語氣和標志性的台詞, 仍然讓她微妙地囧了兩秒鐘。

  這個人, 真的有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特質啊。

  也有種一秒鐘內就能讓緊張的氣氛變輕松的特質。

  這是一種優點,是吧?

  ……可是為什麼每次這種優點都會讓她又好氣又好笑呢。

  這麼想著,她就很隨意地撲哧一聲失笑了出來,說道:「你一臉懷疑的樣子呢。」

  三日月宗近在奔跑中側過臉來望了她一眼,然後又轉過頭去目視前方,唇角微微一翹。

  「不,雪葉君說的話,我全部都有好好聽著的。」

  柳泉:「……」

  魂、魂淡!不要在有性命之危的緊急時刻還在撩別人啊!

  她臉上的神色不自然地動了動,低聲吐槽了一句:「……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三日月宗近的聽力再度發揮了作用。

  「是嗎。」他笑眯眯地說。

  昏暗的長廊上,從走廊盡頭的巨大窗子裡灑落進來的明亮月光一直投到很遠的地方,有那麼一縷就投在他的臉上,給他白皙俊美的面容鑲上了一層銀白耀眼的光芒。

  仿佛察覺到她的目光,他沒有回過頭來,而是眼眉更彎了一點,含笑問道:「……今夜月光很美,是嗎。」

  柳泉:「……」

  雖然她腦海裡想著的確實是「月光很美」,然而那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就這麼故意曲解她的想法到底是想做什麼啊摔!

  她默了一下,最終低聲說道:「……這是好的兆頭。」

  三日月宗近:「哦?」

  雖然他內心很清楚她一定不會束手就撩(大霧!),然而無論是逃避也好、岔開話題也好,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可是現在這種回應超出了他的預期,他不由得微微一怔。

  然後他就聽到她在他身旁輕聲地笑了起來。

  那種笑聲裡帶有自信和無畏的意味,像是沒有什麼能夠阻擋她由此滋生的信心和意志。

  她說:「我記得,出陣池田屋的時候,還有,油小路之變的那個晚上……」

  「都有著和今夜一樣的明亮月光。」

  那時候,和今夜一樣的明亮月光灑在大戰之後的長街上。夜間帶著寒意的風吹過她的面容和鬢發,將她腦後綁著缽金的長長系帶吹得飄揚起來。

  樓梯的梯階在他們腳下一級級被跨過,牆壁上掛著的標示樓層的數字也逐漸增加上去;當那個數字變成了「6」的時候,她在緊閉著的防火門前氣喘吁吁地停下了腳步。

  三日月宗近和其他付喪神也隨之停了下來,看著她伸手嘗試按下門把、打開那道門,卻沒有成功。

  那扇門十分奇怪地被鎖上了。

  不過對於女審神者來說,這不是問題。

  她手中的魔杖一揮,一個「阿拉霍洞開」就解決了問題。

  在拉開那扇沉重的大門之前,她停頓了一下,為自己剛才的話又做了個結論。

  「月光很美……通往勝利。」

  說完,她又回過頭去,望著身後的付喪神們。

  「這樣的月光,我很喜歡。」

  然後,她一鼓作氣拉開了那扇大門。

  門後是黑黢黢的走廊,和他們曾經奔過的那幾層樓沒什麼兩樣。

  在一片黑暗裡,唯有在走廊的兩端以及正中的牆上,有幾點小小的紅色光點正在閃爍。

  不管那是監控攝像還是警鈴系統,好像都無言地令這一層樓的危險程度陡然上升了幾個層次。

  作者有話要說:

  8月6日:

  我的電腦又壞了……

  碼字的時候突然整個鍵盤都不能用了

  根據以前的糟糕經驗,重啟也不行,根本進不了系統了

  所以我先把寫好的發出來吧,明天一早我就去修

  好好的腦洞寫不了真是太生氣了


第808章 【回歸篇之四】 228

  柳泉盯著那幾個小小的紅點, 無言了片刻。

  雖然刻下是2205年, 但時之政府還有些頑固地保持著古早時期的各種行為習慣——就這一點上來說, 奇妙地和哈利波特世界裡的魔法部有些相似?

  比如本丸的設置, 雖然初衷是為了讓這些最小年齡也在一百多歲的刀劍付喪神們在生活上從一開始就能習慣這邊的世界, 但對於習慣了現代世界的審神者們來說則像是一場修行——

  比如柳泉申請了十幾次也沒申請下來為自己的寢室添購一張西式床具,導致她現在還是天天睡榻榻米,即使寢具鋪得再厚實也不免有些腰酸背痛。本丸的空調還是她到任後強力申請才獲得批准安裝的,到了夏天, 本丸的電線經常因為負荷過大而不得不限制各處輪流開啟空調……

  所以,時之政府本身的辦公大樓, 在二樓之下的那些公開部分,看上去特別有年代感——簡直像是明治和大正年間剛剛大肆引入西式風格時的建築物一樣具有一種古樸的華麗感;什麼現代化的電腦啊監控攝像啊一概欠奉。

  因此跨進形如禁地一般的較高的樓層,看到了這些代表著現代科技的設施, 柳泉在心下驚訝之余, 不由得生出了無限警戒之心。

  真正踏足於那兩扇深鎖的大門之後的樓層, 才會看到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那是撇去了一切以古典或傳統的畫風來偽裝的,陌生、冰冷、森嚴而令人生畏的,真正的時之政府。

  柳泉慢慢握緊了手中的那根魔杖。

  來到這裡、看到這一層,她終於深刻地體會到了一件事。

  ……現在,已經不是刀劍的時代了。

  即使時之政府借重的力量仍然來自於刀劍,然而歸根結底,這個時代已經不是單純的刀劍能夠戰勝的了。

  她斷然低喝道:「大家退後!這一層的搜查, 由我獨立來完成!」

  雖然靜音咒和幻身咒仍然在發揮著作用, 然而這種暫借來的充沛魔力能夠使用到幾時呢?假如再這麼奢侈地以魔咒覆蓋他們一行人的行蹤、逐層搜查的話, 說不定什麼時候這魔力就會用盡。而魔力不像靈力那樣是可以臨時借助於一個親吻來賺取的。

  和泉守兼定在她身後脫口而出:「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去啊!喂,難道你又要像那次一樣把我丟在身後嗎!」

  柳泉:「……」

  果然,那一次在箱館的原野上不但刺了兼桑一刀、最後還把他遺棄在那裡,已經成了兼桑永遠的傷心事了。大大咧咧如兼桑這種瀟灑的武鬥派愛抖露,在不知不覺間已經下意識提過好幾次當日的情景了吧——比如他說過「誰會想睡一個刺過自己一刀的人啊」。

  柳泉無聲地抿了抿嘴唇,有點黯然——然而同時,又有點想要翹起唇角笑一笑。因為兼桑總是有這樣的本事,讓人在感傷的同時變得啼笑皆非,藉此就能夠擺脫掉那些一度主宰自己的負面情緒——這是兼桑的優點啊,是吧?

  她低聲答道:「這是為了盡快找到瞳小姐才決定的最佳對策。」

  和泉守兼定好像還想說些什麼,他邁前一步,卻忽然被三日月宗近微微抬起一只手橫在他面前所阻止了。

  「和泉守,你難道沒有察覺到嗎,現在和那個時候完全不同啊。」他的聲音在黑暗裡傳來,仍然那麼溫和平靜,蘊有一種強大的、令人不由自主想要信服的力量。

  「那個時候,雪葉君是新選組隊士,要去追尋新選組的方向,是很正常的事啊。」

  「可是現在,她是我們的審神者,是統率整座本丸的大將……她的立場已經和那個時候不一樣了。」

  和泉守兼定噎了一下。「可是……!」

  「啊哈哈哈,我們何不試著多相信她一次呢,和泉守君?」三日月宗近含笑回頭問道。

  和泉守兼定臉上全是糾結的神色。他默了兩秒鐘,最後斷然一撇頭,閃身藏進了樓道一側的陰影中。

  「啊啊!那就姑且嘗試一下吧!」他喊道,一臉「趁著我還沒有改變主意之前你趕快行動!」的表情。

  柳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那麼,大家請務必在陰影中藏好,不要出聲。我會把覆蓋大家、隱藏大家行蹤和聲音的咒語取消掉,集中力量盡快搜查完這一層。有事的話我會向這邊示意的。」

  大家紛紛點頭,正巧站在她另外一側的一期一振還說了一句「等候您的歸來」。

  柳泉:……好熟悉的話啊?本丸放置台詞嗎?

  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這種一言不合就把帶出來的第一部 隊留在原地待命、自己則到處亂竄的畫風,也真的算是把他們暫時放置play了吧……?

  對自己的這種習性也不由自主吐槽了一下之後,柳泉果斷地向著黑暗的走廊大步奔了過去。

  只需要維持覆蓋己身的魔咒範圍顯然輕松得多,柳泉很快就來到了第16號房間。

  這一層所有的房間都只是簡單地以數字來標明房間號,房門上並沒有再以門牌來標明該房間的用途。時值深夜,即使從門縫裡窺探,也看不到任何房間裡亮起燈光。

  柳泉暗自嘆息了一聲。

  這可不太妙啊。屋裡黑洞洞的,根本看不清楚有沒有人,也看不出來這個房間是做什麼的。

  她雖然有魔咒護身,但魔咒不是萬靈丹,不能隔著房門就透視到房間內的情況;現在她唯一的進入機會就是利用「阿拉霍洞開」強行破門而入。但這麼一來,萬一觸動報警裝置、或者被監控攝像捕捉到的話,她就只有幾分鐘的時間去搜查這個房間——這還是在她和第一部 隊能夠全身而退的前提下。

  而且,說起來她到底有沒有猜錯?五條瞳是否就在這扇門後,而不是在第十六層?

  柳泉沒有時間多作遲疑,深吸一口氣,舉起了手中的魔杖。

  在她無聲地蠕動嘴唇念出「阿拉霍洞開」的一瞬間,房門應聲而開。

  柳泉迅疾一個跨步——閃到了房門左側,後背緊貼在牆壁上,側過頭屏住呼吸,十分謹慎地聆聽著房間裡的動靜。

  然而房間裡並沒有任何動靜。

  柳泉略一停頓,緩緩伸長右手——將杖尖指向房間內的方向,無聲說了一句「熒光閃爍」。

  立刻,杖尖亮起了一點微光。但由於她整個人還緊緊貼靠在門邊的牆上,此刻房內即使有人,對方看到的景像也只是門口忽然亮起了螢光般的小小光點而已。

  房內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柳泉停頓了幾秒鐘,然後決定行險。

  她慢慢直起身子,一點一點地向著門口移動自己的頭部,直到右眼越過門框的阻擋,直直看向了房間內——

  然後,她差點嚇一大跳!

  因為在那一點杖尖的螢光映照下,屋裡居然有個穿著白衣、披散著一頭長發的人影,就那麼坐在窗台上!此刻,對方也看向門口,所以柳泉杖尖發出的螢光就倒映在對方的眼瞳之中,那兩個微小的光點在黑夜裡顯得尤為明亮。

  柳泉:!!!

  她的心髒一瞬間險些直接從喉嚨裡飛出來!

  她的手一抖,瞬間甩滅了那個熒光咒。不過幸好經過剛才為了避開監控而在黑暗中潛行的鍛煉,她的眼睛已經逐漸適應了黑暗。

  此刻,她注視著那個影影綽綽地在沒拉窗簾、卻奇怪地安著鐵條的窗邊坐著的纖瘦人影,試探地低聲喚道:「……瞳小姐?」

  對方並沒有立刻回應。

  一陣仿佛漫長得沒有盡頭——但也許只是短短的幾秒或十幾秒鐘——的沉默過後,一個聽上去很軟的聲線輕輕響了起來。

  「……你認識我?」

  柳泉:「……不,我們沒有見過面。但我有……一個朋友,我想您一定認識他。」

  對方似乎微微歪了一下頭,那個動作充分表明了一種好奇感。

  「是誰?」

  柳泉深吸一口氣。

  「……鶴丸國永。」她說,「瞳小姐,我把鶴丸帶來見你了。」

  對方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然後,那一把又軟又天真的嗓音重新響了起來。

  「鶴丸……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8月7日:

  可惡的筆記本一大早開機都不行了,發出刺耳的噪音

  等我帶去修的時候,它又莫名其妙好了

  玩我呢嗎?!

  這種情形已經是第五次還是第六次發生了,我想揍它行不行?

  既然它莫名其妙又好了,我今天就火速把沒寫完的部分補一下

  下次更新就周四吧,怎麼樣?

  希望這個垃圾筆記本別再跟我開玩笑了!怒!

  PS. 謝謝小可愛沫冷熙和歸鶴深持續投喂我喵!(ゴ ̄3 ̄)ゴ╭∼


第809章 【回歸篇之四】 229

  柳泉:?!

  她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地, 立刻聯想到了藥研藤四郎。

  為什麼五條瞳會和那位她費了很大力氣才重新接回本丸的藥研藤四郎一樣, 喪失了對從前的記憶呢?!

  是什麼樣的記憶,讓時之政府如此戒慎警惕、如鯁在喉,必須除去才能滿意呢?!

  她慢慢地、誘導似的說道:「雖然您也許不記得了……但是,鶴丸國永是一把名刀。」

  窗台上坐著的那個細弱的身影看上去好像有點困惑似的微微歪了歪頭。

  「是嗎……?可是, 你為什麼要帶一把刀來給我呢?」

  柳泉側身沿著那道牆壁, 背靠著牆、繼而越過凸起的門框,一點點蹭進了房門內。

  她也不再走近窗邊,擔心太過接近這位已經失憶的前任審神者會激起她的緊張和防備;她就站在門旁,後背仍然貼靠著門邊的牆壁,答道:「……因為聽說他是您最喜歡的刀。」

  五條瞳啊了一聲, 偏著頭思考了一下, 然後好像有點得意似的說道:「啊!因為這樣,所以你想帶他來給我做見面禮嗎?」

  柳泉:「……是的。」

  聽到她承認了自己的猜測, 五條瞳好像顯得更高興了一點。然而很快她就為難起來, 就連聲音都變小了一些。

  「是、是嗎……謝、謝謝……」她結巴了一下, 語氣裡忽然滿是心虛和歉然。

  「謝謝你特意帶禮物給我……可是, 我不記得我還喜歡過……呃, 你剛才說的是——『鶴丸……國永』?」

  在黑夜裡, 她身後的窗子沒有拉上窗簾,皎潔的月色就那麼透過窗子灑在室內,映出她弧線小巧的側顏。

  「對了, 我、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呢……」她仿佛很怕柳泉因為帶來的禮物被拒絕了而生氣似的, 小心翼翼地窺視著她, 小小聲地追問道。

  柳泉無聲地在心底嘆息了一聲。

  幸好鶴丸得出了錯誤的推論,此刻還在第十六層而不是這裡——但他遲早是會發現這個錯誤而找過來的。

  而且,她心底漸漸開始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假如在這棟大樓的第六層已經裝設有監控攝像等等現代科技的設備的話,那麼第十六層難道還會是那種古典風的布置嗎?萬一和這一層樓一樣的話,那麼鶴丸出現在那裡,怎麼沒有觸發報警裝置呢?

  但即使他僥幸逃過了警報系統,他那一身白衣在黑暗裡也極其顯眼,遲早是會被監控攝像拍到的——這棟大樓難道夜間就沒有一個安保人員值勤嗎?

  不能在這裡多浪費時間了。必須馬上弄明白五條瞳失憶到底是怎麼回事,或者從她這裡至少得到只字片語的線索作為突破口,繼續往下調查。

  她感到自己有如正在進行一個限時解謎闖關游戲一樣,雖然語調平靜,但緊貼著牆壁的後背上卻慢慢滲出了一層薄汗。

  必須馬上得到她的合作。不是慢慢刷友情值的時候——

  「我是清原雪葉。」她說,「是接手你建立起的那座本丸的新任審神者——記得嗎?你也曾經是一位指揮著刀劍付喪神進行戰鬥的審神者,你建立起了一座了不起的本丸,我從中獲益良多。」

  「審神者」、「本丸」、「刀劍付喪神」這幾個關鍵詞被拋了出去,五條瞳在窗台上慢慢坐直了身體。

  從她身體的剪影裡可以清晰地判斷出她現在十分緊張——並且困惑又彷徨。

  「審神者?付喪神?刀劍?」她慢慢地復誦著這幾個專有名詞,聲音裡滿是驚訝和脆弱。

  「我、我不知道這些都是什麼意思……『刀劍付喪神』是什麼?從刀劍裡也能夠召喚出來神明嗎?『審神者』又是什麼?跟那些神明大人有什麼關系?」

  柳泉頓了一下,給了她一點在內心遭受衝擊之後精神上緩衝的時間。

  「是的,瞳小姐,你說得沒錯。」

  她先開口肯定了五條瞳倉皇之中的推理,作為善意的釋放,才繼續說道:「刀劍裡,的確是可以通過某種方法召喚出神明的。審神者,就是領導和駕馭著這些神明去戰鬥的……總領。」

  「哇哦!」五條瞳小小聲地驚嘆了一聲,「那豈不是很厲害?能夠驅使神明的人……」

  柳泉彎起眼眉,笑了。

  「是啊。瞳小姐就是個這麼厲害的人呢。你不記得了嗎?」

  也許是一再被眼前的姑娘態度親切地鼓勵和贊賞,五條瞳看起來沒那麼不安了。

  「我……我雖然記不起來了,但是……謝謝你這麼說。」她小小聲地答道。

  然後,她看到站在門旁、背靠牆壁,十分小心地不在她不安的時候貿然接近她讓她緊張的,體貼又親切的年輕姑娘,忽然微微抬起了右手。

  那個年輕姑娘的手裡好像拿著一根小木棍。下一刻,那根小木棍的杖尖上亮起了一點小小的亮光——就像剛剛房門被突然推開的時候她看到的一樣。

  借著那點亮光,她看清了那個年輕姑娘的面容。

  是一張很漂亮的臉。但那種美麗並不讓人產生任何壓迫感,因為笑意而彎起的眉眼看上去像兩彎新月;在小小的一圈亮光裡,那個年輕姑娘用一種平和的語氣含笑問她:「你怎麼會在這裡呢?我們找了你很久呢,大家都很想念你——」

  「大家」是誰?

  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她慢慢垮下了臉,像是害怕自己做錯事一樣,小聲答道:「他們都說我生病了……這裡是療養院,因為我腦子裡生了病,家人就把我送到這裡來了……」

  亮光裡那彎如新月一樣含笑的眉眼好像消失了。那個年輕姑娘微微睜大了眼睛,顯得有點驚訝似的。

  「生病?療養院?」她說,「你來到這裡以後沒有出過門嗎?」

  瞳垂下了視線。

  雖然那個年輕姑娘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語氣和態度,她的問話聽上去也只是一種單純的吃驚而已,並不包含其它傷害人的糟糕含義,但她看上去是那麼年輕、健康、鮮活,而瞳知道自己虛弱的身體狀況完全無法與之相比。

  直到這一刻她才深刻地意識到自己和所謂的「健康人」有著多麼巨大的不同。瞳感到有點傷感。

  「不,我沒有出去過……我只是整天坐在這裡看著窗外。」她答道,「窗外有個花園……我的身體不好,承受不了出門……醫生說的。」

  那個年輕姑娘臉上的驚訝慢慢凝固了。

  「是嗎?窗外有花園啊……」她重復了一遍瞳的話,然後露出了思索的神態。

  「你在花園裡看到了什麼?中午的時候有別人在外邊曬太陽嗎?」她忽然收起了那種驚訝的表情,用一種溫柔的語氣閑談似的問道。

  這種態度讓瞳稍微覺得好過一點了。她竭力回想了一下,搖了搖頭。

  「不,沒有……只見到過負責照料花園的園丁。」她笑起來,「我聽說這家療養院裡住的都是像我這樣身體不好的人……可能他們跟我一樣沒辦法出門吧。那些花真好看,沒辦法走到那些花中間去,真是遺憾。」

  年輕姑娘點了點頭,像是全盤接受了她的猜測,並覺得很有道理似的。

  「我啊,聽說了瞳小姐你的事,一直很佩服你,很想見見你。」她溫柔地說道,「可是,怎麼也沒想到瞳小姐你住在這裡……他們說你怎麼了?你的病情怎麼樣了?什麼時候可以康復?」

  瞳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我、我對以前的事都不怎麼記得了……醫生說,正是因為我的腦子裡長了不好的東西,所以我才會失去了那些記憶……我也不知道我要在這裡住到什麼時候,也許等我有一天把那些事情都記起來,我就可以回家了吧……」她吞吞吐吐地說。

  年輕姑娘啊了一聲,像是對她感到同情似的,微微嘆了一口氣。

  「您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嗎?以前的事。」她嗓音溫柔地問道。

  雖然像是一種追問,但因為她的嗓音又動聽又柔和,所以瞳一點都沒有感到什麼壓迫或害怕。

  即使回想從前的事而最終一無所獲這個過程已經被她重復過無數次、次數多得足以令人心灰意冷,但她還是竭力地又重復了一遍。

  「我……我能想起以前在學校時的一些事。」她小心翼翼地說道,就好像有點害怕自己想不起來全部的事情會讓對方感到失望似的。

  「好像暗戀過很帥氣的前輩,也曾經參加過社團……可他們的名字,前輩的名字、同學的名字、好友的名字,我統統都記不起來了。」

  「然後,就差不多是一片空白。……你所說的那些,什麼『審神者』啊,什麼『刀劍』啊,『付喪神』啊……那一類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她抱歉地望著那個年輕姑娘。

  「他們說我遭遇了一場非常嚴重的車禍。健康也被摧毀了,記憶也丟失了……家人送我到這裡,是因為知道這裡會給我更好的照顧——」

  她說到這裡,忽然卡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8月9日:

  今天是瞳的專場【喂!

  下次更新在周六喲,就是隔日更hhh

  因為也想加快一點速度呢,這陣子的腦洞太多了,不趕快寫的話我又會把前後順序弄混了w


第810章 【回歸篇之四】 230

  因為她看到, 一抹怒色很快地在面前那個年輕姑娘的臉上掠過。雖然那抹怒色轉瞬即逝, 但不知為何她卻十分確定它曾經在那個姑娘的臉上出現過。

  「怎、怎麼了?你為什麼生氣了?」她的嗓音有點無法克制的顫抖。「是因為我這麼不爭氣嗎……?」

  那個年輕姑娘一愣,然後很快地用力搖頭。

  「不,不是這樣。」她用一種非常堅定的語氣確信似的說道。

  「瞳小姐是非常好的人,你沒做錯任何事情。」她說。

  「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會離開這裡, 去你想要去的地方。」

  瞳:「是、是嗎……?」

  年輕姑娘用力點頭。

  「我正是為了此事而來的。大家都很想念你,要是能夠重新見到你的話,他們不知道會有多麼高興……」

  瞳感到有點開心起來。

  「是、是嗎……?『大家』是誰啊?非常抱歉我都不記得他們了……但、但是!說不定我見到大家的時候就會想起來了……!」

  年輕姑娘微微一頓,然後笑了。

  「是這樣的。」她同意道。

  「『大家』,就是喜歡瞳小姐、比誰都想重新見到瞳小姐的人們啊。」

  「為了瞳小姐, 他們可是非常努力呢……」

  「一開始看到我的時候, 他們滿臉都是嫌棄,就好像無聲地在對我說『你這個家伙哪一點比得上瞳小姐啊』。」她的語氣輕松了一點, 開玩笑似的說道。

  瞳:「是、是嗎……給你添麻煩了……」

  年輕姑娘笑眯了雙眼。

  「欸, 是呀。所以我想, 如果有一天能把瞳小姐帶回去就好了……至少可以向大家證明, 我是個可靠的人。」

  瞳:「謝、謝謝……」

  她已經完全放松下來了。

  久病的療養生活確實有點枯燥折磨。長期見不到更多的人也讓她變得有些膽小。但面前這個年輕姑娘就是有能夠讓人信任她、並讓別人輕松起來的美好特質, 瞳也不知不覺地相信了她的話, 並且開始順著她的話展望病愈之後的未來——

  「對了,瞳小姐,你說的醫生是誰啊?我明天可以去拜訪他嗎?」那個姑娘若無其事似的問道。

  瞳想了一下。「他、他姓天野, 每周大概會來探訪我兩到三次, 檢查一下我的進展如何……不過感到很對不起他, 我沒有一次想起來過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年輕姑娘的眼中仿佛有什麼亮光一掠而過。

  「『有價值的東西』?」她若有所思地說道,「那麼,即使是『沒價值的東西』也好,瞳小姐的腦海中出現過嗎?」

  瞳一愣,然後,不好意思似的垂下了視線。

  「我、我覺得沒價值,所以都沒跟別人說過……我害怕大家聽了以後更覺得我的腦子裡有問題了……」她吞吞吐吐地答道。

  年輕姑娘鼓勵又懇切似的望著她。

  「『沒價值的東西』也好,我都想聽聽。瞳小姐迄今為止腦海中還能留存下來的東西,一定是有什麼意義的。」她說。

  她的口吻和態度都太誠懇,而且以她的立場,就算覺得自己的腦子裡還有什麼問題,也不可能因此影響到醫生對她的檢查和治療,或者醫生給出她可以出院的許可——所以瞳想了想,最終還是放心地吐出一口氣,小小聲地說道:「你喜歡俳句嗎?」

  年輕姑娘一怔,隨後臉上忽然浮現出一層淡淡的、追念似的笑意來。那笑意使得她的臉容更加柔和了,又隱約有絲惆悵混雜其中。

  「俳句?」她輕聲問道。

  瞳點了點頭。

  「我唯一記得的一件事,好像是一種念頭……因為聽上去也很荒謬,所以我覺得也沒什麼價值……」

  「在我腦海裡有這麼一句話。」

  她停頓了片刻,終於下定決心相信對方的友善和真誠,於是說道:

  「『俳句,很重要。』」

  年輕姑娘:!!!

  「……什麼俳句很重要?」她露出深思的表情,慢慢問道。

  瞳搖了搖頭。

  「對不起啊……我只記得這麼一件事了。」她抱歉似的答道。

  「和以前在學校裡的那些碎片一樣的點點滴滴好像有點不一樣……但既然說到俳句,也許是我在學校裡學過的東西……?」她勉強解釋著自己的想法和猜測。

  「可是……怎麼也記不起來自己在學校裡學過什麼俳句。而且也不記得自己會對俳句感興趣……在這裡我最常做的消遣就是彈琴。」她的目光移向一旁,在一側靠牆的地方擺著一架廉價的電子琴。

  瞳還想再仔細往下想一點,然而再多想一點點的話,她的頭幾乎是馬上就劇烈疼痛起來。

  她啊地輕叫了一聲,立刻伸出手去按住兩側的太陽穴,試圖減輕那陣疼痛。

  門旁的那位年輕姑娘好像吃了一驚,看著她搖搖晃晃坐不穩的樣子,馬上就打算衝過來扶住她。

  不過瞳已經習慣了多想一點的時候頭就會疼這種事。她很快就忍住了那一波帶著眩暈的疼痛,搖了搖手表示自己沒事,只是暫時不敢睜眼——因為一睜開眼睛就又覺得腦袋疼起來,而且還頭暈——只能低下頭閉著眼睛,聲音也變得又輕又弱。

  「對不起……我只記得這麼一點點了……我大概是不能離開這裡了。」她低聲說道,顯得有點沮喪。

  年輕姑娘停住了腳步。她手中拿著的那根小木棍杖尖發出熒熒的光亮。

  「不……這就夠了。」她終於說道。

  「瞳小姐所擁有的,是了不起的記憶……」

  「總有一天,你會把那些記憶都找回來的。我這樣地相信著。」

  瞳呆呆地望著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瞳搖搖晃晃地從窗台上十分艱辛地爬下來,站到地面上。中途,她謝絕了那個年輕姑娘過來援手的好意,堅持自己完成了這個動作,然後又一手扶著窗台、繼而是牆面,一點點蹭到了床邊,坐了下來。

  「……你快走吧。」她小小聲地說道。

  「樓裡有監控系統……萬一他們發現了你偷偷潛入這裡的事情,也許會很生氣的……」

  那個年輕姑娘卻沒有立刻就轉身離開。

  她依然站在那裡,臉上露出深思的表情,忽然沒頭沒腦似的問了一句:

  「……假如他們發現我呢?以後會怎麼樣?會發生什麼事?」

  瞳有點著急起來。

  「我……我不知道!但總不會高高興興地款待你吧……也許會把你抓起來,詢問你是怎麼跑到這裡來的……不、不過這都是我猜的!我也從來沒有見過有什麼人像你一樣擅自跑到這裡來……」

  她開始有點語無倫次起來,最後焦急地說道:「總、總之!你快走吧!我剛剛忘了告訴你,這所療養院是封閉的,不開放探訪……你、你肯來看我,我很高興;可是……萬一為了我之故害你被罵就不好了……」

  那個年輕姑娘翹起唇角,微微一笑。

  「謝謝你。……最後一件事。」

  瞳慌慌張張地左右看看,潦草地點了點頭。仿佛到了現在她才發現這個年輕姑娘在這裡逗留得太久、久到有可能露餡的地步,她真心實意地焦急起來。

  「好、好的。快說吧!」

  那個姑娘俏皮地豎起右手裡的那根小木棍,那個造型看上去簡直就像是童話書裡的魔法少女一樣。瞳的內心不由得對她油然產生了一種羨慕。

  「『俳句很重要』這件事,你還曾經向別人說過嗎?任何人。」

  瞳一愣,低下頭用力地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不,沒有……我想是沒有。」她說,「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我覺得……這、這是一件有點可怕的事……所以我誰也沒有說過!即使醫生問我想起什麼來沒有,我也沒有說過!」

  那個姑娘的目光微微一凜。

  「一件……有點可怕的事?」她若有所思地重復著瞳的形容詞,忽然長長呼出一口氣,像是得出了什麼結論似的,向著瞳用力一頷首。

  「瞳小姐,謝謝你。」她鄭重地說道。

  「今天能夠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瞳有點害羞,臉上發熱了;可是心底卻有一簇名為開心的小火苗,在那裡輕輕躍動。

  結果這簇快樂的小火苗下一秒鐘就被那個姑娘說出來的話澆滅了。

  「不過,我們交談過的事情……以及談話的全部內容,請不要告訴給任何人。」

  瞳:「……誒?!」

  那個姑娘已經轉過身去。聽到瞳小小的驚呼,她又回過頭來。

  月光投在她的臉上,給那張漂亮的面容上投下了斑斕且光怪陸離的暗影。瞳看著那樣的她,不由自主忽然有點緊張。

  「這是,為了保護瞳小姐,才這麼拜托你的。」她說。

  瞳:?!

  她還想問清楚那個姑娘話語裡未竟的含義,然而那個姑娘已經毫不猶豫地向著門外大步走去。轉瞬之間,門口就已沒有了那姑娘的身影,只有和她忽然出現時一樣的、半敞著的房門,在地面上投下死板的影子和深色的線條。

  瞳呆呆地注視著房門。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也並沒有聽到門外傳來任何不祥的響動——好像那個姑娘並未被發現就安全離去了。

  瞳忽然慢慢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然後,她從床邊重新站了起來,走向房門,慢吞吞地重新把房門無聲無息地關上了。

  「我很想幫助你……可是現在的我已經沒有了那樣的能力。」

  她低嘆著,望向天花板一隅的牆角處。

  「你的運氣真好啊……再早幾天來的話,他們都還沒有因為我長期以來表現良好而拆掉那裡的監控攝像裝置的……」

  她慢慢走回床邊,摸索著坐回去,然後又極為緩慢地側身躺了下去。

  那張床並沒有多大,她伸長了手臂之後,一段細瘦的小臂就搭在了床外;在那段白皙的小臂上,遍布著密密麻麻的針孔的痕跡。

  「我已經是個廢人了吧……?」她極低極低地這樣自言自語地問道,然後合上了眼簾。

  「鶴丸……鶴丸——」她蠕動嘴唇,無聲地念著這個名字。

  一顆淚珠鑽出她緊閉的眼瞼,沿著她的鬢角滑下,落在了枕頭上。

  「看到這樣的我,你會有多麼驚訝呢……?」

  「可是,我也只記得這些了。關於你,關於那座本丸,關於我自己……」

  「無論多麼努力,都想不起更多的了。」

  她忍淚的、細碎的語聲,像是最深長的嘆息。

  「我真是沒有用啊。」

  「我只能希望別人來救我……希望別人去找出答案。」

  「清原君……我可以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吧?」

  作者有話要說:

  8月12日:

  稍微晚了一點,不好意思【對手指

  因為今天要出去,所以可能下次更新要到周二或周三了【土下座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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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1章 【回歸篇之四】 231

  借助幻身咒和靜音咒的保護, 柳泉離開那個房間, 回到了那幾位付喪神們暫時藏身的樓道的暗影之中。

  剛跟大家一打照面,她就飛快地把自己最大的發現拋了出來。

  「我剛剛,確實在那個房間裡,見到了瞳小姐。」

  大家:……!!!

  兼桑:「什、什麼……?!」

  長曾彌虎徹:「是這樣啊……」

  一期一振面帶憂慮之色, 望向身旁的弟弟藥研。

  而藥研則一臉迷惘, 臉色陰晴不定,低低重復著:「……瞳小姐?」

  三日月宗近的目光微微一動,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溫和。他臉上的表情幾乎可以說是紋絲不動,大概是在場的付喪神裡最鎮靜的一位了。

  柳泉不動聲色地把大家的反應都看在眼裡,緩聲道:「是的。就是瞳小姐, 那個……把你們從刀劍裡召喚出來的人。本丸的第一任主人。我的前任。」

  她一連說了好幾個定義, 目光逐個掃過那幾位付喪神——唯獨沒有去看三日月宗近。

  或許,這是因為她不需要去確定三日月宗近的態度, 也知道他是會站在自己這一邊的吧。畢竟, 那個男人從不掩飾他對自己的興趣, 而這樣的一個人, 僅僅只是因為前主人重新出現而改變了心意, 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她對他有這樣的信心。

  其實她關注的重點也不在兼桑和長曾彌虎徹兩個人身上。畢竟同為新選組的同仁(?), 即使心中還懷念著故主,她也相信他們兩人一定會秉持著武士的遺風,繼續替她效命, 直到解決了眼前的危機, 再來論及其他。

  這麼說來只剩下了粟田口家的兄弟兩人。當然在這兄弟兩人之中, 她對一期一振也有些信心——畢竟站在他身為哥哥的立場上來看,弟弟藥研正是因為替瞳打抱不平而遭受到了被碎刀的悲劇命運;而她這個繼任者雖然沒有召喚過他,卻替他從時之政府那裡重新找回了他珍貴的弟弟。兩相比較之下,說不定他還更領她的情——是吧?

  然而,藥研的狀況就十分值得格外關注。

  在她看來,假如當初不是對瞳也懷抱著高於普通上下級關系的好感度的話,藥研是不會那麼冒險地寧可被碎刀也要維護瞳的。時之政府或許會玩些不上台面的手段,但使用那些手段的起因一定是些不被容許的、分外出格的糟糕事情。

  時之政府是不容人挑戰他們的權威的。所以任何人觸犯了這一點,都只有接受懲罰。這個,她從一開始就很清楚。

  所以,現在,寧可犧牲自己也要維護瞳的藥研,聽說了瞳還活著的事實。這一消息會對他的精神產生多麼巨大的衝擊呢?又是否可以衝破那些壁壘,喚回他失去了記憶呢?

  柳泉繼續凝視著藥研,看著他慢慢地因為竭力思索而皺起眉來,好像那種深度思考引發了他的頭痛似的——這種症狀他在回歸本丸之後經常出現,所以此刻她並不覺得有多麼奇怪,而是面帶關切之色地邁上前一步。

  「……藥研?你還好嗎?」

  結果藥研的反應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驟然發出一聲低叫,猛地彎下腰去,雙手抱住自己的頭,顯得十分痛苦似的。

  「我的頭……好痛……!」

  好哥哥一期一振瞬間就驚悚了。他的反應也很快,立刻上前撐住弟弟的身體,連聲問道:「藥研!藥研?你怎麼了?!」

  柳泉也大大為之一愣!

  她慌忙環視四周,確認了自己布下的靜音咒完全沒有問題之後,她也走到藥研面前,蹲下身去想要查看一下此刻藥研的臉色如何。

  「……藥研?」她試著叫了一聲,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發覺藥研臉色蒼白,嘴唇都痛得微微顫抖了。

  然而平時在本丸,藥研本人才是那個保健醫擔當。柳泉雖然發展出了十分壯觀的技能樹,但不巧的是醫學方面的知識卻僅限於「生病要多喝熱水」之類,所以此刻一時間也有點束手無策。

  一期一振一只手撐著藥研的手臂、另一只手環繞過去從另一側撐住藥研的肩膀,仰起頭來充滿希望和祈求地望著她。

  「主人,有沒有什麼好的辦法能夠幫幫他?」

  柳泉:「……」

  她當然不能說「對不起我就是個醫盲,真的不知道怎麼治療付喪神」。可是一時間又不知道從何著手。

  她想了想,覺得既然付喪神受傷是可以使用靈力來進行手入和治療的,那麼付喪神生病,說不定靈力也不是一點幫助都沒有;既然已經無計可施,她就只能果斷探手握住藥研還抱著頭的一只手,嘗試著從那裡輸入靈力。

  「藥研?頭痛的話,就試著把靈力引導至你的頭部試試看?」她輕聲提醒道,同時也沒忘了繼續輸入靈力。

  或許是來自於審神者的靈力補充真的能夠讓付喪神獲得治療和撫慰,藥研顯得平靜了一些,身體也不再因為難以忍受的劇烈疼痛而發抖或蜷縮成一團,慢慢放松了一點。

  「我……我想到了——」他喃喃地說道,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並沒有注意到其他人聽到這簡單的一句話之後顯得多麼的驚訝。

  可是一期一振卻立刻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向正好為了治療藥研而同樣蹲在他們兄弟倆面前的女審神者。

  「……主人?」他那清朗得如同少年一般的嗓音裡居然有點發顫。

  「藥研,他想到了——」

  女審神者默然朝著他點了點頭,審視似的盯著藥研,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你想到了什麼,藥研?」

  她的聲音很溫柔,聽上去絲毫不像是身處危境之中,而像是在本丸度過的最普通不過的日子。

  藥研的目光仍然呆呆地盯著自己面前的那一小片地面。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他慢吞吞地開口了。

  「瞳她……想找到主控室。」

  大家:!?

  女審神者若有所思地重復了一遍那個關鍵詞。「主控室?」

  藥研的目光盯著地面,顯得有絲空茫。

  「我不知道她是從哪裡查到這些的……我只記得她說,有個地方控制著這個世界通往所有歷史節點的時光機之類的東西……她想找到那個地方。」

  女審神者頓了一下,問出了大家心中.共同的問題。

  「可是,為什麼?」

  藥研慢慢地繃緊了下頜,苦笑了一聲。

  「我不知道。……或者,我不記得了。——反正這兩件事都是一樣的。」

  一期一振露出難過的表情。女審神者還算是保持著冷靜理智。

  「沒關系的,藥研。」她柔聲說道,「你記起來的事已經夠多了……真了不起。」

  藥研慢慢翹了一下唇角。

  那個動作很機械,像是自己一點也沒被這句話安慰到,只是出於禮貌覺得自己應該有所表示一樣。

  但即使如此,其他人也差不多都一臉震驚的表情——只是吃驚的程度有所不同而已。

  因為這是第一次,他們聽到事發時的真相。

  他們雖然都是由瞳召喚而來,藉由她的靈力第一次產生了有形的軀體;然而瞳因為自幼體弱的緣故,性格比較沉默內向,他們對於她的感情也是尊敬和保護欲為主,並沒有那種深厚的感情基礎可以互相交流內心世界,所以就更不知道當初的瞳是為什麼會被時之政府帶走、繼而傳出「病逝」的消息的。

  而藥研,作為本丸的保健醫擔當,和體弱的瞳本來就有更多的機會接觸;並且作為應負的責任,他也一直認真照顧著瞳——想起來大概就是在這種長期的相處之中,積累出了超量的好感度和保護欲,所以才會在瞳被帶走之後鋌而走險吧。

  一期一振的臉上瞬間就流露出了一種身為哥哥、沒能阻止弟弟和主人一道遇險而產生的強烈自責。

  「我……我當初一點都不知道主人——不,瞳小姐在計劃著這個……」他的嗓音聽上去仿佛有絲沙啞。

  「也不知道弟弟為了這件事在擔憂著……假如我能更早一點發現就好了……」

  女審神者忽然笑了一下。

  「與其為了那些根本不可能發生的假設感到遺憾,不如來考慮一下我們現在能夠做到什麼吧?」她說。

  「也許是我失禮了……但是,既然當初的瞳小姐並沒有找大家商量,那就說明她覺得時機未到……而且,既然她在考慮這麼危險的事,也一定明白這件事會帶來的後果;連這個都決定要承擔的話,這正好說明了她的勇敢……」

  一期一振還沒有說話,藥研卻慢慢地抬起了頭來。他那雙清澈的眼眸直直地望向女審神者,目光明亮得懾人。

  「是嗎……您是這麼想的嗎,大將?」

  女審神者朝著他微微一笑。

  「我們沒有辦法替瞳小姐去做決定。但是我們可以替瞳小姐去完成她沒有做到的事。」

  藥研:!!!

  「大將!您也要去尋找那個什麼『主控室』嗎?!」他失聲叫道,不可置信似的睜大了眼睛。

  「可是,您去找那個『主控室』做什麼?是那個地方對您不利了嗎?!」

  女審神者忽然苦笑了一聲。

  「事到如今,早已經不是我想不想去找那個什麼地方的問題了……」她嘆了一口氣。

  「而且,我也確實有很多疑問,必須找出答案才可以。」

  藥研:「……疑問?!」

  他原本一片空白的表情忽然凝固了。

  「我……我好像又想到了一件事……」他低聲說道。

  女審神者:「什麼?」

  藥研的眼眸驟然黯淡了下來。

  「……那個時候,瞳也是這麼說的。」

  女審神者:「……誒?」

  藥研低聲說:「她說著自己有好多疑問必須得到解答才行,所以才去調查的……」

  女審神者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平靜地說道:「原來是這樣啊。」

  藥研忽然提高了一點聲音。

  「不能去!大將!」

  女審神者好像有點驚訝,盯著他看了幾秒鐘,然後輕聲笑了。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可是我必須得去。」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和而堅定。

  「放心。我可是比你能夠想像的更加強大呢?」她笑著眨了眨眼睛,衝他露出一個調皮的笑容。

  藥研:「……」

  然後,在他還沒想好要怎麼規勸她趕快改變主意的時候,她就松開握住他、傳遞靈力給他治療的那只手,轉而摸了摸他的頭頂。

  藥研:?!

  作者有話要說:

  8月15日:

  今天有點卡文,修改了好幾遍才寫完【。

  大家的留言,我明天會一一回復噠!

  謝謝小可愛歸鶴深和沫冷熙的投喂~~(ゴ ̄3 ̄)ゴ╭∼

  下次更新應該在周五到周末之間,預計兩章之內會有超surprise的展開hhh


第812章 【回歸篇之四】 232

  到底是在干什麼啊大將。這是……以為他是小孩子嗎, 摸摸頭就能夠安撫下來?

  他簡直要氣笑了出來。

  再看他的哥哥, 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看著他們的時候顯得又溫柔又無奈的表情。

  他仍有大片空白的記憶裡,忽然隱約產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好像,他哥哥從來沒有在那個他印像中的「瞳」的面前,露出過這麼多種奇妙的、不同的表情啊?

  是因為哥哥更加信賴這位新大將嗎。因為新大將確實是個身手不凡的人, 無論是頭腦還是武力值都很可觀, 值得依靠和信任?

  然而,他印像中的「瞳」,是個溫柔弱小的、可愛的少女。理應被大家溫柔地呵護著,可以讓大家放下一切矜持或戒心,安心地接近——

  可是, 哥哥好像並沒有像他一樣, 過度地接近過他們的前主人。

  哥哥好像也並沒有用這樣的眼神注視過他們的前主人。

  在他支離破碎的記憶裡,永遠都只有他自己和瞳呆在一起的印像。那個時候, 哥哥……哥哥在哪裡?是在出陣, 在遠征, 在練習劍術, 還是認真地在畑當番或者馬當番?

  ……不記得了。但總之, 有著哥哥在本丸的記憶, 卻沒有哥哥和前主人經常呆在一起的記憶。

  這個……能夠說明什麼問題嗎。

  藥研還沒有完全想清楚,就看到女審神者從他頭頂收回了那只撫摸他頭發的手,站起身來。

  「往上的樓層是不是都安裝著監控系統呢……把大家分散派去各樓層的話會不會觸發什麼警報呢……?」她自言自語似的說著, 像是一邊斟酌著有可能出現的各種情形的利弊, 一邊思考著對眼下的問題最好的解決方式。

  藥研忍不住脫口而出:「主控室, 應該在高層吧……?」

  霎時間大家的目光都投到他身上。

  他脫口而出這麼一句話以後,好像就連自己也顯得萬分詫異似的,張口結舌了幾秒鐘,一臉「咦我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話來一定是嘴巴擅自工作了」的表情。

  最後他一臉的尷尬羞惱之色,怒道:「我、我只是說出了擅自跳到腦子裡的話而已!是別人這麼說過,還是我自己這麼想過,我一點也不知道!」

  女審神者眨了眨眼睛,笑了。

  「這樣啊。」她溫柔地說道,「一定是瞳小姐這麼考慮過,然後你聽到了,也潛藏在記憶的某處了?謝謝,這還真是很有幫助,我感覺我能在警報系統發覺我們的非法入侵之前做點什麼了。」

  藥研:「……」

  這最後一句還真是一點都不能安慰到他啊?

  女審神者又想了一陣子。然後,她好像下了決定。

  「說起來,我們潛入這裡也已經有一陣子了……倘若是使用各種魔咒輔助躲藏的話,越是往高處走,就越是難以隨心所欲地繼續隱身行走……」

  「這一層已經有了監控系統,時之政府一直鼓吹著的『全盤復古』還真是名不副實啊。」她諷刺似的一笑,繼續說道:

  「或許是因為這一層囚禁著瞳小姐的關系……但高處還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需要特別監控呢,我們也不知道。」

  「所以……就干脆放手蠻干一場吧。」

  大家:?!

  幾乎所有人都露出了驚訝的神情,只有三日月宗近的表情看上去好一點。他只是露出了詫異的神色,一瞬間之後,他就斂下眼瞼,低聲笑了起來。

  「哈哈哈,這可真是嚇到我了啊。」他說。

  柳泉:……你這麼喜歡借用鶴丸的標志性台詞,鶴丸知道嗎?

  嘛,不過即使鶴丸知道,這個腹黑老爺爺也不會因此停止使用的吧。何況,鶴丸是瞳的戀人,對三日月宗近來說,即使使用多少次鶴丸的台詞、提醒她鶴丸的存在,也都是安全無虞的,完全不用擔心她會由此對鶴丸的好感度增加。

  而且,也許是她的錯覺——但她總覺得他很喜歡看到她被他逗弄得一臉黑線的樣子啊?!

  柳泉咳嗽一聲,假裝沒注意到三日月宗近剛剛說了什麼。她向大家解釋道:「我的魔咒覆蓋範圍有限,要說讓大家分別去不同樓層搜查的時候還能實現魔咒的全覆蓋,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我們這麼多人都要一起行動、逐層搜查過去的話,是對人手的浪費。我在想——既然謹小慎微到了最後,發現了那個什麼『主控室』,多半還是得打一架,那麼何不加快速度呢?」

  大家:?!

  大家還是露出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柳泉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我剛剛在一樓,用隱身咒試驗了一下,等待電梯打開門之後,我看了看樓層數,最高是十八層。」她說。

  「既然說『主控室應該在高處』,那我們就從十八層往下搜查吧。」

  大家紛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和泉守兼定還來了一句:「既然如此,那麼我們就去大干一場吧!」

  柳泉笑了。

  「不愧是兼桑啊!」她稱贊道。

  立定了目標以後,大家又匆匆在樓梯上飛奔。

  電梯裡有監控。這是柳泉一開始就看到的。何況讓六個男人——確切地說是五個男人和一個少年——和柳泉一起擠進狹小的電梯,好像也不是個好方法。假如分批進行的話,柳泉的幻身咒覆蓋範圍無法遍及整座大樓,其結果是顧得了這邊就顧不得那邊,遲早露馬腳。

  既然如此,只能大家一起飛奔了。好在柳泉的體能早就在新手村的世界裡就被手塚的那一招「繞著社區跑十圈」鍛煉了出來,又在薄櫻鬼的世界裡天天街頭巡邏加以鞏固,現在與付喪神們一起奔跑,也沒什麼大問題。

  途徑第十六層的時候,笑面青江回來了——身後還站著一臉惱恨之色的鶴丸國永。

  「如您所料,第十六層果然沒有什麼……呃,異狀。」笑面青江向柳泉報告道。

  柳泉啊了一聲,很快地瞥了鶴丸一眼。

  接收她那個異樣(?)的眼神,鶴丸怒氣衝衝地說道:「你猜錯了!那個『F16』,真的不是什麼第十六層的意思!」

  站在人群之中的藥研藤四郎,一瞬間幾乎脫口而出「不!大將沒有猜錯,她找到了瞳小姐!」。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感覺到自己的哥哥突然伸出手來用力在他肩頭一按,幾乎讓猝不及防的他身體一歪,剛巧阻止了他把那句話說出來。

  藥研不解地看向他的哥哥。但一期一振卻依然身姿凜冽地站在那裡,甚至仍然面朝前方,除了一只手還按在藥研的肩頭上之外,他根本就沒有看向弟弟的意思。

  下一刻,藥研就聽到女審神者冷靜的聲音。

  「非常抱歉。」她說。

  「的確是我猜錯了。這裡沒有瞳小姐。」

  她並沒有提起自己剛才在五樓的第十六號房間裡找到了五條瞳這一事實。

  藥研:「……」

  好像其他人也覺得有點奇怪,但沒有人對此多說一句話。這大概代表著他們對女審神者的無限信任——信任著她所做的事情是正確的。假如她認為這個時候沒有必要對鶴丸說出實情,那麼這就不是說實話的好時機。

  所以,沒有人說多余的話。只有女審神者鎮定地說了下去。

  「我們現在要去最高層,一起去嗎,鶴丸?」

  鶴丸國永愣了一下,立刻發出一陣冷笑。

  「你在說笑嗎。我是不替瞳之外的人效力的——」

  「也許得知了這整座大樓的秘密之後,我們就能找出瞳小姐。這樣的話您也拒絕跟我們一起行動嗎,鶴丸殿?」女審神者平靜地打斷了他。

  鶴丸愣住了。足足沉默了好幾秒鐘,他才冷哼了一聲。

  「你干嘛一定要我跟著你們一起行動?」

  女審神者彎起眼眉。

  「誒,這是在說什麼?鶴丸殿現在既然還在我統率的本丸之內,那就……還算是我的刀吧?」

  鶴丸國永:「你……!!」

  「喂冷靜!」笑面青江反應很快,立刻一下攔住作勢要拔刀的鶴丸。

  女審神者卻一點也不以為忤,呵呵輕笑了起來。

  「我得盯緊你呀。」她理所當然似的說道,「萬一什麼時候瞳小姐回來了,我卻把她的刀搞丟了,我應該怎樣向她交待?」

  鶴丸國永:「……」

  啊可惡!怎麼會有這種人啊!!

