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番外七
「您的坦誠真是讓我受寵若驚。」瓊安知道塞巴斯蒂昂國王光是要要向她搭話, 就耗盡了畢生的勇氣,所以主動去找兩人的話題:「趁著這次的難得的機會,我還是想問您一句不好再公共場合裡說出的話。」
瓊安跟放松下來的塞巴斯蒂昂國王對上視線, 表情嚴肅地有些不可思議道:「不管是出於私人感情還是國家利益, 您真的是發自內心地想要與我結婚嗎?」
「這個問題很重要嗎?」塞巴斯蒂昂國王有些莫名其妙道:「我認為葡萄牙送去英格蘭的文件上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但那只是恩裡克主教和葡萄牙議會的意思。」瓊安無比執拗道:「我想知道的是您——葡萄牙國王塞巴斯蒂昂的意思。」
此時的瓊安下意識地挺胸抬頭,表現得讓塞巴斯蒂昂國王以為他面對的是一位君主。
「我是帶著英格蘭的友誼與任務嫁到葡萄牙, 並且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 都需要您的配合與幫助。」瓊安的聲音很輕柔, 但卻讓塞巴斯蒂昂國王聽出一股不容拒絕的意味。
「我在葡萄牙裡沒有任何支持,所以比您的母親和祖母更難適應葡萄牙的宮廷氛圍, 甚至還要面對宗教偏見的挑戰。」
「這個我能理解。」塞巴斯蒂昂國王也不是拿錢不辦事的渣男, 至少立志當基督教船長的他,還做不出拿著老丈人的錢, 去「虐待」對方女兒的事情。
況且以威廉三世的精明老辣, 肯定也設想過葡萄牙會拿錢不干人事。
「我會鞏固你作為王後的權力。」塞巴斯蒂昂向瓊安保證道:「畢竟我的志向也不是在葡萄牙當個循規蹈矩的國王, 而是帶著基督教戰士們征服摩洛哥,收回葡萄牙曾放棄的領地。」
「那確實是很偉大的夢想。」瓊安覺得自己對塞巴斯蒂昂國王有些誤判。
因為從夢想的角度來看,跟塞巴斯蒂昂國王有著共同語言的不該是紀堯姆,而是瓊安那個被冠以亞歷山大之名的大哥。
「是啊!可就是這樣偉大的夢想, 國內卻沒人支持我。」塞巴斯蒂昂國王說到這兒,還用期待的目光看向瓊安:「所以我的夢想也需要你的幫助。」
「我?」瓊安突然卡殼道:「您的意思是……」
「我必須留下一個繼承人, 才能放手實現自己的理想。」塞巴斯蒂昂國王雖然因自己的理想藍圖燃起幾乎具現化的激情之火,但是在瓊安面前, 還是保留了刻在骨子裡的,對異性的恐懼:「所以我需要一位能干又不會對阿維什王朝產生決定性影響的王後, 來替我管理國家。」
「……您還真是出人意料地直接。」瓊安知道自己准備好的話術, 在塞巴斯蒂昂國王面前都沒了用武之地。
因為對方比瓊安預料的還要坦誠, 甚至稱得上迫不及待地想要擺脫身為國王的職責。
「怎麼說呢!您真的跟我預料中的國王形像有很大出處。」
「不僅是你,就連我的叔祖父和祖母也是這麼認為的。」塞巴斯蒂昂國王對自我有著相當清晰的認識:「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裡,既是我的幸運,也是我的不幸。不過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如果沒有葡萄牙國王的身份,我也不可能實現成為基督教船長的理想。」
「那就請您期待我的表現吧!」
不知不覺中跟塞巴斯蒂昂國王聊了很久的瓊安,在給威廉三世的家信裡,將她跟塞巴斯蒂昂國王的交流內容吐得一清二楚,並且還在信件的末尾處,加上了自己的見解。
【塞巴斯蒂昂國王是個不屑於耍陰謀詭計的正值之人,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會輕易遭人蒙蔽。】
瓊安寫到這兒時,還鬼使神差地加了句話。
【我能搞定他。】
…………
……
收到女兒信件的威廉三世露出一抹難以察覺的笑容,隨即向理查德.克倫威爾詢問道:「塞巴斯蒂昂國王的個人問題已經解決了嗎?」
「卡爾達諾先生說塞巴斯蒂昂國王的手術非常成功,再加上在手術中使用了米歇爾先生(塞爾維特的假名)研發的麻醉劑,所以塞巴斯蒂昂國王對兩國的聯姻又多了幾分熱情。」