  他一臉憤怒地狠狠瞪著她,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雖然是聽上去可惡得不得了的話,但好像也無從反駁起。

  他磨了一陣牙,最後決定還是跟上她的隊伍。

  因為除了她——這個討厭的、自說自話地想要替代瞳位置的女人——之外,他好像也沒有其它辦法可以尋找到任何關於瞳的下落的線索了。

  「好吧……我加入你。」他惡狠狠地咬牙切齒,每一個字都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在那之後,你要怎麼做?!」

  女審神者微微一翹唇角。

  「我要找出這座大樓裡到底隱藏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然後——」

  她環視身旁的付喪神們。

  「把你們都安全地帶回本丸去。這是我的想法。」

  作者有話要說:

  8月19日:

  啊今天有點晚,不過下一章會有超特急展開喲hhh

  下次更新應該是周二或周三。


第813章 【回歸篇之四】 233

  夜色深沉。

  樓梯間一片黑暗, 只有拐角處的高窗裡漏下來的一點月色,灑在窗前小小的方寸之地,像是一種路標般, 指示著他們飛奔的方向。

  由十六層通向十七層的樓梯一階階被甩在身後,轉瞬間他們就來到了十七層的樓梯間平台上。

  幸運的是, 第十七層一切如常。並沒有安排什麼特殊的防御或警報系統。女審神者猶豫了一下, 望著那兩扇通往第十七層走廊的、緊閉的防火門,決定還是先查看一下第十八層——大樓的最高層——的狀況, 再一層層樓地往下搜查。

  他們的腳步重新在樓梯上輕輕地響起, 嗒嗒嗒嗒——直到他們轉過半層樓位置上的平台和轉彎, 跑在最前面的女審神者卻猛然一個剎車,在第十七層半的平台上陡然停下了腳步!

  其他付喪神也都緊跟著她的行動剎車,好在沒有發生什麼碰撞。但七個男人——確切地說,是六個男人和一個少年——擠在狹小的轉角平台上,未免有些站不開;於是女審神者不得不又邁上幾級台階——緊隨她身後的三日月宗近和一期一振也隨之邁上台階——這才讓大家全部排排站在了平台上, 看到了剛才令女審神者為之驚異停步的事物——

  那是兩扇沉重的大門, 在樓梯頂端嚴絲合縫地緊緊關閉著。在微弱的光線之下,大門的表面仍然泛起一種類似金屬的冷光。

  在那兩扇極有氣派的大門上, 安裝著極為復雜的一套裝置。裝置的某處還有小小的紅燈一閃一閃, 簡直是讓人看一眼就會倒吸一口涼氣、不明覺厲的可怕存在。

  柳泉:「……」

  好吧,可以確定了。那個什麼要命的「主控室」一定就在第十八層吧。否則的話這裡是不會設置這麼復雜的安保裝置的。

  可是她完全沒有自信能靠著簡單的一個「阿拉霍洞開」魔咒就攻破這麼可怕的一整套裝置啊!

  歸根結底, 魔咒的使用範圍也好、效用也好, 其實都是有限的。並且, 還有可能在使用的過程中出問題。比如之前在HP世界裡, 柳泉就曾經因為內心缺乏惡意而無法使用三大不可饒恕咒;也曾經聽說過有人在使用「幻影移形」的過程中因為分心而丟了一只手什麼的。

  而像「阿拉霍洞開」這種十分普通的魔咒,指望它的力量能夠攻破現代科技的累加,是不現實的。

  但是,強行拆解——比如說拿刀硬砍之類的——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柳泉緊緊皺著眉,感到了一陣無力感。

  む有什麼方法能夠攻破這兩扇門嗎……め她竭力在腦海中思索著。

  然後,一直在潛水的系統菌毫無預兆地上線了。

  【沒有。】

  柳泉嚇了一跳。

  幸好她早就習慣了系統菌的神出鬼沒,今天正式行動(?)之前,她經過一番鬥智鬥勇的勸說和話術,也成功get了系統菌在權限範圍之內的合作——不但把她從前為了兌換靈力而交還的技能全數重新裝備回來,並且系統菌還同意在她行動期間額外支撐她的靈力水平,讓她不至於因為靈力耗盡而喪失付喪神們能夠提供的外來支援。

  所以現在系統菌在時刻關注著她的行動,也是很正常的事。柳泉感到奇怪的,只是她今晚的調查行動看起來完全像是作死,但系統菌並沒有瘋狂阻止她,反而給她提供了必要的技能和靈力的支持——這也許說明事到臨頭系統菌還是站在了玩家一方?哦這真是太貼心了,真是感動時政好系統(大霧!)。

  所以現在柳泉一聽到系統菌否定的答案,就立刻抓住機會對它拋出了一連串問題。

  む那麼我該如何突破這兩扇門的防御?第十八層還會有更多的難關等著我突破嗎?我現在如果冒險一點的話會不會立刻招來時之政府的守衛們之類的,把我逮捕起來?め

  系統菌沉默了片刻,哼笑了一聲。

  【現在才知道擔心被逮捕的事嗎,已經晚了。】

  柳泉:む……め

  說實話刺激玩家幼小心靈的系統不是好系統啊喂!

  幸好系統菌今晚看起來還算上道。刺了一下玩家的幼小心靈之後,它開始情報放送。

  【從未有人突破過這兩扇門,到達過時之政府大樓的第十八層。除了他們格外信任、具有最高等級權限的一些所謂的「大人物」之外。】

  柳泉:む咦?め

  系統菌毫無感情的聲音在她腦海裡繼續著。

  【換言之,時之政府在這兩扇大門之後掩蓋了一些什麼,或者他們的主控中心是怎樣運作的,外人不得而知。】

  柳泉:む……那難道就讓我這麼算了,回去安心當我的審神者,就當這事沒有發生過嗎。め

  系統菌冷哼。

  【在你先是派一個暗墮的付喪神去對戰來歷可疑的其他審神者、再順藤摸瓜找出了被軟禁的前任審神者之後嗎?更不要說那些被你翻亂的文件室資料室辦公室了——就算你回去繼續假裝成乖巧少女,明天一早你的行為就會東窗事發。】

  【到時候,你會有什麼下場——看看五條瞳就知道了吧?】

  柳泉:む……我仿佛還記得你當初是騙我來這裡養老的。め

  系統菌:【但我也沒讓你養老養成冒險解謎番吧。】

  柳泉沉默了一霎。然後忽然勾起唇角,淡淡笑了。

  む……要怪,果然還是應該怪你最早的時候把我扔進了一個解謎番新手村啊。所以養成了我到哪裡都想要把生活過成冒險解謎番的習慣……發現了什麼不對勁、不公平的事情而裝聾作啞,我沒有這麼好的涵養啊。め

  系統菌冷冷地說道:【那還真是辛苦你了。】

  柳泉:む當然。是很辛苦。一直以來,被你鞭策著,走過那麼多世界、經歷那麼長時光,還有無數的生離死別……我有一句MMP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啊。め

  系統菌同樣默了片刻,然後語氣死板地回答道:【……你已經講出來了。】

  柳泉笑彎了眼眉,臉上忽然顯出活潑而開朗的神情來。

  む那還真是不好意思了啊。め

  系統菌:【……行了,要交待遺言的話,這些就已經夠了。說點別的吧。】

  柳泉臉上的笑意漸漸變淡了。最後,那線能夠照亮她臉龐的笑意終於化為無形。

  む我可不能在此止步啊。め她在腦海裡慢慢說道。

  む一開始,還說什麼「只要你任務完成得好,就能回老家結婚」呢——め

  系統菌:【……喂我什麼時候說過這個了。明明說的是只要任務完成得好,玩家就可以任選一個世界回歸吧。】

  很奇怪,它的語氣裡好像帶上了一抹無奈似的。這讓它聽上去終於不再像是從前的無數次一樣那麼冷血無情了。

  ……或許是因為,它剛才沒說錯,交待遺言的時機已經到來了吧?

  雖然不知道當初的五條瞳做了什麼才被軟禁在此好幾年,目測她的記憶方面也絕對是被時之政府動過手腳——看藥研的先例就知道了——但一定不是像她今天所做的那樣,打算侵入主控室這麼嚴重吧。

  因為系統菌剛才說了,沒有外人進入過那個什麼主控室,甚至沒有外人到達過第十八層。

  雖然五條瞳當初一定也是出於某種原因想要去主控室,但她失敗了。失敗的代價就是被抹殺記憶、被孤零零地軟禁在此。假如柳泉今天沒有發現她的話,也許她會被這樣軟禁一輩子也說不定。在家人那裡、在她所建立的本丸那裡,甚至在那些藉由她的靈力才召喚現世的刀劍那裡,她都是「已死亡」或者「已失蹤」的狀態,不明不白的,就要這麼度過余下漫長而無望的一生。

  柳泉閉了閉雙眼,無聲地在心裡嘆息了一聲。

  む假如我失敗的話,你有能力救我逃離嗎?め她問道。

  系統菌沉默良久。

  【……對不起。】它最後說道。

  【出於一些十分復雜的,諸如管轄權、技術和法理方面的原因,我也許不能很快救走你。】它用一種意外坦白的語氣解釋道。

  【並且,也許你沒有什麼感覺,但是時之政府這座大樓裡其實布下了十分復雜的……呃,類似「磁場」或者「結界」那一類的東西。是由法術和科技結合起來實現的,具體原理現在一時也解釋不清楚,但那種玩意兒阻止了我們對你實施救援,甚至也不太可能實現直接從這裡抽取你的存在、藉由「修復子世界」這種理由投放至其它世界這一迂回的救援途徑。】

  柳泉:む……め

  看起來,系統菌真的是無能為力了啊?

  它甚至都開始主動向她解釋自己為什麼束手無策了——哦,這可真好。大戰當前,忽然發現自己最大的金手指下線了,只能面臨do or die的結果——這真是太贊了。絕對是熱血冒險番的標配定番。只是不知道,今夜過後,她這個一直在扮演炮灰女配的玩家,又能不能獲得熱血冒險番的主角待遇,順利獲得HE大結局呢。

  她沉默了幾秒鐘。

  跟隨她一起來的刀劍付喪神們,雖然並不知道發生在她腦海裡的這一番對話,但看到她表情變化了幾個來回、始終沉默不語的表現,或許也猜測著她是在內心思考著對策,所以也都體貼地保持著耐心等待。

  一時間,那兩扇大門之前,空氣仿佛變得凝固了。又仿佛變得有些黏稠,板結在一起,變成厚重的烏雲,當頭壓了下來,迫得每個人都有些呼吸困難。

  作者有話要說:

  8月23日:

  啊計算失誤……還以為今天能寫到更燃的場面呢【喂!

  所以,下次更新我們就來個久違的日更吧?【你夠

  明天這個時候或者更早?我絕對要給你們來上一個絕對想不到的腦洞!【。


第814章 【回歸篇之四】 234

  最後, 柳泉輕輕翹了一下唇角。

  む我還是, 很想順利完成任務,然後回老家結婚的啊?め她半開玩笑似的在腦內說。

  系統菌:【……好吧,你說,你到底想跟誰結婚。】

  系統菌聽上去已經完全無奈了。它問著她這個問題的口吻, 就好像打算滿足一下她的臨終遺願似的。

  柳泉:む……不知道?め

  系統菌:【……】

  柳泉笑了起來, 甩了甩頭。

  む你不是可以監控好感度嘛,還來問我做什麼。め她順口開了一句嘲諷,然後微微一抖右手,藏在袖內的魔杖滑出,被她握在手裡。

  「我現在要使用一種新的法術突破這兩扇門。」她說。

  「但是, 由於那種新法術不保證我能夠平安無事地攜帶其他人在不驚動門上安保裝置的前提下突入門後, 所以,這次我必須一個人進去。」

  大家:!!!

  即使是一貫最從容不迫的三日月宗近, 聞言都露出了一點驚訝的神色。

  而女審神者就在這個時候, 忽然回頭望著他們。

  她明澈的視線在他們每個人身上一一滑過, 最後落到了三日月宗近的臉上, 微微一頓。

  「簡單來說, 這種新法術就是讓我瞬間轉移位置, 從這裡轉移到門後。但由於門後到底是什麼樣子,誰也不知道,所以法術有可能失敗。」

  暗夜裡, 她的聲音溫和平靜。

  「所以, 我也不能帶你們任何人一起去。我沒有那樣的余力。抱歉。」

  和泉守兼定脫口而出:「怎麼會……!沒有辦法解決門上的這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嗎……?!」

  他的出聲讓女審神者的目光瞬間就投向了他, 她朝著和泉守兼定安撫似的笑了笑。

  「抱歉啊,以我的能力,沒有辦法破解這麼復雜的裝置。我只能用法術將我自己瞬移進去。」

  她停頓了一下。

  「……大家,就留在這裡等候我的好消息吧。」

  這句話她竭力說得輕巧又風趣,仿佛是想要稍微緩解一下空氣中浮蕩著的緊張凝重感;然而沒有一個人笑。

  一時之間,彼此呼吸可聞。

  然後,三日月宗近開口了。

  「那個法術叫什麼?」

  這句話讓女審神者的視線一瞬間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幻影移形。」她沉默片刻,答道。

  然而說出魔咒的名稱,並不能解決什麼問題。也不能消解此刻大家心中盤旋著的擔憂和痛苦。

  三日月宗近默了片刻,又慎重地向她確認了一遍。

  「這個法術只能轉移你一個人嗎?」

  女審神者直視著他,慢慢地點了點頭。

  「是的。我確實無法攜帶其他人使用這個法術。」她坦率地答道,「否則我會帶大家一起去的。」

  三日月宗近又沉默了片刻。他的呼吸慢慢地變得有絲沉重起來。

  「這,太冒險了。」他慢慢說道。

  女審神者搖了搖頭。

  「……可是,只能如此。」她低聲答道。

  三日月宗近邁上一步。他藍色狩衣的下擺發出簌簌的衣料摩擦聲。

  但是,女審神者微微仰首,朝著他露出一個笑容。

  「都到了這個地方,我是不可能收手,就這麼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地回去的……」

  她異常坦率地望著他。

  「你明白的吧?三日月。」

  在微微一頓之後,她的臉色仿佛變得更溫和了一些,像是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之中。然後,她慢慢地說道:

  「三日月君,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請不要阻止我。」

  三日月宗近:!!!

  天下五劍中最美也最為人所愛的那一位,臉上出現了真正的驚異之色。

  但女審神者的聲音仍在繼續。

  「你記得的吧?——『這世上我唯一能夠拜托並信賴的……就是三日月。』」

  因為此刻他是背朝著大家的,所以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三日月宗近臉上的表情漸漸變成了苦笑。

  「……雪葉君,還真是狡猾啊。」他嘆息似的說道。

  然後,他退開了一步,按住腰間本體刀的刀柄。

  「想去的話就去吧。」他溫和地說道。

  「明白了。你想要冒險的話,那就如你所願吧。……即使我弄丟了你,也會把你重新找回來的。」

  他用一種直白得可怕的語氣就這麼說著,好像完全不顧及自己身後站著的那些付喪神了似的。

  大家:「……」

  鶴丸:「呵,還真敢說啊?」

  笑面青江微微一笑。

  長曾彌虎徹僵著臉,不太自然地把臉撇到了一邊。

  藥研的目光閃了閃,看向他的哥哥。

  而他的哥哥只是垂下了視線,按在腰間本體刀上的那只戴著白手套的手,五指逐漸用力合攏過來,握緊了刀柄。

  和泉守兼定:「……這個氛圍總覺得有點奇怪啊……?」

  女審神者原先微微繃起了臉容,聽到三日月宗近的話之後,表情裡略有震愕之色;但那種動容還沒有完全形成一個表情之前,就被和泉守兼定的這句沒頭沒腦的評價給打散了。她露出了啼笑皆非的神色,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啊。」她就這麼粗聲粗氣地簡單應了一句,重新轉過身去,握住魔杖的右手向前伸去,然後斷然揮下。

  「幻影移形!」

  下一霎,空氣中爆開細小的啪的一聲,仿佛像是空氣被什麼神妙的力量突破的聲音;女審神者的身影一瞬間就在付喪神們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大家:「……」

  還來不及感嘆「主人真的會這麼奇妙的法術啊!」,他們就注意到那兩扇門上安裝的復雜裝置上的小小紅燈猛然一閃,緊接著就霎時明亮了十倍,瘋狂閃動!幾乎與此同時,長而尖厲的警報聲突然響起,響徹整條黑暗的走廊!

  而此時的女審神者,謹慎地選擇了在那兩扇門之後降落——也就是說,她降落的地點實際上就在門後。此刻她當然也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門後的異狀,瞬間睜大了雙眼,猛地轉過身去!

  然而那兩扇門緊緊地閉合著,擋住了她的視線和去路。她甚至不敢衝上去敲擊那兩扇門,生怕自己一碰到大門就啟動了門上了安保裝置——雖然現在的糟糕狀況也差不多了——她只能厲聲喝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系統菌忽然在她腦海中說了一句:【也許門後安裝了紅外線監控系統?你降落的一霎那就被監測到了?】

  和平時不同,這一次系統菌的口吻完全不像是涼涼的嘲諷。它聽上去同樣無比凝重。

  【假如不通過正常解除安保裝置、開啟大門的途徑進入的話,是不會同時解除紅外線監測的?】

  柳泉驀地仰頭,深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地呼出。

  鎮靜。緊張或擔心此刻都已經無濟於事了……除非她立刻退出去,和刀劍一起面對即將到來的守衛們的攻擊——

  「別回頭,雪葉!」

  門後忽然傳來一聲厲喝。

  那是三日月宗近的聲音。

  他大概也猜到了她此刻舉棋不定、進退維谷的矛盾心情吧,所以他果斷地提高聲音,大吼了一聲——反正現在那些未知的強敵,時之政府麾下的守衛什麼的很快就會到來,也就無所謂掩藏不掩藏他們的行蹤和聲音了——阻止了她。

  柳泉愣了一下,立刻邁前一步,靠近那兩扇緊緊關閉著的大門。

  「三日月?大家……我很抱歉!我沒想到門後居然有看不見的特殊監控裝置,引發了警報……」

  三日月宗近的聲音從門後傳來,也許是因為這兩扇大門實在厚重、阻隔了一部分聲波的緣故,他的聲音聽起來非常遙遠,有絲模糊不清。

  「既然這樣,就一直走到底吧。」他的聲音聽上去又恢復了那種鐵一般的鎮靜。

  停頓了一下,外面大家的聲音也紛紛傳了進來。

  「哦!照我們說的那樣大干一場吧!」這是和泉守兼定。

  「已經到達了敵人的老巢嗎……別掉以輕心啊!」這是長曾彌虎徹。

  然而馬上笑面青江就把這種到達BOSS點的緊迫感給破壞了。

  「主人?笑一下吧,淺淺一下就好了∼」他那悠閑的嗓音傳了過來。

  啊……會心一擊時的台詞嗎?

  這在大戰將至的時刻聽上去未免有點缺乏緊迫感,不過柳泉還是真的彎了彎唇角。

  緊接著是粟田口家兄弟倆。

  先是一期一振那清亮的聲音。

  「這裡的事情就請交給我們吧。您只要一直前進就好。」粟田口家的長男這麼說道。

  柳泉:!!!

  然後是藥研。

  「大將?放心吧,我們會好好地在身後支持著大將的喲?」

  柳泉:「……」

  她一時間竟然覺得有點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個時候,鶴丸的聲音響了起來。

  「……機會難得,就發動一下奇襲吧。」

  他那不情不願的語氣真是不要太明顯!

  「如果不說上這麼一句的話,好像三條家的那個人就會一直煩我煩下去啊……」女審神者聽到他隨即嘟嘟噥噥地抱怨了一句,聲量也沒有降低多少——嘖,也許是在替他口中那位「三條家的人」助攻吧?

  她眨了眨眼,無聲地笑了。

  最後,三日月宗近又開口了。

  他好像完全沒有聽到鶴丸國永剛剛的那句怨言一樣,嗓音柔和平靜,像是蘊含著一股強大的、從容的、令人可以安心依靠的力量。

  「去吧,雪葉君。然後回來。」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8月24日:

  hhh這一章給大家都加加戲!【喂!

  下一章預計要到周日才能更新了,但下一章也許會出現更不得了的腦洞喲w

  請大家愉快地食用吧hhh


第815章 【回歸篇之四】 235

  就是這麼平淡的一句話, 卻讓柳泉的眼眶裡驟然一熱。

  她不得不停頓了一下, 呼出一口氣,才提高聲音,隔著那兩扇大門,喊道:

  「大家說的話, 我都好好地聽到了——」

  「會遵守約定的。」

  「找出真相, 然後,和大家一起平安回家——」

  「回去以後,我們在萬葉櫻下舉辦賞花宴好嗎?買好多好酒,還有超貴的肉!博多要生氣的話我會好好對他解釋的!」

  外邊的大家:「……」

  他們就這麼聽著相隔兩扇大門之後的女審神者,喊出了這麼一番完全不像是戰前動員的話。她的嗓音因為大門的阻隔, 聽上去還有點失真, 甕聲甕氣的;假如加上她說話的內容,就更加笨拙了——

  「其實, 我超有錢的!可以給本丸的每一個人都買禮物!到時候就這麼辦, 怎麼樣!」

  大家:「……」

  忽然, 三日月宗近輕聲笑了起來。

  不再是那種大家所熟悉的、魔性的「啊哈哈哈」的笑聲, 而是一種真正的、愉悅的笑聲, 配上他優美而富有磁性的聲線, 聽上去甚至有一瞬間讓人感到了春風拂面一般的溫柔之意。

  就像今夜窗外天空裡高懸著的月亮一樣。

  「呵呵呵……」

  他笑著,臉部的線條一瞬間都變得柔和了。那雙著名的、蘊有新月之形的眼眸深深注視著那兩扇緊閉的大門,仿佛沒有注意到門上復雜的裝置紅燈閃動、警報狂鳴一樣。

  「雪葉君這麼有錢的話, 我可以先挑禮物嗎?」

  大家:「……」

  柳泉:「……誒?!」

  三日月宗近微笑著, 從容說出了下面的話。

  「我想要一套……『西裝』?燭台切的出陣服, 是叫這個名字吧?」

  柳泉:「……什麼?」

  三日月宗近:「這樣的話下次你再去現世度假的話,我就不用再跟燭台切借他的衣服了啊。哈哈哈。」

  他說得就像是平常的日常一樣,就像是……他們還有明天,一切什麼都沒有改變,她還會有著好多次作為優秀審神者而前往現世度假的機會似的。

  門後的女審神者沉默了片刻。

  「好的。」她回答道,「買一套適合你的吧。在衣襟內側繡上你名字的那種,怎麼樣呢?」

  三日月宗近朗聲笑了。

  「啊哈哈哈哈,甚好∼甚好∼」他說。

  鶴丸:「……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我忽然覺得這世上沒什麼驚喜了。大概一切還會和以前一樣吧,不會變的——」

  笑面青江突然說道:「我啊,想要一個去年新年的時候限量發行的紀念版特上級刀裝喲。」

  柳泉:「……」

  啊,她想起來了。

  似乎是因為前年一整年的戰鬥格外頻繁、戰況也頗為嚴苛,為了讓勞累了一整年之後的大家打起精神來好好度過新年,去年時之政府在新年前後的短短一段時間內,推出了一種全新的特上級刀裝,外形是適合新年的金紅色而不是純粹的金色,在制作刀裝的時候有極低的幾率可以獲得——並且獲得的兵種也完全不能事先確定,確實是珍貴的限量版。

  那個時候柳泉還沒有來到本丸成為審神者,而這座本丸正巧處於群龍無首的混亂狀態,所以並沒有什麼人去制作刀裝,就更沒有任何機會獲得這種限量版珍貴刀裝了。

  說起來,笑面青江好像意外地挺喜歡這種金燦燦亮閃閃的東西,柳泉記得粟田口家那些小短褲們說過,笑面青江的房間裡,櫃子上擺著一個精美的架子,架子上放著一個特上級的金色刀裝球。

  出陣的時候,帶上那個金色的圓球,再輔以審神者贈送的一點靈力灌注進去,那個圓球就可以在戰場上化為不同的兵種助戰。

  聽說,那顆金球是笑面青江第一次制作出來的特上級刀裝。看到他又驚訝又喜愛的樣子,當時的審神者——應該是五條瞳吧——就特意把那顆金球送給了他留作紀念。

  柳泉輕聲笑了起來。

  世上果真也有愛好有點奇怪的人呢。

  「好的。」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大聲回答道,「回去之後,哪怕是在二手市場上花更多的錢,也要替你買一個。你喜歡什麼兵種?弓兵?銃兵?投石?……」

  笑面青江的聲音又隔著大門傳了進來,帶著一抹愉快的笑意。

  「嘛,讓我好好想想。就在這裡先謝過你了啊。」他用一種隨隨便便的口吻說道。

  柳泉還期待著大家都能開口要個禮物,結果笑面青江不客氣地剛剛說出自己的願望,她就聽到一期一振的聲音。

  還是那麼清亮,正直,一板一眼,認真到值得信賴,讓人無法忽視。

  「主人,先去做你要做的事吧。」他說,「禮物的話,回來以後可以慢慢統計啊。我們都會幫忙的。」

  柳泉愣了一下,慢慢彎起了眼眉。

  「是嗎?那……為了答謝大家,回去之後我要送大家一座秋千,怎麼樣呢?」

  一期一振好像也為她的回應感到吃驚,微微頓了一下。然後,青年溫柔清亮的嗓音傳了進來——粟田口家的大哥聽上去似乎在笑,笑聲顯得格外開朗。

  「哈哈,那就讓我代替弟弟們先謝謝你吧——」

  青年停頓了片刻,然後仿佛下定決心一般地,略過了之前那種彬彬有禮的「主人」的稱謂,說道:「雪、葉……君。——是這個名字吧?」

  柳泉猛地一愣。

  「……啊,那個,那是化名喲?」她飛快地反應過來,慌忙解釋道。

  「嗯,我知道。」一期一振卻好像絲毫沒有感到驚訝似的應道。

  「不過,這是個好名字。」他那溫柔的嗓音這麼說道。

  柳泉:「……」

  尖厲的警報聲還在鳴響著。雖然他們來回交談了這麼一堆話,但實際上時間只不過過去了幾分鐘而已,完全不足以使警報聲停下來。事實上,柳泉很懷疑在那堆時之政府的警衛趕到現場之前,這陣警報聲都不會停下。

  她痛下決心,命令自己轉過身去。

  現在不是思考其它事情的時候。再多的好意、再多的善意,也都沒有時間再去仔細體會了。

  她有她的使命要去完成。是很重要的事。即使離開同伴,即使放棄愛情,即使犧牲自己,也都要去完成——

  很久很久以前,好像有一個人,也曾經這麼做過。

  ……他是誰呢?

  柳泉深呼吸了一下,斷然在樓梯上邁開了腳步。

  「那麼,我去去就來!」她大聲喊道,同時三步並作兩步,衝上了那段通往十八層的樓梯。

  第十八層的樓門,仍然和樓下那兩道大門一樣,上面固定著復雜的安保裝置。所不同的是,當柳泉接近那道大門的一霎那,門上忽然憑空浮起了一行文字。

  那行文字就那麼浮空出現,襯著背後那扇銀白色的金屬大門,反而有些後現代黑科技之感。柳泉猛然剎車,愕然地自言自語念出那行文字的內容:

  「請掃描……虹膜?!」

  誰來告訴她明明本丸連電氣化都得一再申請才勉強通過,但時之政府的大本營裡為什麼會有虹膜掃描驗證這麼後現代的事物。

  正當柳泉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拿不定主意是不是還應該采用「幻影移形」的魔咒直接跳過這扇門的時候,系統菌忽然在她腦海裡說話了。

  【門後情況不明。你現在擅自在這裡使用「幻影移形」咒的話,萬一中途出了什麼岔子就糟了。】

  柳泉有點惱怒。

  む但不用它的話,我想不出還有什麼能夠突破這個虹膜驗證的該死玩意兒。め她生氣地瞪著那行浮空出現的文字。

  む都到了這裡,接下來肯定不是一記「阿拉霍洞開」就能解決的問題吧。め

  系統菌哼笑。

  【虹膜掃描嗎?是時候讓你看看我們也並不是平常都沒有在做實事呢。】

  柳泉驚悚了。

  む咦?!你是說你居然有辦法對付這個虹膜驗證嗎?!め

  系統菌不理她,直接指示道:【盡量接近那個浮空出現的文字下方閃亮的地方,睜大你的眼睛不要眨。】

  柳泉沒有辦法,只好依言把臉湊近那行文字下方閃亮的一個藍色小光點,盡量忍著被那光點晃得頭暈眼花、眼睛刺痛的不適感,睜大雙眼。

  然後,她聽到面前那復雜的裝置響起輕輕的「嘀」的一聲,那行文字向上飛起,消失了。

  緊接著,又有一堆全新的文字在她面前的空中浮現。

  ——確切地說,是數字。

  她面前的空中出現了類似數字小鍵盤一樣的文字,小鍵盤的頂端還有著四道短線——完全像是數字鎖一樣的畫面,想必那四道短線就表示要求她輸入四位數字的密碼開鎖吧。

  柳泉靜等著系統菌再報出一串密碼來為她解惑,然而這一次系統菌卻沉默了。

  柳泉:「……」

  作者有話要說:

  8月26日:

  啊我的推論又出了問題……下一章!一定!有!巨大腦洞!

  下次更新大概是周二?嘛隔日更也值得大家虎摸我一下是不是【被踢飛

  PS. 今天也要鳴謝小可愛歸鶴深、喵喵和阿顏的投喂~~喵喵還投喂了好幾次,愛你們喲~~(ゴ ̄3 ̄)ゴ╭∼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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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6章 【回歸篇之四】 236

  剛剛的虹膜驗證, 或許是系統菌通過什麼途徑拿到了足以解鎖這道程序的虹膜的影像, 然後通過她的眼眸強行障眼法了一波,用那張假的虹膜影像替換了她真正的虹膜,騙過了驗證吧。

  但是那麼高大上的黑科技都能破解,現在連四個數字都給不出來嗎?!這個系統的智商和手段到底體現在哪裡啊?這就好比能證明哥德巴赫猜想的水平(?)卻倒在了一道簡單的一元二次方程上一樣!

  む你不知道密碼嗎?!め她實在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忍不住腦內出言問道。

  系統菌默了一下。

  【剛剛的虹膜驗證問題, 是額外附送給你的金手指。但金手指只有一個,你剛剛已經用完了啊。】

  自從突入第十八層以來,系統菌就換了一種態度。

  跟之前她所解鎖的【態度包】裡的任何一種態度都不一樣,感覺上現在的系統菌要更認真一些,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也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

  所以說, 它現在告訴她自己不知道密碼, 那就大約是真的不知道了。

  柳泉深吸一口氣。

  む你能看得出來我在這一關有幾次機會嗎?め

  系統菌這次回答得很快。

  【三次。】它答道。

  柳泉默了片刻,眉頭都皺了起來。

  む完全沒有什麼頭緒啊……め她用左手摸著下巴, 十分苦惱地沉吟道。

  在她思考的時候, 系統菌不知道在暗暗鼓搗了一些什麼, 過了一會兒才說道:【以我的權限, 在數據庫裡找了一下, 雖然沒有正確密碼的答案, 但是收集了一些錯誤密碼的數據。所以萬一等一下你輸的密碼在我這裡是可以判定為錯誤的,我倒是可以提示你一下。】

  柳泉有點吃驚。

  む是嗎?很久沒見過這麼貼心的服務了呢。め她順口就噎了一記系統菌,左手不停地摩挲著自己的下巴, 臉上露出苦思冥想的神情;她那弧線小巧美好的下巴好像都要被她這個下意識的動作給磨紅了。

  忽然, 她放下手, 眼睛一亮。

  む俳句。め

  系統菌:【……你說什麼?】

  柳泉勾起唇角,很快地笑了一下。

  む瞳曾經對我說,「俳句很重要」。め

  系統菌:【哦?】

  柳泉:む瞳既然是因為想找到主控室而未能成功,因此才受到牽連被抽取記憶軟禁於此的,那麼隨隨便便在大樓裡游蕩一下,就能說是「沒找到主控室」,受到這麼嚴重的懲罰嗎?め

  系統菌:【……繼續。】

  柳泉:む嚴重的懲罰,必定是因為她做了嚴重到必須如此懲罰的事情。瞳一定是發現了非常不得了的事。め

  系統菌:【……有道理。】

  柳泉:む「非常不得了」的事情,除了找到主控室並成功突入之外,還能有什麼?畢竟時之政府雖然好像隱藏了什麼秘密,但迄今為止並沒有他們借機殺人放火做邪惡之事的證據吧?め

  系統菌:【嗯哼,確實,看起來是這樣啊。】

  柳泉精神一振。

  む次一級嚴重的事,應該就是「找到進入主控室的方法」,比如說,密碼什麼的,密碼什麼的,密碼什麼的?め

  系統菌:【好了我知道了。】

  柳泉:む瞳並沒能得到正確的虹膜影像以便解鎖這扇門,否則的話今日站在這裡的人就會是她。如果她當初就成功了的話,事態也不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め

  她深吸一口氣。

  む而瞳,唯一對我說過的奇怪的話就是「俳句很重要」。め

  む我起初第一聯想到的是土方先生——然而我立刻就意識到了,瞳不可能知道我和土方先生或者新選組的淵源。め

  む我也沒聽說過瞳本人是俳句愛好者。那麼可能的解釋只有一個——這句話就是通向密碼的暗示。め

  系統菌默默地在她腦海裡顯示了一個【不明嚼栗】的表情包。

  柳泉:む……你是又解鎖了【表情包】這個新功能嗎。め

  啊,被這麼一打岔,她原本那些心底浮現出來的細微恐懼與孤立無助的軟弱感,也瞬間被一掃而空了;只留下啼笑皆非,以及重新振作起來的勇氣。

  在被突然拋到這個必須被系統支配的世界之後,漫長的光陰過去了。

  一直以來,她不是都像現在這樣嗎?有許多時候,再軟弱再悲傷,再艱苦再危險的環境下,她也只能自己努力前進。別人對她的關心也好、甚至別人對她的好意和感情也好,都無法真正幫助她擺脫危境;她只能自己努力做到。

  柳泉皺緊了眉頭,思索著。

  む俳句……到底是怎樣的俳句?土方先生的俳句那麼蹩腳,也許可能不是謎底;那麼……歷史上最有名的的俳句是什麼?奧之細道嗎?……め

  む……可是,土方先生雖然寫俳句的技巧差了一點兒,可是他勝在是出陣地圖上的相關歷史人物啊……め

  む要說有名到連我這個沒什麼相關知識的人都知道的俳句……奧之細道——松尾芭蕉呢?め

  系統菌吱吱嘎嘎地在她的腦海中折騰了幾分鐘,好像是在檢索什麼似的。然後它說道:【松尾芭蕉去過的很多地方,都能跟出陣地圖重合。但這也是因為他走過並留下俳句的地方太多了吧。】

  柳泉點點頭。

  む我也這麼想……如果不是指什麼特定俳句的話,單單說「松尾芭蕉」或者「奧之細道」不是更好嗎?但瞳沒有這麼說……是因為記不起來了,就留下一個「俳句很重要」的模糊印像,還是因為害怕直接說「松尾芭蕉」或「奧之細道」太直白了,會被時之政府的人發覺?め

  系統菌平板地接下去說道:【……也有可能是因為,密碼的線索原本就和松尾芭蕉沒有關系。】

  它吱吱嘎嘎地又響了十幾秒,在柳泉的腦內亮出來一行俳句。

  【經過檢索,松尾芭蕉所作的、最有可能含有線索的俳句就是這一首。】

  柳泉有點驚訝,閉上雙眼仔細在腦內閱讀了一下那行文字。

  【涼秋九月白荻放/一升露水一升花】

  柳泉笑了。

  む得出這樣的結果,是因為只有這首俳句裡數字最多嗎?め

  系統菌咳嗽了一聲。

  柳泉笑得眯起了一雙眼睛。

  む好吧,好吧,把它當作是一種備選答案吧。め她寬容地說道。

  む我對俳句其實真的不怎麼了解……還有誰很著名嗎?め

  系統菌答道:【小林一茶。】

  柳泉:む哦?那你怎麼沒有從他的俳句裡找出一首可能的提示?是因為他俳句裡沒有這麼多數字的集合嗎?め

  系統菌:【……玩家,你話太多了。】

  柳泉:^_^

  她忍不住在腦內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噎得這個高冷的系統一時無語。

  系統菌:【這位小林一茶,一生也是很坎坷的。你要說他著名的俳句,倒是也有和五條瞳的心境符合的。但只是沒有什麼數字方面的提示而已。】

  柳泉感興趣似的猛然挑起了眉。

  む哦∼?!趕快顯示出來讓我看看,說不定就有所啟發了呢——め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噎在了咽喉裡。

  因為系統菌已經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干脆利落地在她的腦海中貼出了兩首俳句。

  【在此人間世

  我們行走於地獄屋頂

  凝視繁花】

  【在這瘋狂的噩夢中

  要瘋狂些

  才能不瘋掉】

  柳泉:む……め

  她一瞬間竟然被震驚得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分鐘?——她才找回自己的鎮靜,苦笑了一下。

  む是啊,可不是嗎。め

  む我們站在地獄的屋頂上看花——可不就是這樣嗎。め

  然後,她搖了搖頭。

  む雖然這兩首真是太棒了,但我還是覺得不太可能作為提示。我總有種直覺,瞳說的這句話,必定是像我這種對俳句基本上不了解的人也能夠推斷得出結論的——只要你一開始就知道這句話指向的是第十八層的密碼。め

  系統菌冷哼了一聲。

  【其實關於這個密碼的問題,我們也曾經努力過。但一無所獲。】

  柳泉:む哦……這世界上還有你們不知道的事啊。我居然有點兒高興是怎麼回事?め

  系統菌的語氣聽上去更死板了。

  【我們嘗試過很多種組合的可能性,但最終覺得都欠缺有效線索的支持。現在,你從五條瞳那裡得到的唯一線索就是「俳句」、「很重要」,這讓我們開始把關注點集中到了松尾芭蕉的那首《荻花》上。】

  不知是有心抑或無意,它把瞳的話分拆成了兩個詞。

  柳泉沉吟了片刻。

  む也只能試試看了。め她果斷說道。

  む時之政府不會對十七層響徹整層樓的警報聲置之不理,只靠付喪神們在那裡防御的話也不是長久之計。既然我有三次機會,那我就用滿了之後再說吧。這裡總不會在輸入三次密碼錯誤之後,頭頂突然掉下一個籠子把我罩在裡面吧?め

  系統菌第N次冷哼。

  【即使如此你也有辦法脫困的吧?】

  柳泉微笑。

  む嘛,第一個機會我應該嘗試怎樣的數字組合呢?這裡有四位數字,《荻花》裡提到的卻只有三位——哦,9、1、1?這不是報警電話嗎?め

  系統菌:【……】

  它好像對她的冷笑話完全欣賞不能。

  【1911、9911和9110都是錯誤的。】它死板地提醒她。

  柳泉微微一挑眉。

  む難道有人已經這麼試驗過了?……啊,在三個數字前後,根據某種理由添加一位數字,這確實是一種解謎思路呢。め

  系統菌保持沉默。

  柳泉:む然而添加的那一位數字,假設為1或者0,也好像沒問題……畢竟剩下的那些數字跟俳句完全沒關系啊——對了!め

  她啪地一打響指。

  む俳句本身由三句詩組成,對吧?!め她的聲音裡居然帶上了一絲激動。

  む試試看添加「3」這個數字怎麼樣!め

  系統菌:【……不錯的想法。】

  也許是沒有考慮過這個可能性,它聽上去好像也稍微振作了一些。

  柳泉很快地輸入了「9113」。

  嗡的一聲,那個裝置發出了表示「輸入錯誤」的刺耳嗡鳴聲。

  同時,浮空的那四道短線上方還短暫地出現了一行數字「1/3」。

  柳泉:む……啊,這是表示我已經用掉了一個機會嗎。真不爽。め

  她摸著下巴,又輸入「3911」。

  又是一聲刺耳的嗡鳴聲。那行數字變成了「2/3」。

  柳泉的臉上,那絲笑意慢慢凝固了。

  她慢慢收回伸向那個浮空的數字鍵盤的右手食指,改而以它慢慢敲擊著自己的下巴。

  む……不對。め她說。

  む也許鎖定這首俳句作為解謎線索,本身就是錯誤的?め

  系統菌:【……但是,要說能和「俳句」相關聯的「重要」因素,除了「俳聖」松尾芭蕉之外,難道要把注意力延伸到其他代表人物身上去嗎……?】

  柳泉篤篤篤地輕敲著自己的下巴,眼珠轉來轉去,竭力思索著。

  起初她還以為,系統菌既然能夠把「俳聖」松尾芭蕉的那首《荻花》特別拿出來提示給她,就說明它應該經過了一定的計算——或者說,還有其它線索指向這首俳句。

  但是現在兩次輸入錯誤,系統菌剛剛說話時的語氣也弱氣了許多,竟然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商量和探討似的語氣在對她說話。這讓柳泉感到了一陣狐疑。

  系統菌也沒有更多的線索來支持他們的推理,所以只能自行選定一個方向——它選定的是擁有「俳聖」之名的松尾芭蕉——然後就這個方向來尋找可靠的推論。

  然而——

  柳泉的腦海裡忽然閃過什麼亮光。

  確切地說,那是一幕場景。

  同樣處於危機時刻,必須在短時間內作出選擇;有人將自己的終端丟向她,但當她點亮屏幕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必須輸入同樣為四位數字的解鎖密碼——

  柳泉的呼吸忽然急促了起來。然後,她很快地深呼吸了一下,平復了自己的情緒。

  む有的時候,想得太多並無助於得到正確的答案。め她突然在內心這麼說道。

  系統菌:?!

  柳泉微微仰起頭,又很快把目光放平,直視著那行浮空呈現出的數字。

  「2/3」。

  最後一次機會……嗎。

  む……因為答案,往往就隱藏在最簡單的事情之中。め

  宗像禮司設定的終端開鎖密碼,並不是他自己的生日,而是最俗套的、最常見、最理所當然,所以反而因此被完全忽略了的——

  「戀人的生日」。

  不要想得過於復雜。因為答案很簡單。它就是一個事實而已。是那些愛情小說裡寫著的,身為戀人,理應做到的細節——

  所以,從「俳句很重要」這個句子裡,能夠最直白地看出的事實,究竟是什麼?

  柳泉伸出右手食指,略一停頓,斷然按下「5753」這一組數字。

  當她按下「確定」鍵的一霎那,她幾乎能夠感覺到,即使是沒有實體的系統菌,都好像要屏住呼吸,等待結果的情緒。

  下一秒鐘,她面前的大門發出軋軋的響聲,唰地一下向著旁邊滑開!

  柳泉長舒一口氣,還來不及得意,就聽到系統菌在她的腦海中失聲喊道:【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怎麼猜到密碼居然是這個的?!】

  柳泉抿起嘴唇,笑了。

  む因為俳句的結構,是由五-七-五的音節排序所構成的三句詩。就是這麼簡單的事啊。め

  聽到她的回答,系統菌居然沉默了片刻。

  【原來如此。】它慢慢地應道。

  沉重的大門泛著金屬的冷光,向著一旁滑開了。在她面前所呈現出來的——毫無疑問就是所謂的「主控室」。

  面前的圓形大廳亮如白晝。幾乎占滿整面牆壁的,是分隔成一塊一塊的小屏幕所組成的巨大屏幕。不過,那些小屏幕上並不都顯示著畫面或場景,也有一些小屏幕上滾動著一排排的數據;那些數據裡,偶爾會有一行字猛然被整行選中亮起,這個時候,那塊屏幕上數據的滾動就會暫時停止,亮起的那行字就會一直停留在屏幕正中閃爍著。

  在那些屏幕下方的,靠著牆擺著長長一整排的、電腦組成的控制台。看起來非常後現代黑科技。

  大廳裡並沒有任何人。只有屏幕和控制台上的顯示燈閃亮著。

  柳泉謹慎地跨出一步,進入了那扇大門。

  一切如常。並沒有引起什麼警報,也沒有觸發什麼機關。

  柳泉的右手一抖,先前藏在衣袖裡的魔杖就重新回到了手裡。她謹慎地一步一步邁向控制台。

  但她剛剛走了幾步遠,她身後的大門就再度發出軋軋的響聲,就活像便利店的自動門一樣,又向著反方向滑動過去,自動關閉了!

  柳泉的腳步為之一頓!

  作者有話要說:

  8月28日:

  因為前兩天喵喵醬寫了兩篇長評給我,所以我覺得自己總得乖一點,有所表示【咦

  我也懶得拆分成雙更了,還得讓大家一天跑兩趟,索性都合在一起,今天來個久違的五千多字肥章吧!:)

  下次更新還是隔一天,周四喲w

  最近我是不是勤奮了一些呢,快虎摸我吧hhh

  PS. 謝謝小可愛歸鶴深和喵喵持續的投喂!(ゴ ̄3 ̄)ゴ╭∼


第817章 【回歸篇之四】 237

  她面色凝重起來, 微微弓下腰, 整個人完全處於一種防御的臨戰狀態, 慢慢四下環顧了一周——沒有看到任何異樣。

  那扇大門也仿佛只是因為有人進入房間內而自動滑過來關上而已, 並沒有其它機關或防御設施被啟動。

  む喂!這裡就是「主控室」嗎?め她試著在腦內呼喚系統菌, 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柳泉:……??

  難道是這間大廳內有什麼電磁屏蔽,把系統菌的訊號也給屏蔽了嗎?!

  柳泉的警惕心提得更高了。但呆呆站在原地顯然不是她的畫風,於是她一副隨時就戰鬥格的樣子,一點點往正前方那一大片電腦主控台的方向摸過去。

  可到了主控台的旁邊, 她看著一大片的按鍵,一時間也有點無從下手的感覺。

  然而現在系統菌疑似又下線了——不管是被動還是主動, 目下也只能自己想辦法研究這堆陌生復雜的電腦裝置。

  柳泉摸著下巴困惑地挨個把那堆按鍵看了一遍,又抬起頭來盯著那堆分隔成小塊的屏幕,忍不住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這可真是……百科全書也救不了我了……這個時候要是能有個場外求助功能就好了……但是場外求助誰呢?也只有——」

  她的話音未落, 身後忽然響起一個聲音來。

  「既然這麼困惑的話, 為什麼不來問問我呢?」

  柳泉的背脊驀然一僵!呆立片刻後, 她猛地轉過身去!而且,因為動作幅度過大,她那為了戰鬥方便而在腦後簡單綁起的馬尾辮的辮梢還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弧線。

  她雙眼瞪大了,滿臉都是錯愕和不可置信的神情,呆呆地望著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出現在自己身後的身影,喃喃喊道:「……宗像、前輩?!」

  站在那裡的是超葦中學園生徒會室室長——哦,不, 從他現在的衣著來判斷, 他已經是東京法務局戶籍科第四分室的室長了——宗像禮司。

  和她在「無盡殿堂」的投影裡所看到的一樣, 他穿著一襲藍色的軍裝式長大衣,佩劍「天狼星」也一樣系於腰間,扣子一絲不苟地扣得整整齊齊,領口的白色領巾打著漂亮的結,下端隱於長大衣裡所穿著的西裝馬甲之下。

  此刻,他背著雙手,脊背挺直,就那麼站在那裡。看到她錯愕到幾乎呆滯的表情,他的唇角微勾,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好久不見了,信雅君。」

  柳泉:!!!

  這個已經深藏多時——以她經歷過的攻略時長來計算,是幾十年——的名字,重新被這個熟悉的聲音所喚出的一霎那,她的鼻尖驟然一酸,幾乎要不爭氣地熱淚盈眶。

  「宗像前輩……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她喃喃地說道,眼睛一瞬也不瞬地死死盯著面前與自己僅有數步之遙的他。

  這個問題一旦出口,就仿佛終於暫時稍微破除了一點故人重逢所帶來的迷障似的,她脫口而出:「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怎麼會——?」

  宗像禮司微微一笑。

  「啊∼是想說我不是這裡的人嗎。」他若無其事地說道,「不過……你也不是吧?」

  柳泉:?!

  在短暫的時間裡,她居然只能呆呆地站在那裡,睜圓了雙眼死死盯著站在那扇關閉的房門之前的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大腦仿佛受到了不在預期之中的巨大衝擊,比從前那幾次出陣的時候見到副長那一刻還要深刻而令人頭暈目眩——畢竟那些時候她知道副長就在那裡,就在那張地圖上,只要接近那些特定的地點,比如宇都宮城,比如箱館的五棱郭……就能夠見到他。

  可是現在,理智認為完全不可能出現的人,竟然出現在了這裡。

  他看起來和她記憶之中的那個少年有著稍許的不同。他看上去更成熟,更深沉,也仿佛因此顯得更危險;但不變的是他依然從容不迫,居高臨下,從現身的一刻起就在控制著整個場面往他想要的方向發展。

  ……這就是,她後來在「無盡殿堂」的投影中所看到的,真正的青之王嗎?!

  柳泉喃喃道:「宗像前輩——」

  不行。

  只是簡單地剛剛把這個名字呼喚出口而已,軟弱而懷念的眼淚就要湧上眼眶。

  ……這是因為,面前的這個人,是唯一的一位,在她離開的時候,對他滿心懷著負疚和遺憾的人吧。

  在新手村的世界中,她的離開順理成章。雖然有些舍不得,但心中知道自己並沒有做任何對不起那裡的任何人的事,所以可以堂堂正正帶著追憶、祝福和期待的心情離開,知道即使自己離開了,那裡的少年們也能夠擁有光輝明亮的前程。

  在幕末的世界中,雖然最終的結局令人遺憾和惋惜,但她同樣也是堂堂正正地離開的。因為她自認並沒有對不起那裡的每一個人,雖然人設方面一開始有著幾乎不可挽回的缺陷,但在那糟糕得幾乎沒有回頭路的死局中,她最終完成了任務,挽回了副長的生命,同時也並沒有毀掉他的信念。雖然借著誤會的方式離開,但那種方式並沒有傷害別人,她能夠做的、能夠去挽回的,她都盡量努力地去做了。

  當然,哈利波特的那個魔法世界,也是如此。雖然任務被強行中止,但她並沒有做壞事,還盡了自己一切努力去挽回那些曾經的友人、保護哈利那些孩子。雖然頂替了莉莉的位置,但她認為自己的表現也配得上格蘭芬多的榮譽。她可以問心無愧。

  只有K世界——只有離開面前這個人的時候,她的確是有愧於心的。

  她利用了他來完成最終那個幾乎不可能在時限內做到的任務,把他推到最前方去直面無色之王這個危險的敵人;然後又借著誤會作為理由要強行和他分手——即使她知道那種分手的方式會傷害到他,會讓他認為達成那種BE的結局責任全部在他身上。

  然而即使這樣,他最終仍然諒解了她,留下那樣令人淚下的一番真心話——盡管他並沒有想讓她聽到。

  她推開了他所能夠拿出的,閃閃發光的、至高的真心。假裝他所完成的是不可原諒的事情,因為他選擇拯救這世界所以舍棄她而怨恨,離開得如此倉促,就像是一種遺棄一樣。

  那個時候,在他畢業的那一天,在青部活動室裡,她當然聽出了他話語之中未竟的那一絲挽留的意味。

  雖然他沒有說出來,然而她明白,假如她肯說一句「那件事過去了,我們重新開始好嗎」,他是不會拒絕的;相反他還會欣喜,會用那副細框眼鏡之後深邃而明亮的眼眸注視著她,會——

  青之王含笑,說出了令她非常意外的話。

  「這件事你就收手吧,信雅。」

  柳泉:!?

  她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為什麼……?」她喃喃地問道,先是垂下了視線,然而很快就不可置信地抬起眼來望著他。

  宗像禮司深深地注視著她,忽然朝著她伸出了一只手。

  「來啊,過來這裡,信雅。」

  仿佛完全沒有聽到她剛剛的低語和反問一般,青之王含笑注視著她。

  他等了大約一分鐘,看到她還是站在那裡,並沒有主動走過來的意思,於是他微微垂下視線,笑著嘆息了一聲。

  「你不想過來嗎,信雅?是我過度自信了,所以反而把你弄丟在過去那些時間裡了嗎……」

  他重新抬起眼簾,那雙明亮湛深的眼睛直直注視著她,像是要看到她的心底去。

  「我期待能夠跟你重逢,已經很久了……你的那些苦衷,我也已經都明白了。」

  他的手仍然穩定地舉在半空中,掌心向上,伸向她的方向。

  「來啊,信雅。到我身邊來。」他帶著嘆息和祈求一般的語氣說道。

  正是那種語氣最終擊倒了她。

  柳泉閉了閉眼睛,長長地嘆息了一聲,然後舉步往宗像禮司的面前走去。

  她的腳步並不如何急切,但也並沒有退縮或故意遲緩之感;她就那麼保持著平穩的步速,一步步走向他,最終停在了他的面前。

  宗像禮司微微垂下視線望著她。

  他比她高一些,於是在這個角度上,尤其是當她低垂著臉,去看他伸向她的手的時候,他就只能看到她頭頂烏黑的發絲。

  和那時不同,她現在的劉海好像要服帖一些了;好像為了准備今夜的戰鬥,她用一個小小的發夾把她前額上飄蕩的那些碎發都向後夾了起來。然而,那枚發夾就是最普通的銀色,上面沒有任何圖案。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緊盯著她的頭頂。

  可是,她遲遲沒有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

  他含笑催促了一聲:「……信雅?」

  他的語聲聽上去有些困惑,也有些擔憂,更多的則是無辜的意味,就好像他一點也不明白她已經站在了自己面前,卻為什麼不去握他的手一樣。

  她很快地抬起頭來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裡蘊含的意味十分復雜,仿佛有種無奈的情緒,也有困惑、遺憾、難過、傷感;最終,她什麼也沒有說,就伸出了右手,虛懸在那只他向著她伸出的左手上方。

  「你想這樣,那就這樣吧……宗像前輩。」

  耳語一般地說完這令人費解的話語之後,她任由自己的右手慢慢落下——

  然後,她的右手猛然穿過了宗像禮司的那只左手,垂蕩到了虛空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8月30日:

  啊哈哈哈哈哈是不是超急展開!!

  昨天一看喵喵醬寫了關於室長的長評,我還在想萬一大家猜到這個急展開可怎麼辦!【被踢飛

  下一章!也有!急展開!

  嘛暫定周末更新怎麼樣?周六還是周日我也不太確定,說不定寫得順利的話周五就能更呢【。

  順便說明一下,室長在這一章裡說的「這件事你就收手吧」,其實是他在學園島事件中勸阻尊哥時的台詞【x

  PS. 今天也要熱情地感謝小可愛喵喵醬、沫冷熙的投喂!愛你們喲(ゴ ̄3 ̄)ゴ╭∼


第818章 【回歸篇之四】 238

  她的右手在空中僵了片刻, 繼而那只手的五指慢慢合攏過來, 緊握成拳。

  然後,她緩緩抬起頭來,凝視著面前這個近在咫尺、卻無法觸碰到的人影。

  她的面容上帶有一絲難過之色,而被她這麼近距離注視著的他, 臉上也露出了一絲苦笑。

  「……真的, 是這樣啊。」她如同耳語一般地輕聲說道,忽而又笑了一下。

  「宗像前輩,還是這麼壞心眼呢。就這樣讓我到你這裡來,有什麼意義呢……」

  宗像禮司回視著她,臉上的苦笑仿佛擴大了一些。他沒有回答她的話, 反而緩緩展開雙臂。

  「……是啊。你, 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嗎。」

  柳泉沒有回答。

  宗像禮司仿佛也並不期待從她這裡得到什麼答案,他徑自說了下去。

  「站在這裡的我只是一個幻影, 是投影建立起的影像而已……也許正是因為這個, 你剛剛才沒有向我奔過來, 是嗎。」

  柳泉仍然沉默。

  大廳裡明亮的燈光從天花板上投下, 站在她現在這個角度上, 可以更清楚地看到他的身影上的某些部位, 透明得有光線穿過。

  宗像禮司輕輕一哂。

  「很遺憾暫時只能以這樣的方式相見……但是,我這樣來見你,只為了問你一件事。」

  柳泉:「……什麼?」

  宗像禮司含笑注視著她, 微微一嘆。

  「在經過了這麼多事情之後……現在, 你明白了嗎, 信雅?」

  柳泉的眉心微微一顫。

  「明白……什麼?」

  宗像禮司微微一笑。

  「你不是『王權者』,你只是一個普通的『權外者』而已。……但是現在,你能夠明白身為『王權者』所體會到的孤獨了嗎。」

  柳泉:!!!

  就仿佛沒有注意到她臉上的震驚之色似的,宗像禮司仍然含笑繼續說道:

  「盡管有許多氏族成員的追隨,但似乎每個王權者,都在孤獨前行。」

  「因為身為『王權者』,各自都有自己要守護、要追尋的東西。而且,有一些東西,也只有『王權者』才能夠承擔得起來。」

  柳泉沉默良久。

  「就比如說……你的大義嗎?」

  宗像禮司呵呵笑了。

  「你現在能夠理解了嗎?……你率領著一些人去戰鬥,作為統領,他們對你忠誠、追隨著你……然而,總有一些重要的事,只有你一個人能夠做到,也只有你一個人才能承擔。『大義』也好,原則也好,立場也好……無關他人,只能落在你的肩上;因為那是你的責任。」

  他用一種意外直白的語氣說道。

  「很多時候,你只能獨自前行。」

  「到了最後,唯有你一人能夠走到這裡。」

  柳泉:?!

  她不由得更加睜大了雙眼,臉上交織著錯愕、困惑和無法置信的神色;表情陰晴不定,注視著宗像禮司含笑依然向著她伸出的那只手。

  「現在,你終於能夠跟我並肩了——」他用一種類似感嘆的、低沉而磁性的聲音說道。

  他的聲音緩和了下來,帶著一點微妙的勸誘意味。他那雙藏在細框眼鏡之後的眼睛深深地注視著她。

  「你現在已經能夠充分理解『王權者』是怎樣一種存在了吧?那麼我的安排就沒有白費呢。」

  他那依舊醇厚的聲音,語速穩定地在室內回蕩著。

  「沒錯喲,這一切都是我安排好的。」

  柳泉:!!!

  「『只有王與王之間才能相互理解』,我從一開始就不太相信這種說法。」

  「我認為相互理解是可以最終培養出來的,只要選擇的對像擁有足夠優秀的特質就可以。」

  「所以我選中了你,而你確實也沒有辜負我的期待,一步步地走到了今天這樣的高度——」

  「信雅,你不是『王權者』,然而你所經歷和體會到的東西,都和『王權者』幾乎無比接近。」

  柳泉:!?

  她忍不住倒退了一步,眼珠都要從眼眶裡瞪出來了似的,不可置信地盯著他。

  對她那種明顯是震驚而拒絕相信的表情,宗像禮司就好像完全沒有看到一樣。他微微低下頭注視著她,臉上的笑意裡帶著從容的贊許。

  「現在的你,雖然沒有『王權者』之名,卻也已經擁有了和『王權者』一樣的精神世界呢。」

  「這就是我要的女性。信雅,你的進步,我已經都看到了。」

  柳泉:「……」

  十分意外地,聽到了這種近似於表白一般的贊美,她的臉上卻絲毫沒有流露出任何得意或感動之情。

  她的臉上,甚至剛剛乍然見到故人時的那種激切和動容之色都已經消失了。她弧線玲瓏的小巧下巴現在繃得緊緊的,面色蒼白、鼻翼顫動,眼眸闕黑得有如無法窺視的深潭。

  「所以……這就是你的一場養成游戲?!」

  她終於蠕動嘴唇,首先說出來的,卻是這樣一句話。

  「你不知為何從千萬人之中選中了我,然後我所經歷的一切,都是你事先安排好的?!」

  宗像禮司微微一凜。

  仿佛是直到此刻才意識到她並不為這個事實而感到開心,他臉上的那絲淡淡的笑意先是一滯,繼而如同潮水一般退去了。

  「……信雅?」他喚了她一聲,仿佛躊躇了一下,還是問道:「你為什麼不開心?我在稱贊你。」

  柳泉幾乎氣得笑了出來。

  她嗤笑了一聲,反而又往後倒退了一步,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瞪著他。

  「我可真是謝謝你了!」她衝口而出,握緊雙拳,看起來好像下一秒鐘就要揮起一拳、狠狠命中他的面門,打飛那副其實算是他真正本體的細框眼鏡似的。

  「伏見君可真沒說錯——」她說,「『王』就是無聊又孤獨的生物啊。」

  宗像禮司顯得十分意外。

  「欸?伏見君這樣說過嗎?」他竟然還真的露出思考的表情,像是竭力在記憶裡搜尋著那個瞬間似的。

  柳泉用力頷首。

  「欸,說過的喲。」她答道。

  「伏見君說的,再正確也沒有了——他說『只是高高在上地俯瞰,不為下面的人渺小的感情所動的話,王不就只是個無聊孤獨的人嗎』。」

  宗像禮司笑了。

  「啊,你這麼說,其實是因為你覺得我在你面前高高在上,任意支配你的人生嗎。」他問道,語氣聽上去格外的溫和。

  柳泉竟然也笑了一下——那笑容裡的鬼畜值極高,和此刻的宗像禮司那溫和寬容的笑意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是的。」她說。

  「你高高在上地俯瞰著凡人們,最終從底下的人群裡選中了我作為實驗對像,想把我培養成最適合的理想女性;自始至終,你未曾考慮過我也會產生渺小的感情,我的感受如何並不重要——這真是沒有比這更無聊而自以為是的行為了;你以為我會先是小小地吃驚一下、繼而就歡天喜地地接受嗎?!」

  她的聲音隨著一句句話的出口而愈來愈高。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她的嗓音近乎尖厲。

  「可惜周防前輩已經死了,不然的話,我是很希望看到他狠狠揍你一頓,好好替我出一口惡氣的!」

  宗像禮司一怔。他的目光閃爍了一下,沉默了片刻之後,才慢慢說道:「……是嗎。」

  柳泉冷笑。

  「怎麼?你不為此感到開心嗎?周防前輩不是早就不在這人世了嗎?現在你應該感到得意才對,畢竟青部和赤部可是死對頭,但周防前輩死後,現任的赤王安娜醬只不過是個小姑娘,怎麼可能是你的對手?沒人能替我揍你一頓了,我對此感到十分遺憾!!」

  說到最後,她簡直聲色俱厲。

  宗像禮司苦笑了起來。

  「喂,信雅,冷靜點啊。」他低聲說道。

  柳泉狠狠地哼了一聲,看樣子好像還是沒有打消一拳揮向他臉上的想法——即使他現在是以虛擬影像的方式出現的。

  她的右手看上去好像都微微提了起來——完全就是一副揮拳之前的預備姿態啊。

  宗像禮司的目光落到她那躍躍欲試的右拳上,他臉上的那個苦笑看起來簡直都要實質化了。

  他試著想讓僵凝的場面輕松一點。於是他半開玩笑似的說道:「雖然我很尊敬周防這個勁敵……但我還真不想和他狠狠打一架啊?理智點,我們就放過已逝之人吧?」

  奇妙地,他的話好像確實也起到了一點點作用。

  他看到面前的年輕姑娘的眉心猛然跳了跳,一瞬間流露出某種不敢苟同的神色來;但也許是因為他剛剛的話說得實在在情在理、無懈可擊,所以她也只是無聲地用表情表達了一波不滿的情緒,然後不情不願似的垂下視線,說道:「……宗像前輩,你知道我其實最想對你做什麼嗎?」

  他猛地挑起了眉,就仿佛她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一樣;不過他竭力控制著自己內心中奔騰的情緒和不良的聯想,一本正經地繃緊了面皮,應道:「……哦?什麼?」

  他看到她慢慢地抬起了頭來,衝著他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容。

  「最想——做這個啊!」她大聲說道,幾乎同時,她的右臂微微一抖。

  他只覺得眼前一花,然後他就看到,一根小木棍赫然出現在她的右手中。

  她微微皺起了鼻子——這顯然是一種發狠的表情——看著他的目光忽然變冷了。

  下一秒鐘,她揮動那根小木棍,杖尖指向面前穿著藍色軍裝式長大衣的英俊男人,喊道:「阿瓦達索命!!」

  作者有話要說:

  9月4日:

  啊哈哈哈哈哈這個急展開怎麼樣!

  周末因為臨時加班所以沒來得及寫,我內心也是很焦慮的【。

  下次更新的話在周四或周五?

  畢竟現在晚上也有培訓,忙啊QAQ

  另外我要嚴肅地說一句,我真的不是存心黑室長的!大家都知道我愛他對不對!【喂!

  本章中關於王權者的闡述,差不多都來自於K第一季的最後一集啦。小白和伏西米都說過類似的內容。

  PS. 感謝小可愛喵喵和索菲亞的多次投喂~~愛你們喲~~(ゴ ̄3 ̄)ゴ╭∼


第819章 【回歸篇之四】 239

  一道綠光閃過。繼而, 她面前的青之王的影像幾乎是立刻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然而, 柳泉氣咻咻地瞪著他的影像原本出現的地方,仿佛並沒有打算就此放過他似的,杖尖一轉,喝道:「四分五裂!!粉身碎骨!!霹靂爆炸!!」

  她的杖尖所指之處, 一個個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隱藏在泛起金屬冷感的牆壁裡的探頭發出啪啪的聲響, 逐個爆開。

  它們有些隱藏在牆壁的隙縫裡、有些干脆就深埋在泛著金屬冷光的牆壁下面,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准確定位這些探頭的所在地的;總之,在她一次次揮動魔杖、喊出粉碎咒之後,那些探頭發出一陣小小的爆炸聲,甚至掀開了上面覆蓋的那層金屬壁板, 在那裡制造出猙獰地向外爆開的小小黑洞。

  在她一連摧毀了十個左右這樣的探頭之後, 剛剛一直在潛水(?)的系統菌忽然冒了出來,及時在她將杖尖指向某一處的時候大聲喝道:「停!馬上停下!」

  柳泉的反應也不慢。雖然魔咒已經出口、無法收回, 但她及時在杖尖激射出紅光的前一秒鐘猛地把右手往上一抬!

  那道小小的紅光啪地一聲擊中了天花板。一陣劈啪之聲響過之後, 天花板掉落下來小小的一片, 幾根被擊斷的電線從那個小小的洞裡垂落下來, 有氣無力地在半空中蕩了幾下。

  柳泉保持著那個有點可笑的右手指向天空的姿勢, 頓了兩秒鐘。然後, 她慢慢垂下了手臂,勾起唇角,露出了一個難以捉摸的笑意。

  む終於肯露面了嗎。め她在腦海裡朝著那位關鍵時刻永遠隱身的系統菌甩出了這麼一句話, 語氣裡是毫不保留的惱怒和譏諷。

  系統菌好像也很火大。

  【假如不是你擊碎了那些探頭、打破了這個房間裡對我的屏蔽的話, 你現在還聽不到我說話呢。】它氣哼哼地說道。

  【那麼你剛剛幾乎確認無疑可以直接擊毀這個房間裡的主控電腦的關鍵部件——然後就會被自動啟動的自我防御裝置死死鎖在這個房間裡, 等著時之政府的那些人來把你抓去直接處死了。】它充滿怨氣地補充道——聽上去像是一種解釋,只是口氣不太好。

  む屏蔽?め柳泉果然一上來就抓住了關鍵詞。

  系統菌冷哼。

  【是啊。都到了主控室,我不可能主動下線的吧?!老實告訴你好了,這裡布置著能夠屏蔽我發出的一切信號的高深精密裝置。從你踏入這個房間、房門關閉的一霎那,我的信號就無法傳遞過來了。剛剛假如不是你一通亂棍正好打壞了幾個負責屏蔽我信號的探頭裝置的話,我到現在還無法與你恢復聯絡呢。】

  柳泉顯得有點意外,「哦」了一聲,想了想,又短促地一笑。

  む……你說錯了。め

  系統菌好像一愣。【什麼?】

  柳泉抬起視線,注視著牆壁上現在多出來的那幾個黑洞。

  む我並不是胡亂打的。我已經發現了那些地方不對勁——我唯一沒想到的,是那些裝置居然還可以屏蔽你的信號。我還以為你又在關鍵時刻撒手不管了呢。め

  系統菌:【……】

  它好像很難得地被她氣得噎了幾秒鐘,然後馬上就給自己的臉上拍上了【冷嘲熱諷】的態度包。

  【我沒那麼無情無義!就像你那個前男友一樣——】

  結果它剛說了這麼一句話就被她打斷了。

  む你說錯了。め她再度說道。

  む剛剛在這裡的,不是我的前男友。め

  系統菌隨口就開了一句嘲諷:【虧他那麼喜歡你,你卻一口就否定了曾經和他的戀愛關系……真正無情無義的,還不知道是誰喲。】

  它連語句結尾的口癖都冒了出來,柳泉的態度仍然如同冬日的深潭一般冰冷、平靜而不可撼動。

  む那個,不是假的嗎。別告訴我你沒發現啊。め

  系統菌:【……何以見得?】

  柳泉慢慢彎了一下眼眉。然而她的臉上如同戴上了一個鐵面具一般沉凝而死板,毫無笑意。

  む一定要我說得那麼明白嗎?……很簡單啊,我說話裡的每一句試探,很不幸地,他全部都答錯了。め

  她慢慢垂下視線,忽然出聲把下一句話說了出口;但她的聲音裡蘊含著那麼鮮明的一絲絲傷感。

  「……虧我一開始的時候還那麼期待——」

  她的尾音驟然消失在一陣意義不明的沉默之中。

  片刻之後,她仿佛重新整理好了情緒,緊緊閉上了嘴,再度在腦內平靜地闡述道:

  む我,在對話的時候,給他設下了圈套——而他也果真踏了進來。め

  む我說周防前輩已不在人世,他也沒有否認——然而我可記得,在我不得不離開那個世界的時候,你可是給我播放了一段多麼令人震驚的畫面,然後告訴我,假如沒有我去執行任務的話,那就是故事應該有的結局啊。め

  系統菌:【……原來如此。】

  柳泉慢慢笑了起來,含著一點感傷之意輕哼了一聲。

  む所以,假如他真的是那個曾經與我結成學習小組的宗像前輩的話,在他那個世界的周防前輩,就不應該死去。——因為這就是我之所以會存在和努力的意義啊,你不是說過的嗎。め

  她說著,輕輕搖了搖頭。

  む而且,他說他不願意和周防前輩打上一架……但是,在我看來,戰鬥,姑且也算得上一種他們之間溝通的特別方式吧。め

  む宗像君,永遠都不會避戰。即使對手是強大的赤王,他也只會坦然拔刀,迎上前去。め

  她忽然出聲了,一字一句,如同傷感的耳語。

  「那個人,不是宗像禮司。多麼遺憾。」

  ……可惜不是你,多麼遺憾。

  然後,她恢復了內心溝通的模式。

  む雖然不知道那個虛假的影像是從何處得知了我與宗像君之間那麼多的記憶……然而,假的就是假的。總有什麼地方會露出破綻……め

  系統菌苦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它意外坦率地直接回應道。

  【那個虛假的幻影,不是我制造的。我也沒向什麼人出賣過你寶貴的回憶。】

  【你在懷疑著什麼?雖然知道你與宗像禮司之間曾經是戀人的事實,但我們可不知道那麼多細節啊——我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在監控著你的生活的,我們可沒有窺探你隱私的不良嗜好啊。】

  它的語氣聽上去居然有點疲憊而無奈。頓了一下,它說出了不得了的事實。

  【這個房間裡,裝設有能夠掃描進入這裡的一切人員腦電波的非凡裝置。……不,其實是比那更不得了的裝置。你從踏入這個房間開始,你大腦裡的記憶就處於被掃描和閱讀之下——然後你被讀取的記憶被回傳至主控的電腦系統中,再由那系統根據你的記憶建構起一個虛擬的幻影來動搖你的意志——這也就是為什麼你會在這裡見到宗像禮司。】

  柳泉:む……什麼!?め

  系統菌輕聲笑了一聲。

  【幸運的是,我當初給你播放了那一段影像。關於無人干涉的真實世界將會發生的未來……而你居然也一直牢牢記住了那段畫面,並使得那系統讀取你記憶的時候,將其當作了你所經歷過的真實過去。】

  【所以,你所見到的宗像禮司,是成年之後接任SCEPTER 4的室長一職、穿著他們標准制服時的模樣,是吧。】

  【也因此,你說出「周防尊已死」這件事的時候,對方會把這當作是一個事實而加以肯定……】

  說到這裡,系統菌感慨似的嘆息了一聲。

  【你到底對那一幕畫面的印像有多深刻、多不可忘卻啊,柳泉小姐。】

  【以至於這裡的電腦掃描了你的記憶,卻還是把那件實際上在你的干預下並沒有發生的事情當作是真實的回憶了呢∼】它用一種類似唱歌的調子在她腦海裡抑揚頓挫似的說道。

  柳泉:む……說點人話!這裡為什麼會安裝有這麼多辣雞又危險的裝置!め

  系統菌哼哼笑。

  【為什麼?當然是因為——這裡是時之政府最想隱藏的地方呀∼】

  柳泉:?!

  輕飄飄地說了這麼一句之後,它卻又故弄玄虛似的停下了,指示著她:【往前走,去觀察一下主控台。】

  柳泉:む……め

  雖然她對於系統菌的這種賣關子的行為感到一陣不上不下的惱怒,但她也清楚知道,現在她和系統菌真正是綁定在一根藤上的兩只螞蚱了——在時之政府的這間「主控室」裡,處處都是陷阱,不是她的記憶被讀取、就是系統菌的傳輸信號被屏蔽;假如不精誠合作的話,恐怕今天真的要GAME OVER在這裡。

  而系統菌似乎也沒有必要為了陷害她而設下這麼大一個局——這些前所未聞的黑科技裝置全部動用起來,要陷害的話也應該是比她咖位和重要性高個一萬倍的大人物才值回票價;她在現實世界裡只不過是個家庭不幸福、平凡又可憐的女大學生而已,好像也沒開過天眼或露出過什麼不得了的天賦,實在沒必要安排這麼多。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於是她依言走到主控台前,放慢腳步從左至右逡巡了一遍。

  系統菌也果然沒讓她失望。它作出了下一步指示。

  【看到那裡的鍵盤了嗎?站到那邊去,然後,按照我口述給你的指令輸入。】

  然後,它流利地報出一連串奇怪的、由英文和不知哪種密碼還是編程語言(?)所組成的指令。

  這完全超出了柳泉的知識範圍之外,她只能下意識跟隨著腦內不斷報出的一條條指令,手底下飛快地輸入著,眼看著主控台上鑲嵌著——而不是遍布在四周牆壁上——的那塊孤零零的小小光屏上隨之出現一行行她剛剛輸入的指令內容。

  最後,系統菌總算在她腦內念完了。這長達十幾行的指令以白色字體的形式呈現在主控台上的那塊小光屏上,指令的最後一個字母之後,光標一閃一閃地跳動著。

  然而,她的食指卻凌空懸停在Enter鍵上,並沒有立刻按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9月6日:

  hhh大家果然都沒有發現對話裡妹子設下的小陷阱嗎!

  接下來就是真相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被踢飛

  嘛就說了我真的很喜歡室長啊!所以室長絕對不會是最終大BOSS的!室長永遠都是光輝四射的正面人物!品行方正大明神!【你夠

  下次更新暫定周末如何?我要好好構思一下,憋個大招!【喂!


第820章 【回歸篇之四】 240

  系統菌有點不耐——仿佛也有點焦急——似的催促道:【你還在等什麼?現在不快點的話, 等一下被時之政府的那些人發現了、衝進來把你抓住, 就——】

  柳泉忽然彎唇笑了。

  む就會怎麼樣?會像瞳小姐那樣被當作精神病人軟禁起來嗎?め

  這句話問得稍微有點奇怪,但時間急迫,系統菌選擇了忽視。

  【迄今為止沒有一個外人能夠進入到這裡。也沒人真正能夠發現他們在做些什麼見不得人之事……】

  它試著用尚算誠懇的口吻說服她。

  【可是,你不覺得奇怪嗎?假如他們真的只是在和歷史修正主義者戰鬥的話, 那麼他們為什麼要設下那麼多陷阱?你又為什麼會在箱館見到時間溯行軍假扮的土方歲三?要知道你所經歷的那個世界裡土方的性格和外形, 對於這個世界裡的人來說應該是秘密才對——哦,當然,三日月宗近與和泉守兼定知道。但他們兩人誰都不會背叛你的,是吧?】

  【那座本丸……桌子上留有簽著「土方歲三」之名的文件,看似在他統率之下的、空無一人的本丸……你不覺得奇怪嗎?】

  【還有, 為什麼他們要在這裡安裝能夠掃描他人大腦、還能建構出虛擬影像來影響他人精神的可怕裝置?就算這裡是最要害的地方, 那麼他們為什麼要用這種手段來防御這裡?想要靠精神攻擊來擊垮入侵者嗎?還是……有著更深的含義?】

  柳泉:……!!!

  【另外,你不想知道為什麼五條瞳會遭受到那樣殘酷的對待嗎?她本丸裡的藥研藤四郎的遭遇, 你不覺得疑惑嗎?刀劍理應對自己的審神者奉獻出最高的忠誠, 但為什麼藥研的忠誠竟然會為他招來殺身之禍?——稍微聰明點的人都會得出這樣的推論:這當然是因為五條瞳做過什麼、或發現了什麼她不該知道的事情, 是吧?】

  柳泉的那根伸向Enter鍵的食指在微微顫抖著。

  是的。

  它說得都對。這些也都是存在於她心底的疑問。

  可是……為什麼要讓她輸入這麼一長串奇怪的指令呢?她一旦按下這個Enter鍵, 會產生什麼巨大且不可逆轉的後果呢?!

  雖然長久以來系統菌都在指揮著她做不近人情的任務, 但是, 它也沒有讓她作過惡。每一個任務——即使是違心的任務——從整個世界的大局上來看,也不能說是錯的。

  然而,雖然不知道她剛剛鍵入的這長長一串指令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是她的直覺正在叫囂著, 警告著她, 她所掌握的,也許就是這漫長旅程最後的、至關重要的錦標與鑰匙,通往無盡殿堂裡最後一道門後未知的世界——

  也許是事關重大,系統菌這一次為了說服她,竟然前所未有地坦率……且多話。

  【迄今為止你已經走過了漫長的旅程……】它說。

  【那些旅程的意義,並不是為了把你帶到此地,然後徹底失敗的吧?】

  柳泉:!!!

  她的右手微微一震。

  也許是看出了她內心的動搖,系統菌再接再厲。

  【一直以來,與你精誠合作的是誰?要記得,我可並沒有弄出什麼假的土方歲三或者宗像禮司來欺騙你的心,讓你可恥地受騙,進而動搖吧?】

  【雖然沒有公開贊揚過你的努力,但你的進步與你的強大,我都看在眼裡。】

  【雖然有的時候可能對你苛刻了一點……也並不是每次都發布容易完成的任務,不過,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為了做好事,為了拯救世界啊。】

  【現在,你還覺得我讓你一路上做了無數好事,但最終目的就是為了讓你走到這裡來做最大的一件壞事的嗎?】

  柳泉沉默了一霎。

  但系統菌好像已經缺乏耐性,沒空等她自己想通了。

  雖然沒有解釋過那些她輸入的指令都是做什麼的,不過它在她的大腦裡嘰嘰嘎嘎地運行了一陣子,然後嘿地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笑聲。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奮起最後的力量,讓你看一看我的誠意吧。】

  柳泉:???

  她愕然地下意識抬起頭來。還沒來得及問「什麼叫做你的誠意」,她就看到自己正面的一整面牆壁上,嵌著的那一塊塊小光屏——原本上面的畫面是各不相同的——猛地在同一時間閃爍並呈現雪花狀!

  柳泉:!?

  她驀地睜大了雙眼。因為——

  短暫的花屏過後,那一整面牆的光屏上,呈現出了一幅巨大的影像,就像是正在播放的電影一樣。

  然後,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深藏在記憶中某個妥帖的角落,她卻已經很久未曾想起的聲音。

  「是嗎,要在半決賽中提前相遇啊。」

  「……還真是巧呢,手塚。」

  柳泉:?!

  屏幕上的雪花點點散去,出現的是——

  豪華的酒店套房?!

  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著窗外清晨的景色的,正是跡部景吾——確切地說,是青年跡部景吾。

  他的五官看上去成熟了一些,眼下那顆標志性的淚痣看上去還是那麼迷人。此刻他正穿著一件米白色的浴袍,剛剛把手中半濕的毛巾——顯然是用來擦干剛洗過的頭發之用的——隨手放到一旁的椅背上。

  他半干的短發間有幾顆水珠滑下,有那麼一顆剛巧沿著他修長的脖頸、滑過他好看的鎖骨,劃出一道透明的水線,一路滾落到了浴袍V字形的領口之內——這讓他的色氣值好像忽然之間爆了表;盡管他還什麼都沒做(?)。

  他轉過身去,看著剛被打開的房門。站在那裡的是推著一輛銀色餐車的、跡部家忠實的老管家米迦勒,恭敬有禮地微低下頭應聲道:「是的,景吾少爺。根據對陣表,確實是這樣的。」

  跡部哼笑了一聲。

  米迦勒便沒有繼續說下去,轉而說起了今早的菜單:「今天早上為您准備了勃艮第小牛排,配菜的沙拉您是喜歡剛采摘的蔬菜還是新鮮空運到的水果?根據您的吩咐,營養師精心將兩種沙拉都作了最科學的搭配——」

  跡部唔了一聲,走到門口,漫不經心似的掃了一眼餐車,說道:「那就蔬菜吧。」

  米迦勒應了一聲,看著跡部走到一旁的某個華麗的櫃子旁,拉開最上面的那個抽屜,立刻又適時恭敬地開口。

  「非常抱歉!遵照您的吩咐,這次沒有帶太多手機過來,以免打擾您專注於比賽。如果這裡沒有您想用的手機的話,我馬上打電話讓日本那邊空運您喜歡的過來,或者您願意在巴黎這裡買個最新款的?我立刻讓店家送過來供您挑選——」

  跡部那雙修長好看的手微微一頓。然後,他低低地輕咳一聲,簡潔地說道:「……不了。」

  米迦勒沒有答言,只是愈發恭順地壓低了自己的頭。

  短暫的沉默過後,跡部又開口了。

  「……那個舊手機,帶了嗎?」

  米迦勒一頓,立刻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帶了。按照您的吩咐,我昨晚把它拿出去在外間充電了。現在應該充滿了,如果您允許的話,我立刻去把它拿回來交給您——」

  跡部又輕咳了一聲。

  「……算了。不用現在就給我,等一下你拿回來還放在這裡吧。」

  他抬起頭,重新關上那個抽屜,仿佛猶豫了一下,才轉向門口的老管家。

  「你……開機確認電量的時候,那個手機裡……沒有收到其它mail嗎?」

  老管家朝著他微微一躬身。

  「……沒有,景吾少爺。」他回答道。

  「沒有任何新mail。」

  柳泉:「……這,到底是什麼?!」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仿佛是從牙縫裡硬擠出來的一般,死板而僵硬,就像是砂紙沙沙地打磨著金屬的碎礫。

  很奇怪地,她的態度已經這麼糟糕了,整個人看上去也顯得緊繃而惱怒;然而系統菌卻愉快地在她腦海中笑了,仿佛看到了它最想要的結果一樣。

  【啊,那個啊——】它拖長尾音,然後在柳泉微薄的耐性耗盡之前,及時開了口。

  【那個,就是被你順利挽救的世界,之後發生的事喲。】

  【……在你離開那個世界之後,那些你所重視的人,都好好地生活在那裡,成長為優秀的人物,擁有光輝的未來——而這一切,是你我合作的出色成果。】

  柳泉:「……」

  她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而系統菌顯然很喜歡這種自己重新占據了上風的感覺。它呵呵地笑著,服務周到地又說了一句:

  【這是,為你這樣的優秀玩家所特別開放一次的權限喲。】

  柳泉:「……什麼?!」

  她的聲線緊繃,頰側幾乎要繃出咬牙切齒的線條來了。

  系統菌什麼也沒有回答她。然而,她眼前整面牆壁的光屏上,畫面切換了。

  畫面裡,現在是一片一望無垠的大海,以及——在畫面一側呈現出的堤岸。

  在岸邊,架著兩根魚竿。

  兩根魚竿相隔不遠,魚竿旁擺放著釣魚時供人坐著的小凳,兩張小凳之間還擺放著一個巨大的長方形冰桶。此刻那個冰桶的蓋子是打開的,能隱約看到裡面幾乎滿出來的鮮魚。

  早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魚漂輕輕地隨著水波晃蕩著。

  然後,一個衰老卻依然很有威嚴的聲音響了起來。

  「上次的相親,你又推掉了吧,國光?」

  國、光?!

  柳泉猛然睜大了眼睛。

  然後,手塚國光那醇厚的聲線就響了起來。

  「爺爺,您是知道的,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忙於參加比賽、精進網球,實在沒有多余的時間去做那些事。」

  即使是在自己的祖父面前,說著不怎麼令人愉快——或者還有點讓人尷尬的這種敏感的話題,手塚國光的態度還是十分平靜自若。

  作者有話要說:

  9月8日:

  啊哈哈哈哈哈在揭示了不得的真相之前,我決定要把我所有的男神都重新好好回味一遍!【喂!

  其實是因為自己想像了一下每個世界「未來有可能發生的事情」,覺得還是寫出來和大家分享的好,就這樣了【。

  警告!!作者菌要在這裡非常OOC地蘇一下了!!畢竟這還是一篇蘇文嘛對不對【被踢飛

  雖然沒有你們想要的修羅場,然而有你們想要的瑪麗蘇嘛對不對【你夠

  這裡的大爺和T部的場景想像,其實來自於新網王OVA的第一集 hhh

  下次更新應該是周一或周二~~

  PS. 今天要鳴謝小可愛喵喵、向佐走,向鼬走、沫冷熙、歸鶴深的投喂~~愛你們喲(ゴ ̄3 ̄)ゴ╭∼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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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1章 【回歸篇之四】 241

  他的祖父頓了一下。

  「現在不參加什麼相親, 其實也沒關系。」他嚴肅地說道, 就像是上司與下級之間的相談似的。

  「但你父母的擔憂也有道理——你已經30歲了,而且,這世界上也並沒有什麼可靠的研究結果支持『一流網球選手的運動生命在結婚後就無法延續』之類的觀點吧。」

  正在這時,他孫子那一邊的魚漂猛然動了一下。於是他就暫時停下了話語, 看著他孫子動作敏捷而嫻熟地一揚竿, 將一尾上鉤的大魚從魚鉤上摘下,順手丟到旁邊那個快要滿出來的冰桶裡;然後,他才繼續說了下去。

  「你心目中要是有什麼理想女性的標准,不妨坦率地告訴你的父母。這樣的話他們心裡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因為完全沒底而感到憂慮了吧。——當然,如果沒有那樣的標准或想法的話, 那也無妨。重點是, 要好好和他們談一談,讓他們明白你現在考慮的事情。」

  手塚國光沉默了片刻, 重新將魚鉤拋到了水裡下了竿。之後, 他站起身來, 往另外一邊緩步走了幾步, 站在堤岸上, 遙望著被燦爛的陽光灑下一片金光的海面。

  「……有的。」在長久的沉默之後, 他終於低聲說道。

  他爺爺好像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等到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之後,他爺爺好像又有點覺得驚訝——就仿佛是聽到這樣的答案,其實是自己的耳背或耳鳴發作, 產生了什麼根本不存在的噪音一樣。

  「……什麼, 國光?」他爺爺的聲音聽上去異常嚴肅, 也更加低沉了,充滿了威嚴——不,也許還有一點威壓感。

  當年的青學網球部部長注視著海面。

  「您剛剛所說的『標准』,我其實並沒有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他說,聲音聽上去也異常嚴肅,語調認真。

  「……但是,當試著這麼考慮的時候,卻忽然想到了……一些適合於這個『標准』的特質。」

  說到這裡,當年的青學網球部部長微妙地頓了一下。

  「如果說這就算是『標准』的話,那麼確實有……一些。」

  老人的臉上,露出玩味一般的淡淡笑意。

  「哦,是嗎。」他慢慢地說道。

  「那麼,有那麼一個適合這些特質的女性嗎。」

  老人說了這麼一句,但他好像也並沒有期待從自己的孫子那裡得到什麼肯定的回答。他的視線停留在自己的魚漂上,好像全神貫注於有沒有魚上鉤,而剛剛跟孫子提起的問題不過是隨口一說而已。

  但是,他的孫子又沉默了過長的時間。

  然後,他聽到自己的孫子低聲說起了——好像完全無關的話題。

  「之前,在公開賽上,遇見了原來中學時代四天寶寺的部長,白石君。」

  「因為都打入了四強,相較平日有了更多相談的機會……我才知道他很喜歡養獨角仙。他還給他的獨角仙起名叫『卡布利艾露』——好像,他給他歷年來飼養的所有獨角仙都起了這麼一個相同的名字。」

  雖然對於話題為什麼突然從釣魚和相親變成了獨角仙而感到有點疑問,不過曾經是警界精英的老人似乎顯得極有耐心——畢竟他豐富的辦案經驗表明,有時候有些聽上去完全無關的話語所指向的才是重點。

  果然,他聽到孫子有點感嘆似的口吻。

  「白石,也抱怨著家裡給他安排這些事所帶來的困擾,說著『要不然干脆跟獨角仙結婚算了,畢竟獨角仙是不會因為打網球而受重傷,害人一輩子都會為了這件事困擾』的。」

  看似專注於釣魚的老人微妙地彎了一下唇角。

  「哦,是嗎。」他仍然用一種平淡得不得了的口吻應道,就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孫子所敘述的這件事有什麼奇怪之處似的。

  他耐心地又等了一段時間。直到他也釣起了一條大魚,在整理著再也盛不下更多漁獲的冰桶時,那只放在他們兩人之間的地面上的收音機——原本只是為了聊以排解枯燥地等待著魚兒咬鉤前的漫長時間、所以才帶來,慢悠悠地播放著電台節目的——忽然傳出了一陣輕快的旋律,然後是聲音甜美的女主持溫柔的語聲。

  「各位早上好。在工作日的上午,大家想必此刻都正在忙碌著吧。所以今天就為您帶來一些令心靈安靜舒緩的歌曲吧。希望大家都能從中得到一些心靈上的安慰與自己努力的理由喲∼」

  然後,一首旋律又溫柔又輕快的歌曲就響了起來。

  喜歡演歌的前任警察兼柔道教練的老人,對這種年輕人之中流行的歌曲感到有些無法理解。

  原本,那位讓他十分重視、也十分為之驕傲的孫子,好像也不太能夠欣賞這種年輕人的流行樂的——然而這一次,他卻聽到他的孫子輕聲嘆了一口氣。

  「『如果有想見面的心情,總有一天會在某處見面的』……」

  他聽見他那位如今已經獲得過數個大滿貫男單冠軍的孫子重復了一遍歌詞裡的某句話,然後用一種明顯算是「困惑與惆悵」之類的語氣說道:

  「……真能如此嗎。」

  柳泉:「……」

  她已經快要咬牙切齒了。

  「這、到、底、是、什、麼!!!」

  系統菌在她腦海裡發出了一陣低笑(?)。

  【別急。】它居然這麼回答她。

  在緊閉著的大門外或許正在進行著一場激戰,也可能隨時有時之政府部下的守衛攻破這兩扇緊閉的大門、把她這個膽敢擅闖時之政府最重要最核心地帶的反叛者(?)拖出去人道毀滅——然而此刻在近乎於一間密室的主控室裡,系統菌卻突然表現得好像正在下一盤很大的棋似的。

  【就這麼好好看一下未來會發生的事,不好嗎?】它居然還反問了一句,然後罔顧柳泉的抗議,強行繼續在她面前的光屏上播放令人難以置信的畫面。

  畫面切換——

  居然是街道冷清、房屋簡陋的一個地方;並且,從房屋的式樣和街頭偶然走過的行人的衣著打扮上來推測,這個時代毫無疑問是——

  畫面一轉,在一間簡陋至極的木屋內,一個穿著黑衣的年輕男人正在彎腰整理東西。在他身邊放著一個簡單的包袱,看上去好像那就已經是他的全部值錢家當似的。

  而在畫面之外,有另一道年輕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一瀨君,怎麼樣呢?……你現在已經得到了陛下的特赦令,可以離開這裡了……接下去你作何打算?」

  那個正在整理東西的年輕男子頭也不回地沉聲回答道:「我要回江戶去。」

  之前發問的那個男人發出了一聲苦笑。

  「不不不我問的不是這個……我是說,容保公似乎有意為你做媒……你意下如何?當然,容保公心目中的理想人選,可是會津留下來的、足以與你匹配的好姑娘……容保公還對我說了,『你們年輕人要努力把會津的火種留傳下去啊!』。」

  那個背對著他、跪坐在榻榻米上一直在整理東西的黑衣年輕男子聞言,手中的動作微微一頓。然後,他慢吞吞地說道:

  「我,十分感謝容保公的一片盛情。」

  仿佛邊說邊斟酌著措辭那樣,他說得很慢,聲音也有絲低沉。

  「然而,我還有最後一件,必須去做的事情。」

  那個問話的男人似乎顯得有絲驚訝。

  「……什麼事?」

  這時,黑衣男子終於轉過頭來。幾件洗得有點發白、但看上去極為整潔的衣物被他整整齊齊地疊好,暫時放在膝蓋上;他的一只手壓著那幾件衣物,俊秀的臉上,右眼被過長的劉海幾乎遮住。但透過發絲的空隙,仍然能夠看到他眼中極為明亮有神的光彩。

  他說:「我答應過一個人。」

  「答應她……我一定會拼命殺敵,也一定會拼命地活下來。當我完成了自己覺得必須完成的事情之後,再回頭去找她,追上她……」

  他那一直平靜冷然的表情忽然間仿佛有些松動了,唇角微微翹起,露出一線罕見的笑意。

  他說:「這幾年來,雖然鬥南之地極為艱苦,生活不易……不過,我也稍微攢了一些錢。」

  之前發問的那個男人顯得震驚極了。他甚至在說話的時候都結巴了一下。

  「你、你攢錢是為了——?!」

  或許他起初憑著猜測,是想要說出「難道是要和她結婚嗎」之類要命的字眼;不過那位黑衣男子只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平靜地說道:

  「……是為了,在和她重逢的時候,買很多很多的櫻餅給她。」

  柳泉:「……」

  她現在覺得自己沒法說出話來。因為她的嘴唇好像在發抖。

  可是系統菌好像仍然不肯放過她。

  畫面一轉,這次是一處小鎮上的街道。

  街道的兩旁開著幾家店鋪。道路正中,一個男子正由遠及近,緩步走來。

  他走得近了,才看出他仿佛已經三十多歲,但俊美的臉孔仍然令人印像深刻。

  他走近路旁一間小店,店主慌忙出來招呼。

  「啊,您又來買酒嗎,內藤先生?」五十多歲、熱情的老板娘探出頭來,慌慌忙忙地從店內提出兩個瓷瓶來;顯然這個人是店鋪的常客,老板娘已經熟知了他要買的貨品。

  那個男人朝著老板娘微一點頭,低下頭去在自己的袖子裡摸著錢袋。就在他還沒把錢袋拿出來的這段短暫的時間裡,老板娘已經麻利地把瓷瓶放進了一個籃子裡,一邊抬起頭笑著和他攀談:

  「內藤先生,還是不打算考慮多田屋家的提親嗎?那邊,一直不肯放棄呢……畢竟內藤先生人才難得——」

  她的聲音忽然中斷了,因為男人抬起頭來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乍看上去仿佛並沒有什麼,但被眼風刮到的人,卻不由得機伶伶打了個冷顫。但緊接著再定睛看去,那個男人又低下頭去打開錢袋,好像正在數著該付給店家的錢,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似的。

  短暫的沉默過後,他居然開口了——或許是因為經常光顧這家店,受到了店主的長期照顧吧,他也不吝惜兩句解釋——他的聲音聽上去很有磁性,聲調有點發沉。

  「十分抱歉。但我應該已經表明得很清楚了,我是成過親的人……您當初不是也見過我夫人嗎?」

  作者有話要說:

  9月12日:

  啊為了寫一君和副長的這兩段「沒有妹子的未來」篇,我重寫了好幾次【。

  每次都覺得不是寫啰嗦了,就是深層次的感情沒寫到位【。

  嘛總之大家還喜歡現在的版本嗎?

  如果覺得蘇得沒道理的話那就當我是在給大家發個瑪麗蘇福利吧!【被踢飛

  下次更新應該是周五左右w

  一點說明:

  一君的部分裡,那個男人稱呼他「一瀨君」是因為這個時候一君使用了「一瀨傳八」的化名。

  然後副長的部分裡,副長也使用了「內藤隼人」的化名,在薄櫻鬼卷的最後應該提過一句的hhh

  另外,在一開始的T部的劇情裡,他聽到的那首歌就是T部的角色歌"Since Last Goodbye"

  「如果有想見面的心情,總有一天會在某處見面的」是那首歌裡的歌詞。

  PS. 謝謝小可愛喵喵醬、歸鶴深的投喂~~(ゴ ̄3 ̄)ゴ╭∼


第822章 【回歸篇之四】 242

  老板娘好像短暫地噎了一下, 聲音也變得有點訕訕的。

  「是、是這樣沒錯!可、可是, 尊夫人已經過世快十年了,您也該考慮——」

  男人又抬起頭來瞥了她一眼。這一眼裡,他完全沒有掩飾眼中的冷意。這麼看起來,他微微皺起的眉心已經有了一點歲月的刻痕, 仿佛他經常這麼做, 因此在眉心已經留下了一點紋路似的。

  「我,不可能背叛她的吧?」然而,和帶著冷意的眼神截然不同,他的語調裡甚至帶上了一抹無可奈何、又理所當然似的笑意。

  老板娘一愣。但長期熱心為人做媒的習慣又冒了出來,而且, 她的熱心腸讓她也見不得這種本應有一樁上好親事的年輕人孤苦地生活著無人照顧;於是她咽了咽口水, 又繼續鍥而不舍地說服著他:

  「但是,您已經一個人生活了快十年, 怎麼說也對得起過世的尊夫人曾經對您的一番情意了……難道您要一輩子就這樣下去, 無人照料您的生活嗎?也許等您再過幾年、上了年紀, 就會理解我們為您擔憂的原因了——生活不易, 夫妻嘛也就是互相支持著一起謀生、操持家務、養育兒女, 還談什麼情意?只是做個伴而已……」

  那個被她稱為「內藤先生」的英俊男人把錢付了, 拎起那個裝著酒瓶的籃子,好像邁步欲走。

  「我也不是考慮到她對我的情意才堅持到今天的。」他忽然又回過頭去,淡淡地說道。

  「只是……在一生中, 見識過那樣的女性之後, 很自然地, 就再也看不到別人了——僅此而已。」

  柳泉呆呆地站在主控台前,盯著面前一整面牆的光屏上呈現出的畫面。

  她仿佛也忘記了吐槽系統菌,目光直直地落在光屏中的那個人臉上,眼眶慢慢地紅了。

  「土方先生……」她低聲喃喃喚道。

  啊原來,在她離開之後,真正的未來,是這樣的嗎。

  她的右手五指慢慢蜷了起來緊握成拳。眼眶濕潤了。

  「土方先生……」她又叫了一遍這個名字。

  「可是……為了回到您——或其他人——身邊去,就要這麼倉促地去冒險行事,不明不白地犧牲掉這裡的人們、這裡的刀劍……這樣做,是不會被饒恕的吧?」

  她自言自語似的說著,含著淚慢慢翹起嘴角,甚至還笑了一下。

  「假如我草率地這樣選擇的話,那麼讓一直很珍惜刀劍、相信著握在手中的刀劍的你或者一君,該怎麼想呢?到了那個時候,我就算是……給你們丟臉了吧?」

  她輕聲說道。

  也因為這番思考,她幾乎錯過了光屏中接下來的劇情——畫面切換,又回到了那間他們兩人曾經居住過的小屋。

  屋中,土方正坐在桌邊。他的手邊放著筆,面前鋪開的一張紙上居然寫著的不是俳句,而是一句漢詩。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這句詩到底是在說已經辭世十年的近藤,還是其他人呢?……不得而知。

  土方出神地注視著那張紙。忽然,門被砰砰砰地敲響了。繼之而來的,還有一個大嗓門。

  「土……內藤先生!內藤先生在嗎!我是龍之介啊!!」

  土方好像愣了一下,迅速起身走向門口,隔著門縫望了一眼,隨即打開了大門。

  門外有個青年大步竄進來,一把抓住土方的手臂,激動地叫道:「真的是您!我終於找到您了,土……不,內藤先生!!」

  土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井吹?!還真的是你啊?!你這家伙為什麼又跑到這裡來了?!」

  頭發亂蓬蓬的青年一臉激動興奮,嘴裡亂七八糟地叫著:

  「我是來找您,向您報信的!那些薩摩人起了內訌,那個什麼西鄉帶著人跑回了薩摩,要舉兵造反啦!他們果然按捺不住,露出了反賊的真面目!」

  土方果然猛然露出了震愕之色。

  「你說……什麼?!」這幾個字仿佛是他一點點從齒縫中擠出來的一樣。

  但那個頭發亂蓬蓬的青年——綜合土方對他的稱呼和他先前的自稱,他的名字應該是「井吹龍之介」——好像並沒有注意到土方的表情變化,繼續亂七八糟地喊道:「所以我來找您了!陛下組織了軍隊,招募了一批像、像我們這樣的人,去和薩摩那些家伙作戰!我是來問您要不要一起去打那些可惡的薩摩人?」

  土方一怔。

  井吹卻好像說話做事過於直率,不等土方說出什麼「讓我考慮考慮」之類的標准台詞,就一臉放光地追加了一句。

  「對了!現在陛下的軍隊裡,專門有一支隊伍,是由舊會津藩士和原來的新選組隊士組成的!就叫『新選旅團』哦!」

  土方果真結結實實地愣了一下——就跟屏幕之外柳泉的反應一樣——他喃喃地重復道:「新選、旅團……?!」

  結果還沒等他說出他的回答,光屏就猛然一黑!

  柳泉脫口而出:「這是怎麼回事?!」

  系統菌得意地哼哼哼。

  【看來單單使用感情,是不能完全打動你的了。】他用一種嘲諷似的語氣輕飄飄地說道。

  【那就來讓你看看最真實的現實吧。】

  柳泉:「……喂!!」

  可是她只來得及發出這一聲怒吼。因為她面前一整面牆的光屏忽然猛地又全體發出了亮光!

  那道強光散去,光屏上居然又暗了下來,出現的是——

  深藍色的夜間天幕,以及天幕下的一座華麗的高塔!

  那座高塔並不像是傳統的古塔造型,也並不是她所熟悉的東京塔或天空樹一類的造型;看上去倒像是一座充滿現代感設計的、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

  柳泉忍不住低聲嘟噥了一句:「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誰知道系統菌居然還自帶背景解說功能,回答了她。

  【御柱塔。】

  柳泉:「?……總覺得在哪裡聽過這個名詞啊……?」

  系統菌哼笑。

  【哦是的,你當然聽過了∼】

  它的話尾帶著可疑的小波浪線,柳泉一瞬間就忽然頭皮發炸,有種不祥的預感!

  下一秒鐘,她就驚愕萬分地看到,就在御柱塔正上方的天空裡,浮現了——

  達摩克利斯之劍!!

  而且是兩柄!

  一柄赤色、一柄綠色,就那麼浮現在夜空裡。

  柳泉震驚得瞪圓了雙眼。當她辨認出那兩柄達摩克利斯之劍的顏色時,不知為何微妙地呼出了一口氣。

  可是系統菌的毒舌又回來了。

  【怎麼?看到被迫動用自己能力的人不是你的前男友,感到有點開心?】

  柳泉:「……」

  她被系統菌結結實實地噎了一下,默了片刻才答道:「……可是,看到這柄赤之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也確實很難開心得起來啊。」

  的確,夜空中高懸的那柄紅色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賣相有點凄慘——劍柄上嘩嘩往下不斷掉著細小的碎片,四分五裂的裂紋縱貫劍身上下。

  客觀來說,當然還是比她當初在「無盡殿堂」之中看到的投影片段裡的赤之劍要好得多,至少不是那種一看馬上就要掉落的糟糕狀況;但這種情形也預示著赤王的能力不穩、即將暴走的不祥先兆,柳泉不禁緊緊皺起了眉。

  「可以問一句,現任的赤之王,還是周防前輩嗎?」她眉頭深鎖地問道。

  系統菌大概也沒想到一播放這個畫面,她沒有因為過度震驚產生什麼精神上的波動、進而衝動地按下主控台上的Enter鍵,而是根據自己看到的景像開始思考了;不過它似乎對自己選擇的這段「未來的投射」感到十分有信心,所以它還是認真回答了她的問題。

  【是的。但周防尊的能力快要失控了,再這樣下去,他的威斯曼偏差值達到極限而掉劍,不過是時間問題。】

  頓了一下,它又追加了一記暴擊。

  【事實上,以周防尊能力的現狀,能夠壓制到現在還沒有掉劍,除了他自己的努力之外,想必宗像禮司也在其中發揮了很大幫助吧。】

  柳泉:?!

  她終於駭然變色了。

  「什麼……這跟宗像前輩又有什麼關系?!」

  系統菌哼笑了一聲。

  看到它並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柳泉立刻轉向另一個疑問。

  「那柄綠色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是否說明這裡出現了一位綠之王?」

  她在原來的K世界只遇見過四位「王權者」——青之王宗像禮司,赤之王周防尊,白銀之王伊佐那社,以及那位險些把她害死的、本身沒有實體,侵占了小白的身體作惡的無色之王。

  但是,現在這裡出現了一位新的「王權者」,綠之王。

  柳泉頓感不妙。

  以系統菌剛才的畫風,選擇的關於「未來」的畫面,都是能夠在平淡處戳人肺管子的。更不要說宗像禮司是剛剛在這間主控室裡被時之政府設置的什麼神秘裝置從她腦海裡掃描出來、再以幻影來妄圖動搖她意志的人選。要說系統菌不會反過來利用這一點,那就是圖樣圖森破,sometimes拿衣服了!

  柳泉露出了一臉警覺之色。

  而系統菌仿佛也察覺到了她內心的防備(?)之意似的,驟然用力咳嗽了一聲。

  【還是直接讓你看正題吧。】它意味不明地這麼說了一句。

  下一秒鐘,柳泉眼前的光屏上,畫面陡然再度切換!

  展開在她面前的,仍然是御柱塔以及它上空的夜幕。

  這一次所不一樣的是,在夜空中,高懸著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不是剛剛的兩柄,而是——五柄!

  作者有話要說:

  9月13日:

  我是不是很勤勞!快虎摸我!【。

  果然一寫到副長啊室長啊我就會靈感大噴發!

  下次更新:隔一天吧,周六凌晨零點怎麼樣?:)

  一點注釋:

  1、本章引用的那句詩「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出自唐代白居易的《夢微之》,大意就是你已經去世多年,活著的我也已經滿頭白發了。嘛,在幕末那個時代,基本上霓虹那邊受過教育的人都讀過很多漢詩,也可以自己寫。

  2、土方這部分裡出現的青年是井吹龍之介,是《薄櫻鬼 黎明錄》的主角,芹澤鴨的小姓。在芹澤被殺後離開了新選組,但對新選組的成員們還是懷抱著很高的好感的。之前在掉落的小番外裡,他也出場過,在戊辰戰爭結束後為了證實大家的生死,一路尋找,找到過土方隱居的地方,所以他知道這裡。

  3、土方篇裡井吹提到的,就是戊辰戰爭結束十年以後爆發的西南戰爭,最後薩摩戰敗、西鄉隆盛戰死。在西南戰爭中,很多以前的會津藩士和新選組成員加入了政府軍,去打薩摩軍。小一當時已經改名叫藤田五郎,做了多年警察,也參加了這場戰爭。

  PS. 今天要謝謝小可愛喵喵、歸鶴深的投喂~~給你們比心!(ゴ ̄3 ̄)ゴ╭∼


第823章 【回歸篇之四】 243

  柳泉錯愕失色。

  「怎麼……可能?!」她喃喃說道, 死死盯著光屏上的夜空中, 那形成一個圓圈狀排列著的五柄達摩克利斯之劍。

  其中,她認得宗像禮司的青之劍、周防尊的赤之劍、小白君的白銀之劍,綠王的綠之劍剛剛也見識過了;然而現在,還多出來一把——灰色的劍。

  柳泉脫口而出:「……現在在御柱塔裡的, 還有一個灰之王嗎?!他是站在哪一邊的?!」

  系統菌沒有回答。下一秒鐘, 綠之劍啪地一聲消散了。

  那種消散方式她認識——不是掉劍的方式,而是聖域被主動或被動地收回時,達摩克利斯之劍的消失方式。

  柳泉喃喃地說道:「……綠之王已經不需要自己使用能力了麼?——因為,灰之王來了,而且, 是站在他這一邊的?」

  系統菌笑了一聲。

  【嘛, 雖然跟真正的原因有點兒差距……不過不得不說你猜測的最終結果,歪打正著了呢。】

  柳泉:「……你是, 什麼意思?!」

  系統菌沒有回答。

  光屏上的畫面忽然一閃, 瞬間切換到了御柱塔內部的一間大廳中。

  大廳中, 濃重的霧靄彌漫著。

  起初柳泉什麼也看不清楚, 除了灰白色的濃重霧氣之外, 就是光屏中傳來的戰鬥聲——有金屬碰撞的聲音, 那應該是宗像禮司使用西洋劍在戰鬥;但另外一方發出的聲響卻很奇怪——砰砰砰的連續幾聲,就好像是……槍聲一樣!

  柳泉失聲喊道:「灰之王使用的武器是手.槍?!」

  系統菌冷哼了一聲。

  柳泉焦急地注視著光屏,但上面依然是霧靄繚繞, 什麼都看不清楚。

  「周防前輩呢?!」她急急問道, 「周防前輩在這種時候總該是站在宗像君這一邊的吧?!他有沒有參加戰鬥?!」

  系統菌這次冷笑出來了。

  【你想讓他的劍現在就掉下來砸個大坑, 再害死七十萬人嗎?】它的口氣不太好地反問道。

  柳泉:!?

  【算了,還是給你劇透一點吧。】系統菌用一種無可奈何、半放棄似的語氣說道。

  【灰之王的能力可是很強大的。而且他是上一代的王,年齡和能力都應該與上一代的青王羽張迅和赤王迦具都玄示相仿;和宗像禮司與周防尊相比,多累積了幾十年的經驗與能力,戰鬥起來理應更加得心應手吧。】

  柳泉:!!!

  【是宗像禮司不讓周防尊出手的。】系統菌懶洋洋地補充道,【綠之王和灰之王今夜是來搶奪放置在御柱塔內的德累斯頓石板的。但石板被搶走的危機與赤之王因為力量使用過度而立即掉劍、再造成一次迦具都事件的危機相比,實在很難判斷哪個更小一些。所以為了謹慎起見,周防尊今夜不應該出手——可是……!!】

  系統菌悠然地敘述著背景的音量忽然高了八度。因為——

  光屏中的一片霧氣彌漫之中,忽然傳來一個聽上去就有點年紀、但語調裡仍然帶著一抹玩世不恭似的聲音。

  「哎呀呀,周防尊,我勸你還是不要出手吧。因為你出手也沒有什麼用——你們兩個力量已經開始不穩定的小輩,要壓制你們的話雖然要花點時間,可對我來說也並不是不能完成之事呢。」

  那個說話的大叔一陣冷笑。

  「你動手,只是讓宗像禮司死得更快而已——剛剛為了幫助你壓制瀕臨暴走的力量,他在和我們碰面之前就過早地消耗了一點力氣呢。……現在,你跟我動手的話只會加速你掉劍的過程,還要讓宗像分出原本就不多的力量來保護你的劍——不得不說這樣好像對我們更有利?嘛,那你還是趕快出手吧。」

  隨即,周防尊那低沉而富有磁性、此刻卻充滿怒意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這個魂淡——!」

  然後,宗像禮司那醇厚的、令她總是那麼懷念的聲線突然毫無預兆地揚了起來,壓過了周防尊沒有罵出來的話。

  「住手!周防!你不要衝動!」

  柳泉猛地瞪大眼睛。

  她想要努力透過那一片遮天蔽日的灰白色霧靄,看到此刻那個正在說話的人的身影。可是她失敗了,還是什麼都看不到。只有他穩定而鎮靜的語聲,在灰霧中回蕩著。

  「鳳聖悟說得沒錯。現在不是你逞強的時刻。先帶著櫛名君離開這裡!外面也許還有綠之氏族的人在待命接應,那些,就拜托你去處理了。」

  周防尊默了幾秒鐘,重重地哼了一聲。

  然後,柳泉聽到清晰的腳步聲響起,一點點從畫面當中遠去了。

  那個大叔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帶著可惡的嘲諷感。

  「……我該稱贊你不愧是青之王嗎。當真想憑借自己的力量創造理想的世界,宗像!這證明你還是沒有受過挫折的毛頭小子,哈哈哈哈哈!」

  柳泉:「……他、說、什、麼?!」

  她的一字一句已經像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一樣,充滿了憤怒。

  可是現在她空有憤怒,卻無計可施。她與他隔著一道光屏——不,是隔著整個世界,她只能徒勞地站在一整面牆的光屏之前,眼睜睜地看著他與前所未見的強大敵人獨自戰鬥;沒有人能夠再去支援他,她也不行——

  正當她想到這裡的時候,光屏中的那個大叔忽地提高了聲音。

  「正因為是青之王嗎……!」

  話音未落,下一秒鐘灰霧之中突然響起啪的一聲響!

  那響聲聽上去簡直讓人心驚肉跳。因為那聲音不像是什麼武器對撞或擊發所發出的響聲,而像是——肉體被重擊發出的聲音!

  果然,下一刻宗像禮司的喉間就無法控制地發出一聲短促而壓抑的痛呼:「……呃!」

  這個時候,光屏突然閃動了幾下,然後上面呈現出的灰霧忽而消散了一些,剛好足夠柳泉看清正在發生的一切!

  她看到一幕手.槍的槍柄撞擊穿著藍色制服的那個人腰腹部的大特寫!隨即那個人向後疾退了好幾步,右手拿著的佩劍劍尖倉促間向下猛地一撐地,才算止住自己後退的腳步。

  霧氣彌漫中,柳泉還是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可是他以左手按住腰腹部被重擊的地方,整個人仿佛都無法立刻站直身軀,那熟悉的挺拔身影因為受傷和疼痛微微顫抖的一幕,幾乎立刻就重重擊中了她的心靈。

  柳泉脫口而出:「宗像君!!」

  可是她的呼喚,是無法透過光屏傳達給他的。

  而那個可恨的、傲慢的大叔,還在悠閑地開著嘴炮。

  「……理想越崇高,受到的挫折就越大。毛頭小子,這是大叔給你的忠告喲。」

  可是宗像禮司並沒有因為受傷而干脆地退讓。他再一次向前衝去,發動了進攻。

  「我可沒打算陪你廢話!」

  他用力揮出一劍,劍上帶著的流光——那應該是青之力發出的光芒吧——竟然將彌漫在整座大廳裡的灰色霧氣一蕩而空!

  此刻柳泉才第一次看清了這座大廳內的樣子。古典式的裝潢和內飾堅固異常,居然扛過了兩位或更多的王權者剛剛的戰鬥而沒有徹底坍毀;俯望過去,地面的正中鑲著一塊巨大的、上面繪有復雜圖樣的石板。

  柳泉目光復雜地注視了兩秒鐘那塊石板。

  「這就是德累斯頓石板嗎……」她喃喃說道。

  可是沒有人回答她。

  宗像禮司和一位穿得像個神父一樣的大叔,隔著差不多整座大廳,各據一側,正在對峙著。但和宗像禮司渾身緊繃、如臨大敵——這是柳泉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子——不同,那個大叔看上去游刃有余。

  「別勉強自己啊∼你的狀態不好吧。」他笑眯眯地說道,舉起手中的手.槍,槍口指向了宗像禮司。灰白色的流光逐漸在他的槍口處聚集起來。

  「恃強凌弱也是很差勁的哪。我也差不多該撤退了∼」他用一種類似唱歌似的調子說道。

  然後,他扣下扳機。

  一股強大而眩目的火光從他的槍口激射而出。那陣光芒甚至瞬間擴大到了整座大廳。

  一顆子彈裹著那陣光芒,瞬間就飛到了宗像禮司的面前。

  宗像禮司早已將自己的西洋劍豎起在臉前,劍上發出藍色的光芒,以劍刃擋住了那顆包裹著灰色光芒的子彈。兩種光芒相對衝而發出更強大耀目的光芒,從柳泉的視角看過去,幾乎要遮住宗像禮司的臉。

  但是,這種以劍刃擋子彈的不科學(?)對戰並沒有持續得太久。

  子彈和劍刃碰撞的時候發出長時間的嗡鳴聲,灰色的光芒與藍色的光芒相互對抗著,像是電光閃耀;突然,當的一聲,仿佛裂金斷玉一般的聲響猛然震蕩了大廳內近乎令人窒息的空氣;宗像禮司的西洋劍應聲斷為幾截!

  柳泉直接上半身往前一傾,雙手無意識地緊握成拳,咚地一聲砸在主控台上!

  「宗像君!!」她失聲喊道。

  回答她的,是唰的一聲,斷落的劍尖直直向下刺入地面、以及那顆完成了使命的子彈落在地上的聲音。

  那一瞬間,柳泉從光屏中看到了宗像禮司的表情——那是一種她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的表情。震驚、錯愕、因為愛劍被毀而不敢置信、因為剛剛在戰鬥中受到的傷痛而身軀微微顫抖……

  他現在看上去不像她印像之中的那麼強大、游刃有余、成竹在胸、充滿自信、看似一切都掌控在手而不可戰勝了。而這種前所未見的軟弱,這種和記憶中的鮮明對比,一瞬間幾乎讓她感到了一陣清晰的同情與悲傷。

  仿佛這還不算完,畫面忽然切到了室外——確切地說,是空中。

  夜空中原本高懸著的那柄青之劍,發出啪嚓的一聲細小的爆裂聲,然後,一道裂痕從上至下呈蛛網狀分散開來,瞬間就布滿了整個劍身!

  細小的碎屑從青色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上飛濺開來。青之劍發出的爆裂繼而毫無預兆地演變為一場巨大的爆炸,砰的一聲,充斥了御柱塔上方的夜空;彌散開來的藍色煙霧把其它幾柄達摩克利斯之劍甚至都完全籠罩了起來!

  柳泉脫口而出:「什麼——!?」

  其實,她真正想說的是,這一切到底特麼都是什麼鬼啊!

  作者有話要說:

  9月15日:

  嘛,這章只有一點需要解釋一下的。就是室長對安娜的稱呼。

  在游戲「學園K」的原作裡,設定的就是淡島、安娜、克勞迪婭(白銀之王的姐姐)都是學校的老師。所以室長對安娜也沒有直呼其名,而是用了比較尊敬的稱呼【。

  為了不讓尊哥提前領盒飯,我感覺自己的腦細胞都要用光了才能勉強自圓其說啊【你夠

  因為總覺得要是真的碰上御柱塔之戰的話,尊哥又會自己上去戰個痛的吧【喂!

  下次更新就暫定周一或周二怎麼樣?要是提前能更的話我就會提前更的~~

  PS. 今天還是要一如既往地感謝小可愛喵喵、歸鶴深、索菲亞的投喂~~繼續給你們比心!(ゴ ̄3 ̄)ゴ╭∼


第824章 【回歸篇之四】 244

  可是, 系統菌好像覺得這樣還不夠似的。

  它並沒有回應她, 也沒有再將畫面切換回那座安置著德累斯頓石板的大廳裡。

  呈現在光屏之上的下一幕,居然是——

  一輛廂型車中!

  依然是深藍色的夜間天幕之下,那輛廂型車停在御柱塔外的空地上,車的後門敞開著。幾名穿著藍色制服的青年呈扇形站在那輛車的周圍, 仿佛在執行著戒護任務。不過, 他們的站位奇怪地距離那輛車還有一段距離,就仿佛——是要把那輛車及周圍的空間刻意空出來似的。

  鏡頭拉近那輛車,這個時候柳泉才看到,站在那輛車敞開的後門處的,是個穿著白色長外套、拿著一把紅色紙傘的青年。青年的頭發是白色的, 幾乎只憑背影她就能認出, 這個青年是伊佐那社。

  柳泉喃喃道:「……小白君?」

  和在「超葦中學園」的時代相比,這個小白君看上去已經長成為一位清秀的青年模樣了, 表情也更加成熟沉穩。此時, 那輛車尾部的兩扇後門只打開了一扇, 於是他就背靠著那扇沒有打開的車門, 那柄紅色的油紙傘被他隨意地拄在地上, 雙腿一屈一直, 站姿看起來依然瀟灑隨意——即使他們面臨了那麼巨大的一場失敗。

  柳泉聽到他用一種和臉上的沉凝神色毫不相符的、柔和到甚至有點溫軟的口吻說道:「……該怎麼辦呢。沒想到敵人手上有那樣的鬼牌啊。」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空氣之中有片刻的寂靜。然後,一個醇厚而低沉的聲音從廂型車之中傳了出來。

  「我討厭鬼牌。聽上去總給人一種虛假的感覺, 十分欠缺公平。……尤其是, 當它不在我手上的時候。」

  宗像禮司!那是宗像禮司的聲音!經過了剛剛那一番驚心動魄的大戰之後, 在自己的佩劍斷裂、達摩克利斯之劍也開始布滿裂紋的現在,他還平安無事嗎?!

  柳泉一瞬間就激動起來。雖然知道這不過是隔著一層光屏——一個世界——的徒勞心情,她仍然又往前微傾了一點,睜大雙眼死死盯著那扇敞開的車尾大門。

  光屏裡,小白君聽到了這句話,發出了一聲苦笑。他並沒有對這句話作出什麼評論,而是轉而問起了另一個問題。

  「宗像君,剛剛你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宗像禮司的聲音從車中傳出,意外地,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是那麼沉穩,像是從來都沒有為之動搖過一樣。

  「欸,是的。看起來是開始產生裂痕了呢。」

  但小白君看上去完全沒有宗像禮司這麼富有余裕,他猛地站直身軀,轉過臉去。

  「所以……一直要你以一己之力壓制德累斯頓石板的力量,過度消耗了你自己的能力嗎——?!」

  宗像禮司的聲音居然一點都沒變,甚至語調裡還帶上了一抹鬼畜般的笑意。

  「欸,是呀。再加上周防尊的力量不穩,常常需要我出手善後,也消耗了不少力氣呢∼」

  畫面裡,鏡頭驟然拉近小白君的臉。能夠清晰地看出,那張依舊充滿少年感的臉龐上,雙眉緊緊皺在一起。

  「怎麼會……」小白君的聲音驟然低了八度,用一種憂心忡忡的語氣喃喃說道,「雖然是不容易的事情……可這個速度也太快了……幾乎、是經歷過一次弒王才能達到這樣的衰減速度——」

  他陡然睜大雙眼,隨即猛地將身體再轉了九十度,來到那扇敞開的車門前,面朝車內,喊道:「難、難道是因為……那次在比良阪大廈的天台上,與無色之王之間的戰鬥……!?」

  宗像禮司的聲音幾乎立刻就響了起來,打斷了小白君的話。

  「不,我不這樣認為。」他的聲音聽上去異常嚴肅,仔細聽去,好像還帶著一絲警告和制止之意。

  「……畢竟,當時下手執行『弒王』這一行為並取得成功的人,並不是我。」

  小白君也沉默了。幾秒鐘之後,他又開口了,聲音裡帶著一抹深深的嘆息。

  「所以,你認定『弒王』所帶來的後果,並不應該呈現在你的身上?」

  在回答之前,宗像禮司頓了一下。

  「……是的。」他回答道。

  鏡頭毫無預兆地忽然越過了小白君的肩膀,給了車內一個近景。

  這輛廂型車看起來像是出任務的時候供青組成員乘坐的,車內兩側分別有一排長椅一樣的座位。此刻,空蕩蕩的車廂正中,放著一張帶有輪子的醫療床。

  而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側著身子坐在那張床上——確切地說,他現在是面對著一側車壁坐著,即使剛剛在戰鬥中似乎受了很重的傷,他的坐姿依然挺直,後背也沒有垮下。

  那個人,是宗像禮司。

  當鏡頭再接近他一點的時候,柳泉才辨認出來,宗像禮司此刻居然是把那件藍色軍裝式長大衣披在肩上的,並沒有穿在身上。

  而根據一般的劇情定律來說,把應該穿在身上的大衣披在肩上,只有兩個理由。

  第一,倉促之下來不及穿上——顯然不是眼下的情況。

  第二,因為受傷而暫時無法穿上——眼下的情況顯然非常符合這樣的猜想。

  柳泉頓時感到一陣難以控制的戰栗通過了她的背脊。她感到渾身發冷,心髒跳得飛快——她要花了好幾秒鐘才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在微微地發著抖。

  她喃喃地又呼喚了一遍那個名字。

  「……宗像君。」

  雖然知道他聽不到自己的呼喚,可是她就是有一種愚勇而徒勞的衝動,想要呼喚著這個名字,仿佛這麼做就能夠把自己此刻所有的心情都透過那道阻隔他們兩人的光屏,傳達給那個人似的。

  然而,光屏裡的那個人卻始終沒有回過頭來。

  他微微垂下視線,甚至也沒有看一眼站在車門處的白銀之王——伊佐那社。在說話之前,他仿佛作了個深呼吸,才能夠繼續用那種完全刻板、嚴肅而毫無感情的客觀聲調,把某個他認定的事實重新復述出來。

  「……我認為,當初完成『弒王』這一行為的人,不是我,而是……柳泉信雅。」

  當他說出那個已經很久沒有人提起的名字時的一霎那,他的呼吸仿佛忽然沉重了一點,像是極力和自己心頭產生的波瀾在對抗著一樣。

  「所以,即使『弒王』會帶來任何不良後果,也理應……都呈現在了她的身上。」

  柳泉聽到小白君哦了一聲,好像也並沒有多麼震驚,好像只是驚訝於時至今日,「柳泉信雅」這個名字還能夠被他這樣提起一樣。

  宗像禮司頓了頓,說出了他的結論。

  「……原 御前大人,真是個怪物啊。那樣高深到可怕的能力……他居然能從一開始就獨力壓制德累斯頓石板至今,和他相比,我還是……太不成熟了。」

  他微不可察地嘆息了一聲。

  這句話裡似乎隱藏著一點對於當初發現德累斯頓石板的神奇力量、卻因為某種原因而選擇了撒手不管的白銀之王的異議,伊佐那社當然也聽了出來。

  他垂下視線,好像覺得這就是自己的責任、無法否認而感到心虛似的,弱弱地應了一句:「……那麼,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呢?」

  宗像禮司沒有看向他。

  「針對石板的部分,你會考慮今後的行動吧。那就暫時先讓他們聽你的指示好了。」他淡淡地答道,「畢竟我是個敗者,就暫且自省一番吧。」

  伊佐那社好像驚訝地倒抽了一口氣。

  他好像有點拿不准這難得一見的青之王的示弱到底是真是假,躊躇了一下,還是試著說道:「……宗像君,關於當初的事情,我一直想說——」

  「如果沒有什麼的話,我累了。」宗像禮司突兀地說道,打斷了伊佐那社下面的話。

  伊佐那社好像愣了一下。他猶豫了片刻,似乎覺得眼下是挑破這個始終存在於雙方之間的心結的時機,於是咬了咬牙,繼續說道:「那個時候,我還困於自己過去的心結而未能及時醒悟過來,擔負起自己身為白銀之王的責任……也因為這樣才讓無色之王有機可乘。被他盜用了自己的身體,還險些讓他利用這身體做出無可挽回的事情……我非常抱歉。」

  宗像禮司沉默良久。然後,他忽然撇開了臉,拒絕看向伊佐那社——雖然原本他就沒這樣做,但現在他把自己的後腦勺朝向了車門方向,那種肢體語言毫無疑問是在抗拒著什麼似的。

  「你需要去道歉的對像,不是我。」他用一種奇怪的、硬梆梆的語氣僵硬地說道。

  伊佐那社嘆了一口氣。

  「是啊,我也知道。」他無可奈何又充滿歉意似的回應道。盡管宗像禮司好像一點也不想再跟他交談,他仍然不屈不撓似的緊盯著宗像禮司的背影,仿佛這樣做就可以讓宗像禮司了解到他的誠意似的。

  「……可是現在,我不知道到哪裡去找她。所以我想,如果我能坦率地把自己的歉意對你說出來的話,也就等於——」

  「我,不能替她接受你的道歉。」宗像禮司再度突兀地打斷了伊佐那社的話。從車門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他的下顎繃得緊緊的。

  「……畢竟,對她來說,我現在只是一個學校裡的前輩了。」

  他仿佛是一字一字地把這句話從齒縫間硬擠了出來一樣,說得十分艱澀。說完又停頓良久,在伊佐那社好像要說些什麼之前,他又搶先出聲了。

  「如果你只是來說些無用之言的話,你現在就可以走了。」他的聲音裡充滿了疲憊。

  「很遺憾,我不能替你轉達你的歉意。……因為我和你們沒什麼不同,現在……大概是再也見不到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

  9月17日:

  一寫到室長我就會爆種!【不

  這裡的對話參考了一下K第二季御柱塔之戰以後室長和伏西米的對話【。

  下次更新:隔一天如何?

  PS. 謝謝小可愛向佐走,向鼬走和喵喵醬的投喂!(ゴ ̄3 ̄)ゴ╭∼


第825章 【回歸篇之四】 245

  在那一瞬間, 柳泉感覺自己眼眶一熱。她不得不咬緊了牙關, 為了忍下那一陣淚意而拼盡全力繃住身體,忍得渾身發抖。

  宗像禮司的聲音裡充滿了疲憊和嘆息。那種近乎於軟弱的表現,以及今夜他所承受的傷害和失敗,都如同灰之王射向他的子彈一般, 擊潰了他之前那種如同大明神一般高高在上、英明神武、不可戰勝的強大表像。這讓她忽然意識到, 除了「王權者」這個身份之外,他同樣也是一個擁有著血肉之軀的普通人。他也會受傷,會痛苦,會病,會死——

  她脫口喊道:「不!宗像君!!」

  在那一瞬間, 她仿佛終於忘記了自己和那一整面牆壁上的光屏裡所顯現出的那些人們之間, 是阻隔著一整個世界的。

  她噙著淚,那樣無能為力地凝視著光屏裡的他。

  而光屏裡的他忽然輕聲笑了起來。

  那個笑容裡仿佛還帶著一絲她所熟悉的鬼畜值, 可是又顯得那麼悲傷;超葦中學園當年的「品行方正大明神」就那麼笑著, 將自己的臉慢慢轉向了車門方向, 目光炯炯地盯著站在那裡、仿佛已經完全目瞪口呆而說不出話的白銀之王。

  「老實說吧, 」他居然用一種異常直率的口吻開了口, 「我覺得你是要為當年所發生的事情負上一點責任。」

  伊佐那社臉上的神色先是驚異、慢慢地又變成了苦笑。

  「事態發展至此, 所以你覺得,如果不能夠真正相互理解和信任的話,好像就無法很好地延續我們的合作。」宗像禮司繼續說道。

  伊佐那社無言地苦笑著點了點頭。

  「為此, 你來為當年的事向我道歉。」宗像禮司用一種毫無感情的死板語氣陳述道。

  「說不定還覺得, 現在不道歉的話說不定將來什麼時候就突然沒機會了——」

  他那突然刻薄了一下的口吻, 刺得伊佐那社的眼瞳驟然緊縮了一下。伊佐那社幾乎是立即就開口喊道:「不!不是這樣的。」

  宗像禮司:「……哦?」

  無視青之王發出的那聲意味深長的語氣詞,伊佐那社表情十分認真地望著側身坐在車中的醫療床上的青之王。

  「我事先沒能想到你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出了這樣嚴重的問題……太過依賴於你的力量來建構整個計劃,但當出現了計劃外強大的敵手之後,措手不及,只能依靠你一個人去戰鬥,其結果卻導致青之劍的情形惡化……這些,確實是我的錯。」

  少年那清亮的聲線在暗夜之中響起。脫去了平時那種刻意示弱的偽裝,他的語音雖然有種少年的清朗感,但更透出一種與外形不符的沉穩。

  「我也明白,迄今為止,為了我內心的軟弱,已經有太多人付出了過於巨大的代價……」

  他的語氣裡驟然帶上了一絲自責與悲哀。然而他還是坦然地直視著車中的青之王,繼續說道:「而我正是為了結束這一切而來請求你的。我有個更加冒險的計劃……可這個計劃沒有你的幫助就決不可能成功。」

  「……宗像君。」頓了一下之後,德累斯頓石板的發現者、第一王權者叫了一聲。

  青之王仍然坐在那裡,只將他的側影留給了白銀之王。在聽到了第一王權者坦承自己的錯誤和計劃、請求他的幫助之後,青之王的表情甚至都沒有絲毫改變。

  「柳泉君的事情,我是真的十分抱歉。假如可以的話,我願意盡我的全力來補救,來找回她……」

  但是,青之王再一次打斷了他的話。

  「請不要再說不可能的事情了。」他的聲音很沉,語調平緩,卻仿佛帶著一股深刻的疲憊。

  「假如要商談今後的計劃的話,可否讓我先休息一晚?」

  這是十分明顯的、禮貌的逐客令了。但伊佐那社顯然還有話要說。

  也許是因為今夜的失敗讓他多想了很多東西,他仿佛此刻格外希望得到青之王的合作……與理解。他垂下了視線,似乎因為宗像禮司滴水不漏的應答而感到一陣沮喪,但很快又不屈不撓地抬起頭來。

  他那張總是淡淡微笑著的、仿佛十分隨和親切的臉上,那絲笑意終於消失了。

  他回視著青之王,臉上居然浮現了一絲同情和悲憫——就像個真正的前輩那樣。

  「這一路上……很孤獨吧。」

  他低聲說道。

  「……我所發現的力量,是種孤獨的東西吧。並且,被它選中,是不可拒絕的命運,毫無回頭的余地,而且還要失去很多東西……為此,假如你要憎恨我的話也完全是理所應當的……」

  宗像禮司驚訝地看著伊佐那社。片刻之後,他搖了搖頭。

  「憎恨?不,我不怎麼憎恨你。」他說。

  伊佐那社下意識衝口道:「可是,為了管理石板的巨大力量,擔負起中尉……黃金之王過世後由他那裡轉移過來的諸多責任,你消耗了過多的精力吧——你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宗像禮司忽然發出一聲輕輕的哼笑,打斷了伊佐那社的話。

  即使剛剛委婉地以「我很累了」作為借口下了逐客令,但宗像禮司並不是會真正示弱於人前的人。他並沒有借故展露他的疲倦或傷口,而是很快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平靜地說道:

  「我有我應當負起的責任。我不會逃避這些。」

  頓了一下,他仿佛也意識到了伊佐那社所糾結的問題在何處,於是他主動提起了那個問題。

  「……同樣,她也有她應當負起的責任。我知道她也不會逃避,會好好地去面對和完成……即使我們由此走上了相異的道路,也永不放棄維護我們的大義。」

  他終於轉過頭來,平靜地直視著白銀之王。

  「……這就是,我們在離別的時候約定好的事情。」

  伊佐那社:!!!

  他不由得一瞬間脫口而出:「可是,宗像君……你打算成為第二個國常路大覺嗎?」

  聽到這句話,宗像禮司很難得地怔了一下。

  然後下一秒鐘,他居然呵的一聲失笑出聲。

  「呵呵呵……說起來,黃金之王——原 御前大人,也曾經問過我類似的問題呢。」

  伊佐那社:「……誒?!」

  宗像禮司平靜地注視著白銀之王,但那雙深深的瞳眸裡仿佛隱約掩藏著一絲翻滾的情緒——像是海面下掩藏著的風暴。

  「他問了我這樣的問題,然後讓我回去慢慢思考,問問自己的內心真正想達到的是怎樣的事情……得出慎重的最終結論,再來回答他。」

  「可是,一直到他過世為止,我都沒有得出最終的結論。」

  伊佐那社愣住了。

  「中尉……他問過你這樣的問題嗎?!他是在什麼情況下問你的?!」

  宗像禮司的目光微微一閃。

  「前幾年,當御前大人決定卸任『超葦中學園』的理事長一職時,或許是為了表彰他擔任理事長期間為學校作出的貢獻,當年的聖誕舞會設置了特別的致敬環節,也因此,邀請了我們再度出席。」他說。

  「在舞會上,御前大人走過來,問我為什麼沒有像其他那些年輕人一樣攜伴出席。」他用一種極端平淡的口吻敘述著當時的情形,就好像只是在客觀地解說著當時的場景一樣,完全沒有任何個人情緒摻雜其中。

  然而,光屏內的伊佐那社和光屏外的柳泉,幾乎同時「啊」了一聲。

  柳泉注視著光屏上的小白君,他看起來幾乎和此刻的她一樣驚訝,明顯是沒有想到過那位威嚴而高高在上的黃金之王會關心這種——細枝末節?

  宗像禮司並沒有繼續說出他當時回答黃金之王的話。而柳泉也好、伊佐那社也好,仿佛都覺得他也不必再說。

  因為,那位曾經在相同的聖誕舞會上,站在他身旁的少女,已經不可能再出現在他身邊了。

  柳泉微微仰頭,凝望著光屏中的那個披著藍色長大衣的青年的側顏。

  仿佛是應和著光屏中伊佐那社說出的話一樣,她蠕動嘴唇,說出的話語一字不差地和伊佐那社接下來的台詞重合了。

  「……我很抱歉,宗像君。」

  宗像禮司沉默了一霎。

  然後他忽然哂笑了一聲。

  「當初我那麼做,也完全是出於自己的選擇。既然是自己的選擇,那麼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也應該由我自己來承擔。我還不至於連這樣的覺悟都沒有。」

  他的目光微微一沉,注視著伊佐那社的眼神忽然變得有絲沉凝而銳利。

  「假如真覺得抱歉的話,那就在事情變得不可挽回之前,好好想想辦法,阻止比水流吧。」他說。

  「……並且,你我也不需要達成相互理解,才能做到這一點。」

  伊佐那社仿佛終於感知到了他的態度與決心一樣,沉默良久,還是什麼都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點了點頭,轉過身去好像打算離開。

  在離開之前,他抬頭仰望著夜空。

  夜空裡已經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都沒有了。經過了剛剛的一番大戰以及青之劍受損引發的大爆炸之後,現在的夜空又恢復了平靜,澄澈的月光灑下來,將他們面前的地面映照出一種近乎銀白的色澤。

  「這個世界上,或許也有石板的力量也達不到的事情呢……」他發出輕聲的苦笑,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宗像禮司顯然也從這句話中聯想到了什麼,他微微移動了一下身體,應了一聲:「……是嗎。」

  然而,柳泉的雙眼卻猛然瞪得不能更大!

  因為,在光屏裡,宗像禮司因為這個小小的移動而微側了一下身子,身上披著的那件藍色大衣因而蕩開了一點,露出其下的——繃帶!

  沒錯,即使只是短暫的一瞬,柳泉那非常優秀的視力也准確捕捉到了宗像禮司大衣下遮掩著的異樣。

  大衣之下,他的上半身是裸/露的狀態。但是,密密麻麻的白色繃帶,層層疊疊地幾乎纏裹住他的整個上半身!

  柳泉大驚失色。

  毫無疑問這是宗像禮司在剛剛的大戰中負傷的鐵證。她幾乎要把眼珠都瞪了出來,張了張嘴,口型徒勞地重復了一遍「……宗像君?!」,卻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而在光屏裡,當伊佐那社的身影離開之後,宗像禮司還保持著原先的坐姿,坐在那張醫療床上,慢慢翻轉自己的雙手,攤開五指,注視著自己的掌心。

  他的掌心裡有些擦蹭的血痕,應該是在剛剛的戰鬥中留下的。柳泉忽然注意到,在他面前的那張長座位上,擺著——他的佩劍「天狼星」的空劍鞘。

  那把劍鞘的外形,她再清楚不過了——藍色的底色,上面交叉著金色的十字形圖案。然而現在,那把劍鞘孤零零地躺在那裡,鞘口處沒有了「天狼星」的劍柄,顯得空蕩蕩的。

  只是這麼小小的一個微不足道的畫面細節而已,柳泉卻感覺自己的眼眶陡然一熱,淚水險些撲出來。

  聯想起此刻的宗像禮司那布滿上半身的、層層疊疊地纏裹著的那堆繃帶,剛剛他被灰之王的槍柄擊中腹部而發出的悶哼,以及他的佩劍「天狼星」斷裂的一刻,那清脆而不祥的響聲——

  系統菌忽然毫無預兆地在她腦海裡出聲了。

  【想到他的身邊去嗎。你也並不是沒有機會——而且,以他的狀況,可等不了太久了喲?】

  柳泉:?!

  仿佛無力於斥責它又擅自動用了【史詩級讀心術】這種糟糕的技能,她仍然睜大雙眼死死盯著光屏。沉默了片刻之後,她忽然用一種僵硬的語氣開口了。

  「你想說什麼?告訴我只要跟你合作的話我就能提出條件了,是嗎?……告訴我他很快就要死了,是嗎?!」

  系統菌意味不明地輕哼了一聲。

  柳泉仿佛也並沒有立刻強迫它明確回答「是」或「否」的意思,而是呆呆地盯著光屏裡的那個人,喃喃說道:「宗像前輩……在我們分別以後,你怎麼把自己的人生過成了這個樣子啊……?」

  這個聽上去好像又愚蠢又徒勞的問題一出口,卻仿佛拔掉了她內心的塞子一般,壅塞在胸口許久不敢說出來的情緒猛然湧出。

  「你不是很強大嗎……你不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大明神嗎?!理事長大人不是還說了要把這個國家的未來交到你的手裡嗎?可是你現在這麼年輕就要死去了,還談什麼接手國家的未來啊?!」

  軟弱的眼淚混合了胸口熾烈的怒火,仿佛想要猛地噴發出來。

  「你不是『王』嗎?!你連這個世界都可以拯救,為什麼反而卻救不了自己啊?!有沒有想過就這麼隨隨便便地死掉了的話,會讓別人怎麼樣啊?!」

  淚水猛地噴湧而出。

  「……不是說好了無論如何也要拼命地活下去的嗎……?!要在別人都絕望了的時候也拼命地活下來,難道你不想要這樣的美德了嗎?!」

  剛剛青之劍驟然從上到下布滿裂痕、碎片飛濺的情景,忽然又浮現在她的腦海裡。

  就在這時,她忽然看到,光屏上的宗像禮司,驀地閉了閉眼睛,又平靜地睜開。那雙如同深海一般的眼眸,注視著自己攤開的雙手。然後,他的手指合攏起來,緊握成拳。

  「雖然不知能堅持到何時,」他靜靜地說道,語調裡是堅定的決意。

  「就讓我飛奔到倒下的一刻吧。」

  柳泉:!!!

  這如同遺言一般的最後一句話,終於成功地擊倒了她。她無法遏制自己內心升起的悲痛與憤怒,猛然咚的一聲,雙拳狠狠地砸在主控台上。

  而在她的手下,主控台上的那面小小的光屏忽然隨之亮起。剛剛她按照系統菌的指示輸入的十幾行指令忽然一行行往上翻去,繼而下面出現了更多返回的指令結果——

  她面前的一整面牆上,宗像禮司的身影驟然從光屏中消失了。

  最後,她周圍牆壁上環繞著的光屏幾乎同時猛然黑屏、幾秒鐘後又同時重新亮起。

  亮起的屏幕上,只有一行字:

  【系統已被成功改寫。】

  作者有話要說:

  9月20日:

  hhh因為稍微晚了一點,所以今天就來更個肥章吧!

  下一章就是大家見證真相的時刻了喲w

  下次更新:周日或者周一hhh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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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6章 【回歸篇之四】 246

  隨著那行文字顯現在屏幕上, 忽然, 柳泉聽到身後的大門傳來一陣哢哢的沉重落鎖聲!

  她猛地轉過身去。

  兩扇大門緊閉如故。但剛剛她聽到的那一陣復雜的機械與門栓滾動起來互相交叉鎖定的聲音,決不是幻覺。

  她慢慢地重新環顧四周。

  和她剛才邁入這間巨大得宛如大廳的主控室那一刻一樣,天花板上隱藏著的燈光將每個角落都映照得雪亮而無所遁形。唯一不同的是,四周牆壁上的光屏上, 背景變成了藍色, 只有那一行字顯現在屏幕上。

  【系統已被成功改寫。】

  那行字停留了大約半分鐘之後,忽然又如同剛剛出現時一般突然地隱去了。

  緊接著出現了第二行字。

  【控制權已轉移至平行世界管理局】

  柳泉:!?

  這個時候即使她再智商不在線,也能夠猜得到,系統菌在下的那一盤很大的棋終於走到了終點。

  她久久注視著新的那一行字,沉吟道:「平行世界管理局……嗎。」

  然後, 她忽然勾起唇角, 笑了起來。

  「經過了這麼漫長的時光,我終於知道是誰在控制著我了。」

  「……對於最終替你實現了目標的我, 你不出來說明一下嗎?」

  她的話音落下之後, 有片刻的靜寂。只有腦海中傳過一種奇怪的、像是細小的電流所發出的滋滋聲。

  然後, 系統菌開口了。

  【柳泉小姐。】

  這個已經久違了的名字, 又一次被人喚出了。

  和之前世界裡的化名「柳泉信雅」的發音也不一樣, 系統菌這一次稱呼的, 是她的真名。

  柳泉深吸一口氣。

  「怎麼辦呢,聽上去要說的是非常不得了的事啊。」她的聲音裡居然帶著一絲鬼畜的笑意。

  系統菌的聲音裡毫無一絲感情。

  【正如你現在從屏幕上所見到的,我們是平行世界管理局。】

  【我們所管轄的範圍, 你已經通過多次任務了解到了。簡而言之, 這個世界才是凌駕於萬千世界之上的主世界。一切與本世界不同的平行世界, 都是我們管轄的範圍。】

  柳泉:?!

  【而把你帶來此處,正是出於工作的需要。】系統菌淡淡說道。

  柳泉:「……」

  面對她的沉默,系統菌無動於衷,繼續說道:

  【事實上,在經過了謹慎的一番背景資料的審核與研究之後,我們認為你正是我們所需要的那種員工類型。】系統菌繼續毫無感情地說著。

  【與父母失和,證明你沒有家庭的牽累;學校成績出色、並且眾口一詞說你為人親切,證明你有聰明的頭腦和明智的處事方法;未來就業的方向並不明朗,證明只要我們的條件開得足夠好,你也有很大可能安心替我們效力。綜上所述,我們選中了你。】

  柳泉:「……那還真是謝謝你了。」

  系統菌無視她諷刺似的語氣,繼續用一種沒有起伏的語氣說道:

  【這裡的時之政府,只是一種泛泛意義上的不正式稱呼。他們正確的名稱是,「時間歷史管理局」。】

  柳泉:「……聽上去像是個跟你們平級的機構啊。」

  系統菌哼然一笑。

  【正是。】它答道。

  【確切地說,對於發生錯誤的世界,由於數量和問題過於龐大,目前政府內部分為兩個部門來管理這一事宜。】

  【和一切平行世界——包括同人架構出來的世界——相關的事宜,由我們負責。】

  【而和一切歷史上的不同時代出現的問題相關的處理事務,由所謂的「時之政府」——也就是時間歷史管理局來負責。】

  【起初一切相安無事。但隨著所謂的「穿越」與「同人」熱潮的興起,越來越多的平行世界被創造出來——而這些平行世界裡,與歷史相關的世界,其穩定性往往十分薄弱,需要重點對待;但其管轄歸屬,卻引起了我們兩部門之間的極大爭議。】

  【而雪上加霜的是,時間歷史管理局為了爭奪主動權和輿論的傾向性,有意無意地公開了他們的任務、並在社會上公開選拔「審神者」——也就是他們執行任務的雇員。在這種情勢下,更多與他們有關的平行世界——也就是和他們的任務相關的同人世界——也被創造了出來,極大地加重了我們的工作量。】

  【不巧,他們認為這樣的世界也應該由他們來管轄。但擁有足夠協調整個政府機構運作來配合己方任務的權限,並不能無限制地開放給多個部門。正好,高層也產生了整合兩部門、由一個統一的部門來管理全部事宜,避免造成混亂和不作為的想法。】

  【而整合之後的新部門由哪一方的勢力來主導,則是重中之重的關鍵。】

  【相信你也清楚,雙方都不願意讓出主導權。在這種情勢下,競爭的態勢糟糕了一些……事情有些脫軌了。】

  哦好吧,柳泉覺得自己get到了重點。

  簡單說來,就是政府內部管理這些問題的,現在是一駕雙頭馬車。所以有個權責範圍重合的地方,兩邊都想搶過去管轄,畢竟隨著這個管轄任務而來的,是協調整個政府合作的金閃閃權限——可能除了不能對總理大臣指手畫腳之外,大約就像是K世界裡SCEPTER 4所擁有的那種權限吧。

  現在可能這種競爭愈演愈烈,快要變成惡性競爭,高層諸君們也終於發現了這種事其實一個部門來管理就可以——人手不足的話可以多招些員工來分配責任、各司其職,大可不用另立山頭搶地盤嘛!

  所以,現在的大形勢是兩邊要整合為一個部門,直接繼承SCEPTER 4那種金閃閃的權限。可是平行世界管理局和時間歷史管理局兩方都不願意自己的人馬被邊緣化,所以就……各顯神通繼續競爭控制權了對不對?

  柳泉忽然問道:「……五條瞳,也是你們派來的嗎?臥底也好、搜集情報也好、執行最終任務也好,糟糕的是,她並沒有像我一樣最後成功,所以被時之政府軟禁了起來,還洗去了之前的記憶?」

  系統菌頓了一下。

  【嘛,差不多就是那樣吧。】它輕飄飄地答道。

  柳泉:「什……?!那麼她被軟禁了起來,落到那種下場,你們也無所謂嗎?!沒有試著去營救過她嗎?!」

  系統菌短促地笑了起來。

  【你以為時間歷史管理局是吃素的嗎?】它語氣有絲尖銳地反問道。

  【一開始,我們就連安插自己的人手到這裡來都不能夠……我們所能做的,只是在這邊暗地裡招募想要改變自己現狀的審神者,答應一旦事成之後會替他們實現心願……但即使這樣,一直以來也無人能夠成功。】

  柳泉若有所思,喃喃說道:「……所以,五條瞳是自願被你們招募的審神者?她想要改變自己的什麼現狀?」

  系統菌嘆息了一聲。

  【她想把鶴丸國永帶到現世。】

  柳泉:「……什麼?!」

  系統菌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奇怪的情緒。像是感嘆對方的異想天開或自不量力,又像是一種淡淡的、高高在上的嘲諷。

  【因為她的靈力水平每況愈下,並且這個過程是不可逆轉的,所以她十分恐懼於總有一天會到來的強行解職,想要在那之前把鶴丸國永帶到現世,作為終生伴侶一起生活……】

  柳泉深吸了一口氣。

  「明白了。」她說,「可以問一下那之後的事嗎?在無數招募來的審神者都失敗之後,你們終於能夠有辦法把自己這一方的『玩家』安插進來了,就像我一樣?」

  系統菌沉默片刻,就仿佛像是在思考著措辭一樣。最後,它用一種直白得可怕的語氣說道:

  【我們一開始,只是把你當做一步閑棋安插進來而已。為了防止時之政府從你的態度裡發現什麼不自然的蛛絲馬跡,所以,甚至連這些背後的秘密都沒有告訴過你。】

  柳泉感覺大腦嗡地一聲,不可置信地脫口反問道:「……你說什麼?!」

  系統菌咳嗽了一聲。

  【一開始,我們也並沒有打算讓你做些什麼的。因為時間歷史管理局這方面,對我們也防備得很緊……能夠順利讓你在這裡就職,還是托了他們自己開始從歷史人物之中挑選適任的審神者這一策略的福。】

  【我們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把你的背景完全偽裝成來自幕末的歷史人物——新選組這種劍客組織中最忠於土方副長的劍士之一,還能有什麼比這個更生動更具有說服力的身份?】

  柳泉:「……可是你們就不怕我把其它世界的事情不小心說出去嗎?」

  系統菌嗤笑了一聲。【你會嗎?】

  柳泉:「……」

  ……好像,確實不會。

  因為她早就已經學會了,那些世界裡所遇到的人們,只適宜珍惜地留藏在內心最深處的溫柔角落裡。

  因為即使呼喚他們的名字一千一萬遍,也不可能再見到他們了。那麼,反復提起他們的名字,只能令自己陷溺於無法找回的回憶之中而變得更加感傷而已。

  她無聲地低嘆了一聲。

  「……那麼,為什麼事先沒有告訴我——」

  她還沒說完,系統菌就怪異地笑了幾聲。

  之前那種所謂的【態度包】大概是效用已經全部消失了吧,它現在聽上去又像是當初那個充滿嘲諷的家伙了。

  【合作了這麼久,我們姑且還算是了解你一點了。】它說。

  【事到如今,再讓你像在最早的那兩個世界裡那樣,乖乖接受並執行一切可疑的命令,顯然已經不可能了呢。】

  【你一定會自己去思考這命令的正確與否,再作出判斷要不要忠實執行。……有自己的大義與信念,這本來也是好事。然而,我們可不敢冒著被你判定為「不正確」,然後多生事端的風險。】

  柳泉:「……那麼一開始別讓我來這裡不就可以了嗎!」

  系統菌這次居然情真意切地嘆了一口氣。

  【我們並沒有更多好的選擇。】它說,【單單忠實於我們、而自己缺乏強大的精神力與能力的人,已經很多次被證明為失敗了。到了最後,我們明白了,要想真正取得勝利,只有忠誠兩個字是不足夠的——你的能力,是我們選中你的關鍵。】

  柳泉恍然。

  「……難怪當初我私下與你溝通,想暫時找回那些為了換取靈力而被你收走的技能時,你那麼干脆地就同意了……」

  系統菌笑了。這一次,它的笑聲仿佛真切些了。

  【其實,是因為我們終於研發出了可以向你那邊無限制輸送靈力的系統啊。將其它能源通過一些手段轉化為靈力,再突破時間歷史管理局所設下的障礙,輸送到你們那邊去——有了這樣的設備,由我們來接手所謂的「時之政府」現在所控制的任務範圍,對於審神者來說,也有了強大的保障吧?至少,像五條瞳那樣的悲劇不會再發生了——己身的靈力耗盡就被一腳踢開,像個被棄如敝履的空酒瓶一樣……這樣的事情,在我們的手下是不會發生的。】

  柳泉沉默了一霎。

  「……好吧。說到這裡,我終於覺得自己剛剛沒做錯事了。」她嘟噥道。

  「為了爭奪管轄權就把大家卷進來、還制造了許多像五條瞳那樣的悲劇,這種事……我是不能接受的。」

  系統菌笑了。

  【那麼,這麼想如何呢?——你的作為,正是結束這一切悲劇的關鍵。】

  柳泉:!!!

  系統菌的態度好像終於又恢復了之前的那種高高在上的悠然感。

  【選擇跟我們合作,沒有錯。至少我們接手這邊的事情之後,除了任務之外,也是會好好地替像五條瞳這樣靈力不足的審神者考慮的。可是,試想一下,我們曾經經歷過的一切,讓那個所謂的「時之政府」來接手,會是怎麼樣的呢?】

  它的嗓音變得有些冷然。

  【至少,像宗像禮司那樣的人,是會被他們使用各種不入流的手段抽取到這裡來,然後派去做各種各樣他自己未必願意去做的事情吧?因為這不就是時之政府那些人對待人才的態度嗎?能夠為他們所用的,他們就一定不會放過,無論使用怎樣惡劣的手段、罔顧對方或其他人的想法,也一定要強迫對方聽令於自己——】

  【不幸的是,作為主世界的管理機構,他們如果真的要做這種事的話,即使是宗像禮司那樣傑出的人,也是無法阻止的。】

  【為了維護宗像禮司那樣的人在自己的世界裡好好生活的權利,剛剛你才下定決心按下Enter鍵的,不是嗎。】

  這一次,在系統菌的話說完之後,柳泉沉默了比之前更久的時間。

  然後,她慢慢轉過身去,面對那兩扇已經完全落鎖的大門。

  「是的。」她終於說道。

  「每一個人……都應該有選擇自己想要怎樣生活的權利。」

  她的右手微微一抖,一直藏於袖中的魔杖已經滑到手中,被她牢牢握緊。

  「現在你已經接管了時之政府的控制系統,我也得到了真相……是時候回到我的同伴身邊去了。」

  系統菌哼笑了一聲。

  【嘛,總之,非常感謝你的努力。】雖然語氣有點輕飄飄的,它畢竟還是好好表達出來了這句感謝的話。

  【但是,我現在所控制的只是主系統,至於防御系統,我們這邊還需要一點時間來完全操控和接手——】

  柳泉笑了笑。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這兩扇大門還暫時不能替我打開了嗎?」

  系統菌悻悻地咳嗽了一聲。

  【畢竟是所謂的「時之政府」的大本營呢,就這麼簡單地被我們幾分鐘內就全覆蓋了控制權,你覺得這可能嗎。】

  柳泉眯起雙眼,緩緩將魔杖豎起舉到面前。

  「……確實,不可能啊。」她輕聲說道。

  「那麼,我就用自己的方法,回到他們身邊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9月24日:

  嗷嗷嗷這肥肥的一章怎麼樣!!

  我構思了那麼久的真相線!!終於讓我寫出來了!!

  要知道這一章的設定我真的來回推翻了六次啊!

  我的大綱都寫了四五次,最後被我扔到一邊去了【不

  總之,這一章全部都是真相!假如感覺有點枯燥的話那就抱歉了【。

  下一章,我們下線已久的本線路真 男主,也就是爺爺,會重新上線喲hhh

  下次更新大概在周四左右吧w

  PS. 今天份的感謝,要獻給小可愛向佐走,向鼬走、歸鶴深、索菲亞,以及投火箭炮的喵喵~~愛大家喲(ゴ ̄3 ̄)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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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月26日更新:

  忽然發現了一個設定上的bug……於是今天來改寫一段文字修改一下【。


第827章 【回歸篇之四】 247

  既然已經從系統菌那裡差不多了解清楚了自己所追尋的真相, 柳泉再使用起自己的那些技能來就干脆利落得多。

  之前她還一直有些擔心, 因為她花了一番力氣才說服系統菌暫時把那些為了兌換成靈力支撐她維系本丸而收回的技能都還給她,以便她潛入時之政府的大樓探查,所以她一路上小心謹慎,生怕系統菌什麼時候突然來上一句「對不起您的靈力現在到頭了得拿一點技能來換」, 突然又收回她的哪件居家旅行殺人放火的保命武器;但現在既然知道了系統菌所代表的「平行世界管理局」本來就是時之政府所代表的「時間歷史管理局」的死對頭, 靈力的問題又有解決的方法,她現在用起這些技能來也就不再客氣。

  她輕輕一抖手腕,一個「幻影移形」咒過後,她又重新回到了通往第十八層的那兩扇大門之前。

  只是她剛剛降落,就嚇了一大跳。

  剛才黑暗的走廊現在已經燈火通明, 地上七橫八豎倒著大約十幾二十名著裝統一的人, 牆上也有著星星點點的血跡和刀痕——甚至是那兩扇沉重的金屬制大門上,都有縱橫交錯的刀痕。

  「幻影移形」咒使用時突破空氣的那種「啵」的輕微爆裂聲剛剛過去, 柳泉放眼望去, 赫然發現那幾位今晚跟隨她來到這裡的付喪神們, 居然都在走廊的另一頭。

  雖然她的視力很好, 但礙於距離實在是隔得有些遠, 她望過去只看到他們影影綽綽的背影。還沒來得及揚聲呼喚她們, 她就聽到一個氣喘吁吁、但語調無比堅定的聲音響了起來。

  「和泉守、長曾彌,再堅持一下!鶴丸,把這把刀也橫穿過門把裡去!」

  那是一期一振的聲音。

  往日決不會忘記敬語的王子系青年, 此刻的語速卻急促得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背後追著他一樣;那原本清朗的聲線已經嘶啞了一些, 敬語也拋到了腦後去。

  柳泉還沒來得及分辨清楚他們在做什麼, 就聽到走廊另一端的樓門傳來巨大的聲響。像是被人從外面狠狠撞擊一樣,那兩扇金屬制的樓門每發出一次被撞擊的聲音,她就聽到和泉守兼定與長曾彌虎徹同時從胸腔中發出用力的低哼聲,像是——在拼盡全力頂住那兩扇大門不被外面的人撞開一樣!

  柳泉一瞬間就明白了他們在做什麼。

  想必是經歷了一番苦戰,他們把衝上第十七層樓的時之政府的守衛們全部擊退到了第十六層,又趁此機會關閉了通往第十六層的樓門——剛剛一期一振讓鶴丸國永拿刀劍橫穿過門把手,想必也是為了把他們無法鎖上的樓門暫時緊緊別住,拖延樓門被攻破的時間吧。

  可是他們應該現在也到了強弩之末。即使是站在這裡,與他們隔著一整個走廊的距離,她也能夠看得到他們身上的出陣服已經破破爛爛了,大概是每個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吧。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出聲和他們打招呼,告訴他們自己回來了,已經完成了想要做的事情;就聽到那兩扇樓門之後傳來一個陌生的命令聲。

  「所有人都散開!別浪費時間!用炸/彈!」

  柳泉大驚失色,立刻邁開腳步朝著走廊的另一端衝過去。

  「大家!立刻退後!!危險!!」

  她放開嗓子,用盡全身力氣似的大喊道。

  聽到了她的聲音,門旁站著的那些人紛紛回過頭來。

  或許他們的臉上都露出了又驚又喜的神情吧,然而柳泉已經沒有時間仔細去看。

  她極力邁開雙腿,一瞬間幾乎將速度飆到了極限。然而這條走廊此刻看上去卻是如此漫長,仿佛一條隧道那般,無限延伸,永遠也到不了盡頭——

  接下來的一切,都發生在須臾之間;然而在柳泉看來,又仿佛像是電影裡的慢鏡頭一樣,整個過程仿佛被拉到了無限漫長的時間。

  她聽到前方傳來一聲斷喝:「大家,快後退!跑!」

  發出那聲斷喝的人很明顯受了傷,因為他的聲音裡能夠聽出一種清晰的虛弱感;但聲調裡的果斷卻一點都沒有減輕。

  一瞬間她就明白了那個人是誰。

  但是現在不是因為對方的受傷而驚訝、或因為重逢而欣喜的時候。

  她看到自己奔往的前方,兩扇樓門上驟然爆出極為明亮的、夾雜著火花的閃光!下一秒鐘,沉重堅實的樓門就四分五裂開來,無數碎片在空中飛舞;樓門甚至被炸掉了極大的一片,高高飛起來,又撞到了天花板而極速下落,眼看就要砸到前方同伴們的頭頂!

  爆炸制造出的碎片隨著氣浪和熱浪,猛然翻卷上來,灌滿了整條走廊,一瞬間將那些付喪神們的身影全部都掩蓋起來。

  柳泉來不及多想,在原地猛地急剎車站定,張開雙手,掌心向上,內心默念「除了我方付喪神之外的一切人或物體都停下!立刻停下!!」。

  許久未曾感受到的一股暖流很快從身體的深處湧起,迅速貫穿了整個身軀,最終到達了她的掌心,再從那裡噴薄而出——

  空中嘩啦啦飛舞的碎片倏然就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那般,全部滯空停留在那裡!

  在這靈異的一幕裡,只有剛才爆炸時發出的濃濃煙霧逐漸稀薄擴散;忽然,從那陣煙霧裡傳出一個煩躁的聲音來。

  「啊——跑起來的時候老是要撞到這些玩意兒,煩死啦!」

  隨即,便是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音,像是有人不耐煩地甩動手臂,將那些不科學地停滯在空中的碎片擊落在地上的聲音。

  然後,從煙霧裡猛地衝出幾個人來!

  首先是一期一振和他的弟弟藥研藤四郎。他們看起來外形還算說得過去,雖然一身出陣服早已不再整潔筆挺,但好歹沒被劃成碎布條,只是有幾道裂痕。

  然後是笑面青江、和泉守兼定與長曾彌虎徹。他們三人看上去樣子也不算糟糕,根據柳泉的目測,最多也只能算是輕傷的水平——這已經算得上是很好的結果了。

  他們剛一鑽出煙霧的遮蔽,就看到了女審神者。一期一振的目光一亮,脫口喊道:「……雪葉君!?」

  柳泉不敢回應他,生怕自己一分心就讓這堆碎片脫離了自己超能力的控制、從空中再嘩啦啦掉下去砸中還沒有出來的幾個人,只能用眼神示意他們快點閃到自己身後去。

  幸好一期一振看起來跟她還算是有點默契,飛快領會了她的意思,面露為難之色地回頭望了一眼煙霧的方向,然後就拉著藥研加快腳步繞過她,果然站到了她身後。

  在笑面青江、和泉守兼定、長曾彌虎徹相繼加快腳步繞過她身側的時候,最後的那兩個人終於從重重煙霧之中露面了。

  他們一現身,就把柳泉嚇了一跳。

  因為最後現身的鶴丸國永,站在三日月宗近的一旁,把三日月宗近的一條手臂架在自己肩膀上,和他一道慢慢走著——很明顯是因為三日月宗近看上去比其他人糟糕十倍的傷勢。

  柳泉猛地一愣!

  她甚至說不清楚自己的腦海裡一瞬間竄過怎樣的念頭,下一刻就聽見嘩啦啦如同下雨一般亂紛紛的響聲——她的超能力因為自己的分心而消失了,爆炸造成的碎片雨紛紛落下,掀起的煙塵霎那間又使得那陣煙霧的濃度上升了好幾倍。

  鶴丸國永忍不住被嗆得咳嗽了好幾聲,之前那種游刃有余地嚇唬別人取樂的閑心早就消得一干二淨了;他橫眉豎眼地瞪著面前的女審神者,喊道:「喂!不能再多堅持一下嗎!這可真是嚇到我了!」

  他的最後一句定番台詞聽上去沒有了那種余裕,反而有種怒氣衝衝之感。柳泉聞言苦笑了一下,說了一聲「抱歉,是我的錯」,隨即在他們身後布下了障礙咒、暫時隔絕時之政府守衛們的追殺,然後就連忙迎上前去。

  眼見她已經走到了他們面前,鶴丸國永十分干脆利落地一松手,就把三日月宗近的那條手臂放開了。

  柳泉猝不及防,幸好她歷經數個世界,體能和力量的數值早就練到了滿點,反應速度也不慢,條件反射一般地張開手臂——

  剛巧把向前倒下的三日月宗近的身體撐住。

  然而他們兩人之間存在的身高差,剛好使得三日月宗近的身體向著女審神者當頭整個覆蓋下來,形成【把審神者大人抱個滿懷】的這種奇妙的體位(?)。

  柳泉:「……」

  而且,雖然三日月宗近的那襲藍色狩衣並沒有像游戲中的重傷立繪那樣整個上半身全都碎裂無蹤,但走得近了就可以看到上面縱橫交錯的一道道裂痕,尤其是胸腹部正中的那道巨大的裂口——周圍的衣料甚至被血浸成了深色——在他從煙霧中出現的一霎那,就被她優異的視力敏銳地捕捉到了。

  現在他沉重地倒向她的身上,或許牽動了那道傷口,她聽到他的喉間發出一聲悶哼。

  柳泉的心猛地提了起來。她用力撐著他的身軀,焦急地喊道:「……三日月?怎麼回事?!你怎麼樣了?」

  已經往前走去的鶴丸國永聞言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真是蠢。……我勸你不要被三條家的騙了。」他嘲諷似的哼笑道,「雖然稱得上傷勢不輕……可也沒到要暈倒在別人身上的地步。剛剛招呼大家撤退的反應不是還很快嗎?」

  柳泉:「……」

  啊,鶴丸大概現已加入了FFF團吧?

  作者有話要說:

  9月26日:

  問:妹子好像被前男友打動了腫麼破

  爺爺:一見面就撲倒她,讓她沒空想別的【喂!

  說好的爺爺重新登場!怎麼樣!【。

  下一章更撩!【喂!

  總要體現一下他身為男主角的地位嘛hhh

  因為作者菌重感冒了,下一次更新就在周末吧,我會盡量多撒一點點糖的。

  PS. 今天份的感謝要送給以下小可愛們:向佐走,向鼬走、游光、喵喵、CS菌~~(ゴ ̄3 ̄)ゴ╭∼


第828章 【回歸篇之四】 248

  柳泉還沒有說話, 就聽到那個沉重地壓在自己肩上、幾乎把多半個身軀的重心都毫不客氣地移到她身上的男人, 忽然發出一陣呵呵呵的笑聲。

  那種鬼畜值極高的、熟悉的笑聲,一瞬間就讓她驚悚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傷成這樣還這麼開心?!」她壓著嗓子,怒氣衝衝地質問道。

  三日月宗近的笑聲聽上去有些虛弱,仿佛也不如平常那麼魔性了;在短暫的笑聲過後, 他停了下來, 因為現在這個體位(?)的關系,他說話的時候唇齒間撲出來的氣息如在她的耳畔。

  「哈哈哈哈……不,不是笑的時候嗎。」他低聲說道。

  柳泉:「……」

  ……這個時候你知道給我飆重傷台詞了嗎所以剛剛你到底是遭遇了什麼啊?!

  他似乎很高興看到她啞口無言的樣子,又輕聲補充了一句。

  「……不過,的確是很開心啊。」

  「再度見到雪葉君好好地站在這裡, 即使是老人家的這顆經歷了一千年的老心髒, 也會因此而喜悅起來的喲?」

  柳泉:!!!

  她一瞬間條件反射一般地就想脫口而出「別廢話,讓我看看你的傷」這種毫不可愛的台詞, 然而不知為何, 話到口邊, 卻變成了弱氣得多的語氣。

  「開、開什麼玩笑……你覺得你這副樣子站在這裡, 我看到了能開心?」

  三日月宗近低聲呵呵笑了起來。也許是那笑聲牽動了他胸腹部的傷口, 他的笑聲乍然而止, 從喉間冒出一聲痛哼。

  柳泉感覺一瞬間自己的頭毛都要炸起來了。

  厚顏無恥地說上一句,作為技能和數值滿點、靈力又有系統菌支援的優秀玩家,她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 還從來沒有面對過自己的刀劍重傷的糟糕情況。

  而且, 要修復傷勢的話是要回本丸手入的——可是現在, 很明顯他們還無法回到本丸。

  柳泉覺得有點抓狂。

  「所以現在要怎麼辦啊……?現場手入的話我哪有工具啊?!而且樓下情況不明——」

  她的怨言還沒有說完,就感覺到,三日月宗近探手過來,借著兩人身軀的遮蔽之便,拉起她的左手,徑直按到了他的傷口上。

  柳泉:?!

  她一瞬間不可遏止地睜大了眼睛。

  「你、你這是干什麼——?!怎麼能隨便亂碰傷口呢!我的手還沒洗——」

  她不敢大聲吼叫得讓自己身後的那些付喪神都知道他暗中的把戲,只好壓低了聲音,感覺自己的頭毛這一次是真的炸起來了。

  但在這種情形之下,摸一摸他的傷口,確定一下傷勢,好像也是必須要做的事情。可這種姿勢無論如何有點羞恥,她感覺自己的指尖都在微微發著抖;或許是因為碰到了未干的血跡,她的指尖上傳來一陣黏膩感。

  三日月宗近怡然微笑。

  「可以可以∼可以摸喲∼」他慢悠悠地拖長了聲音,貼近她的耳畔說道。他的氣息熱熱地吹拂在她的耳朵上。

  柳泉:「……」

  啊氣死了都這個時候了還在拿本丸看板台詞撩人真的好嗎你這個生於平安朝活了一千多年的老人家!!

  她覺得自己一口氣險些提不上來,憋得臉都紅了。

  正在這個時候,系統菌又施施然地在她腦海裡提示了。

  【臨時手入,也不是沒有辦法。】

  或許是因為成功控制了時之政府的主控系統、獲得了最終勝利,它現在聽上去語氣愉快極了。

  【正如時之政府主張的「靈力過低時應經由寢當番補充」這個解決辦法一樣,也是基於一定的原理才會提出的。並不是單純為了讓你們審神者的生涯過成快樂的R18呢。】

  柳泉:む……說、重、點!!!め

  系統菌得意地笑了一聲。柳泉總覺得它的笑聲裡第一次帶上了某種看熱鬧的悠然感。

  【直白一點說,靈力的交換是可以經由體.液交換來達成的。】

  柳泉的大腦嗡的一聲,炸了。

  む什什什麼體體體.液——め即使是在腦內對話,她好像也理不清自己腦內瞬間出現的一團亂麻了,說得結結巴巴。

  系統菌聽上去更愉快了。

  【噫,玩家這是精神錯亂了嗎,真是太不幸了。】

  柳泉:む信不信我現在就罵髒話,連罵一個月的份不會重樣啊!!!め

  系統菌哼笑了一聲。

  【友情提示大腦裡充滿了R18的玩家一句:唾液,也算是體.液的一種,不是嗎。】

  柳泉:?!

  系統菌用一種唱歌的調子抑揚頓挫地說道:【假如不想∼當眾去親吻他的傷口的話∼那就找個適宜親吻的部位吧∼只要同時用手按住傷口∼將靈力導引到那裡就可以了∼這可是時間歷史管理局給你們留下的∼最後的福利喲∼好好享受吧玩家∼】

  柳泉:む……信不信我真的揍你啊!!!め

  系統菌發出一聲愉快的笑聲,下潛了。

  柳泉一瞬間想要罵上五千字的髒話,但強行冷靜下來思考一下,就知道系統菌提供的辦法其實是目前唯一的辦法。

  他們是不可能現在就回到本丸的——傳送陣還在一層,而他們還在第十七層,中間的樓層大概布滿了時之政府來追殺他們的人手吧。

  而在這種危機重重的情境之下,拖著重傷的他繼續前行,當然也不可能。

  柳泉試探著問了一句:「……既然我們現在還無法回到本丸,你可不可以先變回本體刀,退出戰鬥——?」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三日月宗近打斷了。

  「呵呵呵……雪葉君,是想再重演一遍那天在會津的如來堂的情形嗎。背著大家的本體刀,一個人為了衝出重圍而拼死戰鬥——」他慢悠悠地說道,繼而更加放慢了語速,在她耳畔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你以為我會再一次坐視這種事發生嗎?」

  柳泉還沒來得及再想出什麼理由去說服他,就感到自己的耳垂上襲來一陣溫熱——竟然是三日月宗近將自己的嘴唇湊了上去,輕輕吻了她的耳垂一下!

  柳泉:「……喂!!!」

  三日月宗近無視她的怒吼,親吻完她的耳垂之後也沒有移開嘴唇,就那麼貼著她的耳朵,吐出一個詞。

  「絕不。」

  柳泉:「……喂,理智一點!現在我沒有辦法替你手入——」

  三日月宗近仍然怡然微笑著,並且,他的另一只手慢慢環繞過她的身軀,掌心按到了她的後背上,仿佛像是要使她的身軀更加貼近自己一樣。

  「即使會在戰鬥中碎刀,我也要與你一起並肩作戰。」他說。

  頓了一下,他的聲音裡帶上了一抹感慨似的嘆息。

  「我是你的刀,雪葉君。同時,我也是你的同伴。」

  柳泉:?!

  她一瞬間震驚得睜圓了雙眼。

  然而三日月宗近的台詞還沒有說完。

  他停了下來,好像因為疼痛而輕輕地吸了一口氣,才繼續用之前那種從容自若的語氣平靜地說道:

  「讓我賭上性命去戰鬥的理由,不是因為你是我的審神者。」

  他輕聲笑了起來。

  「……而是因為,你是你。」

  柳泉:!!!

  她驟然閉上了眼睛。

  然後,她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傷腦筋啊——」她慢吞吞地說道。

  「這麼一來,就只能這麼做了——」

  剛剛爆炸造成的煙塵散去,她重新睜開眼睛,越過三日月宗近的肩膀,看到樓門處有影影綽綽的人影衝上來。

  障礙咒能夠抵擋多久呢?大概沒那麼萬能吧?

  而且身後還有其他的同伴——

  她無可奈何地低低笑了起來。

  「……就一定,要讓我當眾來個羞恥play嗎。」她有絲尷尬似的往上漫望著天花板,自言自語似的低聲說道。

  她聽到在障礙咒阻隔的另一方,有亂紛紛的人聲。有人咒罵著這層看不到的障壁阻礙了他們的前進,也有人故技重施,下令使用炸.彈——

  轟的一聲,猛烈的爆炸聲響過之後,又是一陣遮天蔽地的煙塵,從那裡猛然擴散開來,迅速地灌滿了整條走廊。

  ……畢竟,一個普通的障礙咒,好像也沒辦法完全抵擋後現代高科技加持下的高威力炸.彈呢,不是嗎?

  柳泉知道留給自己下決心的時間並不多了。

  她驀地重新閉上了雙眼,惱怒地抱怨了一句:「……真是糟糕透了!!」

  她的尾音未落,右手已經一勾三日月宗近的脖頸,側過臉去,准確無誤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起初,三日月宗近仿佛有霎那間的錯愕,像是完全沒有想到自己能夠從她那裡得到這樣熱烈的回應,身軀甚至都為之一僵;但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雙臂環繞過她的身軀停在她的後背上,奪取了這個吻的主動權。

  柳泉覺得自己有一點頭昏腦漲。

  啊,她此刻完全不想去想這個平安朝的老人家為什麼會擁有如此高超的吻技,只想在這種簡直能夠勾魂攝魄一般的高超技巧之下專注於把那所謂的靈氣導引至他胸腹部的傷口上——

  在她右手掌心的熨帖之下,她幾乎能夠感受得到那裡的猙獰傷口在迅速愈合之中。綻開的血肉慢慢向中間合攏起來,因為大量失血而喪失的體力也應該會一並修復;在他啃噬著她的嘴唇的時候,她掌心之下的巨大傷口已經慢慢愈合為長長一道傷疤,然後停止在那裡。

  作者有話要說:

  9月29日:

  hhhhh我一直很想在文章裡用一下爺爺本丸看板的台詞!終於讓我找到了機會!【喂!

  重感冒好一些了,謝謝大家的關心w

  因為十一期間要出游,所以現在可能有點定不下來更新日期,但應該會有兩到三次更新噠!

  給大家比心!

  PS. 謝謝投喂我的小可愛喵喵~~(ゴ ̄3 ̄)ゴ╭∼


第829章 【回歸篇之四】 249

  如果在本丸手入的話, 手入結束後當然可以恢復無傷狀態;但現在只是臨機應變, 而且三日月宗近身上的其它小傷也不可能繼續一一治療完畢,所以確認傷勢已經恢復為輕傷狀態之後,柳泉迅速就把左手一收,同時屈起左臂頂在三日月宗近的腰腹間, 用力往外隔了一隔。

  這種動作當然不可能完全推開三日月宗近, 但他本來也就沒有打算在這裡用一個吻就把清原雪葉降服。他只是想要在大家面前宣示一種態度,一種不容錯辨的親密感——

  仿佛在這個世界裡,只有他是最值得她選擇的人——了解她的過往,理解她的選擇,有耐心去等待她下決定, 寬容她的每一次任性, 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出現在距離她最近的地方,比誰都有資格站在她身旁。

  煙霧散去, 站在原地的天下五劍之中最美的那一位, 又恢復了他之前的那種從容的風儀。

  和他相比, 女審神者散發出來的氣場簡直可以說得上是氣急敗壞了。

  所以, 被那種氣急敗壞的情緒所推動著, 她甚至沒回頭向著已經差不多全體輕傷的付喪神們下任何命令, 就悶著頭向著煙霧之後出現的新一波敵人發動了攻擊。

  刀光閃動,所過之處,她高挑纖細的身影速度極快、下手如風, 仿佛也化作了一道鋒銳的刀影那般, 在令人眼花繚亂的時候, 刀光已過,敵人紛紛應聲倒地。

  不過,她並沒有下狠手,所有被她擊倒的敵人,都只是在手臂或肩膀上被開了一道口子——為了確保他們不會再重新舉刀或丟出炸.彈——而已。

  在她身後根本沒有輪到出手機會的付喪神們:「……」

  啊,不知為何,雖然每個人都負了傷,但是他們的臉上不約而同地都慢慢浮現出一抹笑意來。

  就仿佛到了這一刻,才終於產生了一些「啊果然是主人回來了啊」的實感一樣。

  這一夜,他們也過得無比刺激。

  先是在從本丸後山的神社裡打算通過傳送陣時,突然有一位已經暗墮了的付喪神從附近的暗影之中現身。當他們無法及時啟動傳送陣的時候,那位已經暗墮的髭切幫助了他們,又在傳送陣啟動的一霎那,搶先進入了傳送陣正中。

  在來到時之政府的大樓之後,雖然順利地和已經守候在那裡接應他們的三日月宗近會合了,但趕往樓上的途中,他們卻又再一次遇到了那位暗墮的髭切——那位原本在來到時之政府大樓以後,就消失在黑暗中的暗墮的付喪神。

  他們原本以為這個髭切在計劃著什麼邪惡之事,即使不是與時間溯行軍相勾結、打算乘隙進攻時之政府,也是什麼打算對時之政府或他們的審神者大人不利之事。

  然而他們看到髭切的時候,卻發現他好像剛剛經歷完一番死鬥似的——已經因為暗墮而沾滿黑氣、已經有點看不出原先的白色的出陣服上,有著星星點點的血跡;他站在走廊上的一個房間之外,身後的房門緊鎖著。

  然而,即使是在燈光昏暗的情形下,他們也可以看到,在髭切身後緊閉的房門下,一縷暗色的液體蜿蜒著緩緩沿著門縫流出來。

  大家都愣了一下。還是三日月宗近鎮靜自若地走上前去問了一句:「髭切君,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語氣十分平常,就仿佛是在本丸裡遇見了沒有暗墮的髭切,正打算打個招呼似的——盡管他們的本丸裡根本沒有髭切。

  在昏黃的照明燈下,暗墮的髭切偏過頭露齒一笑。雪白的小虎牙在笑容間一閃而過。

  「為審神者大人清除了一個對手。」他同樣用一種輕描淡寫、閑話家常的口吻回答道。

  「……審神者?」一期一振立即發覺了他說話中的語病。

  髭切聞言,用一種奇奇怪怪的眼神掃了一期一振一眼。他的雙眼彎起,仿佛顯得異常地好脾氣似的。

  「是呀。」他說,「你們的審神者。」

  他用含笑的口吻說出了石破天驚的話。

  這一次,三日月宗近身上那種淡定的意味消失了一些。

  他仍然微微笑著,但一股銳利的意味從他的身上散發了出來,使得他之前那種高高在上、俯視人間的從容感衝淡了些許。

  「……哦?真是難以置信——」他微微拖長了尾音,「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落到您這樣的境地,竟然還願意為了一位審神者效勞——不知道您為雪葉君除去的,是怎樣的對手呢。」

  面對這種明晃晃的試探,髭切微微一挑眉。

  「可不能開門放你們進去看啊。因為那個人還沒死呢——我並不是害怕殺掉他,只是擔心貿然殺掉他的話,會給你們的審神者大人惹麻煩的吧?」他慢悠悠地用那種優美溫柔的聲線答道,聽上去又溫柔又體貼,和他此刻那種渾身泛起黑氣的破敗外形一點都不相稱。

  三日月宗近居然和他一樣沉得住氣打機鋒。

  「啊哈哈哈哈,想必是一位了不得的對手啊。」他和藹(?)地應道,目光卻炯炯地投向髭切的臉上,仿佛審視著對方言語裡的真假似的。

  「可是,你堅持不了多久了吧。」他仿佛終於打量夠了,話鋒急轉直下,語調裡也泛起了一股冷然。

  「即使隱藏在黑夜裡,看不清楚你的外形,也能夠聞見你身上鮮血的氣味呢——太重了,不像是一個人能夠流得出來的。何況,擊倒對手之後還要讓你謹慎地守在門外將對方反鎖於屋內,這個對手一定身手非常了得——要擊敗這樣的對手而不付出一點代價,是不行的吧。」

  髭切哼笑了一聲,沒有正面回答。

  三日月宗近仿佛也並不需要他肯定的答案。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所以,現在要怎麼辦?以你的傷勢來判斷,放手不管的話,等一下你會摔落下去變回本體刀的。到了那個時候,你身後屋內反鎖著的對手會不會重新出現,對雪葉君不利?我們必須確定這個問題的答案才行——如果你是真心想要幫助雪葉君前進的話。」

  天下五劍之一的語調愈來愈冰冷,含著一種隱約的壓迫感。但是對面那位暗墮且重傷的付喪神卻滿不在乎地露出自己尖尖的小虎牙,再度輕笑了一聲,就好像三日月宗近所指出的問題要點,都不在他眼中似的。

  「我重傷,他也是重傷。」他漫不經心地按住自己的腰間懸掛著的破破爛爛的本體刀,用食指的指尖叩了叩刀鍔,含笑說道:「短時間內他是沒辦法再去給你們的審神者大人添麻煩啦。我守在這裡只是因為沒能殺得了他,以防萬一而已——」

  他慢慢拖長了尾音,微笑之間,有一抹殺意一掠而過。

  「……他,真應該感謝一下你口中的『雪葉君』啊。」他的頭微微往身後的房間方向偏了一偏,淡淡說道。

  「否則我真的會拖著他一起下地獄的。」

  這就是他們之間最後的對話。

  然後,三日月宗近果斷決定,把這位暗墮的髭切繼續留在原地看守那個打算對女審神者不利的對手,他們則繼續前行,去追趕女審神者。

  再來,就到了這裡。

  這漫長的一夜仿佛永無止盡。離開了第十七層,還有第十六層,第十五層——

  最後,在第十二層的走廊裡,當一期一振在混戰中猛然回過頭去,卻發現有個守衛暗戳戳從樓門轉角的陰影裡躍出,想要從後偷襲因為奔襲速度最快所以已經接近樓門口處的藥研藤四郎的時候——

  他還停留在走廊中段,援救不及,眼看閃出寒光的刀鋒就要從身後刺進弟弟的胸膛!

  他脫口大吼道:「藥研!!身後!!」

  幾乎與此同時,他看到距離他不遠的女審神者,一抬頭也同樣看到了藥研的危急狀況。雖然同樣無法瞬間就趕到藥研面前,但女審神者卻瞬間作出了反應。

  她利落地一抬左手,喊道:「神鋒無影!!」

  一道光芒從她指尖激射而出,瞬間就在那個卑劣的偷襲者手臂上劃開了一道道深深的傷口!

  鮮血奔湧而出。那個偷襲者高高揮刀的手臂一軟,立刻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握刀的五指,用另一只手臂托住那只皮開肉綻的手臂,嗷嗷痛呼著。

  他手中的刀當啷一聲落在地上。

  藥研這一刻也及時反應過來,猛地後退了一步躲開了他的攻擊範圍。

  一期一振聽見自己的心髒咚咚咚的在胸腔裡跳得快要衝破血肉飛出來了。他還聽見自己呼呼地喘息著,就好像已經奔跑了一整晚,奔跑過千萬裡路一樣。大腦發麻,血衝上了頭頂,一股混雜著弟弟沒死的狂喜感以及對女審神者及時出手救援的深刻感激的情緒湧了上來。

  而那種情緒裡仿佛還摻雜著其它一些東西,讓他渾身發冷,又感到慶幸;幸好弟弟這一次沒有死,幸好他們遇見了她——

  不是曾經將他們召喚至現世、又賦予了身為刀劍的他們以人類的血肉之軀的那個人。他承認,那個人,也是一位好姑娘。然而,只能帶給他們不幸。

  救了弟弟兩次的,是她。溫柔地帶領著對過去的黑暗已經一無所知的弟弟,從最低的等級鍛煉至今,重新送弟弟去極化修行、讓他變得強大的人,是她。

  和之前的主人一樣沉溺於黑暗和謊言裡,卻能夠從那黑暗之中劈開一條通往光明的通路,帶領他們找到真相的人,是她。

  幸好,這一切情緒……一切感情的出口,站著的那個人,是她。

  令人可以安心信賴的,令人沉醉的,並非她的身份或她的外形——雖然她的外形的確也是美麗的——而是她的勇氣與強大。

  她是那種即使失敗,也不會縱火焚燒刀劍與城池,或干脆利落地把他們遺棄的主君。

  她不會將刀劍投進大火,只會帶著他們一起去戰鬥。

  很奇怪地,這一刻,在會津城外的原野上,因為她靈力枯竭而不得不化為本體刀的自己,被她背在背上,竭力向著遠方的會津城奔跑的情景,又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他仿佛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是率領刀劍付喪神們的審神者。

  同時,也是作為純粹的刀劍,可以安心奉獻忠誠與生命來侍奉和效忠的主君。

  清原雪葉,就是他們,最好的主君,與最好的同伴。

  作者有話要說:

  10月11日:

  我家老爹還要繼續輸液,但好在應該沒大事了。

  啊老天保佑【。

  抱歉更新延遲了這麼久,十月應該是我很忙的一個月,現在又加上老爹的生病以及繼之而來的一系列要處理的問題,不過我會努力更新的。

  謝謝小可愛們的支持和理解,還有你們對我的耐心包容w

  匆匆碼了一章,大家先看。

  之後就會是真相線的收尾工程了,還有一個最後的腦洞hhh

  給大家比心!

  PS. 感謝這幾天投喂我的小可愛沫冷熙、歸鶴深、喵喵和游光~~獻上愛的麼麼噠!(ゴ ̄3 ̄)ゴ╭∼


第830章 【回歸篇之四】 250

  一期一振微微低下頭, 笑了起來。

  仿佛有什麼東西一瞬間衝破了他的胸懷, 讓他感到一陣釋然且坦蕩,好像什麼都無所畏懼,也不再在意任何事情了一般。

  他甚至聽到不遠處的和泉守兼定嘀嘀咕咕的聲音:「奇怪,雪葉君在戰場上施放什麼『魔法』救人也不是第一次了, 這回他怎麼這麼高興?難道是因為救的是他弟弟?嘛, 還真是個好哥哥啊——」

  一期一振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經過了剛剛的一番苦戰,他已經渾身浴血,筆挺整潔的軍服也被劃開了好幾道口子,其實整個人看上去和隊伍裡的其他同伴差不多糟糕。

  可是他就是這麼笑了出來,一貫溫柔英俊得如同王子一般的臉容上頓時透出一股如沐春風之感, 晃得回頭看他的女審神者都眼花了一下。

  但在戰鬥中, 任何美好的瞬間,也都只能夠停留一瞬間而已。

  下一刻她就看到, 那個溫暖又美好, 耀眼得讓她都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的笑容, 從一期一振的臉上倏然消失了。

  粟田口家的長男漂亮的眼眸猛地緊縮, 目光越過了她的肩頭徑直投向她的身後, 大吼道:「……藥研!!」

  柳泉一瞬間就意識到自己身後事態有變, 猛然轉過身去。

  但她剛一轉過身,就看到樓門口的位置上忽然出現了一群陌生人。

  他們每一個人都穿得好像冷血的黑衣人那樣,黑色的西裝黑色的領帶, 領口佩戴著小小一枚領徽。走在最前方的兩個高大的男人, 手裡拿著的顯然是手.槍, 黑洞洞的槍口指向剛好最接近樓門口的藥研前額。

  柳泉的眼瞳一瞬間緊縮!

  霎那間,幾乎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令人窒息的沉默一瞬間就充斥了整條走廊。

  走在後邊的某個黑衣人不知道做了什麼,啪的一聲,整條走廊上忽然燈光大亮。

  那兩個拿著手.槍指著他們的高壯男人謹慎地向兩旁閃開一點,從他們身後現身的——是一個高級官僚模樣的中年男人。而那個在柳泉前來時之政府報告工作事宜時接見她的男子,則一臉謙恭地跟隨在那個中年男人身後。

  他們一行人徑直走到了柳泉的面前才停下來。中年男人用一種慍怒且無禮的、高高在上的態度上下打量了她幾眼,然後才冷哼了一聲。

  「中村,這就是你負責的本丸編號77853的審神者?」

  那個曾經數次與柳泉相談、前一天更是以「任務完成不利」為名將她關了小黑屋的青年男子急忙點了點頭,臉上帶著恰如其分的、屬於「優秀貼心好部下」那一類的神色。

  「是的,宇野副局長。」他用柔和且小心翼翼似的語氣答道,「就是她。在工作時使用的化名為『清原雪葉』。」

  中年男人——聽頭銜也能猜到,大概就是時之政府的真正官方機構名稱「時間歷史管理局」的副局長吧,姓宇野——嗯了一聲,有絲不耐似的問道:「就她這麼一個小姑娘,就能導致我們的主控系統出那麼大的問題?什麼時候能夠修復?天亮之前如果不能解決的話,明天的會議上我們就很被動了——」

  說到這裡,他又突然停下,雙眼從那副黑框眼鏡之後嚴厲地注視著柳泉。

  「說,是不是平行世界那邊的家伙們派你來的?」他的聲音驟然冰冷了十倍,帶著一些上位者慣有的威嚴和強大的壓力。

  柳泉沒有回答他。

  「哼,像你這樣的家伙我們也見得多了。想知道他們如今都是什麼結局嗎?」柳泉的緘默顯然引發了他被冒犯的不悅,宇野皺起了眉頭,威脅似的反問道。

  「以為我們只管歷史線的問題,就可以隨便下手了嗎。哼,我們也不是毫無手段的。」他冷笑了一聲,居高臨下盯著她的目光冰冷而黏膩,看著她就像是在看著一個已死之人似的。

  「我們有的是讓你開口的方法——以為帶了幾個付喪神就可以所向無敵了嗎?其實跟你單槍匹馬也沒什麼兩樣……我們,可不怕碎刀呢。」

  聽到了「碎刀」這個要命的字眼之後,柳泉終於有所動作了。

  她迎著面前一群黑衣人的注視,稍微移動了一下自己站立的姿態,把重心從右腳換到了左腳。然後,她慢慢彎起眼眉。

  「對付那些冰冷的金屬?這就是你們的本事?」她輕聲笑了起來,「我還以為能見識些更黑暗的手段呢……來打個商量如何?放過他們,再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把你們想知道的事實告訴你們。」

  宇野不感興趣似的挑了挑眉,「你這是在跟我講條件嗎?你要知道你沒有跟我們講條件的余地——」

  柳泉翹了翹唇角。

  「『時間歷史管理局』即使權限再大,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征調足以防御整座大樓的警察部隊吧?我覺得我還是有一戰之力的。」她漫不經心似的應道。

  「而且,我們何必繞圈子呢?問問你身後那位中村先生,就能夠知道你們一直以來試圖找出我的弱點,最後鎖定為一個人——」

  她迎視著宇野那張肥滿圓胖的臉,不退反進,吐出一個名字。

  「土方歲三。」她說。

  「一直以來,你們利用幻境和投影,以及各種故布疑陣的試探手段,都是為了測試我對那個人的心意,到底能夠左右我到何種程度,是吧?」

  「讓我數次出陣宇都宮、函館,不知何時擅自掃描了我腦海中關於他的影像,來建構出一個幻影來動搖我的意志,也真是辛苦了。」

  她唇角噙著的那一抹冷笑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還有,把他的形貌泄露給時間溯行軍方面,讓它們偽裝成土方先生,想趁我不備置我於死地的人,又是誰呢。我真想知道啊。」

  「……在執行任務之中身亡的話,你們就連責任也不必承擔什麼了吧。」

  「沒有遺體、沒有目擊者、現場的真相無人知曉……你們,甚至連個致哀的通告都可以不發出去,只要把我的名字加入陣亡撫恤名單就可以了——真是比現代的凶案善後起來要方便千萬倍的殺人方法。」

  她的聲音裡漸漸帶上了一抹鬼畜般的笑意。

  「歷史和時間,能夠掩蓋一切罪惡……能夠湮滅一切。」

  她頓了一下,忽然毫無預兆地提高了一點聲音。

  「但是,很對不起,即使是土方先生,也不能夠殺死我。」

  「因為——」

  她拖長了一點尾音,臉上的笑意忽然因為某種回憶的復蘇而注入了一絲溫度。

  「即使是像我這樣的笨蛋,也不是那麼好收拾的哪。」

  宇野:!!!

  他的臉上終於浮起了一絲清晰的、被他眼中地位低下之人所冒犯而產生的怒意。

  「本來還想聽一聽在重重防御之下仍然能夠潛入主控室作亂的人,到底有什麼可說的。」他冷冷說道。

  「這樣的人才,要處理掉的話,即使和你立場不同,本著惜才之心,也覺得有點遺憾呢。」

  柳泉咧嘴一笑。

  「原來你們對『殺人』這件事還有所顧忌啊?」她用一種吊兒郎當似的語氣反問道。

  宇野對她的這種明顯的無禮態度顯得十分不悅。

  「當然。我們可不是什麼隨心所欲、毫無秩序的組織。所以你對主控室的破壞,就是對官方實施的犯罪,不好好追究你的責任並加以懲處,是不行的——明白了嗎?」

  柳泉看起來好像有點驚訝。她眨了眨眼,頓了一下才應道:「……以冠冕堂皇的名義所實施的,就不算犯罪了嗎?」

  宇野:「……你說什麼?!」

  柳泉露齒笑了。

  「說我們剛剛提到的話題,『在過去的時間裡所實施的殺人,是不是就算完美的犯罪』。」

  宇野怒喝:「你……!!!」

  他好像再也受不了面前這位年輕姑娘的譏刺似的,面色紫漲著,轉過頭去,氣咻咻地向著那位姓「中村」的青年下命令道:「立即把她逮捕起來帶走!蓄意破壞主控室的行為,等同於反叛,刑罰——」

  柳泉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

  「所以,要判處我的死刑嗎。」她那雙愛笑的彎彎眼睛徹底冰冷了下來,黑色的眼瞳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

  宇野根本不理會她的話,大概是知道和她爭執的話不但不會贏,而且還會被她抽絲剝繭地找出更多己方的錯處;他朝著中村使了一個眼色。

  中村向著那些黑衣人一揮手,那些人瞬間像黑色的甲蟲一樣湧了上來。

  付喪神們的身形微微一動,好像想要和那些黑衣人繼續戰鬥似的。但柳泉立刻出聲,喝止了他們。

  「大家!不要輕舉妄動。」

  在付喪神們聽到女審神者阻止己方的行動而動作微微一滯的瞬間,那些黑衣人已經湧到女審神者的身邊,一左一右將她夾在中間,好像馬上就要去擒拿她的雙臂,將她帶走一樣。

  和泉守兼定的眼珠都要從眼眶裡瞪出來了。他脫口而出:「……雪葉君!為什麼不讓我們……!?」

  他從未見過她處於如此的劣勢之下。即使是在新選組和幕軍大勢已去的箱館戰役中,一直到了她斬斷長發、披上洋服外套,決意頂替土方先生前往弁天台場的時刻,她看上去仍然是從容的、強大的、意志堅定且不可改變的。即使他們內心都清楚,前路上等待著她的會是失敗,會是伏擊,會是死亡——

  然而此刻,她阻止了他們為了維護她而繼續的戰鬥。她就那麼平靜地任由那些甲蟲一樣黑壓壓湧上來的敵人們將她包圍在中間,帶她去執行那不知所謂的處刑——!

  「……你在函館,在一本木關門……那樣的處境,那樣的死局,你都可以活下來,反而現在卻要……毫不抵抗地束手就擒嗎!!」他脫口大吼道,吼得臉色漲紅,青筋綻出。

  女審神者看起來好像有點訝異似的,她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也許是因為看清了他臉上那種又是驚訝、又是不解,焦急又痛苦、難以表達出來的情緒,她的目光一閃,然後抿起嘴唇,輕輕地笑了起來。

  「兼桑,在好好地擔心著我呢。」她用一種非常溫柔的聲音說道,「我很開心喲。」

  和泉守兼定:「……別說廢話!!以為說兩句甜言蜜語就能蒙混過去嗎!!你現在到底打算怎麼辦!真的乖乖讓他們押走去送死嗎!!!」

  女審神者的眼中有絲驚訝的表情一閃而逝。然後,她竟然朝著他點了點頭,承認道:「嗯,計劃裡是這樣的。」

  和泉守兼定:「……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你也好、土方先生也好,到了最後,一個個都要丟下我去送死!!我告訴你啊清原雪葉,這種見鬼的處境我受夠了!!我要——」

  他還沒把最後那半句話說完,就感到一只手伸了過來,牢牢地按住了他握刀的右手。

  他猛地一轉頭,卻發現三日月宗近就站在他旁邊。按住他手的那個人,也是三日月宗近。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有若實質一般憤怒的目光,天下五劍之一慢吞吞地轉過頭來,瞥了他一眼。

  「噓,和泉守君。」他聽到三日月宗近用不管何時都平靜而強大、仿佛充滿安定人心的力量的那種語調說道。

  「雪葉君想要做到的事情,一定是有意義的。」他說。

  「她不是瞳小姐,不是其他任何審神者,甚至不是土方君——」

  和泉守兼定:?!

  三日月宗近的目光從他身上移開,落在不遠處被黑衣人包圍的女審神者的臉上。他深深地注視著她的臉,然後,微微翹了一下唇角。

  「要相信她啊。」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10月15日:

  什麼,這一卷都已經寫到250章了嗎!真是個微妙的數字啊【你夠

  今天稍微寫得粗長些,因為這兩天要趕一個報告,截止日期是18號,所以下次更新預計在19或20日。

  如果大家還有印像,妹子這一章裡說的「即使是像我這樣的笨蛋也不是那麼好收拾的」,是在仙台城大廳裡准備和羅剎大軍決一死戰之前說的。當時副長對她的這句話表示了贊賞啊w

  PS. 今天的感謝名單有以下幾位小可愛們:索菲亞、喵喵、歸鶴深~~給大家比心!(ゴ ̄3 ̄)ゴ╭∼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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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1章 【回歸篇之四】 251

  和泉守兼定:「……」

  他默了片刻。

  一時間他覺得三日月宗近的話好像很有道理, 但一時間又想起很久以前, 在箱館的原野上,三日月宗近也是掛著這麼一副從容沉靜的神情,卻毫不猶豫地出手把他打暈過去,並沒有秉承著他們身為刀劍付喪神的原則去討伐意欲更改歷史的清原雪葉, 而是網開一面放過了她——

  那次事件之後, 他立刻就被一陣奇怪的狂風卷起的漩渦帶回了本丸。可是當他暈頭轉向地在本丸大門外終於穩住自己的身體時,他卻沒有看到三日月宗近的身影。

  並且,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雖然本丸來繼任的審神者來了又去了、換了好幾任,但是, 三日月宗近仍然沒有歸來。

  最後, 三日月宗近的出現和他的消失一樣突兀而令人措手不及。他是在一個晴朗的黃昏——在晚霞最絢爛的時候,叩響了本丸大門的。

  和泉守兼定記得, 當時是正好在庭院裡玩耍的粟田口家的那些小短刀們跑出去替三日月宗近開門的。他正巧在那個時刻偶然經過長廊上, 然後就赫然看到三日月宗近依然氣度雍容、步伐平穩地從大門的方向過來, 走進了庭院。

  當時, 他看起來就好像只是出門去了一趟萬屋那樣, 發型甚至都紋絲不亂——唯一奇怪的是, 和泉守兼定注意到他的一只衣袖缺了一角,從衣料齊整的斷口來判斷,就像是被什麼割斷了似的。

  和泉守兼定還記得, 當時他不自覺地在長廊上停下了腳步, 愕然地張開了嘴盯著那個意態從容地緩步走進本丸庭院的男人。

  然後, 那個男人仿佛也注意到了他一樣,停在庭院正中,朝著他遙遙地頷首致意,臉上甚至漾起一抹完美的、和平時沒什麼不同的和藹(?)笑容,向著他打招呼道:「哦,和泉守君也在這裡嗎。」

  和泉守兼定:「……」

  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對三日月宗近說些什麼。

  是怒氣衝衝地質問「你為什麼在函館把我打暈?」或者「你是怎麼把我丟回這裡、自己卻又在外邊多呆了這麼久的?!」,還是直截了當地詢問他「雪葉君呢?後來怎麼樣了?她成功改變了歷史,救回了土方先生嗎?」或者「如果她成功的話,那裡的歷史到底變成了什麼樣子啊!」……

  而三日月宗近就站在庭院正中,盡管一側的衣袖莫名其妙地缺了一截,卻無損於他高雅的氣度與優美的風華。他朝著和泉守兼定微微一笑,就好像過去的這些時光裡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然而那種笑容裡卻又帶著一點說不清的意味,仿佛他對和泉守兼定要說的話都已全部成竹在胸,卻絲毫沒有為他解惑的意願似的。

  ……就像現在這樣。

  和泉守兼定有一肚子的話要說,也積累了一肚子的怒氣,但卻不知道怎麼發泄出來。

  他知道自己也許不像三日月宗近那麼聰明深沉、心思縝密,甚至也可能不像三日月宗近那樣了解他們的審神者。可即使這樣,他擔心她的心情是不會減低的。

  和他完全忠誠且仰慕土方先生的那種心情不同,或許是因為他也見過她作為副長吹的那一面,所以微妙地在內心裡油然產生了一種和她的平等感,並因為這種與她共享著的、對土方先生的腦殘粉屬性(?),而愈發感到和她的接近——不像是審神者與付喪神之間冰冷的上下級關系,倒更像是在新選組裡相處許久的伙伴與友人。

  在和泉守兼定看來,土方先生後來任命清原雪葉擔任一番組的代組長,真的是再恰當也沒有的英明指令了。

  在他心目裡,清原雪葉正是這樣的一個人。

  她和他一樣仰望著土方先生、追隨著土方先生,堅信土方先生的士道就是人間的大義;然而同時,因為土方先生對她的另眼相待,以及她一直以來的出色表現,所以她在他面前站在了一個更高一點的位置上——雖然還沒有達到土方先生那樣的高度,但她作為土方先生的得力助手,和泉守兼定是承認她可以領導一番組,也領導自己的。

  然而現在,這個土方先生的狂信徒要和當年的土方先生一樣干脆利落地赴死了。這是和泉守兼定完全不想面對的事情。

  他張了張嘴,還想說上幾句話來阻止清原雪葉;但清原雪葉卻仿佛已經喪失了和他打啞謎的耐心一般,干脆利落地轉向那位名為「宇野」的大人物,直截了當地問道:「既然要對我進行嚴厲的處罰,那麼我可以說說自己最後的要求嗎?」

  和泉守兼定:!!!

  「喂!!」他脫口吼道,「什、什麼『最後的要求』!這、這不就是——」

  遺言。他本來想說出這個字眼。但按住他手背的三日月宗近的那只手卻猛然加重了一點力氣,幾乎把他的手上捏出幾道指痕來;成功地阻止了他把那個不吉利的字眼說出口。

  就在他這麼猛然一停頓的工夫,那位宇野副局長已經開口了。

  「哦?」他的語調裡帶著一抹興味,就仿佛一只巨大的蜘蛛正在愉快地注視著落入網中、手足都被重重纏裹起來,再也無力掙扎求生的、將死的獵物一樣。

  「有趣。……說說看吧,不過分的話,倒是可以滿足你的。」他寬宏大量似的說道。

  女審神者聞言露出一抹笑意,略一頷首,反而問道:「在那之前,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在我被處刑之後,你們將會如何處置這幾位今夜被我騙到此地的付喪神?」

  和泉守兼定:?!

  宇野好像顯得有點詫異。他那雙被臉上的肥肉擠得有些細長的小眼睛迅速掃過面前的年輕姑娘的臉龐,看清了她略有些蒼白的面色——這讓他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其實並不如表現出來的那麼鎮定,或許也在恐懼著即將到來的終焉吧——於是,他眯眼笑了起來。

  「嘛,雖然看上去也都是一時之俊才,但是我們也不缺資源和刀匠……是吧?」他悠然答道,帶著某種高高在上施舍下來的憐憫。

  「雖然你說是你把他們騙到此地來的,但是和你一樣做了大逆不道之事,這也是事實。……碎刀,只怕是很難避免的呢。」

  他慢悠悠吐出那個要命的字眼,語調裡滿含著某種惡意與宣判他人死刑、主宰別人命運而帶來的快意。他緊盯著面前的年輕姑娘,仿佛想要從她臉上看到意志崩潰的軟弱神情或眼淚。

  然而他有點失望了,因為她只是簡單地哦了一聲,微微垂下視線,仿佛並沒有對這種殘酷的宣判無動於衷,卻也沒有挑戰時之政府命令的意圖似的。

  這讓他感到一陣不快。方才那種主宰他人生死的快意也倏然消失了。他急於找回那種能夠讓人感到格外滿足的快感,苦苦思索自己還有什麼可以將她一軍的殺手锏;突然,他眼睛一亮。

  「……不想看到這些腦袋僵化的、愚忠的刀劍為你而死的話,你就從那裡自行跳下去吧。」他忽然抬手一指不遠處走廊盡頭的那扇窗戶。

  時之政府的本來名稱就叫做「時間歷史管理局」,所以他們的辦公大樓的風格也十分復古,雖然到了十七、十八層的時候安裝了很多極為現代的設施,但其它樓層內部的裝潢結構,看起來就像是大正與昭和時代留下來的老房子;走廊盡頭的那扇巨大的窗子似乎還是木框鑲嵌著玻璃,若是拉開的話,大小約摸剛好能夠讓一個身姿苗條的年輕姑娘穿過。

  他說完自己的奇思妙想,果然看到她的身軀微微一抖。

  他不由得感到一陣得意。

  瞧,她也是會感到害怕的——只是之前沒有人足夠英明到找准她的要害而已。

  他得意地咂了咂嘴,愈想愈覺得自己這個突發的想法妙極了。

  她剛剛一針見血地指出了他們計劃的要點——審神者在歷史的某個時刻出陣並陣亡的話,是不會有人去調查這死亡究竟是意外身亡還是蓄意謀殺的。

  但是現在她居然掙脫了那種死局,安然回到了這裡。

  這可是現代社會,真的要處決一個大活人的話,未免要大費一番周折去掩蓋;而且本來平行世界管理局那邊就虎視眈眈地監視著這邊的一舉一動,假如被他們抓住了把柄,不免又要多費些力氣,而且還有可能被不依不饒地揪到更高級別的大人物們那裡,以爭奪他們的權力……

  但是現在,假如她是因為「走投無路」而慌不擇路地自行拉開窗子跳下,卻不慎墜樓身亡的話,這就會成為一樁徹頭徹尾的不幸意外,而不是蓄意殺人。即使平行世界管理局要生事,也抓不住他們的把柄。

  多麼完美的謀殺……不,處決!

  他愈想愈是得意,不由得呵呵笑出聲來。然後,他示意身邊那些手下齊齊用槍指向面前的年輕姑娘,逼迫她往窗子那邊走去。

  「怎麼樣呢?清原小姐,只要你自行從那邊的窗子裡跳下的話,我可以保證免除今晚參與你這種瘋狂行為的各位付喪神的碎刀之刑罰喲。」他娓娓動聽地誘導著她——雖然他心裡根本沒打算履行這種虛假的承諾。

  「想想看,他們因你之故,將要粉身碎骨了——因為他們對你盲目的忠誠,以及你本身的不明智決定,這些名刀就要承擔起本不應該降臨在他們身上的沉重責罰!而只要你肯從那裡跳下的話就能解決這一切,他們還能好好地回到那座本丸去,等待著下一位接任的審神者……清原小姐,假如你對他們還有一絲憐憫的話,你應該知道自己要怎麼做的,是嗎?」

  面前的年輕姑娘沉默著。空氣沉悶而令人窒息,漸漸地又變得有若實質;似乎都快要凝固了。

  最後,她慢慢地抬起視線,回視著宇野。

  「……我倒寧願讓他們陪我走最後一段路呢。」她低聲嘟噥道,好像有點軟弱似的,眼睛眨個不停,仿佛只有這麼做才能忍回已經到了眼眶中的淚水。

  宇野:「什麼?」

  他有點弄不明白這個年輕姑娘的意思。但下一秒鐘,他就看明白了。

  那個站在他面前的年輕姑娘忽然把目光投向其中的一位付喪神。

  「兼桑,能把你的羽織借給我嗎?」她用一種異常溫柔的語氣問道。

  那個被她稱為「兼桑」的俊美長發青年愣了一下,露出滿臉摸不著頭腦的茫然表情;不過他還是很聽話地三下兩下脫掉那件淺蔥色的羽織,順手往她面前一拋——動作實在是瀟灑到了十分。

  宇野還沒發作,就看到那個年輕姑娘一手伸出在半空中攔截了那件羽織,另一只手忽然輕飄飄地一抬。

  她仿佛也沒做什麼動作,但空氣中忽然發出嗖的一聲,像是什麼東西被抽離出來一樣;下一刻,亂紛紛的砰啪之聲響起,像是金屬制成的什麼物體倒下砸到地面的撞擊聲——毫無預兆地,那些付喪神們一瞬間都變回了本體刀。

  作者有話要說:

  10月21日:

  抱歉晚更了一天……為了補償大家,明天早上七點我會【加更一次】。

  如果提早寫完的話那麼我就更早一點更新,總之肯定會讓大家明天早上看到噠!

  這一章用了一點篇幅,來用兼桑視角稍微描述了一下薄櫻鬼卷的函館戰役之後他和爺爺的經歷【。

  順便說一句,兼桑的回憶裡看到爺爺重回本丸的時候,是爺爺走完小一線之後。所以有個細節是爺爺的衣袖缺了一角,那是因為在小一線最後妹子的羅剎之身灰飛煙滅,爺爺抓住了一捧她的身軀化作的灰塵,割下衣袖包裹起來帶了回來【。

  PS. 謝謝小可愛喵喵醬的手.榴.彈~~(ゴ ̄3 ̄)ゴ╭∼


第832章 【回歸篇之四】 252

  宇野:「你……?!」

  他失聲脫口叫出來, 差點立刻下命令讓那些手下去捉拿她。

  然而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解釋道:「如您所見,我最後的請求,就是帶著這些刀劍一起赴死。是我把他們從本丸帶出來的,現在既然無法帶回去, 那麼就我去哪裡, 他們也去哪裡吧。」

  宇野一時間有點發愣,覺得這個年輕姑娘的腦回路真是與眾不同。

  雖然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履行承諾、在她死後保全這些明顯對她忠誠到願意為了她來攻擊時之政府大樓的刀劍們,然而現在她的這種執拗的愚勇,卻還是讓他感到了一陣荒謬與不可思議。

  「你……即使你帶著他們從樓上跳下去,死的也只有你一個人而已。你不知道這種事嗎?」他忍不住譏刺了她一句。

  誰知她看上去還是很平靜, 居然還點了點頭, 說:「是啊,我當然知道。」

  宇野現在覺得這個年輕姑娘簡直就是神經病。難怪能干出那麼多瘋狂的事來, 險些掀翻了時之政府的大樓。好在他及時率人趕到, 現在她陷入重圍, 又是凡人之軀, 即使再瘋狂, 也不可能與槍械和子彈對抗吧?!

  也許是因為注意到了他臉上浮現不可思議的神情, 這個年輕姑娘苦笑了一下。

  「建立那座本丸的審神者,最後把他們留下,一個人離開了……」她緩聲說道。

  宇野:「……」

  他來的時候當然不可能把她所統率的本丸的歷史都調查得那麼清楚, 於是中村很有眼色地上前在他耳邊低聲解釋了幾句話。宇野的目光驟然銳利起來, 但他現在仍然弄不明白這個年輕姑娘說這個是要做什麼, 於是他不動聲色地盯著她。

  他們的這一番交頭接耳都被那個年輕姑娘看在眼中。但她竟然好像比他們更沉得住氣似的——或者也是因為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她露出一副全然不管不顧的任性表情,說道:「……我可不想被人當作像她一樣能夠隨意丟下刀劍的人。看著兼桑天天為了當初被土方先生送回家去而咬牙切齒,我就在想——」

  她停頓了一下,眼中射出某種名為偏執的光芒——非常像是一個居然膽敢單槍匹馬闖時之政府大樓禁地的小姑娘會有的表情。

  「即使有一天我會死去,死的時候,我也要帶著我的刀劍直到最後。」

  「作為我的刀劍,他們或許可能被折斷,但絕不會被丟棄。」

  「這就是我作為他們主人的一點執著。」

  宇野:「……」

  這麼一番歪理,被她用這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出來,居然讓他覺得有一點無話可說。

  隨即他覺得自己似乎找出了她話語裡的漏洞,立刻咄咄逼人地問道:「……既然不在意刀劍折斷與否,你又怎麼會那麼輕易地答應從窗子裡跳下去?!哼,不要以為我們可以被你愚弄,你既然能夠做到這一步,想必自有頑強之處……事到如今不作戰鬥就要放棄?你是這麼軟弱的人嗎?還是——你還有什麼後招?!」

  年輕姑娘看起來有點驚訝。她眨了眨眼睛,忽然哂然一笑,搖了搖頭。

  「我哪裡有什麼後招。這些年來折在你們手裡的、平行世界管理局派來的人手,也很不少了吧……你們見過誰有什麼能夠讓自己足以脫困的後招嗎?」

  她意外地坦白,宇野的臉色卻冷了下來。

  但是,她說得也沒錯。這些年來,不是沒有人懷著目的來刺探時之政府的大樓,但無一成功。那些人事後也從來沒有人能夠被救走。

  平行世界管理局也不是沒有動用過手腕、人脈和關系進行營救,但他們時之政府也不是好相與的。總之,角力和博弈到最後的結果,是那些人的神秘消失,檔案上以各種各樣冠冕堂皇的理由被注銷、離任、失去下落;而面前的這位年輕姑娘,走得比那些人更遠一點,但現在落在了他們的手裡,也避免不了重復和那些人一樣的命運。

  想到了這裡,他的面色稍微緩和了一點。然後,他冷酷地反問道:「所以?」

  年輕姑娘咧嘴一笑,話語裡帶著一種清爽的敗北感。

  「和自己無法戰勝的對手戰鬥之後被抓走,說不定還會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比起來我當然是選擇給自己一個痛快啊?」

  宇野:……說得好有道理竟然無法反駁(?)。

  於是他冷酷地把下巴往窗子的方向一抬,逼迫似的說道:「既然你有這樣的覺悟,那就從那裡跳下去吧。」

  年輕姑娘揚了揚眉,卻並沒有和他爭辯。她蹲下身去把那些刀都收集起來,再用那件羽織將之打成一個大大的包袱,然後斜背在身後。

  宇野看了看窗子,確定那兩扇窗子都能夠分別向左右打開——否則的話,她背著這些刀劍,還真的會卡在那裡。

  不過,換句話說,她背著這些沉重的刀劍,也增加了她的重量和下落的速度。墜落到地面的時候,大概也沒什麼生還的機會了吧?

  他放了心,目送著那個年輕姑娘一步步向著窗子走去。

  漫漫長夜似乎快要走到盡頭,從窗玻璃上已經開始透出一絲青白的曙光。她就那麼斜背著她的刀,走向那染上曙色、仿佛暈開了一圈青白色光芒的窗子,然後用力推開兩扇窗。

  窗外逐漸亮起來的天空,伴隨著清晨清新的空氣,立刻一湧而入,充滿她的視野和胸臆。

  她深吸了一口氣,頭也不回地說道:「……可以說點最後的遺言嗎?」

  她聽見宇野在她身後哼了一聲,沒有阻止她。

  她停頓片刻,然後說道:「經過了那麼多時光,遇見了那麼多人——」

  假如這真的是她一生的終焉,那麼現在她想起的,應該就是她內心中最珍惜的回憶了吧。

  她想起在偏僻的球場邊,在一番快要累斃的苦練之後,自己有一搭沒一搭地啃著飯團——或者臉頰還鼓鼓的、嘴角還粘著米粒——抬起頭來卻愕然發現跡部景吾站在那裡盯著自己的情景。

  也想起自己仰躺在人聲鼎沸的球場正中,經歷了一番苦鬥之後,聽到朝著自己迅速跑來的腳步聲,隨即視野的正上方意外地出現了手塚國光的面容,他正俯低了身子、朝著自己伸出一只手,想要把她拉起來的情景。

  還有,自己和小黑君以廚藝進行決鬥、最後以飯團決出了勝負;宗像禮司知道了這件事之後,在生病的時候還幼稚地要吃他們廚藝決鬥時做的料理……

  那個時候,他的頭發微微凌亂,白襯衫的衣扣沒有系上,露出勁瘦的一截腰腹與薄薄的一層白皙的肌肉線條,整個人透出一股漫不經心的、昳麗的美感,晃得她頭暈眼花。

  現在想想,也許就是那個瞬間,她的那顆從來都不夠自信的心,微微地被觸動了一下吧。

  因為在潛意識裡,她知道那個人並不會在每個人面前都表現出那樣的形像——或者說,能夠有幸看到那個樣子的,或許只有她而已。

  ……這句話,其實也適用於那些在每個世界的結束時,被系統菌判定為可以給予24小時去告別的、美好的人們。

  跡部景吾在河堤上席地而坐,和她一起吃「庶民的晚餐」。

  手塚國光在機場遞出那本青學的手帳,溫和地對她說「願賭服輸」。

  宗像禮司在青部活動室內對著裝睡的她俯低身子,輕聲在她耳畔說「沒能讓你陷入戀愛真是遺憾,因為我似乎已經真的有點投入了呢」。

  齋藤一在會津分別的前夜,坦然地對她說「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拼命地殺敵,也一定會拼命地活下來,會再去找你們,然後,給你帶吃都吃不完的櫻餅作為謝禮」。

  還有,土方歲三在那場著名的、新政府軍與幕軍的戰爭爆發的那一天,在她身後朝著衝出伏見奉行所的她大聲吼道「喂!別死了!!給我活著回來!!」。

  柳泉停在窗前,最後一次深呼吸。

  清晨微帶著一點寒意、卻隨著呼吸沁入心脾的清新空氣湧入肺腔,在那裡盤踞起來,令她已經產生了深深憊倦與疲乏的精神再度為之一振。

  她舉步攀上窗台,扶著窗框,向下張望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身後那群黑衣人黑洞洞的槍口此刻全部指著她的後背,假使她有一點猶豫或不甘,即使只是想要轉過頭去再望一眼那座黑暗森嚴的建築,都會被當作是垂死掙扎的異動而加以射殺。

  不過,她也不想回頭再看第二眼那座仿佛隱藏在黑暗裡,張著黑黢黢的大口,像是要吞噬掉一切的、巨獸一般的建築。

  她抬起頭來,望了一眼已經漸漸被曙光染亮的天際。一層淡橘色的雲已經在那裡浮現出來——

  太陽馬上就要升起了。

  會驅逐黑暗,埋葬遺憾,照亮這世界的吧。

  到了這一刻,她腦海之中最後回憶起來的,居然是自己說過的對白。

  在會津的夜晚,不得不與之分別的、深深信賴的同伴面前,面對著明天開始會一直延續下去的、注定的犧牲和失敗的困境,她仍然鼓起勇氣,對他說:

  【我也不會輕易被殺死。因為我也好、土方先生也好,肯定都是那種就算是殺也殺不死的人啊。】

  柳泉緩緩閉上了眼睛。

  宗像禮司最後在她的耳邊說:【謝謝你在大家都已經絕望了的時候,還努力地活下來。這是你閃光的美德,請今後也一直這樣努力下去吧。】

  她慢慢翹起唇角。

  我會的,宗像前輩。

  我會活下來的,一君。因為我可是那種殺也殺不死的人啊。

  笑容真切地充滿了她的臉龐。她忽然出聲,頭也不回地說道:

  「果然……唯有愛與飯團不可辜負啊。」

  話音未落,她的身體已經猛然向前一傾,從第十二層的窗口墜下!

  作者有話要說:

  10月22日:

  趕出來了hhh

  我就直說了吧,妹子當然不會領盒飯了w

  下次更新:隔一天如何?也就是周三【。

  謝謝大家的耐心包容~~給大家比心!


第833章 【回歸篇之四】 253

  當她縱身一躍, 跳入清新微寒的晨光中時, 她一瞬間幾乎有種錯覺,自己的墜落速度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快。

  這讓她甚至能夠從容地捕捉在自己腦海中浮現出來的第一個畫面——

  不是什麼從電視或新聞中看過的,墜樓之後摔得頭破血流、肢體扭曲的畫面,也不是嗚哇嗚哇警報拉響著一路飛馳而去的救護車。

  令人驚異地, 第一個跳出來的畫面, 是多年以前,她在「無盡殿堂」中看過的投影。

  那是系統菌為了說服她、讓她切實地感受到自己的使命確有其存在的必要性,而讓她觀看的——假如未經糾正的話,K世界將會擁有什麼樣的未來。

  她現在所想到的,當然不是周防尊掉劍的瞬間、也不是宗像禮司趕在那之前一劍貫穿周防尊胸口時沉痛而堅定的面容;而是——

  在周防尊活著的時候——在他和宗像禮司正式從學校畢業、步入成年人的社會之後, 作為赤王和青王的無數次交手中的某一次。

  那一次, 收到了赤組在某處出現、疑似打算作亂的報告之後,宗像禮司徑直從空中的直升飛機上跳下, 帥氣而利落地降落在已經在現場列隊的青組特務隊的最前方。

  當他跳出直升飛機的艙門、在半空中墜落的時候, 他從容又瀟灑地展開了四肢, 藍色長大衣的長長下擺在空中隨著狂風飛揚;在她所看不到的那片天際, 他舒展的雙臂就像是生出的雙翼一樣, 讓他整個人都如同滑翔的鷹隼那般, 朝著地面氣勢磅礡地俯衝而去。

  柳泉忍不住翹了翹唇角,在內心無聲說了一句:む……真想和他那個時候表現得一樣瀟灑啊。め

  結果下一秒鐘,系統菌毫無預兆地突然上線了。

  【你的動作已經模仿得不錯了, 只是墜落的高度太低, 再不調整的話, 就有可能啪地一聲拍在地上,瀟灑不了了。】

  柳泉微微一怔,猛然睜大了眼睛,隨即毫不瀟灑地咧開了嘴,無聲地大笑了起來。

  む您還真是選擇了一個絕好的時機現身呢。め她在腦內甚至富有余裕地調侃了一句。

  む來得真是慢啊。否則我是不會為了拖延時間,跟那些無良官僚啰啰嗦嗦地對話,最後還玩了這麼一出高墜的把戲的——め

  她吐槽的心音未落,如同當時的宗像禮司那般同樣舒展開來的右臂忽然頂著下落時狂猛地卷上來的風,輕輕一抖。

  隨著那個動作,她的右手倏然五指合攏,指間已經牢牢握住了一根小小的木棍。

  下一刻,她幾乎快要墜落至地面的身影,倏然從晨光中消彌得無影無蹤!

  樓上,十二層的窗口處,隨即傳來了一陣慘叫聲。

  「啊啊啊啊宇野副局長!那個女人突然消失了!並沒有摔在地上!她就那麼……從空氣裡蒸發了一樣不見了!!」

  「不,我看得清清楚楚,沒有人接應她,她馬上就要摔落到地面的時候,突然……突然人就不見了!就在半空中消失了!您看,地上沒有屍體,沒有血跡,什麼都沒有——」

  時之政府大樓坐落的那條大道,在往前延伸了大約一百米之後轉了一個彎。在十二層的窗口處爆發出驚叫的時候,一個身影倏然出現在道路的轉角處。

  那個身影站定之後,掃了一眼轉角後,在建築物的陰影裡藏好的車輛,哈地笑了一聲,轉身屈起一根手指,敲了敲緊閉的車窗。

  「共事了這麼多年……今天才大概是初次真正見面吧?應該怎麼稱呼您呢?」

  車窗後沉默片刻,然後那扇窗子徐徐降下,露出一張青年的臉孔來。

  說是「青年」,但坐在車裡的那個男人西裝筆挺、發型都梳得一絲不苟,臉上是一副社會精英的高傲且冷淡的神態,看上去至少有二十七八歲;此刻他在慢慢落下的車窗後,緩緩抬起眼眸來,視線落到了她的臉上。

  「幸會,柳泉小姐。」他的嗓音有絲低沉,充滿了磁性。

  但是,他並沒有以中文叫出「柳泉」的發音,而是選擇以日文姓氏的發音來說出這兩個字。與此同時,他的目光在她身後斜背著的刀劍上一掠而過;柳泉幾乎是立刻就意會到了他的用意——他是把她在前兩個世界裡用過的名字當作了她此刻的化名,以免被化身為本體刀、卻或許仍有自主意識的那些付喪神們發覺她的真名,進而在未來做出什麼難以控制之事。

  滴水不漏。真像是系統菌的作風啊。

  而且,這個聲音,明明就是她聽過無數次的系統菌的原音嘛——

  柳泉露齒一笑。

  「哦呀?系統的聲線竟然采用了您本人的聲音嗎,這真是給予我等聲控的優待啊?」她漫不經心似的應道。

  青年微微皺了一下眉,冷淡地答道:「這是來自上級的命令,我只是照樣服從而已。」

  柳泉笑了。「您的上級真是不能更懂了——而且,我還要感謝您每次都給我安排了絕佳的任務對像,單就顏控或聲控的屬性來說,我對您的安排真是再滿意不過了……這確實有助於我們這樣的員工認真努力完成任務呢。」

  青年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打量了一下她因為剛才的一番戰鬥而顯得有點髒兮兮的外形,目光略微波動了一下——把那一絲嫌棄之色掩蓋了下去,語氣死板板地說道:「……鄙姓藤澤。藤澤莊司。」

  柳泉有點驚訝,好像沒想到他居然會如此干脆利落地通名報姓——或許這是給予她這位為平行世界管理局攻陷了時之政府主控室的優秀員工的一點優待?——於是她收起了笑意,鄭重地朝著他微微頷首致意,說道:「幸會,藤澤先生。」

  藤澤莊司不動聲色地注視了她片刻,說道:「……一直以來,辛苦了。」

  柳泉的眉心微微一動。

  「……您客氣了。」她終於答道,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神色裡的狐疑。

  「這麼說來,我的任務就此結束了嗎?不需要我再在這裡擔任什麼審神者了嗎?」她一個接著一個問題地發問道。

  「那麼接下來貴機構對我的安排將會如何?我還需要去執行別的任務嗎?還是可以回到現世中去?……」

  她的一連串問題讓藤澤的臉上露出了一種類似頭痛的表情。他不得不按了按眉心,打斷了她的十萬個為什麼。

  「我想……您大概對整個世界的構成還有點誤解。」他微微嘆息了一聲,也不下車,就那麼隔著一扇搖下的車窗,微微抬起視線,對她解說道。

  「如您所知,現在是2205年。坦率地說,就是您所生活的那個時代的未來。」

  柳泉:?!

  她感到意外極了,完全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真相。

  她原本以為自己原來生活的現世是和這裡相平行的兩個世界,卻沒有想到這個世界就是自己原來生活的世界的延伸。

  她愣了片刻,忽然呵的一聲失笑了出來。一邊笑著,一邊垂下視線,好像無可奈何似的搖了搖頭。

  「所以……我也是你們從『歷史』之中選中的任務執行者?就像……時之政府從歷史中選中了源義經,然後把他帶到這裡來,讓他成為審神者一樣?」

  她面露荒謬之色,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自嘲似的一笑,臉上仿佛浮現了一層黯然。

  「我還以為源義經在現世的存在是違背天理的……但其實我也是這麼一種存在嗎?從歷史中跳脫出來的、被自己所處的那個時代的『未來』所驅役的——怪物?!」

  藤澤的臉色微微沉了沉。他的目光在臉上架著的那副金絲眼鏡之後不自然地轉向了另外一邊。

  「你有著崇高的使命——你不是已經在『無盡殿堂』裡看到過了嗎?未經糾正和修復的世界將會怎樣崩毀……那些曾經與你相遇過的人們,你通過自己的努力救了他們——」

  柳泉氣笑了出來。

  「是的!所以我就應該為了『崇高的使命』,接受自己莫名其妙成為使役鬼的命運嗎?」

  藤澤微微一頓。

  「說什麼『使役鬼』……」他死板的語氣好像顯得更加冰冷了,仿佛對她拋出的這個比喻非常不悅似的。

  「你肩負著崇高的使命,一直在持續努力著,也獲得過一次又一次勝利……源義經得到過類似的機會,然而他最終卻走上了歧路;你確定要把自己和他相類比嗎?」

  柳泉:「……」

  她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她也知道自己完成的是非常重要的任務。然而這種無視她個人意願、一再驅役她的行為,已經讓她感到無比疲乏且厭倦。

  換言之,她感激他們曾經給了她機會,讓她可以和一些那麼明亮、那麼閃耀的人們相遇。然而,她更希望自己在面對他們的時候,不要用一個個謊言和被迫的任務堆疊起來去攻略他們,而是秉持著真誠的心,不用擔心一件事沒有做好、下一刻就會失敗或有什麼人喪失性命,永遠像是被危險所追趕著,無法敞開心懷,無法坦誠相對;即使在最後告別的時候,還要動用自己那拙劣的演技,偽裝出狠心的模樣,干脆利落地把對方拋下——

  她垂下視線,清晨明媚的天光投在她的臉上,在她長睫下方以及鼻翼處投下了一層淡淡的陰影。

  「說得那麼好聽……其實歸根結底,我連主宰自己命運的權利都沒有……被所謂的『使命』或『任務』所推動著,驅役著,只能賭上性命一直向前,把那些一路上所遇見過的人們,願意因為信任我而對我好、付出努力的人們……統統丟在身後——」

  她哈地笑了一聲,極力壓抑的語調裡終於帶上了一絲嘲諷的意味。

  「我,根本不是什麼救世主,而就是使役鬼啊。」

  作者有話要說:

  10月24日:

  今天繼續真相線的真相【喂!

  然後下次更新就在周六零點,可以嗎?

  之後還有一點異想天開的新腦洞,然後我在考慮要不要多寫一段和妹子的現世有關的內容,當然那一段內容裡,爺爺也是男主喲。大家想看嗎?

  PS. 今天也給投喂我的小可愛喵喵醬比心!(ゴ ̄3 ̄)ゴ╭∼


第834章 【回歸篇之四】 254

  藤澤顯然對她敢於直截了當地發表這番感想的行為有點愕然。也許是因為過了這麼久, 對她的性格也有所了解, 知道她不是那種會單純地接受一個粉飾太平的官方說法就閉起眼睛來安於現狀的人;於是他慎重地低頭思考了一下,才繼續用一種嚴肅的口吻說道:

  「我就這麼直說了吧——實際上,假如你將來想要回到你所生活的那個時代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我們當初選擇你的時候, 對你的背景也有所調查——你回去的話,會面臨很艱難的處境吧?」

  柳泉:「……」

  她真想回這個冷傲精英一句人艱不拆,知道嗎!

  藤澤繼續說道:「將來,假如你選擇繼續為我們供職的話,你可以從幾個職位之中任選一個你理想的——想要繼續擔任審神者的話, 在我們正式接手這些子世界的處理大權之後, 當然也可以滿足你的願望。或者,你也可以選擇在合並之後的管理局繼續工作, 將來也有完備的升遷通道——」

  柳泉哼笑了一聲, 突然問道:「……你之前騙我進來的時候, 說的什麼『可以任選自己之前已修復完成的一個世界生活』之類的承諾呢?就是個空頭支票嗎?」

  藤澤一怔, 大概是沒想到她還記得這件事, 默了片刻。

  然後, 他從容地說道:「這要視乎整合後的系統有沒有足夠穩定的技術和權限——那可是個大工程啊。不過,站在我個人的角度說一句……單就操作方面而言,就算是從那些修復完畢的世界裡抽取一個角色來到這裡, 也不是不可能的選項——」

  柳泉:「……你說什麼?!」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 憋著氣, 顯得有點遙遠,語調因為過度驚異而有點發飄,從咽喉深處擠出不可置信的質問。

  藤澤揚起眉,瞥了她一眼,唇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畢竟,你所修復的世界裡,也有很多俊才啊。假如能夠招募他們為我們工作,也不錯呢?」他輕描淡寫似的應了一句。但不知為何,柳泉總覺得他的語氣有一點奇怪。

  「想想看,留下來你能夠得到多少好處。回到過去的話,你大概會一無所有吧?」

  柳泉:「……」

  還真是簡單粗暴的廣告詞啊。想靠著幾句輕飄飄的話和戳她原生家庭之痛的肺管子,就讓她替他們賣命到死嗎。

  「……你們招募永久型苦力的時候,都有這麼一套娓娓動聽的固定說辭嗎?」最後,她只是勉強笑了一下,竭力用一種調侃似的語氣反問道。

  藤澤卻沒有笑。或許是因為像他這種高高在上的精英都是沒血沒淚、無法很好地理解像她們這種凡人會有的各種情緒的人,他只是微微皺了皺眉,嚴肅地答道:「我們在招募優秀人才的時候,當然會把各方面的利弊都坦率地擺在你們面前。聰明的人會知道對自己最好的選擇是什麼……相信你也會選擇一個最能夠實現你的價值的地方留下來,而不是單純地想著什麼『存在的正當性』這種偽命題。」

  柳泉:「……什麼?!」

  她低聲喃喃了這麼一句,好像並沒有要質問他的意思;藤澤卻頓了一下,決定對於這位一直以來的優秀玩家,他不妨稍微優待些、把話說得更透徹些。

  「在哪裡存在並不重要吧。重要的是存在的意義……」他思考了一下,謹慎地說道。

  「在我們看來,存在於歷史中也好、在同人世界等等子世界之中也好,只要能夠發揮自己的作用和力量,成為世界穩定和平發展的支柱,就是重要的人物。」

  「所以讓你去執行的那些任務,你的任務對像也都是一些這樣的人——沒有了他們,那些世界就不會好起來的人。」

  「現在,你見識過那樣的人,見識過他們對於整個世界的重要性……而你,是否還打算回過頭去,回到你最初的本生世界,做個碌碌無為的凡人?」

  藤澤的視線穿過落下的車窗,停在柳泉的臉上。雖然他仍然面無表情,不知為何柳泉卻覺得那目光有若實質,刺得她臉頰一陣發痛。

  「柳泉小姐,留下來,你就可以成為你想要成為的人。」他強調似的作了結語。

  「成為那種沒有了你,這個世界——或隨之而來的好多世界,任務世界——大概就不會再好的人。」

  柳泉沉默良久。

  然後,她突然抬手解下身後斜背著的那幾柄刀劍,沿著搖下的車窗,一股腦都塞進了汽車裡。

  藤澤:「……你做什麼?!」

  要不是他反應得快,那些刀柄都要戳到他臉上來了。對於一位年紀輕輕就成為地位重要的精英人士的男人而言,這簡直算得上是無禮的冒犯了。

  他的眉頭擰成了一團,臉上湧起一絲怒意。

  而車外的年輕姑娘只是若無其事地朝著他笑了笑。

  「不是要讓我留在這裡尋求『存在的意義』嗎?」她用一種輕松到不尋常的口吻說道。

  「那我現在就要去散發一下我瑪麗蘇的王霸之氣。」

  藤澤:「……你說、什麼?!」

  這個問題幾乎是從他的齒縫間擠出來的。

  這個時候他才注意到,她並沒有把自己帶出來的全部刀劍都塞到車裡。她的手裡還拿著一柄太刀,刀鞘上有著耀目的金色日月圖案。

  藤澤的臉都木了。

  「……在今天上午九時開始的會議之前,你不要輕舉妄動。」他警告似的沉下聲音,嚴肅說道。

  「雖然我們已經控制了他們主控室的主腦,但他們也正在努力修復中。我剛剛得到的情報是,我們還未能從他們的主腦中下載完成全部的資料——足以讓我們在會議上壓倒他們的資料。所以現在,任何輕舉妄動都是不智的。」

  柳泉眨了眨眼睛,反而咧開嘴笑了起來,一副得意的樣子。

  「這麼說來真是太好了。」她應道,隨意啪地一聲打了個響指。

  聲音未落,穿著藍色狩衣、面容俊美的付喪神就出現在她身側。

  藤澤:「……你到底在計劃著什麼?!作為平行世界管理局的雇員,你必須聽從——」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她對著他露出一個奇怪而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正是為了平行世界管理局的勝利,所以要去做些體現我存在的重要性的事情啊。」她漫不經心似的說道,順手把那柄本體刀遞給了站在她身旁的三日月宗近。

  「假如有人在樓下搞風搞雨的話,那麼時之政府還能那麼從容地修復主腦嗎?就算技術人員和戰鬥人員是不同的兩隊人,也能增添他們的緊張感和被脅迫的感覺吧?一旦感受到了壓力,就容易出錯——」她拖長了尾音,悠悠地說道。

  藤澤:「……原來如此。」

  他好像有點明白了這個年輕姑娘的計劃。

  雖然他明白她的計劃背後說不定根本沒有這麼崇高的目的,但既然能夠達到這樣的效果,便可以加以利用。

  這不就是她一直以來的風格嗎?做自己想要達到的事情,與此同時,使這種事對他們的目的有利,所以他們也必須對她加以協助——

  藤澤無聲地嘆息了一聲。

  雖然系統的聲音采用了他的聲線,但他也並不是實際的操作員。他們的「系統」可以通過腦波和任務執行者建立起聯系,然後平行世界管理局只需要監控和系統相連接的主腦就可以了。

  作為藤澤本人來講,他對這個年輕姑娘有著這種程度的了解,還真的是因為她一路上的表現太出色了,所以被平行世界管理局鎖定為未來應該好好培養的優秀人才,他也才多次接觸到了和她有關的資料和報告——甚至最終選定她作為「審神者」,在為免泄密而沒有事先告知她最終任務的情況下,引導她最終自行決定尋找真相、攻陷主控室的人,就是他。

  他研究過有關於她的全部資料,認為她就是他們一再的失敗之後還能夠拿得出手的最佳人選。而她,確實最終也達成了他的期待。

  所以她現在要去做什麼,他隱約也有所期待——能讓時之政府手忙腳亂的事情,他當然是樂見其成的。

  但是他有些不明白的是,干嘛她要把刀劍都扔進他的車裡——那很明顯是讓他暫時代為保管的意思——卻唯獨重新召喚了三日月宗近的付喪神。

  作為女審神者,和本丸裡那些俊美的付喪神發展出一段戀情,本來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但他奇怪的是,他本來以為她和那些戀愛腦的小少女們是不一樣的。

  結果她的下一句話就證實了他的猜測——她果然跟那些戀愛腦的小少女們不一樣。

  「我去搞風搞雨的期間,請務必不要再隨意封了我的所有技能啊。」她笑著眯起眼睛,看起來很得意似的。

  「帶著他一起去,是因為在我使用技能期間,需要一位助手。我覺得他是不錯的人選。」

  藤澤靈光一閃,福至心靈。

  「技能!……你是說——」

  柳泉聳聳肩。

  「你們給我的技能包,真是太贊啦。我覺得真是居家旅行殺人越貨搞風搞雨絕地求生之必備啊∼」

  藤澤:「……」

  他無言地點了點頭,看著她轉過身,忍不住又問了一句:「……你打算怎麼做?」

  柳泉回過頭來,朝著他晃了晃手。

  「那棟大樓裡,我好像還漏下了一把太刀。」她若有所思地說道。

  「我得去把他帶回來——順便給時之政府制造一點麻煩好了。」

  藤澤還沒說話,就看到她揪住三日月宗近的狩衣衣袖,右手一揮,就倏然在街道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有她含笑的聲音,還回蕩在逐漸明亮起來的清晨天光裡。

  「要獎勵我達成這種重要成就的話,就請盡量多為我未來的職位和工作爭取大量的福利吧,藤澤君。」

  作者有話要說:

  10月27日:

  所以妹子說「在那棟大樓裡漏下的一柄太刀」究竟是誰呢hhhhh

  PS. 今天也要給投喂我的小可愛喵喵和沫冷熙比心w (ゴ ̄3 ̄)ゴ╭∼


第835章 【回歸篇之四】 255

  在清晨的天光裡, 最接近面前那棟恢弘大樓的街角處的陰影裡, 隱約傳來一點低低的語聲。

  「啊……不行。正門現在防守嚴密,不是靠著一個幻身咒就能夠蒙混進去的地方……何況幻身咒也只能掩蓋身形,實際的軀殼是改不了的,萬一要是撞到什麼敵人的身上, 豈不是立刻全部露餡了嗎……」

  「這麼看來最方便有效的方法, 果然還是那個嗎——『幻影移形』!只不過不知道付喪神的存在法則是什麼,萬一在傳送途中因為精神力不集中或者其它初學者會犯的錯誤,結果缺了半條手臂或少了一只腳的話怎麼辦……?」

  這種類似於自言自語、但聽上一會兒卻不知為何會感覺到十分危險的情況分析持續了一段時間,直到這十分富有畫面感的驚悚猜測出爐,另外一個聲音才響了起來——雖然聲線優美而從容, 卻仿佛隱約含著一點無可奈何又咬牙切齒似的復雜情緒。

  「啊哈哈哈哈。……『幻影移形』到底是什麼厲害招數呢, 怎麼用起來還會少一條手臂或一只腳?」

  之前那個碎碎念的聲音突然一滯,仿佛默了片刻, 才有點艱澀似的答道:

  「……是一種被稱之為『魔咒』的小玩意兒。」

  那個溫柔優美, 只聽聲音都富有風度的、年輕男人的聲線忽然一凝。

  「……『魔咒』?」

  他似乎是帶著點思考和玩味地, 沉吟著重復了一遍那個關鍵詞。

  而首先說出那個字眼的女性的聲音, 在沉默了兩秒鐘之後, 重新響了起來。

  「是的。」她的聲音裡仿佛含著一絲奇妙的笑意。

  「其實就是魔法的一種……是你們不太了解的事情吧?——其實, 在我身上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用奇怪。誰叫我就是使役鬼呢?」

  那清亮的聲線,尾音帶著一線奇特的、過於愉快而顯得刻意的笑意,微微挑高了上去。

  「你瞧, 我和你們, 從來都不一樣。」

  「你們, 是神明。而我,卻是妖怪……」

  然而,男人的聲線沉穩地響了起來,打斷了這段不祥的對比。

  「不,並非如此。」

  優雅得如同古早的平安時代畫卷中的美男子一樣的聲線,慢悠悠地在清晨的天光裡揚了起來,含著一分溫柔與三分笑意,語調裡沒有驚慌、沒有憤怒,只有寧靜。

  「你知道嗎,雪葉君?『付喪神』最早的含義,就是將器物放置不理一百年之後,就會因為吸收了人間的精氣而產生的妖怪喲。」

  那個年輕姑娘的呼吸好像為之一窒。

  「什……?!」

  「欸∼」男人的聲音裡漸漸染上了更多的笑意。

  「所以,我們之間的差別,不是什麼神明與妖怪,不是什麼『付喪神』或『使役鬼』——」

  他的氣息漸長,仿佛俯身接近年輕姑娘的頰側,鼻息吹動她鬢邊碎發。

  「……而是,男人與女人啊。」

  「說、說什麼哪……!」當他慢悠悠含笑地說出了不得了的話語之後,年輕姑娘的聲音幾乎是立刻就猛然揚高了八度,但喊出這麼幾個音節之後,又仿佛像是很快被人扼住了喉嚨那般,驀地住了嘴,下邊的話也一道都咽了回去。

  「啊哈哈哈哈。」那位在兩人之間以言語投下一個大炸.彈的男子發出一陣怡然的笑聲,在年輕姑娘變得惱羞成怒之前,又繼續說道:

  「……我在說,即使還有再多我沒有聽過的、難以理解之事,這也並不會妨礙我對你的看法。」

  「你已經在我面前死而復生過一次了……雪葉君,你以為還有什麼別的事情會比這個更讓我驚訝的嗎?」

  男子笑了一聲,氣息變得溫柔綿長。

  「從平安時代至今,我已經看過了太多不可思議之事,對人間所發生的稀奇事,也不是不能欣賞與包容。」

  「你是使役鬼又如何呢?你是妖怪又如何呢?追根究底,我也只不過是一把刀而已啊,哈哈哈哈哈。」

  那熟悉的、魔性的笑聲又出現了。

  年輕姑娘好像沉默了一霎。她聽上去有點屏著氣,然後,毫無預兆地,在陰影裡,浮現了他們兩人的身影——她解除了那個足以讓他們兩人隱身的魔咒。

  「……不對,你們是有神格的吧。」她用力地抿著嘴唇,反駁道。但是那種表情不像是生氣,倒更像是動容。

  身穿藍色狩衣的年輕男子聞言,眉心微微一跳,臉上那個笑容則紋絲不動,就好像她並沒有不解風情地拆穿他剛才打動人心的美妙言辭似的。

  「啊哈哈哈哈。即使我算是神明,可你也不算是你說的那麼糟糕啊。——你會那個什麼……『魔法』,不是嗎。」

  「付喪神即使擁有神格,也是最末等的神格。而且,即使我們身為神明,但你所使用的那種什麼『魔法』,我也不會。」

  仿佛無視不遠處那座威嚴地高聳著的大樓一般,身穿藍色狩衣的俊美男子伸出手去,若無其事似的摸了摸那位年輕姑娘的頭發。

  「最末等的神明,與最上等的『魔法』……嗯,我倒是覺得這樣的組合還挺有意思的呢∼」他含笑說道。

  年輕姑娘:「……」

  她一瞬間露出了類似無語的神情,輕巧地翻了個白眼。

  「很好。但願等一下你體會到這些『魔法』的時候,還能這麼富有余裕。」她低聲嘟噥著,伸出左手抱住他的腰。

  俊美的男子露出驚訝的神色,低頭望著她環抱自己腰間的那只手,忽然笑了起來。

  「這麼……努力地想要證明什麼嗎,」他笑眯眯地說道,「但我覺得不會再有什麼事,比你故意讓我殺死你這件事更令人驚訝了。所以你假如想要看到老人家驚慌失措地被你嚇跑的樣子,可能……要失望了喲?」

  年輕姑娘好像很想衝著他翻上第二個白眼,但又竭力忍住了。

  「在傳送過程中,請務必專心一點。」她無視他的話,板著臉叮囑道。

  「這個『魔法』的不良作用,就是有可能在傳送途中丟掉肢體的一部分——如果你不夠專注的話。」

  男子哦了一聲,語調裡的笑意明顯了一些。

  「是嗎?這麼神奇?……那我可要好好看看雪葉君的本事了。」

  ……結果,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令人印像非常深刻。

  在女審神者喊了一句他聽不懂的咒語之後,他那具以靈力凝結而成的身軀就猛然飛了起來!

  狂風吹得他睜不開眼。並且,那種席卷一切的狂風,仿佛就像是帶著鉤子似的,猛然拉扯著他肢體的各個部分。還有,更糟糕的是,他穿著的是寬袍大袖的藍色狩衣。衣袖和下擺被風鼓起,更加劇了他對於掌控己身的難度;假如不是清原雪葉自始至終攀住他、牢牢抓住他腰間衣料的話,他恐怕真的會遭遇什麼不測。

  當他們終於度過這次危機四伏的飛行、平安落地時,仿佛這一切令人驚訝的奇遇還不算完似的,在他的腳落地的一瞬間,她突然傾身貼近他的耳畔,低而清晰地說了一句話。

  她說:落地之後,如果看到那些敵人全部僵直站立、動彈不得的話,就請毫不客氣地把他們挨個擊昏吧。

  雖然那座大樓裡充斥著一些頭腦堪憂的打手,然而,他可不認為那些敵人就會呆呆站著等他去挨個打昏——這是不需要腦子都可以想得到的問題。

  那麼,她的意思就是,接下來她還將向他炫耀更奇妙而不可思議的「魔法」了,是嗎?

  明明會的本事比他們這樣的神明還多,卻偏偏要賭氣自稱為「使役鬼」——

  三日月宗近忍不住勾起唇角,在她嚴肅地叮囑他下一步行動的時候,反而伸手摸了摸她腦後的烏發。

  她嚴肅的語聲頓時梗住,一臉惱羞成怒的樣子瞪著他。

  那副樣子不論何時看到都讓人心情愉悅。三日月宗近臉上的笑意加深了。

  然而他們還在戰鬥中。這短暫的一笑,暫時就是他們能夠享受(?)的全部輕松時刻了。

  清原雪葉選擇的降落地點,是二樓的樓梯間。

  下一秒鐘她就徑直穿過樓門,衝上了二樓的走廊。

  三日月宗近不得不立刻緊跟在她身後——她衝得太快了,他感覺自己臉上之前的那絲笑意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完全收回,腳步就已邁了出去。

  然後等他一步邁上二樓走廊的時候,臉上殘余的那線笑意更是倏然凝結在唇角!

  他感覺自己的臉部整個都僵硬了。這是他歷經千百年時光以來,很少表現出來的失態。

  因為,果真如她所說的那樣——整個二樓走廊上,足足有十幾人,圍攻著某扇房門前站著的那個人。然而此刻,那十幾人姿態各異、卻全部僵凝在原地!

  那些人之中,有人正要舉起刀砍下,有人正在揮手指揮著別人上前;甚至還有一個人,手中高舉的太刀已經砍到了房門前堅守著的那個人的眼前幾寸處——然而此刻,那些人就保持著那些奇形怪狀的滑稽姿態,統統定格在原地!

  親眼目睹這無法理解、也不可思議的一幕,即使是歷經了千百年時光磨煉、見多識廣的天下五劍之一,也不由得停住了腳步,喉間禁不住發出「哦!」的一聲驚嘆,目光飛快地打量著這條時間仿佛暫時凝固了的走廊上,仿若群魔亂舞般的造型,面露驚訝之色。

  片刻之後,他忽然笑著嘆息了一聲,握著自己那柄未出鞘的本體刀,緩緩繞過女審神者、走向那些被定身在原地動彈不得的敵人們,也不抽出那柄鋒銳的名刀,就那麼連著刀鞘一起,驟然抬起手來,反手就一刀抽在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敵人的頸後!

  那個人甚至沒有發出一聲痛哼,就噗通一聲向前撲倒在地上。

  三日月宗近沒有再多瞥去一眼,就緩步走向下一個人,如法炮制。

  等到整條走廊僵立的人都被他一刀背一個,打昏在地上,他才轉過身去,那雙著名的新月之瞳在昏暗的光線裡,靜靜地注視著依然站在樓門口的女審神者。

  而此刻,女審神者也終於從剛剛緊繃而專注到了極點的狀態之中放松了下來,面色顯得有些蒼白,額上甚至滲出了汗珠。

  三日月宗近沒有走向她,好像也沒有要撫摸她的臉頰、替她拭去汗珠的意圖。在清晨時依然顯得半明半暗的走廊上,他一手握住未出鞘的本體刀,半轉過身來,如同畫卷中人一般秀頎的側影被走廊盡頭的窗裡投進來的晨光鍍上了一層明亮的暈邊。

  然後,他的頭緩緩轉了一下,目光終於對上了那扇房門之前、唯一沒有被她精妙而不可思議的「魔法」所定身的那個人。

  那個人雖然沒有被定身、更沒有被打昏,但外形看上去比那群此刻倒在走廊上的家伙們更加糟糕十倍。

  他原本穿著的應該是一襲雪白的西裝式出陣服,然而那套出陣服早就被一層濃重的黑氣所侵染而帶上了許多污跡;現在,在歷經了幾乎一整晚的對峙、戒備、防御與戰鬥之後,毫無疑問他看上去更糟糕了:疲憊而脫力,被那層包裹著他身體的黑氣所持續侵染著而顯得有點虛弱,出陣服上也沾染了許多新鮮的紅色血滴留下的污痕。

  他右手裡仍然牢牢緊握著一把太刀,但那把太刀看上去跟他一樣糟;刀刃上缺了幾處,本應泛出金屬冷光的刀鋒上現在卻泛著烏沉沉的光,看起來好像都已經鈍得有些不堪修補。

  那個人劇烈地喘息著,半彎著腰,好像有點喘不上來氣似的痛苦。他用空閑的左手按住腹部的某處,一頭本應燦爛的金發也幾乎變成了黑色。他就那麼弓著腰,好像很艱難似的才調勻了自己的呼吸;然後,他慢吞吞地抬起頭來。

  當他抬起頭來的一瞬間,他准確地徑直轉向了樓門處女審神者的方向——就好像站得離他更近的三日月宗近完全不存在似的。

  他的聲調裡仍然帶著一抹尚未平靜下來的喘息聲,像是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仿佛被自己拼盡了全力之後所泛起的一種充斥全身的疲憊感所主宰;他額際的汗滴在晨光裡顯得微微泛出細小的光芒,那雙不知道是被汗浸透還是被對手擊中時泛起的、生理性的淚水所浸泡過的眼瞳,顯得格外深邃而明亮,還有一點濕漉漉的,像是桀驁不馴地拼盡全力奔跑、卻終於要被疲憊擊倒而停下來表示馴服的幼豹。

  「……你來了。」他慢慢說道,平靜至極——好像也客套至極,那客氣的語氣幾乎要近似虛偽了——地問了一句。

  「……今天我能夠為您做些什麼呢?」

  女審神者微微一頷首,無視他刻意作出的偽善口吻,竟然也就沿著他這種沒頭沒腦的台詞說了下去。

  「是的。」她說。

  「今天你可以滿足我一個願望。」

  那個渾身被黑氣所圍繞和侵染的男人聞言驚訝地挑起眉。一顆小小的虎牙在他似笑非笑的唇間若隱若現。

  「哦?」

  女審神者面色從容。她落在他臉上的目光溫和沉靜,就好像沒有注意到他有多狼狽、多危險,仿佛下一刻就會黑化或碎刀一樣。

  她說:「因為我記得你許諾過,下一次在戰場上遇見你的時候,我就可以帶你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11月3日:

  抱歉過去一周簡直快瘋了【不

  然後其實這種微妙的修羅場有點不太好掌握,重寫了兩次之後決定干脆就采用爺爺的視角和絕對中立的第三人稱視角好了【你夠

  下次更新暫定周一吧,周末我努力看看hhh

  大家說下章我們是寫修羅場呢?還是跑一下劇情再寫個劇情方面的腦洞呢?【喂!

  另外,我中午的時候又修改了一下,結尾加了一小段,錯過的小可愛們可以再去看看w

  PS. 謝謝親愛的沫冷熙與喵喵的投喂喲~~愛大家!(ゴ ̄3 ̄)ゴ╭∼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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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6章 【回歸篇之四】 256

  面前的男人有片刻的靜默。然後, 他仿佛被什麼驚醒了一樣, 似笑非笑地抬了抬眼皮,瞥了她一眼。

  「哦。」他說,「都隔了這麼久,你怎麼還是沒有在戰場上遇到另外一振髭切呢。」

  他的語氣裡帶著點微妙的嘲笑意味, 但那種意味聽上去並不讓人覺得有多麼冒犯, 反而有種迷人之感——在不動聲色之間隨意撩的本事,這個人顯然已經修煉到了極限。

  經歷過了這麼多世界、這麼漫長的時光,她當然也不再是新手村那個初出茅廬、就連別人的好意都遲疑著不敢接受的小姑娘。假如她願意的話,也可以和他對上兩句反撩的台詞,因為她知道他想聽到的是什麼——

  她可以說「可惜那些人都不是你」, 也可以說「可是我就喜歡你啊」, 還可以說「你弟弟還傻傻地在本丸等著你找出淨化自己的方法,然後回去和他團聚呢, 你不是答應過他的嗎」。

  ……然而, 輕飄飄的、不負責任的幾句甜言蜜語, 就能夠抵得過他今晚在這個房間門前死守了這麼久, 還險些碎刀的情誼嗎。

  她沉默了片刻, 忽然衝著他咧嘴一笑。

  隨著那個顯得有點愚蠢的笑容緩緩在她臉上展開, 她身上先前那種身為優秀審神者的銳利,以及統率本丸已久而淬煉出的某種高高在上的凜然感,忽然全部都消失了。現在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場, 只是一個普通的、隨和的, 因為看到了期待已久的友人而感到開心的年輕姑娘而已。

  然後, 她說:「既然我第一個遇見的是你,那麼我就要帶你回去。」

  「並不是沒有遇見過別的『髭切』,然而很不幸的是,在那之前,我就已經遇見過『髭切』了。」

  她面前那個渾身還繚繞著隱約的黑氣、仿佛渾身已經脫力的青年,聞言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他好像真的沒想到她居然會說這種話似的,表情有點震驚,因而滑稽似的咧了咧嘴,那顆小虎牙在薄唇間若隱若現地閃了一下。

  「……可是,我還沒找到徹底淨化自己的方法呢。」他輕描淡寫似的說道,甚至臉帶無奈地在她面前攤開了雙手,示意她好好打量一下他糟糕透頂的外形以及手中那柄同樣糟糕透頂的本體刀。

  「而且我這個暗墮的付喪神,還在時之政府的本部大樓裡,和他們的人戰鬥了一整夜——」他這麼平淡地敘述著,隨著這句對事實的陳述說出口,他的內心也好像有某個塞子被猛然拔起一樣。

  他翹起了唇角,那顆小虎牙探了出來,讓他一瞬間看上去竟然有種孩子氣一般的天真;但下一秒鐘他的目光就沉了沉,身上的氣勢霎那間就又轉換成了成年人一般的高深莫測——那兩種相互矛盾、截然不同的印像在他身上無縫切換,居然不讓人感到有任何違和感。

  也許,這就是他獨特的魅力之所在吧。

  髭切笑眯眯地朝著女審神者眨了眨眼睛。雖然在長久的戰鬥之後他感到身體虛弱不堪,氣力也差不多都要流失殆盡;但反將她一軍的感覺意外地很不錯,他臉上的笑意因此更加深了一點。

  「……而你這樣優秀的審神者還揚言要把我帶回本丸去。」他做作似的呶起了嘴,嘖嘖感嘆了兩聲。

  「嘖嘖,時之政府能夠容忍您這樣公然挑釁他們的威嚴嗎?恕我直言,您是在給自己找麻煩呢,尊敬的審神者大人——」

  他快活地拖長著調子,慢悠悠地說著。然而他還沒說完,就被她直接打斷了。

  「……咦,您忘了嗎。我這樣『優秀的審神者』,剛剛在過去的一夜裡掀翻了時之政府這座本部大樓。」

  女審神者笑意盈盈地說道,就好像對自己任意妄為的戰果感到十分得意似的。

  「我覺得,多帶一個還未完全淨化完成的付喪神回到自己的本丸,也不會給自己的罪名再添上重重一筆的。」

  髭切:「……」

  他一時間竟然被這種理直氣壯的回答弄得有點無言以對。但大腦遲鈍地對她的這幾句話作出了自己的解讀之後,他又感到一陣啼笑皆非。

  他並不相信她不懂得怎麼說些好聽話來達到自己的目的。然而今天自從那句「帶你回家」的話之後,她就再也沒說過什麼裹滿了糖霜的甜蜜的話。反而是一句一句不能更真的言語,措辭簡直刺人肺腑。

  「哦呀,還真是膽大妄為到了極點的發言啊。」他忍不住笑了起來,那顆小小的虎牙露出來,一瞬間讓他那張染上許多髒污的英俊面容忽然煥發出一種難言的光彩。

  「這麼理直氣壯地要做壞事的人,就是我也會很佩服的∼」他拖長了尾音,慢悠悠地說道。

  「但是,您不害怕未來會被時之政府追究責任嗎?就只是為了一個今後仍能有很多機會重新遇到的『髭切』?」他發出疑問的聲音,表情也一副馴良的憂心忡忡——看起來十分具有迷惑性。

  不過女審神者好像壓根就沒有把他的疑問以及他勉強使用的演技放在心上似的。

  她啊了一聲,微微皺起了眉頭,用一種理所當然的態度答道:

  「我會找出方法淨化你的。」

  髭切臉上那個半真半假的笑容消失了。

  他下意識地脫口說了一句「……什麼?!」,又迅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可有點近乎於OOC的笨拙,於是立刻漾起一抹笑容來補救,同時輕飄飄地應了一句:

  「那麼困難的事情……我尋找了這麼久也無法做到的事情,能讓你這麼輕易就解決了嗎。——還真不愧是天真丸那個家伙信賴的主人啊?」

  這最後一句話裡仿佛隱藏著一點什麼別樣的情緒,女審神者聞言雙眼一亮。

  「所以現在,你承認我是你的主人,願意作為我的刀,跟我回家了嗎?」她飛快地追問道,視線又垂下在地面上七橫八豎倒著的那堆人身上打了個轉,略有絲苦惱似的補充道:「我可不能在這裡逗留太久啊……如你所見的,這裡是時之政府的本部。我這一夜剛剛掀翻了他們的主控室,也不知道本丸那邊怎麼樣了,有沒有因為我在這裡做的事情而受到連累呢?……所以,我急著趕回去。」

  她重新抬起視線來望著髭切。

  「跟我一起走嗎,髭切君?」

  髭切深深地凝望著她。他幽深的目光掠過她的面容,她的眼眸,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臉上最細微的表情。

  然後,他忽然咧開嘴笑了一下,朝著她伸出了自己那只空閑的左手。他的掌心朝上,黑色的手套上沾染了更深色的血跡與淺色的塵土,看上去真的算不得多麼光鮮;但他的嗓音溫柔明亮,就像是第一次相遇的時候,他對她帶著一絲調侃之意似的說著「不要在男人面前就這麼馴服地閉上眼睛,因為這種樣子會讓人想要親吻你的」。

  他說:「真是敵不過你啊……」

  說到這裡,他微微頓了一下。

  「主人。」

  這個稱呼終於再一次被他吐出,他的聲音裡仿佛帶著一抹好笑、一抹驚訝、一抹感慨以及嘆息似的情緒。

  「今後,要對我好啊……」他嘆息似的說道,微微壓低了一點聲音,嗓音變得有些沙啞起來。

  「所以,給你一個忠告——」他悠悠地拖長聲音,語尾不知為何泛出了一絲曖昧。

  「……為了駕馭一個原本不應該屬於你的人,所以,要牢牢地抓住我啊?」

  女審神者:?!

  她不得不用力咳嗽了一聲,才壓下了一旁的那位天下五劍之一身上忽然泛出的一抹森寒氣勢。

  ……那簡直可以稱之為「殺意」了。然而她可一點都不想在這種時刻節外生枝啊。

  她又咳嗽了一聲,借以掩飾自己又被面前這位黑切白的髭切強撩了一波所帶來的尷尬與無措感。

  即使度過再久的時光,她還是不能適應被這些美男子忽然青睞的好運氣——這真是從前多年的母胎單身小透明才能養成的性格特質,她忍不住因為體會到了這一點而苦笑了一下。

  可是現在必須立即滅火才行。她假裝無視髭切話中那絲微妙的曖昧,一臉正氣(?)與真誠地說:

  「你暗墮的危機,我一定會想辦法替你解決。不會讓你永遠都是這個模樣生活下去的……我可沒有坐視同伴的痛苦而置之不理的習慣啊。」

  髭切看起來有點真切的驚訝,一瞬間他臉上浮現的表情居然帶著一點「我都這麼說了,你卻只是讓我聽這些嗎」之類難以言表的感想。但是他很快就重整了神色,意味深長地重復了一遍她話中的關鍵詞。

  「不會對『同伴』的痛苦置之不理……嗎。」

  他忽然撲哧一聲哂笑出來。

  「您這樣……把暗墮的刀劍說成是您的『同伴』,豈不是更讓時之政府確認了您想跟他們對著干的意圖嗎。」他好心地提醒她,搖著頭嘆息了一聲,就像是對她這種少女般的一廂情願的衝動和優容感到多麼驚訝和遺憾似的。

  女審神者灑脫一笑。

  ……然後居然向著他伸出手去,徑直抓住他那只剛才向她伸過來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像是表示對自己的話語的肯定似的。

  「哦?我還以為經過今夜之後,他們無需得知我本丸的戰鬥部隊編成,就應該能夠確認我的意圖呢。」

  髭切:「……!!」

  戰鬥部隊編成。她剛剛的確是輕描淡寫地提起了這個字眼吧。

  呵原來,她不但要把一位暗墮的付喪神撿回自己的本丸,而且還要把他編進出陣的部隊之中,好好地、鄭重地使用他,讓他在戰場上發揮自己的實力、而不是被隨意丟棄在倉庫的黑暗角落中受盡冷落與折磨;就如同她使用和愛惜其它名刀一樣嗎?

  髭切感到自己的唇角慢慢地勾了起來,真切的笑意從那裡開始,像潮水一般在臉上蔓延開來。

  「好吧。」他聽到自己的聲音,用一種輕快得過分的口吻應道。

  「現在,我是你的了——」

  「主人。」

  作者有話要說:

  11月10日:

  嗯這一章充滿了互撩【。

  一直很想寫這麼一章呢hhhhh

  所以大家請不要在意這一章充滿了對話吧w

  總感覺哥哥切是個無論如何糟糕的台詞都能夠游刃有余地說出來的人!所以就試著在這一章把各種台詞都試用了一下hhh

  下次更新:預計在周二或周三【。

  霸王票鳴謝名單今天稍晚些時候再補。給大家比心!


第837章 【回歸篇之四】 257

  在經過一天一夜的冒險之後, 女審神者率領著隨同她出陣的第一部 隊, 還有當時跟隨她一起前往時之政府述職的近侍三日月宗近,以及在時之政府本部大樓裡撿回來(?)的太刀髭切,一起回到了她的本丸。

  或許是因為她的行動太快且毫無預兆,時之政府並沒能騰出手來, 在對付身在本部大樓內搞風搞雨的她的同時, 把她的本丸裡留守的付喪神們統統都處置了。

  因此,當忐忑不安地擔憂了整整24小時的大家看到女審神者站在本丸大門口的時候,粟田口家的小短褲們爆發出一陣歡呼,蜂擁而上紛紛要去抱住他們的主人/大將的腰以示歡欣和激動;害得他們的哥哥一期一振和藥研不得不從女審神者的背後一左一右地飛快閃出來,把衝得太猛的弟弟們搶先攔住, 以免他們把奮戰了這麼久、已經十分疲憊的主人撞倒。

  緊接著, 善解人意的燭台切光忠就登場了。他先是拉住了和粟田口家的短刀們一樣激動萬分的壓切長谷部,讓長谷部去安排留守本丸的大家接下來的日常任務;然後又趕在大家七嘴八舌地詳細詢問這驚險萬分的一天一夜裡究竟都發生了什麼之前, 和藹地微笑著, 十分體貼地提議請審神者大人先行回去休息, 至於這中間的過程, 可以等到吃飯時間再滿足大家的好奇心。

  大家紛紛表示沒有異議。柳泉也覺得能替她著想到這些, 不愧是自帶大廚和管家屬性的光忠, 真是太貼心了。

  於是大家都很愉快。

  柳泉也很愉快。雖然身體已經快要累得癱倒在地上,假如放任自己一直睡下去的話大概可以睡上個三天三夜昏天黑地,但是她還是覺得很愉快。

  沒有什麼比回家更好了……啊不對, 原來在潛意識裡, 她已經把這裡——這座她半路接手的N手本丸, 當作是自己的家了嗎?!

  然而這就是她在睡熟過去之前,大腦裡湧上的最後念頭。

  然後,她就陷入了深沉的睡夢中。

  她覺得自己簡直要陷在香甜的夢鄉之中拒絕醒來,直到門外起了一陣騷動——

  原本這陣騷動也不太可能把疲憊至極的她吵醒的,然而障子門被人胡亂地敲響了,隨即,今劍那清脆的少年音在門外響了起來,語氣裡帶著一抹焦急。

  「主人!主人,您醒了嗎?!三日月大人,他!——」

  柳泉剛剛被吵醒,腦袋裡還呈現出一團漿糊的狀態;但今劍這一聲「三日月大人」喊出來,她就立刻大腦裡嗡的一下,那些殘余的睡意都跑得無影無蹤。

  她嗖地一下掀開被子坐了起來,急急忙忙地下床披上一件開衫——她在本丸並不總是穿著時之政府配發的巫女服,反而為了行動方便,經常穿著現代的衣裝——疾步走到門邊,唰地一下拉開了障子門。

  也許是她之前睡得太熟了一些,此刻頭發有些凌亂——造型不太好看。所以今劍第一眼看到她,反而臉上露出一點驚嚇的表情,驚訝地盯著她的頭毛看了一秒鐘,才反應過來審神者已經現身了,急急說道:「主人!三日月大人!他、他要和新來的髭切君在道場進行試合!」

  柳泉覺得自己的大腦嗡然作響,砰的一聲爆炸了。

  「……什麼?!」

  仿佛還嫌她的腦袋不夠痛似的,今劍補充了一句。

  「……就現在!」

  柳泉啞然地盯著小天狗。然而現在即使是今劍那張可愛的臉孔也不能讓她產生絲毫的治愈感了。

  柳泉挫敗似的雙手猛地捂住臉、再用力往下一擼,順勢把自己難看的表情給抹平了。

  「唉!」她忍不住大聲恨恨地嘆了一口氣,抬起腳步就掠過今劍身旁,大步流星地踏上了門外的走廊。

  「我現在就去看看!」

  今劍慌忙追在她身後,一邊努力跟上她飛快的腳步,一邊急促地解釋著自己為何要來打擾她的休息。

  「主人!您去休息之後,跟隨您出陣的各位就依次進入了手入室……雖然說沒有您出手的話,手入的效果不是那麼好,但稍微把自己的傷勢恢復一下還是可以的……可是,不知為何,三日月大人和髭切君在手入室門外進行的談話變得很不愉快——」

  柳泉的腳步為之一頓。片刻之後,她感覺自己的臉色無法抑制地又沉了下去。

  「難道是對我吩咐髭切先行進入手入室的命令,產生了什麼不一樣的看法嗎。」她喃喃道。

  在離開庭院去休息之前,因為髭切的狀況確實是她帶回來的付喪神之中最糟糕的一位,所以柳泉還是下令讓他最先使用手入室。在髭切進入手入室之後,她確實也強撐著已經快要用盡的血條和藍條,一同進入手入室,按照從系統菌那裡問來的步驟和方法,用靈力驅逐和淨化了髭切身上最後的那一點暗墮的黑氣。

  當然這個過程極其耗費精力,完成之後,她自覺再也沒法堅持為他手入治療傷勢的過程,於是就吩咐了髭切一句「接下來的手入就請你自己先做一下,我休息之後會再回來替你完成」,然後先行離開了手入室,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休息。

  這麼說起來,她確實是沒有注意到,房間就在自己隔壁的三日月宗近,並沒有先行回房洗漱更衣。

  ……難道是因為她額外照顧了一下髭切,所以兩人的對話裡多了點火/藥味,之後就愈說愈是不快,進入了惡性循環?

  這麼推測著,她重新舉步往道場的方向趕了過去。

  她急匆匆帶著今劍趕到的時候,剛到門口,就聽到髭切含笑的聲音。

  「……嫉妒他人可不好哦。會變成鬼的。……更加悠閑地生活吧?」

  柳泉:「……」

  她猛然在道場門口一個急剎車。

  緊接著,道場內就傳來一個熟悉的、魔性(?)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甚好甚好。」

  柳泉:「……」

  你們兩把平安時代的老刀拜托能不能成熟一點啊喂!!!

  她直覺不妙,還帶著點沒睡夠就被吵醒的起床氣,一瞬間簡直是怒發衝冠。

  然而道場內的眾人並沒有察覺到她已經到了門外,並且在門外的走廊上散發出了一股殺氣(大霧!)。

  髭切笑意盈盈的聲音一點都沒有改變。

  「嘛,好久沒有與人試合了啊……說起來,不管是贏還是輸都對雙方有利,這是好事呢。」

  三日月宗近回應的聲音也同樣帶著一絲微笑,顯得十分平靜似的。

  然而他並沒有說出那句大家都已經很熟悉了的、每次試合之前都會來上一句的台詞「嘛,雖然算我輸也可以」。

  「也好也好∼」他用一種和一觸即發的緊張氛圍完全不符的悠哉口吻應道。

  「贏也好,輸也好,即使並無利益,也值得比試上一場啊∼」

  柳泉:「……」

  啊,完全無話可說了。她惱怒地想道。

  結果髭切並沒有立刻回答,反而是膝丸焦急的聲音揚了起來。

  「不……兄長,試合是很好啦……但是現在這氛圍不太適合吧……?」

  啊,和他那在黑切白和白切黑之間游刃有余、切換自如的阿尼甲完全不同啊——膝丸就是個小天使嘛!

  暫時隱藏在門邊的陰影中、氣得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擔心自己一出現就直接吼叫起來,反而把事態弄得更加不可收拾的女審神者這麼想道。

  膝丸還在徒勞地試圖說服他的哥哥。

  「難得哥哥跟著主人回來了……今天不應該是慶祝主人獲得勝利,還有,與哥哥一起平安歸來的日子嗎?就這麼擅自在這裡比試起來,萬一主人生氣了,可怎麼是好啊……一般不會有人想在慶祝的日子裡看到場面激烈的打鬥的吧……?」

  可是,他這一番懇切的勸說結束後,不但他的哥哥是無所謂似的笑著,看起來好像是左耳進、右耳出;就連他哥哥對面站著的天下五劍之一,聞言都露出了一絲奇異的笑容。

  「今天,是慶祝主人與令兄『一起平安歸來』的好日子嗎……?嘛,原來在膝丸君心目裡,是這麼想的啊,哈哈哈哈哈。」

  柳泉:「……」

  即使她不出聲,事態好像也快要糟糕到不可收拾了。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現身,就聽到髭切含笑的聲音。

  「哦……可怕∼源次綱當時也是這種心情嗎∼」

  柳泉:!!!

  特麼這種時候飆什麼一騎打的台詞啊啊啊啊!!!

  而且,飆的這句台詞含義也極其險惡,這不就等於把對面的對手——三日月宗近——暗喻為被源次綱討伐了的惡鬼了嗎!!

  柳泉覺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再沉默下去,說不定髭切就要含笑說出「那麼到鬼退治的時間了」這種更危險的台詞來了。

  雖然沒想好如何擺平此事,她還是一步邁開,從門邊被人忽視了的死角中跨出,一頭衝進了氛圍緊繃的道場。

  在她突然現身、大步跨進道場大門的同一時刻,三日月宗近那悠然的聲音剛好揚起。

  「啊哈哈哈哈,說出這種話,是打算一騎打嗎。嘛,一騎打也頗有古風哪。」

  柳泉一頭撞進道場裡,抬起頭來才發現,雖然你來我往、狀似平和(?)地對了這麼一大堆官方台詞,但此刻的三日月宗近與髭切,居然都是架著木刀的——他們兩人還真的打算認認真真在此打一場嗎!!!

  作者有話要說:

  11月12日:

  剛剛過去的雙十一,大家買買買的成果如何w

  我感覺自己的財布君發出了哀嚎聲hhh

  因為突然想到了修羅場的好梗,怕自己忘了,於是就趕著寫出來了【。

  說起來可能也是受到了上一章大家熱情的感染,所以迸發了靈感!

  所以大家要是多多給我留言的話,說不定之後還會有更有趣的好梗呢www

  這一章爺爺和髭切的台詞,好幾句都是刀男游戲裡的官方台詞喲hhhhh

  我覺得,用官方台詞玩梗,最為有趣【喂!

  下次更新就暫定周四吧w

  PS. 這兩章投喂我的小可愛,我就一起感謝了吧~~謝謝親愛的喵喵、游光、索菲亞、神明所見的蒼空、CS菌、柒一墊~~獻上愛的麼麼噠(ゴ ̄3 ̄)ゴ╭∼


第838章 【回歸篇之四】 258

  柳泉一頭撞進道場裡, 抬起頭來才發現, 雖然你來我往、狀似平和(?)地對了這麼一大堆官方台詞,但此刻的三日月宗近與髭切,居然都是架著木刀的——他們兩人還真的打算認認真真在此打一場嗎!!!

  她深吸一口氣,氣運丹田——大聲吼道:

  「統統給我住手!!!」

  她的這一聲咆哮, 很成功地讓整個道場的人全部都停下了動作, 齊齊看向門口。

  柳泉這一聲吼得簡直氣吞山河。雖然之前因為心頭強壓著一股氣而導致過高的聲調脫口而出,把自己都嚇了一跳,但此刻大家的目光都投向她,反而讓她忽然生出一種「老娘才是這裡的老大所以你們都得乖乖聽我的啊!」的豪情壯志來。

  於是她沉下了臉,目光在三日月宗近和髭切的臉上與身上掃視了兩個來回, 然後發出了一聲冷笑。

  「輕傷出陣, 真是英勇啊,嗯?」

  那個挑釁一樣上挑的尾音一出口, 她忽然意識到那是學自於誰——

  然後, 她的心情就更加惡劣了。

  「在時之政府的本部大樓裡打了一整夜, 你們還沒有打夠嗎?真是太妙了——有這種精力, 不如去喂個馬種個地吧?正好長谷部前幾天向我報告說本丸人口逐漸多起來了, 想多開墾一些田地種植, 我覺得這是個好提議。你們兩人,現在就去畑當番,不到日落就別回來, 如何?」

  她的聲音落下, 室內一片寂靜。

  片刻之後, 忽然有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柳泉怒視著那個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放下手中架起的木刀,笑得仿佛很開心的家伙。

  「啊哈哈哈。」髭切笑著用一種溫柔的語調說道,「雖然都當了上千年的刀,可還沒種過田呢?」

  柳泉干脆利落地翻了個白眼,直接以他的畑當番結束定番台詞回敬道:「加油。把這個干到極致,說不定下個名字就會是雜草切了啊∼」

  髭切又發出一陣大笑聲,顯得好像很快活似的。然而站在他旁邊不遠處,已經一臉擔憂地盯了他好一陣子的好弟弟膝丸,已經快被他的這種反應給嚇死了。

  「阿尼甲……!」他那種無可奈何又憂心忡忡的聲調聽上去都發抖了。

  「這種時候還在說笑嗎……難道你看不出來主人是生氣了,才會讓源氏的重寶去種田的吧……」

  柳泉僵硬地朝著他咧了一下嘴,露出白森森的一排牙齒,笑得有點扭曲。

  「不,即使在不生氣的時候,也會讓你們源氏的重寶去喂馬種田的。」她說。

  膝丸看起來快要腦充血了。她懷疑他下一秒鐘就要把著名的馬當番台詞「真希望不要把一些奇怪的工作丟給我們兄弟啊」給說出來了。

  不過,下一秒鐘,打破這種僵硬氣氛的,卻是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宗近忽然也放下架著木刀的雙臂,緩步走到場邊,把木刀放回架子上,用一種好像渾不在意的悠閑口吻說道:「唔,種田嗎。……那麼,那些農具該怎麼使用呢∼」

  柳泉:「……」

  你在這座本丸少說也種了好幾年的地了吧你現在說你不知道農具怎麼用難道你之前的畑當番內容都是在田埂上喝茶曬太陽嗎!!!

  她僵著臉嘿嘿笑了兩聲,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聲調生硬到爆炸。

  「……你可以好好跟髭切君在田地裡研究一下這個問題!」她從齒縫間擠出這句話來,剛想怒氣衝衝轉身走開,就聽到身後長廊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主人……!」

  是壓切長谷部。

  今天回到本丸後,剩下的時光柳泉打算悠閑地度過,以便自己回血回藍;所以本丸的一切事務,她還是交由長谷部去打理的。

  按理說昨夜她剛剛掀翻了時之政府的本部,今天一大早又有那種重要的會議——決定系統菌歸屬的那個「平行世界管理局」與時之政府的那個「時間歷史管理局」未來命運的會議——要舉行,不論是為昨夜之事善後也好、著手處理與會議有關的事務也好,時之政府大概是沒時間來找她麻煩的;所以柳泉覺得至少這一日內應該沒有什麼需要長谷部慌慌張張地咚咚咚跑過本丸的走廊、急著找她處理的要務才對。

  可是現在長谷部喘著氣一路跑過來,還沒跑到她面前就喊道:「主人!請、請您立刻到大廳去!上、上面派來了新的狐之助,說、說是有重要消息要向您本人……當面傳達!!」

  柳泉一愣。

  新的狐之助?!

  她當然還記得之前那位經常充當時之政府的傳令官的狐之助。也許是她的錯覺吧,她總覺得那位狐之助並不像是游戲原作裡那種單純作為審神者小助手的可愛吉祥物,而是具有了時之政府的眼線或耳目等等不太友好(?)的功能。不過既然狐之助本來就是式神,那麼使役它的主人——在柳泉看來應該是時之政府——給它下的命令,它就很難拒絕;所以柳泉對狐之助並沒有多少惡感。

  所以一聽說今天竟然來了個新的狐之助,她就感覺有點奇怪。

  她立刻拋開了道場這裡發生的小小糾紛(?),一邊隨著長谷部腳步匆匆地往大廳的方向走去,一邊有點好奇地問道:「你是怎麼看出今天來的這個是新的狐之助的?」

  長谷部腳步一頓,隨即立刻回答道:「是,您親眼見到的話就能立刻明白了。」

  柳泉更加好奇了。

  不過很快她就知道了,長谷部不是故弄玄虛——這位來傳訊的新人(?),確實畫風與前任截然不同。

  大廳裡乖乖坐直了等候女審神者的狐之助,一看到柳泉邁入大門,就興高采烈地跑到她面前,仰起頭聲音歡快地說道:「審神者大人,日安!」

  柳泉:「……」

  啊,真有禮貌啊。

  新的狐之助又用那種充滿活力的歡快聲音繼續報告道:「藤澤莊司大人派我來向您轉告一句話!」

  聽到「藤澤莊司」這個名字,柳泉的心先是一提、繼而很快又落回了原處。她唇角漾起一個笑意,點了點頭,身上原本的那種謹慎的客套感消失了。

  「是什麼?」她笑著問道。但她臉上的表情卻充分說明,她已經猜到了藤澤莊司要說的話。

  果然,狐之助尖聲說道:「藤澤大人說,『多謝您的戰果,讓我們獲得了勝利』。」

  跟隨在女審神者身後的長谷部猛然睜大了眼睛。

  女審神者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卻更加和藹(?)了。

  「啊,謝謝。」她說,「就這麼一句話嗎?」

  狐之助說:「藤澤大人還說,『您的未來,一定會給您選擇的權利。請安心等待我的通知吧』。」

  女審神者猛地挑起了眉。

  不過她並沒有過多發表自己的感想,只是又點了點頭,謝過了那個新的狐之助,把它送走之後,就站在大廳的門外,舉目望向眼前的庭院。

  長谷部依然站在她身後數步遠的地方——這個位置是經過他精心挑選的,既可以表現出他對主人的忠誠和禮貌,又可以隨時觀察主人的行動,方便他即刻作出反應——他有絲疑惑地問道:「主人?那位『藤澤大人』是……?」

  女審神者笑了笑。

  「藤澤莊司君啊,有可能會成為我們未來的上司。」她答道。

  長谷部哦了一聲,似乎是對她話語中提及「藤澤莊司」這個名字時流露出的一絲熟稔感到意外,他頓了頓,還是問道:「恕我直言……我覺得您在狐之助報告之前,就已經猜到它要說什麼了……可您又是怎麼事先猜到這位藤澤大人要狐之助轉達的話的?」

  女審神者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

  「啊,只是很簡單的推理。」她答道。

  「我認識藤澤君,知道他是替誰工作的……既然他今天派了新的狐之助來給我報信,就說明他現在已經到了一個足以支配狐之助、並且可以光明正大向我的本丸以官方途徑傳信的位置上了。」

  「既然今天一大早有個決定時之政府未來命運的會議,而藤澤君現在已經可以派遣時之政府屬下的狐之助……那麼只能證明,在那個會議裡,藤澤君所代表的一方獲得了勝利。」

  她迎著午後燦爛的陽光,微微眯起了眼睛。

  「現在,時之政府的大權,已經轉移到藤澤君他們一方的手裡了。……以後,應該也不會再出現像瞳小姐他們一樣的悲劇事件了。」

  長谷部猛地一愣!

  「瞳……小姐?!」他遲疑地念出這個已經久違多時的名字,臉色有一瞬間的動搖和迷茫。

  然後,他看到他現任的女審神者,回過頭來朝著他笑了笑。

  「是啊,五條瞳小姐。那位建立這座本丸、將你們召喚至現世的審神者。」

  長谷部一瞬間竟然有點張口結舌,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才好。

  然後,他才注意到,有一絲狡黠的笑影在面前的這位女審神者眉眼間一掠而過。

  仿佛他的窘狀很好地取悅了她似的,她眯起眼睛,語調裡帶上了一絲愉快之意。

  「假如她回來這裡的話,那麼,你們想要服從和獻出忠誠的主人,又會是誰呢。」

  壓切長谷部:?!

  他的頭腦已經完全混亂了,只有一個念頭,如同楔子一般牢牢釘入他的腦海之中——

  大事不妙!!

  作者有話要說:

  11月17日:

  抱歉本周因為事情比較忙,所以更晚了……作為補償,下周一周二我連續更新吧w

  到了本線路收尾的時候才發現,因為伏線埋得太多,要回收起來也很費時間呢【喂!

  下章開始放大招!應該是你們喜聞樂見的虐梗【被踢飛

  下次更新:周一零點。

  PS. 今天要感謝小可愛沫冷熙和喵喵~~愛你們喲(ゴ ̄3 ̄)ゴ╭∼


第839章 【回歸篇之四】 259

  而壓切長谷部的直覺很快就變成了現實。

  也許是因為上層權力交接期間的動蕩(?), 又或者是因為新來的狐之助那天報告的時候說了, 為了獎勵女審神者在其中所立下的功勛(?),有那麼大約一周到十天左右,並沒有任何需要出陣的任務派到他們這座本丸。

  後山神社那個傳送陣也一切如常,好像連時間溯行軍都不敢來打擾了似的。

  於是整座本丸上下, 在女審神者的引領下, 都飄散著一股度假的氣息(大霧!)。

  女審神者甚至特意把景趣改成了夏季,還批准大家去了一趟海邊——當然她自己沒有去,理由是「不會游泳」。

  這座本丸的那些刀劍付喪神們,自從被召喚至現世開始,就一直在和時間溯行軍戰鬥;他們要防守和維護的, 不僅僅是一次次險些被改變的歷史, 還有後山神社那座天然的傳送陣。另外,他們也在一次次審神者的更迭當中, 身不由己地被卷入漩渦。動蕩的本丸當然不能夠給他們提供長期良好的休息環境, 所以這次突如其來的假期, 不僅是女審神者所需要的, 也是大家所喜聞樂見的。

  本丸上下一時間籠罩著輕松而快活的氣氛。

  ……直到一個夏日的黃昏, 當短刀們在庭院裡嬉戲, 其他人任意散坐在櫻樹下、草坪上、廊下,品嘗著冰涼甘甜的西瓜,談笑著打算度過又一個愜意的夏夜的時候, 本丸庭院一角的傳送陣被毫無預兆地啟動了。

  當那個傳送陣被啟動的一瞬間, 大家就差不多都反應迅速地丟下自己手中的西瓜和其它東西(?), 向著傳送陣聚攏過去。

  壓切長谷部跑得最快,他率先到達了傳送陣旁,在機器上確認了是對方發起的傳送——對方的坐標顯示為時之政府的本部——然後就迅速回過頭去尋找同樣是匆匆趕到的女審神者,向她彙報了他的發現。

  然後,在一陣金光閃耀之中,傳送陣正中出現了一個人影。

  金色的光芒散去,庭院之中只余掛在西邊天際的夕陽斜斜投下的橙紅暮色。在傳送陣正中,一位少女正睜大了雙眼,又驚又喜又不可置信地環視著四周的環境。

  庭院中雖然擠滿了付喪神,但一時間居然沒有任何人說話。只有庭前吹過的、溫柔清涼的晚風,輕輕拂動庭院正中那株萬葉櫻的枝葉。

  然後,是鶴丸國永的聲音,猛地打破了這種死一般的寂靜。

  「……瞳?!」

  自從五條瞳離開這座本丸之後,就不太喜歡參與這種全體同樂的聯歡會(?)的鶴丸國永,雖然後來稍微改變了一點畫風,偶爾也會勉為其難出席一下;但卻總是選擇一個不太被人注意的角落,毫無表情地呆一段時間就離開。

  今天,原本也是如此——他呆在庭院一隅,坐在廊下,緩慢地啜飲著一小盞清酒。三日月宗近作為他的室友以及和他差不多同時代誕生的舊友,偶爾也會良心發現(大霧!)地坐到鶴丸國永的身邊,慢慢陪他喝上一杯。

  所以當傳送陣發出異狀的時候,他們兩人趕過來得最慢。

  然而到了人群外圍,那種非同一般的死寂——大家那種異乎尋常的反應,反而讓鶴丸國永與三日月宗近都提起了高度的警覺心。

  幸而現在還沒到夜晚,他們兩人的視力和偵察值也夠用——所以,他們很快就看到了人群正中,出現在傳送陣裡的五條瞳。

  鶴丸國永的聲調頓時就變成了不可置信的狂喜。

  然而和他的反應截然不同,站在他旁邊的三日月宗近,臉色卻猛然沉了下來,立刻把目光投向站在人群最前方、直面五條瞳出現的,本丸現任審神者,清原雪葉。

  鶴丸的那一聲呼喊仿佛解除了什麼可怕的魔咒一樣,本丸現任的女審神者驟然閉了閉雙眼,再重新睜開——在睜開的那一瞬間,她的臉上已然漾起一個非常客套、非常專業的笑意。

  「咦?竟然是瞳小姐回來了嗎?」她含笑說道,率先邁步走向五條瞳,站在瞳的面前,用一種恰如其分的關切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瞳。

  「瞳小姐……後來沒有再受到什麼傷害吧?能夠看到您重獲自由,這比什麼都好……」她用一種適度的熱情繼續道,甚至態度十分自然地回了一下頭,吩咐道:「馬上就要到晚間了,瞳小姐大概也不可能去別的地方……長谷部君,請馬上替瞳小姐安排一個房間好嗎?」

  壓切長谷部難得地露出了不那麼精明干練的呆愣神色,呆呆地應了一聲:「啊……哦!我、我這就去辦!」

  他沒有再說那句著名的台詞「謹遵主命」,就轉身飛快地一路小跑離開了庭院。

  鶴丸國永從人群中擠了過來——他所過之處,大家都十分有默契地主動替他讓開了一條通路——徑直走到五條瞳的身旁,什麼話都沒有說,就一下抱住了她。

  五條瞳的喉間發出一聲啜泣聲,低聲喊了一句「鶴丸!」,也伸手緊緊回抱住了他。

  庭院之中又重新陷入了一片——帶著點尷尬的死寂。

  女審神者就站在他們兩人面前,頓時感覺自己的頭頂發出足足一百瓦的亮度。她有點尷尬地把視線半轉向一旁,掩飾似的摸了摸鼻子,然後——視線和仍然站在人群之後的三日月宗近相遇了。

  因為大家剛剛為鶴丸國永讓出了一條通道,現在也沒有重新站回去,所以現在那條通道仍然原樣未變。而在通道的盡頭,三日月宗近站在那裡。

  他靜靜站在那裡,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當他們的視線相遇之時,他臉上的表情微微一動,像是朝著她露出了某種類似溫柔的安撫以及適度的擔憂神色。

  他的眼神與表情,都好像在無言地對她說:沒關系,現在站在你身後的,只是鶴丸的戀人,並不是這座本丸的主人;能夠率領大家、率領這座本丸的,只有你,一定只能是你——因為你是更出色的審神者,大家都知道的。

  然而,女審神者迎視著那樣的視線、那樣的表情,卻慢慢地翹了一下唇角。

  一絲幾乎可以稱之為「苦笑」的神色在她的唇角一閃而逝。她垂下了視線,又飛快地抬起眼,仿佛剛剛那絲無能為力——或無可奈何——的苦笑和自嘲,都仿佛是別人的幻覺;她重新揚起聲音。

  「這正是值得慶祝的事情。大家就一起來為瞳小姐的平安歸來慶祝一下吧!」

  既然她表明了自己大方歡迎的態度,也就有一些付喪神們顧及禮貌而依次走上前去,對五條瞳與鶴丸國永表示了自己的祝賀;小短刀們雖然還有點擔憂這不同尋常的狀況,但既然女審神者現在笑得仿佛毫無芥蒂、完全沒有任何不愉快的神色,他們也就蹦蹦跳跳地湊上去,七嘴八舌地表達著「瞳小姐這段時間都去了哪裡啊」、「瞳小姐能夠回來真是太好了」之類的意思。

  當然,以成年人的形態顯形的刀們並沒有那麼圖樣圖森破。他們或許看到五條瞳平安歸來的時候也有著驚訝和激動的情緒,但他們內心大多也還顧及著自己現在的主人並不是五條瞳這一事實,所以弄得現場氣氛有點詭異(?)。

  清原雪葉仿佛也很快發覺了這一點,於是她立刻善解人意地表示要親自去廚房通知光忠這個大大的好消息,並且幫忙多做些好菜來舉行慶祝的宴會。

  清原雪葉烹飪的手藝在這裡很少會派上用場,但她也是稍微做過幾次菜來犒勞大家、刷刷好感度的。所以大家對她的手藝印像也都比較深刻,當即有小短刀歡呼起來。

  場面一時間緩和了很多。於是清原雪葉就臉上帶著那個柔和而無懈可擊的微笑,緩步退場了,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11月19日:

  今晚回來晚了,趕著寫了一些,大家先看。

  明天零點還有更新!放心吧!接下去來個巨大的虐梗!【你夠

  但總之度過這個梗以後就是HE,外加一些HE之後的日常了hhh

  PS. 今天要感謝小可愛沫冷熙和CS菌的愛!(ゴ ̄3 ̄)ゴ╭∼


第840章 【回歸篇之四】 260

  晚間, 大廳裡果然擺上了豐盛的料理。

  雖然說著「我會做些拿手的料理來款待大家喲」, 但最終女審神者做出來的料理,只有一種。

  飯團。

  她做了多種多樣的餡料,味道和賣相全都上佳,看上去簡直像是在炫技——但是, 為了炫技的話為什麼要選擇飯團這種樸素又簡單到了極點的料理呢, 大家好像誰都猜不透。

  不過,這頓晚宴還是進行得非常愉快的——至少從表面上來說。

  本丸的現任審神者清原雪葉仍然坐在最高的主座上。而這座本丸的建立者——五條瞳,則在下首鶴丸國永的座位旁,為她特設了一席。

  起初,席間的氣氛還稍微有些僵硬。但隨著宴會的進行, 酒喝得多起來, 看到現任的審神者表情輕松,笑眯眯地望著大家, 於是大家也就漸漸放開了。

  有人談笑, 有人劃拳, 有人玩著小游戲, 還有人——確切地說, 是喝高了的次郎太刀——居然拿一根筷子敲著酒杯, 哼起了歌來。

  「今日思緒千千萬,翩翩起舞如秋蝶。」

  原來是一首都都逸。

  坐在主座上的清原雪葉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

  說到都都逸,她當然條件反射地就會想起那個寒鴉亂飛的黑夜, 西本願寺大殿在昏昧的月光下投在地上的檐影;那時, 那個傲慢的西鬼之大將風間千景, 肆意炫耀了一番自己非人的武力值之後,卻向著她遞出一封信,說那是他的一個友人要送給她的。

  當她展開那張紙,只看到一行潦草的字跡。從那虛軟無力的筆鋒間,她幾乎能夠看出執筆者寫下這行都都逸的時候,身體是糟糕到了怎樣的地步。

  「三千世界鴉殺盡,與君共寢到天明」。

  那個世界,現在距離她也已經很遠了。

  三千世界,到底應該何去何從?

  她的目光不由得變深了一些,若有所思地斜斜投在自己眼前的地面上。

  這個時候,她聽到次郎又換了一首,繼續拖長了調子哼唱著:

  「心有靈犀一點通,歸後咫尺如天中。」

  她不由得微微勾了一下唇角。

  幸好啊幸好,次郎還沒有唱出那一年在京都的死巷裡,高杉在樓上唱過的那首都都逸。那就太煞風景了,聽上去也不是什麼吉祥之兆。

  【相逢去,去相逢,哭哭笑笑皆無蹤。末了野風與秋風,一期一會別離中。】

  正當她想到「一期一會」這個字眼的時候,門外忽然咚咚咚跑進來——一只狐之助。

  它應該就是午後前來傳訊的那一位,因為它徑直跑到柳泉的面前,仰起頭來,還是用那種敬慕的語氣說道:「審神者大人,夜安!」

  柳泉:「……」

  她不得不立刻在臉上掛起一個營業性(大霧!)的笑容來,笑眯眯地說道:「辛苦了。你今日之內第二次拜訪此處,這一次是為了什麼啊?」

  狐之助一本正經地說道:「奉藤澤大人之命,請審神者大人您明天早上十時到新成立的『非現世界管理局』本部大樓報到,進行現階段述職,並商討未來的計劃。新大樓的傳送坐標,稍後會直接在傳送陣上為您設定。請您務必准時出席!」

  它的話音一落,大廳內的空氣為之一滯。

  多數以成年人姿態顯形的刀劍付喪神們都停止了手中正在進行之事——正在用餐的放下了筷子,正在談話的停止了交談,正在飲酒的放下了酒杯——齊齊把目光投向主座上的清原雪葉。

  小短刀們大多數正在玩鬧,被這種詭異(?)的氣氛壓得也差不多立即停止了動作,呆呆地一同轉頭看向本丸的現任審神者。

  就在這種幾乎要壓迫得大家都屏住了呼吸、變得粘稠有如實質一般的氣氛裡,清原雪葉忽然翹起唇角。

  然而,她的雙眼深處卻毫無笑意。

  她歪著頭,用右手支著一側的臉頰,慢慢地應道:「……是嗎。」

  狐之助有些困惑,也察覺到了這座大廳裡氣氛不對;它歪了一下頭,聲音也不再那麼確定了。

  「……審神者大人?」

  它的這一聲呼喚仿若突然解除了什麼令人窒息的魔法一般,清原雪葉忽然彎起眼眉,笑了。

  「啊,我知道了。」她坐直身軀,右手朝著它十分隨意地揮了揮。

  「會去的。」她說,「就這麼告訴藤澤君吧。」

  狐之助應了一聲,好像覺得滿腹疑問似的,但又不好繼續再問,猶豫了一下,感覺自己已經得到了審神者的回復、應該立刻回去復命的天性(?)占了上風,它向女審神者道了聲別,轉身又一溜煙地跑走了。

  這個小插曲(?)好像徹底讓本丸的現任審神者感到了一陣興味索然。沒再逗留多久,她就以「明天一大早還要出門真是太討厭了所以為了不遲到我最好還是現在就去休息吧」為理由,提早退席了。

  不過她也並沒有立刻去休息,而是鑽進審神者專用浴池,痛痛快快泡了個澡。甚至在泡澡的時候,她還用口哨吹起了小曲,聽上去愜意極了。

  沒人知道,那首歌是她在回歸「無盡殿堂」的時候,那短暫的幾天假期中,從看過的投影之中學會的歌。

  ……是現世的人們,寫給土方的歌。

  【最後的一頁

  若是能與你一起續寫

  溫柔的光亮

  也能讓我感到耀眼

  生命之初 愛已滿溢

  光輝維系你我

  愉悅高歌我們的故事將流傳於世

  從戰鬥中幸存

  不斷尋找屬於自己的光芒】

  從浴池出來,由於本丸現在還是夏日景趣、溫度十分適宜,因此柳泉只是隨意地穿了T恤和短褲,踩著一雙人字拖,半濕的長發披散在腦後;她一邊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一邊用一條毛巾擦著頭發。

  ……她腳步輕快,居然還繼續哼著那首歌未完的部分。

  【仰望璀璨夜空中浮現的星辰

  回想起了美好的時光

  那微小的星屑

  就是我追憶的彼方

  何時才能更加擁有】

  或許是因為她泡了太久時間,此刻的本丸已經安靜下來。

  其實她在泡澡的途中,也曾經聽到大家從不遠處的公共大浴池出來,紛亂的腳步聲響在外邊的長廊上;但是她一點也不想那時候就出去面對他們。

  不過,假如她一個人在審神者專用浴室裡窩了很久,還靜靜地不發出一點聲響的話,有些細心的刀劍們會擔憂的吧。——正是因為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她才故意選在那個時候開始哼歌的。

  等到外邊的腳步聲完全消失了一段時間,她覺得這應該代表著大家都洗完澡各自回房間休息了,才施施然從自己的浴室出去。

  然而她剛哼到下一句「時光無情地塗改著明天/全部都會被奪去的吧」,轉過一個轉角,就赫然發現,一期一振穿著一襲浴衣,雙手抄在袖中,正背靠著長廊上的一根廊柱,就站在那裡!

  柳泉愕然地停下了腳步。

  「一期君?!你站在這裡做什麼?」她問。

  其實這是明知故問。一期一振並沒有夜游的習慣,此時站在這裡,分明是在等她。

  果然,看到了她出現在轉角處,並停了下來不再往前走,一期一振頓了一下,站直身子,徑直朝著她走了過來,並停在她的面前。

  柳泉眨了眨眼睛。

  「……是來表達對我的安慰的嗎。啊,一期君果然很可靠呢∼」她笑了起來。

  然而,一期一振卻沒有笑。

  「我並不是來安慰您的。」他清亮的聲音在靜夜之中響起,「因為您本來就是這座本丸的統率者啊。」

  柳泉愣了一下,臉上的笑意變成了苦笑。

  「這麼說也可以嗎?……別忘了,一期君也好,本丸的絕大多數刀劍也好,都是瞳小姐召喚至現世的喲?」

  一期一振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面露不解之色。

  「是這樣沒錯……然而,現在這裡的主人,是您啊?」他說。

  「即使大家表現得比平常更加激動些……那也只是因為和瞳小姐久別重逢而已。畢竟,當初大家都以為一去不回的瞳小姐已經不在人世了……」

  柳泉點點頭。

  「但是,現在她回來了。」她無聲地嘆息了一聲,視線從一期一振的臉上移開,向下落到長廊的地面上。

  「你們曾經為了得回她而抗爭過那麼久……甚至趕走了好幾任繼任者……就連我當初來到此地,也是因為除了我之外,時之政府再也沒有合適的人選可以接任了。」她苦笑了一下,若有所思似的又輕輕一頷首。

  「我雖然對自己的魅力多少還有點自信……但也不敢擅自去和這座本丸的建立者相比啊∼」她又恢復了平常那種半開玩笑的輕松態度,說道。

  「畢竟,白月光和白米飯,我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在很久以前的某個世界裡,那位名為NEKO的貓系少女,曾經說過的吧。

  說她像美味的米飯做成的飯團。

  然而再美味,米飯也只能是米飯,可以做成飯團,卻怎麼也不可能成為月亮的。

  一期一振:「……什麼?」

  他很明顯沒有get到這個梗。但是柳泉好像並沒有向他解釋的意思,而是朝著他微微一點頭,就打算離開這裡,回房間去。

  她繞過他,往前走了幾步——這在從前幾乎是不會發生的事情。

  忽然,一期一振猛然轉過身。

  「雪葉君!」他喊道。

  柳泉的腳步再度停住了。她驚訝地轉過頭去,望著永遠都是那麼溫柔堅定、就像個真正的王子一樣的粟田口家的長男。

  一期一振頓了一下,仿佛在猶豫著要不要把接下去的話說出口。不過很快,他就作出了決定。

  「請……請留下來!」他大聲喊道。

  柳泉:?!

  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這句話脫口而出,卻仿佛破除了一期一振內心中最後一點謹慎自抑的魔障似的;他注視著她的面容,表情懇切,目光清直。

  「請留下來。這裡,是您的本丸啊……」他語調誠摯地說道。

  柳泉並沒有回答,而是就那麼半側過身子,久久地回視著他。

  夏夜的溫潤月光照進庭院,穿過廊下,斜斜投在俊美溫柔的青年身上,為他俊朗的側影鑲上了一層銀邊。

  可惜,他是個過於溫柔的好哥哥啊。——即使他本人對五條瞳並沒有什麼過分的期待,然而他的弟弟藥研,可是當初為了維護五條瞳,而被時之政府碎刀的啊?這樣還不夠表達那種深刻的崇仰與戀慕嗎?

  最後,她終於慢慢一勾唇角,說道:「……是啊。」

  是啊。暫時,在名義上,她還是這裡的主人。不過這種微末的技術性小問題,很快就可以得到解決的——

  到了那個時候,他們應該也不會有什麼怨言吧?不會像當初拼了命想要得回瞳那樣地拼命想要得回她?因為這裡,原本就是瞳所建立的地方啊,她想要重回此地,是天經地義之事,同樣也占著大義的名分,並沒有什麼可以爭論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京都街頭的死巷裡,二樓的窗戶在她頭頂打開,高杉倚在窗邊吟唱著的那首都都逸的歌詞,忽然浮現在她腦海裡。

  或許是因為「一期一振」這個名字引起了她的合理聯想吧。

  「……末了野風與秋風,一期一會別離中——」她模模糊糊、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一期一振愣住了。

  「您……說什麼?!」他用一種非常震驚、嗓子近乎破音的奇怪語調反問道。

  柳泉眨了眨眼睛,笑了一笑。

  「……沒什麼。只是,想到了最後一次和高杉君見面的時候,他吟唱的那首都都逸。」

  一期一振:「……您說的『高杉君』,難道是——」

  柳泉笑著點了點頭。

  「欸∼是呀。就是陸奧守君前主人的好友,奇兵隊總督,『那個』高杉君呀。」她說。

  「現在,你該相信了吧?我不是這裡的人。即使不會重新回到那個時代去,也不是屬於這個時代的人——」她的目光隨著聲音一道低下去,掠過一期一振英俊的面容,落到廊外灑滿月光的庭院中。

  她的腦海中,模模糊糊地浮現了剛剛她哼唱著的歌裡,接下去的歌詞。

  【最後一頁

  就用你的名字作為裝飾吧

  這的確是曾在這世上生存過的證據

  找不到出口的痛苦

  一邊背負著 還在用自己的雙腳繼續向前

  那是對我們來說

  曾唯一殘存著的

  真實】

  作者有話要說:

  11月20日:

  我簡直爆RP了【喂!

  其實我真的是很喜歡一期尼的!看我今天的手速!【你夠

  大家說明天想看誰呢?是兼桑?哥哥切?還是直接放爺爺?

  即使都站妹子這邊,但是刀男們的態度根據每個人性格的不同,其實會有微妙的區分,所以我覺得寫多了的話我就要混淆了w

  本章配樂:「真実 -The light lasting-」,是薄櫻鬼雪華錄的土方篇的主題歌。

  因為現在不讓外鏈了,所以請大家辛苦一下自行度娘在線試聽吧w

  PS. 謝謝我的小可愛喵喵和沫冷熙持續投喂我~~(ゴ ̄3 ̄)ゴ╭∼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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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1章 【回歸篇之四】 261

  柳泉沿著本丸的長廊, 慢慢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口。

  然而她在門前卻突然又停了下來, 抬起眼眸盯著那兩扇合攏的障子門,沉默片刻之後,忽然嘆了一口氣。

  然後,她抬手按在障子門的門框上, 略一停頓, 一鼓作氣地把兩扇門向兩側推開。

  隨著障子門向兩旁滑開,門後的情景完全展露出來——

  在一如既往鋪好寢具的柔軟大床旁,端端正正地坐著一個人。

  他原本是低眉順目、面容平靜地端坐在床邊的,當聽到障子門被猛地拉開的聲音之後,他才抬起頭來, 轉向門口的方向;當他看到站在門口的女審神者時, 那雙著名的蘊有新月之形的漂亮眼瞳微微彎起,眼中頓時漾起了淡淡的笑意。

  然而, 和他含笑的模樣不同, 站在門邊的女審神者卻是完全一副烏煙瘴氣的表情。

  當他們的視線在半空中相遇的時候, 她甚至抬起右拳來輕輕叩了一下自己的前額, 顯得極為傷腦筋似的, 苦笑著說道:「……我不是早就該想到嗎……?」

  三日月宗近:^_^

  女審神者又嘆了一口氣, 並沒有義正詞嚴地指著房門喝令他「夜深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合適請你現在就回房去」,而是隨手在身後合上障子門,緩步走向三日月宗近的面前。

  「我差不多能夠猜到你是為什麼來……」她嘆息似的說道, 在他開口之前, 又飛快地補充了一句。

  「……但今天發生的一切全部都並非出自於我的安排。我事先毫不知情, 也和大家一樣震驚……」

  三日月宗近哦了一聲,並沒有祭出他那標志性的、粉飾太平似的笑聲。

  她停在他面前站定,因此現在反而是站著的她居高臨下地望著坐在床邊的他。他仿佛對這種體位(?)上的逆轉,以及這一態勢所帶來的氣場上的轉換並無所覺似的,只是微微仰起了臉望著她;那雙美麗的、浮現新月之形的眼瞳靜靜地凝注在她的臉上。

  聽了她的話,他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仿佛像是在思考著什麼;片刻之後,他簡單地向著她伸出了一只手,掌心朝上攤開在她的面前,用一種勸誘似的溫柔口吻說道:「……過來,雪葉。到我這裡來。」

  女審神者頓了一下,並沒有按照他的話去做。她甚至沒有伸手過去握住他伸來的那只右手。

  三日月宗近也並不著急,更不氣惱。他就那麼心平氣和地平攤著一只手在她面前,仿佛靜靜等待著她改變心意握住自己似的。

  他仰著臉望她的姿態讓人覺得有一點新奇,就好像那種姿態巧妙地減弱了他身為神明高高在上的威壓感與高不可攀感,反而讓他多添了幾分青澀少年似的寧靜與氣弱,似乎愈加令人油然產生了一種憐愛感,情不自禁地就要去遷就他,聽從他,不讓他露出失望的神情——

  女審神者突然輕咳了一聲,臉容微微繃了起來,就好像正在抵抗著他刻意顯示出的那種足以蠱惑人心的、難得一見的弱氣感似的。

  「話、話又說回來,你為什麼現在在我房間裡?!如果你有什麼疑惑要求證的話,我剛剛已經說了——」

  三日月宗近笑著嘆息了一聲。

  「不,並不單純是為了來問你問題才來到你房裡的。」他出乎意料地坦率答道。

  「因為我的房間已經回不去了啊——鶴丸和瞳小姐在那裡。我覺得一直到明天早上他們都不會有時間再收留一位老人家了,啊哈哈哈哈。」

  女審神者:「……」

  好吧這真是一個絕妙的理由。

  然而她相信,他一定是十分愉快地主動讓出那個房間給那一對久別的戀人的!說不定一開始打的就是制造出一種無家可歸(?)、令人同情之境況的主意,這樣的話他就可以逗留在她房間裡一整晚了!

  這真是要命。她現在感覺自己的頭皮都發麻了。

  而且,因為本丸人口數激增(?),房間並不富余。今晚她假如把這位老人家趕出去的話,目測他就得去睡儲藏室或者鍛刀室了!

  哦對了,不是還有一間為招待五條瞳而特意收拾出來的客房嗎?!

  「……長谷部難道沒有為瞳小姐准備一個單獨的房間嗎。你可以去睡那裡。」她從齒縫間擠出這麼兩句話來。

  三日月宗近和藹(?)又寬容地笑了。

  「哈哈哈哈。在長谷部君著手准備房間之前,鶴丸就對他說,瞳小姐晚上可以來我們的太刀部屋借住啊∼」他用一種悠哉的口吻答道。

  「於是,長谷部君就放棄了把那個狹小得要招待客人的話十分失禮的小儲藏室布置成客房的任務。」他慢悠悠地繼續道。

  女審神者:「……」

  她深吸一口氣。

  「不,難道長谷部連主命也不在乎了嗎……」她語氣有點虛弱地反問道。

  三日月宗近含笑望著她,回答她的聲調一點也不心虛。

  「啊哈哈哈,長谷部君倒是執著於要完成你的命令,但是,我也替鶴丸說情了喲∼」他愉快地解釋道。

  「我對他說,鶴丸的提議十分方便合宜,我稍後會向你彙報,你也一定會同意的。畢竟那個小房間要招待前任審神者大人的話是太失禮啦。而且裡面堆放的雜物又要臨時擺到哪裡去呢?」

  女審神者:「……」

  不行,感覺快要氣死了。但現在不是被氣死的時候。甚至不是鬧脾氣的時候。

  她再度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克制著心頭的怒火,說道:「然後,你就刻意遺忘了向我彙報這件事的責任,是嗎?」

  三日月宗近:「啊哈哈哈哈。畢竟我已經是個老人家了,老人家嘛,總是十分健忘的——」

  「什麼老人家啊真正的老人家會夜襲青春少女的房間然後逗留在此不走嗎!!」柳泉忍無可忍,完全忘記了維持美好的措辭與禮貌的態度,脫口吼道。

  三日月宗近微微一怔,隨即彎起了眼眉,仿佛笑得更開心了。

  「啊哈哈哈。」他說,「來我這裡,雪葉。我已經等了太久了。」

  他的一語雙關技能實在已經修煉到了滿級。柳泉頓時感到一陣驚悚。

  她謹慎地思考了一下聽從他的利弊,感覺這樣的一個夜晚,他總不至於干脆利落地對審神者下手(大霧!),於是就遲疑地往前邁了一步——

  下一秒鐘,她的左手落入他探過來的右手中。隨即,他猛地一拉她的手。她站立不穩,失去了重心,往前傾倒。

  等到她的理智重新回籠的時候,她發覺自己——落入了他的懷抱中,被他以雙臂圈住腰際;自己則雙手扶在他的肩頭以掌握平衡,整個人站在他的——兩腿之間!

  柳泉:!!!

  她感到一陣不可置信的震驚,機伶伶打了個冷顫,頭發都要豎起來了。

  他他他真的干脆利落地對審神者下手了!!!這個危險到了極點的老人家!!完全不能對他放松一絲警惕啊!!現在要怎麼辦?!

  三日月宗近仍然和之前一樣微微仰著臉望著她。他的氣息因為兩人過分接近的距離而吹拂在她胸口和腰腹之間。可是現在她再也不覺得他有任何弱氣、無害、令人同情之感了。反而覺得這樣的體位(大霧!)以及瞬間逆轉過來的氣場,處處都給她一種危險到了極致、令人汗毛直豎的驚悚感。仿佛有種微妙的因子在空氣中浮動。

  柳泉感覺一時間自己的嘴唇都發抖了。

  「你、你到底——」她結結巴巴地從咽喉裡擠出這麼幾個孤立的音節,還沒說完,就感覺他圈住她腰間的雙臂向上攀緣過去——他的掌心熨帖到了她的後背,有力地支撐著她的身體。

  轟地一聲,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爆炸了。

  作者有話要說:

  11月21日:

  好吧今天覺得爺爺太難寫了,所以寫得少了一些……大家看在我最近爆RP日更的份上多包涵w

  你們點名的哥哥切啊兼桑啊,之後會寫到。

  我想了想覺得這畢竟是爺爺的主場,不能再搞出搶他風頭的男配了hhh

  所以今天明天都是給爺爺發福利的!字數嘛大家就不要計較了【泥垢

  PS. 謝謝親愛的喵喵和沫冷熙這幾天持續投喂我,還有小可愛阿顏~~給你們比心w (ゴ ̄3 ̄)ゴ╭∼


第842章 【回歸篇之四】 262

  而三日月宗近就仿佛根本沒有感覺到她的羞惱之意似的。此刻她站著而他坐著, 明明這樣的姿勢在他們之間制造出了一些身高差、並將他們之間原本的高度完全逆轉, 現在是他矮於她;然而他微微仰著頭,並沒有居於下位、被她居高臨下俯視而產生的弱氣感,反而輕輕一勾唇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

  「明天……不, 未來, 無論你打算去做什麼……或者你打算去哪裡……」他緩聲說道。

  「都請,一定要讓我和你一起去。」

  柳泉:?!

  她下意識就想往後倒退一步。然而由於三日月宗近環抱著她的這個姿態,她竟然沒能移動自己的身體。

  然而這並不妨礙她震驚地睜大了雙眼,緊盯著天下五劍之中最美的那一位付喪神,一字一頓地, 對她說出不得了的台詞。

  「原本, 我覺得這些話也無需說出來。」他慢慢說道。

  「但是,到了今天這樣的時刻, 我才意識到……」

  「……是該認真起來了。」

  柳泉一直都很喜歡三日月宗近的聲線。平和、悠哉、富有磁性。但此刻, 他沉下聲音說出「認真」這個詞的時候, 她才意識到自己居然不知不覺地為他平淡嗓音背後蘊含的深沉氣場所懾而屏住了呼吸。

  她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然而她的內心深處仿佛已經了然, 知道他真正想要聽到的答案是什麼——但是, 她好像並沒有把那個答案說出口的勇氣。

  沒聽到她的回答, 三日月宗近好像也並不生氣,而是繼續用一種低沉而平和的語氣,緩緩說了下去。

  「接下來要說的話……你就好好聽著吧。」

  柳泉:「……」

  她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眼簾, 就仿佛難以負荷他那雙蘊有新月的耀眼雙眸中直射出來的視線一般, 目光一飄, 從他的臉上略微滑開了一些,落在他鬢邊那根金色發帶的流蘇上。

  三日月宗近當然注意到了她不自然地轉開視線的動作,然而他行若無事一般,語調裡甚至連一絲波動都沒有出現。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不管要面對怎樣的對手……我,都站在你身邊。」

  柳泉:!!!

  她的身軀好像被閃電擊中一般,猛然顫抖了一下。

  她的長睫微微動了動,卻沒有抬起眼簾,反而把視線垂得更低了。

  三日月宗近無聲一笑。

  「……永遠跟你在一起。」他說。

  柳泉好像再也無法假裝無視這樣的話語,她的長睫顫抖了幾次之後,終於慢慢地抬了起來;她的目光猶疑著,輕輕落在他微微仰起的臉上。她的聲音低得近似耳語。

  「是、是嗎。——那個……我、我也知道,作為刀劍,最高的原則就是忠於主人……是吧。」

  三日月宗近彎起了眉眼。

  「哈哈哈,不是的。」他溫和而堅定地否認了她的話。

  「作為刀劍,只能被動地等待著自己的命運。即使有著再高貴的名譽或出身,也無法自己選擇主人……比如長谷部君,即使再憎恨、再想避開,也只能接受被信長殿送給他人的命運,是吧。」

  柳泉露出驚訝的神色,像是完全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

  她確實從沒有從這個角度去思考過這件事。從一開始,她就是被派來接手這座N手本丸的繼任者;她要面對的,是一群已經認過主君、且具有神格的付喪神。他們有著自己身為名刀的驕傲,也有自己身為名刀的忠誠、信念和堅持。

  她並不是什麼天生的總領,可以一上來就以領袖之風範震懾人心、收服部眾。她也不想做那麼自以為是的瑪麗蘇。

  她並不認為自己具有什麼讓已經忠於前主的名刀——或神明——們改換門庭、重新效忠的無上魅力。就如同在之前的那些世界中她所做過的事情一樣,她所獲得的一切好感度——一點一滴的好感度,都是自己拼上全力去戰鬥、去努力,所慢慢贏回來的。

  她也只想憑借著自己的努力,稍微把那些神明們的好感度刷高一些,讓自己不要像那些被趕走的前任們一樣失敗,讓自己無論坐在什麼位置上都能夠用自己的方式發光。

  她以為,從一開始,這些名刀中化出的神明們,不就擁有著絕對的選擇權嗎。他們選擇只認同五條瞳這一位審神者,於是那些後來者就得被掃地出門——假如她不是有著新選組前隊士這一身份的加成的話,說不定結局跟那些前任們也差不多。

  然而現在,天下五劍之中最美的那一位神明,卻說他們其實才是居於劣勢的那一方,憂心著被遺棄,想要被厚待,祈望著能夠永久留在被他們所選擇的那個人身邊,因為——

  三日月宗近忽然直起身軀,再把下巴抬高了一點。他的脖頸因為這個動作而繃直,線條修長、膚色白皙,看起來簡直像是一段閃著光澤的冷玉。

  他的臉容因為這個動作也更加接近了她一點點。他唇齒間的氣息,隨著他說話的動作而熱熱地撲在她的臉上。

  「我這麼說,不是因為我是刀劍,而是因為——」

  他慢慢拖長了聲音,那只按在她後背的右手緩緩向上滑動,直到按住她的後頸與腦後相交之處,五指微動,以指腹輕輕摩挲了那裡的肌膚幾下。

  柳泉條件反射一般地機伶伶打了個寒顫,下意識一縮脖子——

  然而下一秒鐘,他那只溫熱有力的右手就張開五指,手上用力,猛地將她的臉向著自己壓了下來!

  柳泉毫無防備,霎那間就被迫隨著他的力道,上半身一彎、朝著他的臉俯下來。

  柳泉:?!

  她驚慌了一秒鐘之後才意識到這個老人家正在做什麼,慌忙用力繃住了後背,就打算一挺身直起腰來、和他壓下她頭臉的這個動作相抗衡。

  然而三日月宗近身為男人,力氣當然更大一點。何況他已經搶占了先機,現在自然更不可能將優勢拱手相讓。

  他強按著她的後腦,一直到兩人的嘴唇馬上就要碰到一起、彼此氣息相聞的時候,才稍稍放松了一點力道。

  柳泉進退不得,又是尷尬又是羞惱,臉色唰地一下漲得通紅。

  三日月宗近卻對她的窘迫視若無睹一般,他慢慢彎起了眉眼,氣息熾熱地吹拂在她臉上。

  他輕聲說道:「是因為,我在獲得了凡人的身軀之後,第一次想要這樣做。」

  柳泉:!!!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都結巴了,好像頭腦也跟著一起打了死結似的。

  「做、做什麼……?!」

  三日月宗近低聲呵呵笑了起來。

  和柳泉整個身軀都繃得緊緊不同,他看上去非常放松,悠然而游刃有余。他甚至微微移動了一下自己的臉,讓自己的鼻尖若有若無地擦蹭過她的鼻尖。

  這種有意無意之間的親密舉動,讓柳泉一瞬間渾身的血液都仿佛被燒開了一般咕嘟咕嘟冒起了蒸汽。她覺得自己馬上就要被自己的體溫烤熟了。

  她一臉驚悚地瞪圓了雙眼。可是在這麼接近到近乎於無的距離上,她再睜大雙眼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她只能聽得到他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美妙聲音,說出了令人完全無法置信的台詞。

  「我選擇站在你身邊,選擇永遠和你在一起,不是作為刀劍,而是作為『人』——」

  他更加接近她一點。他說話時唇齒間吐出的氣息灼熱得好像幾乎令人馬上就要燃燒起來似的;為了抵御那種高熱的侵襲,她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作為『男人』。——這樣說你懂了嗎,雪葉君?」

  她聽到他這樣說道。

  ……大腦如同遭到了重擊一般,完全陷入了一片混亂。

  然後,她聽到他緩慢地笑了起來。

  他貼近她的臉龐,在她的唇畔輕聲問道:「……你的回答呢?」

  柳泉艱難地張了張嘴,卻覺得在此時此刻,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都變得難以完成——因為她只要稍微蠕動嘴唇說出過多的音節,雙唇就會碰到他的!

  「我……」

  她剛剛艱難地吐出一個字,就感覺那股他身上高熱的氣息忽然撲面而來,瞬間就將她裹挾和淹沒!

  他突如其來地再度用力一按她的後腦,順勢一仰頭,嘴唇湊到了她的面前,以一種他在下而她在上的奇異(?)姿態,兩人的雙唇重重地碰到了一起。

  柳泉:?!

  作者有話要說:

  11月24日:

  hhh昨晚回家晚了,所以碼字到現在,不好意思

  請大家愉快食用w

  希望我沒把爺爺寫崩啊hhh

  因為在我的想法裡,爺爺會在微妙的時刻打直球,只要他看准了機會的話w

  比如「好熱啊,我也認真起來吧」【喂!

  周末應該就這一更,因為最近超級忙【。

  下次更新應該是周一?

  PS. 今天也要向投喂我的小可愛喵喵和沫冷熙獻上我的感謝~~(ゴ ̄3 ̄)ゴ╭∼


第843章 【回歸篇之四】 263

  驟然被偷襲, 她第一個下意識的反應是瞪圓了雙眼、想要把頭往後仰, 好錯開已經觸到一起的雙唇。可是三日月宗近看起來溫和且風雅,但手下的力道完全是一個成年男子所擁有的;當他真的想要在她面前以力量值取勝的時候,即使她再把自己的力量值練到了滿級也沒有用。

  而且,面前的這個人真的是吻技滿格啊。

  他的氣息親密地在她身周縈繞, 因為親吻而變得溫軟水潤的雙唇忽輕忽重地在她唇上廝磨;在她終於認清了自己無法擺脫的現實而放棄了抵抗之後, 他的喉間發出一聲似乎有些得意的悶笑聲,瞬間就以舌撬開她的唇齒,開啟了新一輪進攻。

  在不知不覺之間,他好像撤回了攬在她腰間的手,那只扣住她腦後的手也收了回來, 雙手改為捧著她的臉頰, 將她的臉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讓她無法逃避、也無法退縮。

  因為他的這個動作, 他的雙臂收緊, 剛巧把她的雙手隔開;她的雙手雖然是自由的, 但她甚至連以手推著他的肩頭這種簡單的事情都難以使力, 就更不要說乘他不備、用力把他推開了。

  他的呼吸聲變得沉重了一些, 追逐著她的唇舌慢慢放緩下來;不再是暴風驟雨一般像是要一上來就奪取壓倒性優勢的樣子, 而是轉為溫柔的、誘哄似的姿態,像是打算只以高超的吻技就把她迷倒,讓她忘記自己的打算與決定, 而屈服在他的魅力之下——

  忽然, 他感到她的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肋下。繼而, 她毫無預兆地齒關一合,重重咬了一下他的下唇!

  他多少對她的還擊有些防備,及時在她更加閉合自己的齒關之前,及時飛快地把頭往後微微一仰,兩人先前重疊的雙唇就此分開。

  他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麼,就聽到她喘著氣,聲線沙啞地說了幾個奇怪的音節。隨即,他就感到自己的身軀裡傳來一陣更加奇怪的震動——那種震動又好像一種無法抑制的顫抖,渾身的力氣都隨之潮水般地退去了。

  他感到身體裡傳來一陣奇異的空虛感,就像是支撐著這具身軀的所有力氣都消失了,自己的身軀就像一具虛假的皮囊一樣,沒了支撐,就好像立刻就要松垮垮地往下倒去。

  他一瞬間有點驚訝,但隨即覺得這樣好像也沒什麼不好——反而還有可能反將她一軍;於是他確實也順著那種不祥的兆頭,砰地一聲仰面朝天倒在了她的床上。

  他渾身都失去了力氣,毫不風雅地四肢微微攤開,仰倒在床上,目光向上盯著她的臉,看到她一臉潮紅——不知道是因為剛才的親吻,還是因為氣得漲紅了——氣喘咻咻地低下頭俯視著他的樣子,忽然就覺得有點想笑。

  你瞧,雪葉君,即使你有著比我更高明的手段,又能怎麼樣呢。

  他悠然自得地這麼想著,順著自己的心意勾起唇角朝著她微微一笑,就仿佛像是一具人偶般軟倒在床上的那個人不是自己似的。

  他試著動了動嘴唇,發現自己還能發聲,於是就出聲說道:「這是什麼奇怪的絕招啊——雪葉君真是不可小覷,哈哈哈哈哈。」

  啊,雖然她才是那個獲得勝利、得以居高臨下俯望著他這個可悲的失敗者的人,但是他覺得她現在看起來好像馬上就要氣死了。

  他這麼想著,泰然自若地攤開四肢,就那麼異常放松地躺在了她的床上。

  他記得,那張床原本是沒有的,還是她來到這裡接任審神者之後,連做了好幾個出色的任務,才從小氣的時之政府那裡硬生生地申請下來的。

  其實時之政府一般不會干涉審神者願意如何布置自己的本丸,但前提條件是,審神者最好用自己的錢來購買必要的家具和裝飾。

  清原雪葉初來乍到,原本他以為,在新選組那種地方呆久了以後,她應該對任何艱苦的環境都十分適應才對;但是出人意料地,她居然強行向時之政府申請了這麼一張溫暖舒適的床作為獎勵——也許只有這種時候,她身上那屬於「九條則子」那種舊華族大小姐的一面才會發揮作用吧。

  可是,即使她曾經也是「九條則子」,她也那麼干脆利落地就舍棄了那一切。

  他的本體刀被迎奉到京之後,他的活動範圍就擴大了許多。當然,他也把九條家浮華表像之下的暗潮洶湧看了個七七八八。

  那個曾經在深夜的江戶街頭追擊她與新選組局長近藤勇、幾乎把她逼入死地的青年——九條道清,好像已經死了。

  在他們重逢的那個時候,九條家幾乎已經落入了她的手裡。唯一的少爺九條道治性格軟懦,好像離不開她這個名義上的妹妹的哄勸與支持;而家主九條忠順,好像志大而才疏,只有滿腹心機與得不到實現的怨氣。

  她熟練地將這一切都操縱在她的掌心,他眼看著她布下了精妙的好局,將那位新選組的原三番組組長——那時已經是供職於警局的巡查了——的注意力引向了九條家的家主以及他背後的薩摩人。

  假如她不是那麼快就在淺草寺的決戰中故意失手給他、為了維護世界平穩而死去的話,或許還能夠親眼目睹十年後的西南戰爭,或在那之前就因為她自己的精心布局而看到薩摩人的謀劃被提早發覺……

  他笑著,大聲嘆了一口氣。

  這就是他所看中的人。是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都極為優秀的女性。即使他身為具有神格的神明,敗於這樣的女性手下,也一點都不會不甘,反而內心產生了一種清爽的敗北感,就仿佛這樣的命運總有一天會降臨,而他很開心那個擊敗自己的女性是她一樣。

  他笑著,又問了一遍。

  「你是用了什麼招數擊倒我的呢,雪葉君?」

  他一語雙關,似有感慨。然而她的表情卻僵硬了起來,目光閃爍了一下,最後選擇了最笨拙的答案。

  「……力松勁泄。」她語調古怪而簡短地答道。

  「……這是那一招的名稱。是個簡單的咒語,能夠讓對方渾身的力氣一瞬間消失。」

  三日月宗近微微有點驚訝,隨即笑著嘆了一口氣。

  他本來還想搖一搖頭。然而頭微微一動,他馬上就意識到了這個動作對於中咒的他來說太難做到。於是他只是嘆息了一聲,繼續仰面朝天直直地盯著她的臉,仿佛這樣做就可以直接給她施加某種壓力似的,拖長了聲音,慢吞吞地、狀似憂愁地說道:

  「怎麼辦呢∼?……我可是中了咒語,現在動彈不得了啊∼只能躺在這裡了。雪葉君這麼善解人意,就請不要責怪我這種無助的老人家的失禮之處吧∼」

  柳泉:「……」

  她一瞬間簡直氣衝牛鬥。

  瞧瞧這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老人家!就這麼大剌剌地順勢仰躺在她的床上,把她的大半張床都大模大樣地霸占了,目測即使她為他解咒,他也會有花樣百出的新理由繼續逗留於此——

  不過,存著一點僥幸之心,她還是一揮手往他身上拋了個「咒立停」,然後木著臉說道:「你現在自由了。既然都這麼晚了,你就——」

  她本來想說「趕快出去找個地方休息吧」,結果笑眯眯的老人家再一次恰到好處地打斷了她的話。

  「欸∼說得對。既然都這麼晚了,我又無處可去,不如……雪葉君就暫時收留一下孤零零漂泊在外的老人家吧?」

  柳泉:「……」

  有你這麼開心地孤零零漂泊在外的老人家嗎你還在我的本丸裡而且這座本丸裡有幾十上百把刀所以你到底是哪一點孤零零哪一點漂泊在外了啊啊啊!!!

  她差點就脫口咆哮而出,又在吼叫的前一刻硬生生忍了回去,忍得臉色都漲紅了,雙眉倒豎。

  不過,那位永遠在悠哉含笑著,試圖挑戰她的底線的平安時代的老人家,再度適時開口了。

  「雖然我身為三條派的一員,似乎擁有著許多同伴,但是——」

  他慢慢拖長了尾音,笑意從他臉上漸漸消失了。

  在被解除了魔咒之後,他仍然保持著先前的姿態,仰躺在床上,望著她被氣得一陣青一陣紅的臉。也許是接下來的話需要用到一些真心,他的語調不知不覺間也變得嚴肅了起來。

  「……沒有人真正地了解我。」他的語調裡似乎帶著一抹嘆息。

  「大家都對我很好。在這裡,我也被很好地照顧了……尊敬、仰慕、依賴、信任……大家都十分慷慨地給予了我。在這裡,仿佛我什麼都不缺。」

  他的目光微微沉下去一點。

  「可是,即使這樣就什麼時候都不會感到孤獨了嗎。」

  他頓了一下,向著她抬起了一只手,仿佛像是在召喚著她到他身邊來一樣。

  「這個世界……無數世界,沒有人能夠與自己並肩……這樣,才是最可怕的的事吧,雪葉君。」

  柳泉:?!

  她愣了一下,緊盯著那只向著自己的方向抬起的手。那只手修長美麗,仿佛不像是應該握住刀劍,而像是適於拈起花枝或棋子,或捧起名貴的茶碗才對。

  「這種孤獨,你也會懂吧,雪葉君。」那只手的主人靜靜仰望著她,語氣寧靜而不容置疑地說道。

  「所以,到我這裡來吧。」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11月26日:

  如無意外的話,下次更新在周三。

  周末忙到飛起,但是因為看到了基友替我新畫的封面草稿,感覺自己簡直藍條回滿!

  超級好看超級好看!!!到時候畫好了放出來,大家一定會滿意的hhh

  啊~~有位大觸作為基友真是太幸福啦!!!

  為了表達我幸福的心情,這一章發點小小的福利給大家w

  PS. 謝謝親愛的沫冷熙和喵喵的持續投喂~~(ゴ ̄3 ̄)ゴ╭∼


第844章 【回歸篇之四】 264

  那一天晚上, 柳泉最終也沒能睡個香甜的好覺。

  當然——有個活生生的年輕男子睡在自己身旁, 作為一位實際上還是母胎單身的小透明,能夠那麼迅速地就進入狀態並且好好享受這一突發狀況,那就太OOC了吧【大霧!

  她最終沒有強行把三日月宗近驅離自己的房間。但也沒有跟他發生一些什麼值得黃牌鎖文的內容(喂!)。

  謝天謝地的是,那張她強行跟時之政府報銷了購買費用的西式大床尺寸非常巨大——原本她只是本著一點【能跟上司報銷費用的機會可來之不易所以這一次能報銷多點就決不替無良上司省錢】的暗戳戳小心思, 才購買了對於一個單身狗來說過大的床;但是她萬萬沒想到, 這種小心思會有朝一日變成了預先埋下的救命妙招。

  即使跟一位年輕男子一起躺在那張床上,假如他們兩人睡姿端正一點的話,也沒什麼機會經常擠擠挨挨,碰到對方。

  而三日月宗近雖然撩得飛起,但他當然還是保有著一定的原則和格調的——在她明確地表示出【在明天與新上司交涉完畢之前我是不會做什麼決定的】之後, 他好像也非常平靜地接受了, 而且一整晚都睡得極其端正文雅(?);早上醒來的時候,他看上去也比她頂著一頭亂發、眼下黑暈濃重的糟糕外形優雅一百倍。

  早餐過後, 柳泉要離開本丸踏進傳送陣之前, 雖然沒有刻意昭告整座本丸自己要出發前往新成立的「非現世界管理局」, 但她行走在走廊上的時候, 身後就默默地出現了愈來愈長的一長隊送行(?)的隊伍。

  大家一起默默地跟著她走到了庭院正中那座傳送陣前。到了這個時候, 雖然她沒有認真逐個統計, 但目測整座本丸所有的付喪神差不多都已經聚集在那裡了。

  柳泉走了上去,先是在傳送陣的機器上確認了一下已經有一組全新的坐標值被設定好了,顯示為「非現世界管理局本部」。

  然後, 她猶豫了一下, 還是回過頭去, 望著身後站著的那些付喪神們。

  大家的表情各異。她沒有時間一一去認真觀察,但感覺上並沒有人顯出很開心或期待的樣子——就連重新與戀人相聚的鶴丸國永,表情也是淡淡的,並沒有帶著一臉戀情重燃的欣喜,就只是和五條瞳並肩站在廊下,不遠不近地遙遙望著傳送陣前的她。

  柳泉的目光特意在那對戀人的臉上逗留了片刻,然後朝著他們微微頷首致意;繼而收回了目光,飛快地在其他那些付喪神們的臉上滑過。

  庭院裡十分安靜,並沒有人說話。只有飛過樹梢的鳥兒發出的、悅耳而歡快的啁啾聲,以及清風掠過萬葉櫻的枝葉所發出的簌簌聲。

  柳泉忽然覺得這樣也很好。

  用不著撕心裂肺地表達什麼,憤怒也好、不甘也好、困惑也好、傷感也好、對特定的某個人的忠誠也好——

  只要,那個這一切情緒朝向的對像人物的內心,已經知道了這些,就算是……好好傳達到了吧?

  柳泉再一次環顧庭院中的人們,含笑朝著他們微微一頷首。

  「大家……」她終於說出了一個詞來。

  然後,她忽然停了下來,仿佛在思考著使用怎樣的措辭,才能夠適當地表達自己此刻的感受。

  在短暫的停頓之後,她唇角的那絲笑意忽然加深了一些。她的眉眼也漸漸軟化下來,那層笑意漫了上去,使得她明亮的眼眸顯得格外溫柔。

  她說:「幸會。」

  然後,她轉身踏進了傳送陣,伸手想要按下開始傳送的按鈕。

  但是,一個身影忽然從人群中閃出,根本沒有征求她的同意,就大步跨進了傳送陣,站到了她的身後。

  這種動作當然不可能瞞過柳泉。她帶著一點驚愕之色轉過身去,就看到三日月宗近穿著那襲熟悉的藍色狩衣,站在那裡,臉上是平靜而不容置疑的淡淡笑意。

  她錯愕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下落到他的腰間,發覺他並沒有帶上自己的本體刀。

  她還沒有說話,就聽到三日月宗近壓低了的聲音。他微微俯身挨在她耳畔,低聲說出不得了的話。

  「我並沒有帶刀,並不是為了出陣的。即使有什麼嚴格的規定或檢查,我也能通過……所以,讓我作為你今日的近侍,一起前往那個什麼新的本部。」

  柳泉剛想說「不行,你留在這裡」,三日月宗近就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布包,毫不顧忌地當眾拉起她的手,強行塞在她的掌心中。

  柳泉:???

  她低頭望著那個布料與他身上的藍色狩衣一模一樣的小小布包,又抬起頭來望著他,好像希望從他那裡得到自動解答似的。

  三日月宗近繼續說道:

  「上一次你對我說『三日月,幸會』之後,你就死了……在我面前化為灰燼,灰飛煙滅——我只來得及抓住這麼一捧灰燼。」

  他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奇怪。並且,他也完全沒有加上那種粉飾太平一樣的魔性笑聲。

  柳泉:!?

  她震驚地盯著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小小的布包裡裝著的是那具已經被她拋棄的軀殼化作的灰燼!這種從異世界回歸、還能帶回來異世界之物的事情,幾乎是完全超出了她對系統菌科普的那些運行法則的認知,她不由得睜圓了雙眼。

  在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不管她答應不答應,今天,三日月宗近都一定會跟隨她一起去新的管理局本部。

  因為她已經在他面前,無視他的意願,擅自離開過兩次了。他不可能再容忍第三次的發生。

  而且,他好像已經不想再在大家的面前掩飾他真正的想法與意圖了——即使這種驚人的直白會將他一直以來宛如高嶺之花一般的神秘而高高在上之感一掃而空,讓大家對他的印像大大改變,也是一樣。

  他完全不會介意別人如何看他。只不過這一點他以前掩飾得很好,而現在他似乎打算不再掩飾了。

  柳泉感到昨晚沒睡好而帶來的頭痛又重新來襲擊她了。她的太陽穴撲撲直跳。

  她閉了閉眼睛,然後當機立斷,以五指握住那個被他放在她掌心的小布包——不得不說,這種【手裡捏著自己的骨灰(霧!)】的感覺還挺新奇刺激的——深吸一口氣,飛快地說道:「……你想跟去,那就去吧。」

  她的聲音聽上去十分死板,仿佛蘊含著某種被脅迫(?)了的惱怒。但是三日月宗近卻勾起了唇角,因為自己的目的達到了而顯得心情很好似的,松開她的手,挺直背脊,聽著她朗聲說道:「那麼,今天的近侍就由三日月閣下來擔任吧——回來的時候,我們就在這裡舉辦賞櫻大會吧。」

  完全是粉飾太平的套路。他敢說她此刻的內心一定不是這麼想的。她其實既不想讓他擔任什麼近侍、一起去新的管理局本部,也不想舉辦什麼全本丸賞櫻大會。他敢說她在開口的前一刻都還沒有這樣的計劃。她只是為了給大家一個冠冕堂皇的解釋才這麼說的。

  但是他一點也不在乎她到底怎麼想。他只知道,他要達到他的目標,為此不再表現得那麼善解人意、和藹寬容,也無所謂。

  一道金色的光芒閃過,他們兩人的面前出現的,確實是一座全新的大樓。

  他們的降落地點仍然是小隔間一樣的地方,但這裡的小隔間也顯得窗明幾淨,門框上方貼著「歡迎來到非現世界管理局」的標語。

  柳泉推開隔間的房門,沿著走廊裡的指示牌來到了一樓大廳裡。前台接待的年輕女性聽到了她通報姓名——當然是那個「清原雪葉」的化名——之後,幾乎是立刻就笑容滿面地引導著他們來到了一座電梯前。

  全新的「非現世界管理局」的本部大樓,好像和時之政府的本部一點都不相同。這裡光線明亮,裝潢十分現代化,看起來就像是那種現世的某座大都市市中心的精英寫字樓一樣,完全不排斥引入並使用任何現代科技的設施,比如電梯。

  那位年輕女性站在電梯門前,彬彬有禮地說道:「藤澤先生只希望見到清原小姐一個人前往他的辦公室述職……因此今天來的近侍先生,還請在此耐心等候。」

  她朝著大廳裡的某扇大門比了個手勢。

  「當然,假如您屬意於在庭院裡等候清原小姐,也是可以的……那裡可以通往我們精心修整的庭院,要賞景的話也是不錯的選擇呢。」

  她的話語聽上去像是一種娓娓動聽的婉轉安利,但態度卻是不容駁回的。

  於是柳泉回頭,望著三日月宗近點了點頭,說道:「那麼就由我一個人上樓吧……放心,我不會就這麼擅自消失的。就算是出現了什麼工作方面的交接,也總要由我本人親自出面吧。」

  她好像打算用半開玩笑的輕松語氣說出這番話。然而,三日月宗近卻沒有笑。

  他異常嚴肅地盯著她的臉,片刻之後,他靜靜頷首,說道:「嘛,這世間無論有形或無形之物,都終將消逝……」

  柳泉:?!

  這種時候為什麼要突然飆似是而非的碎刀台詞啊你倒是給我說說看啊你這個難纏的老人家?!

  無視她的驚訝,他繼續平靜地說道:

  「……但我希望今日不是那一天。」

  柳泉:!!!

  作者有話要說:

  11月28日:

  計算失誤啊~~我的巨大腦洞大概下章才會顯形【喂!

  下次更新就暫定周五或周六吧w

  PS. 今天我也要向投喂我的沫冷熙和喵喵小可愛表示我的愛!(ゴ ̄3 ̄)ゴ╭∼


第845章 【回歸篇之四】 265

  仿佛, 類似的話, 她也曾經在其它的什麼時候聽到過。

  她沉默了幾秒鐘,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

  ……在箱館的原野上。

  在他們兩人第一次分道揚鑣的時候,她曾經對他說過類似的話。

  為了說服他放棄自己、就此離開,她說:在這世上, 無論是有形還是無形的事物, 都終將有毀壞的一天,只是我們恰在今日而已。

  她當然知道自己曾經說過很多很殘酷的話。即使每一次都是有理由的,她也不會流著淚為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辯解,請求對方的體諒——因為無論她是不是出於無奈才那樣做,其最終結果都是傷害了對方;她還不至於連這點懷著深刻的歉意去承擔責任的勇氣都沒有。

  可是他現在這麼說, 是為了提醒她什麼呢?

  天下五劍當然不至於還沒有那種寬容他人的胸懷。但是, 他當然也有他自己的執著。

  女審神者在電梯門前駐足,沉默片刻, 說道:「……我今天, 並不是為了離別, 才到這裡來的。」

  聽到這句話以後, 她一瞬間察覺到自己身後站著的那個人的呼吸好像忽然變重了一點;可片刻之後, 那個人已經若無其事地發出了一陣她熟悉的笑聲。

  「是嗎。哈哈哈哈哈哈。」

  天下五劍之中最美的那一位付喪神, 笑得十分和藹(?);但那笑聲中似乎蘊藏著某種冰涼的意味。

  他只笑了很短的一段時間;那魔性的笑聲在空氣中裊裊而散。下一刻,他在她身後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雪葉君啊……又勇敢,又狠心——」他說。

  女審神者的身影微微一頓。

  三日月宗近的聲音似笑非笑, 聽上去有點異樣。

  「為了某種道義或信念……您是那種連自己的生命都可以拋棄的人啊。」

  「……我們, 又怎麼能夠和您自己的生命相比呢?」

  電梯到達了一樓, 門發出「叮」 的一聲,在她面前自動打開。

  本部的女接待員有禮地閃身在一旁,示意請女審神者先行進入電梯。

  女審神者朝著她頷首致謝,在邁進電梯之前,她略一猶豫,回過頭去,望著身後並沒有跟上來、就站在那裡的三日月宗近。

  他仍然身著那襲華美的藍色狩衣,面料上精致的紋路在灑滿大廳的燦爛陽光下閃著動人的光澤。在他身後,大廳裡忙碌的人們來來往往;然而那些人之中,沒有一個人能夠比得上他優雅的風儀。即使只是站在那裡,他也讓人聯想起平安朝養尊處優、拈花而笑的貴族公子,堪比平家的櫻梅少將那般面容俊秀、風度絕佳、氣場優美,令人心折。

  女審神者忍不住低聲喚了他一句:「三日月君……」

  三日月宗近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柔和微笑,詢問似的看著她,就仿佛剛剛那種語氣溫和但內容尖銳的詰問不是出自於他的口中一樣。「嗯?」

  女審神者頓了一下,說道:「……其實,我很怕死。」

  三日月宗近:「……哦?」

  女審神者伸手按住電梯門,明知道這樣做有點失禮,她還是繼續任性地占用了時間,說了下去。

  「躺在函館的樹林之中,感受著腹部中彈的疼痛和流血的傷口時,其實……我很害怕。」

  三日月宗近看起來好像驚訝極了。他睜大了眼睛,嘴唇都因而微微抿緊了,像是從來沒有想到過她會在他面前直承自己的軟弱。

  然而女審神者說到這裡,卻又停了下來。她的目光黯然似的垂落下去,又很快抬了起來,仿佛安撫似的又望了他一眼。

  「如果可以的話……誰會想要讓自己冒那樣可怕的危險呢?但是,有的時候,我沒有其它選擇……」她說。

  「我很想說『今天結束後,我們回本丸去舉辦盛大得不得了的賞櫻大會吧,去把萬屋都買空!』。或者說『讓五條瞳見鬼去吧,就算有鶴丸給她撐腰,我也決不把我的本丸讓給她!』——」

  她笑了一笑。

  「……這樣任性的、無禮的、根本不應該說出口的心願,可以只告訴你嗎?」

  三日月宗近沉默片刻。再開口時,他那優美而富有磁性的聲線裡帶上了一層沙啞的意味。

  「當然。」他回答道。

  「你的每一句話,都應該得到滿足。」

  他佇立在午前的天光下,明媚的陽光在他的側顏和半長的頭發上灑落了幾星跳躍著的光點。他慢慢彎起眼眉,俊美的臉上浮起了一絲溫柔深刻的笑意。

  「因為好姑娘理應得到優待。」他說。

  「所有的優待,都不過分。」

  女審神者眨了眨眼睛,慢慢翹起唇角。

  「謝謝。」她說。

  三日月宗近微笑。

  「嗯∼雖然對商店的事兒不是很清楚,但你回來以後,我可以陪你去萬屋。」他說。

  「把那裡都買空……然後回本丸去,如果鶴丸不承認你是那裡的主君,就把他打出去——怎麼樣呢?」

  女審神者哈哈笑了。

  「再好不過了。」她大聲回答道。然後,她轉身走進電梯。

  ……

  柳泉被那位彬彬有禮的女接待員帶到了六樓的一間辦公室裡。

  有點出乎意料地,這間辦公室既不在頂樓、應該也不是整座大樓裡最豪華寬敞的辦公室之一,看上去完全就像是一個普通小職員才適合的工作地點,一點都不符合藤澤莊司這種精英人設。

  然而坐在有點過度寬大的辦公桌後的,又的確是藤澤莊司本人。他似乎還埋頭於一堆文件之中,當柳泉走進辦公室的時候,他是皺著眉盯著桌上攤開的文件在看的。

  當他聽到柳泉走進來、那位女接待員在她身後替她通名報姓的聲音之後,才慢吞吞地抬起頭來,又瞥了一眼桌上擺著的某樣東西——應該是個鬧鐘或計時器——確認了一下時間,說道:「……你來早了十分鐘。這個習慣很不錯。」

  柳泉:「……」

  她強忍著自己吐槽的衝動,說了一句「謝謝」之後,頓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等他完成手頭的公務,於是只是謹慎地委婉提醒了他一句:

  「……那麼我們的談話是不是應該等到十點整再開始……?」

  藤澤莊司一頓,動手把那幾份有點凌亂地攤開在桌面上的文件整齊地收了起來、摞成一摞,擺在一旁。然後,他的雙手在桌面上交握,以目光示意了一下自己桌前的另一把椅子,說道:「請坐。我們還是這就開始吧。」

  柳泉坐了下來,與他隔桌相對。這種座位安排(?)微妙地改變了一下室內的氣場,就好像他們之間長久的合作氛圍有所消減、而隱隱對壘的氣場增加了似的。

  藤澤莊司好像在手心隨意地把玩著一顆白色的球。那顆球看上去似乎比棒球稍微小一點,剛好足以讓一位成年男子能夠單手將其握住;因為藤澤莊司的雙手都擺在桌上,這個姿勢並不適合向上拋接球的動作,於是他此刻只是握住那顆球,以指腹慢慢捻著球體的表面。

  這個動作似乎顯示出一點他的習慣——或內心——來。他看起來並不像一個徹頭徹尾的精英怪那麼冷漠而高高在上,好像也並不想強硬地直接向柳泉下命令決定她以後的人生;但他似乎也有難以出口的話題要說,因此一時間,他只是下意識地擺弄著那顆球,仿佛打算借此為自己博取一點思考和權衡的時間。

  柳泉拿出了十足的耐心等待著——她也只能等待他先發話。

  最後,仿佛已經在腦內打好了腹稿,藤澤莊司抬起視線來,平靜地注視著她。那雙金絲眼鏡之後的狹長眼睛裡毫無任何情緒的波動。

  「針對『時間歷史管理局』的任務,你完成得非常出色。」他以一句對她的贊賞作為開篇詞。

  「其結果,正是我們一直想看到的——在新成立的『非現世界管理局』裡,我們的理念最終占據了上風,獲得了新機構的控制和決定權。」他說。

  柳泉不得不動了動嘴唇,「哦」了一聲,表示她正在認真聆聽這個枯燥的公務話題。

  藤澤莊司停下了干巴巴的背景科普,居然笑了一下,說道:「其實你關心的不是這個吧。」

  柳泉:「……怎麼會?我當然很想知道在我離開時之政府之後發生的事了……」

  藤澤莊司又短暫地笑了一下。與其說他是真心對她的回答感到有趣,不如說是因為覺得這種時刻自己應該露出點什麼表情而敷衍似的扯一扯唇角。

  「干脆連之前的原因也給你講講吧。……看在你是唯一一個真的替我們完成了這項任務的優秀人才的份上。」他大發慈悲似的說道。

  柳泉內心OS:……啊那副「恭喜你,你中了頭獎」一樣的口吻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很艱難地把槽多無口的表情壓了下去,安靜而端正地坐在那裡,聽著藤澤莊司甚至連一點起伏都沒有的枯燥敘述。

  「……本來,我們和『時間歷史管理局』也算得上是不同的派系,井水不犯河水。當然,目的都差不多——剿滅時間溯行軍與剿滅瑪麗蘇意思都一樣,算是排除子世界中的不穩定因素……」

  「不過後來,事情就漸漸起了一些變化。如你所知的那樣,本來是各負責一部分的事情,卻因為同人世界的非法融合而產生了業務上的交集……」

  「當然,一開始還打算是不是要跟對方合作比較好……後來,事情就變糟了。互相在對方那裡都安插了自己的工作人員,也曾經都暴露過……最後我們發現,假如我們再派遣登記在冊的正式工作人員的話,那樣會在第一關就被刷掉。」

  「最後,我們選中了你。你一直輾轉於其它子世界做任務,身為玩家的身份,雖然是我們麾下的得力人才,卻並不算是公務員,反而容易通過對方的背景調查得以入職……」

  「其實我們當時派遣的玩家也並不是只有你一人……但是最終把握機會贏得勝利的,卻只有你。」

  「當然,『時間歷史管理局』對於外聘的人員,不可能像那些一開始就被他們培養的審神者一樣信任……你們所面臨的考驗,也是前所未有的。包括你在通往歷史的任務中所見到的土方歲三,包括你最後在主控室裡見到的宗像禮司……那些,都只是他們為你建構出來的虛像。」

  柳泉:!!!

  這還是第一次,她的猜測得以證實。

  她在三條大橋、池田屋與函館地圖上所見到的那位副長,並不是副長本人——而且,也只有他一個人,不是真實的歷史人物,而是那個她所熟悉的人。

  假如沒有最後在時之政府本部的主控室裡看到宗像禮司的虛影的那一番經歷,她還不太可能就這麼猜到真相——現在她卻大概能夠猜到,那個副長,也許也是時之政府通過什麼不得了的黑科技所建構出的虛影,用來動搖她的意志、測試她的來歷是否可疑吧。

  藤澤莊司說道:「也許你沒有注意到一點小小的細節……不過,在那些地方出現的『土方歲三』,在現身的時間點上,和真實的歷史有著微妙的差別。換言之,我們在分析了精確的時間之後,斷定時之政府當初是利用真正的歷史人物『土方歲三』還未現身的時間,在這個時間差裡以你所熟悉的虛像來試探你、動搖你,假如你露出了馬腳,他們當然有很多方法將你肅清;假如你通過了考驗,那麼他們才能夠真正放心——真是一舉兩得的妙招,不是嗎。」

  柳泉:「……」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露出怎樣的表情才合適。但藤澤莊司其實也不需要她露出什麼不一樣的表情。他把那顆球在手中緩緩轉動著,繼續說道:

  「還有一些蛛絲馬跡,讓我們有理由確信,時之政府用了些見不得光的暗招……比如在掃描到了你腦海中『土方歲三』的形像之後,將之出賣給時間溯行軍來借刀殺人。因為你好像不太聽話,能力又太強,強大到了他們覺得無法輕易控制的地步——他們借重你,又畏懼你;利用你,又想拋棄你……」

  柳泉:!?

  聽到這樣的結語,她終於睜大了雙眼。

  藤澤莊司頓了一下,長長呼出一口氣,坐直了身軀。

  他的攻心也完成了。

  作為新近得志的實力派中堅干部備選人,他當然要表現出比從前的時之政府更加寬闊的胸懷和雅量。假如連駕馭出色屬下的能力都沒有,那麼他們還怎麼去坐更高的位置、辦更出色的事情?

  更何況,當初在與時之政府的對壘中,她選擇了站在他們這一方,這就是天然的派系劃分,總不能事到如今奪得了大權、反而寒了追隨者的心;那樣他們跟腦筋僵硬的時之政府又有什麼不同?是吧?!

  他略帶著一絲自得地這麼想著,用左手指節叮叮叩了兩下桌面,重新讓她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這裡,才說道:

  「為我們效力,不會重復那樣的命運,柳泉小姐。」

  「做到我們想要看到的事情,你就會得到至高的獎賞。」

  作者有話要說:

  12月2日:

  啊晚了一天,就是因為這段劇情算是一整段,想了想還是都寫出來算了w

  所以今天很肥哦【你夠

  也算是把之前的一些小小的伏筆解釋一下吧,主要是副長的外形為什麼和歷史人物不符的問題hhh

  還有,下一章!就會!出現!超大腦洞!

  給我一兩天時間醞釀一下大招,下次更新在周二或者周三吧w

  PS. 今天份的愛要送給投喂我的小可愛喵喵和沫冷熙~~(ゴ ̄3 ̄)ゴ╭∼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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