說到這兒,理查德.克倫威爾還補充道:「塞巴斯蒂昂國王希望瓊安公主嫁來時,能帶一位精通麻醉的藥劑師。畢竟在軍隊處理外傷時,人工麻醉很難控制力道,甚至會導致重傷的士兵直接死在麻醉過程中。」
「……這便是我要支持醫學發展的重要原因。」威廉三世已經不去糾結十六世紀的各種醫療技術:「卡爾達諾那兒能培養出一位精通麻醉的年輕醫生嗎?」
「應該可以。」理查德.克倫威爾記得卡爾達諾早就開始培養弟子,其中不乏信仰天主教的有識之士。
「那就在瓊安的陪嫁團隊裡加一個擅長麻醉的醫生。」一想到自己最小的孩子即將出嫁,威廉三世便感到十分的不舍:「瓊安走後,白廳宮裡就只剩下我一人了。」
因為裡士滿公爵和瑪麗.斯圖亞特不可能一只呆在英格蘭,而紀堯姆成為外交官後,也是帶著瑪戈公主滿歐洲亂跑。
至於胡安娜王後,也是在裡士滿公爵接手政事前,必須履行她作為比利時女王和佛蘭德斯女伯爵的任務。
而諾丁漢女伯爵和薩裡女伯爵要替威廉三世管理愛爾蘭和諾曼底,也不能時刻呆在白廳宮裡。
「也許等王室的第三代出生後,您身邊會熱鬧一些。」理查德.克倫威爾稍稍安慰了威廉三世一句,便沒有再多說什麼。
1570年的夏季,十七歲的英格蘭公主瓊安.瑪格麗特.都鐸在白廳宮裡,與十六歲的葡萄牙國王塞巴斯蒂昂一世舉行了代理人婚禮,並在德雷克爵士的陪伴下,前往葡萄牙。
因為塞巴斯蒂昂國王在結婚前,就代替瓊安公主向腓力二世發出過道申請,再加上腓力二世也不能做出扣押一國公主,同葡萄牙徹底交惡的事情,所以在放棄與葡萄牙聯姻的無奈心情下,同意了瓊安的過道申請。
抵達葡萄牙的瓊安又與塞巴斯蒂昂國王在裡斯本舉行了正式婚禮,並由恩裡克主教為瓊安主持了皈依儀式和加冕儀式。
因為瓊安在嫁入葡萄牙之前,便有協助其父處理國事的經驗,再加上她自威廉三世透露出要與葡萄牙聯姻後,便開始學習葡萄牙語,拉丁語,甚至西班牙語。
所以葡萄牙的貴族們在短暫排斥過這位新教公主後,便很快臣服於瓊安的博學多識與高雅禮儀上。
雖然塞巴斯蒂昂國王一直在整頓葡萄牙的奢靡之風,但是上層裡還是追捧法蘭西與意大利的時尚與拜金主義。
瓊安所出生的英格蘭雖然在幾十年前,被稱為是歐洲的貧窮角落,但是在亨利七世,亨利八世,以及威廉三世的奠基下,逐漸富有的英格蘭王室也吸取了法蘭西的時尚和意大利的文藝。
更別提瓊安的外祖母——昂古萊姆的瑪格麗特就是文藝復興後期時的法國公主典例,所以葡萄牙的貴婦們在瓊安跟她們打成一片後,特別喜歡與這位新王後聊起時尚或藝術問題。
至於塞巴斯蒂昂國王,雖然無法與瓊安產生愛情與激情,但是在相處中,確實很敬佩瓊安的學識與見解,視她如戰友般允許瓊安協助他進行財政、軍事、以及司法體系的改革,和瓊安一起創辦了「塞巴斯蒂昂國王獎」和「瓊安王後慈善獎」,以激勵那些對國家做出貢獻的軍人或是慈善家。甚至還在瓊安的建議下,資助一些貧窮的葡萄牙學者遠赴意大利或是尼德蘭留學,同新教國家維持著罕見的和平,並打擊到了法蘭西在殖民地中的利益。
而在葡萄牙的這段生活裡,最出乎瓊安意料的,便是塞巴斯蒂昂國王的祖母——奧地利的凱瑟琳王太後不僅沒有為難過瓊安,反而待她和顏悅色,甚至幫助瓊安與西班牙使者拉近關系。
「她是擔心你在葡萄牙要是過得不好,會直接影響到英格蘭與葡萄牙的外交或是王室血脈的延續。」塞巴斯蒂昂國王特意在自己的書房裡為瓊安量身定制了一張辦公桌,兩人總是一邊處理國家政務,一邊面對面交流道:「我的祖母雖然是西班牙公主,但她更熱愛葡萄牙。」
「這畢竟是她生活了幾十年的土地,更是她的丈夫,兒子,以及孫子所熱愛的土地。」提起奧地利的凱瑟琳,塞巴斯蒂昂國王也是百般復雜:「我在懂事時就為葡萄牙傷了她的心,但是她一如既往地愛我並且包容我,甚至願意為了愛我而像愛自己的孫女一樣愛你。」
「孫女?」瓊安調侃道:「論輩分,我應該稱呼你的祖母為表姨。」
「所以我們兩的婚姻也需要教皇的赦免。」塞巴斯蒂昂國王接口道:「好在美第奇家拿錢辦事,非常公道。」
「這也是我父親喜歡他們的主要原因。」瓊安跟塞巴斯蒂昂國王的交流不多,因為兩人都是喜歡埋頭工作的人。
不過在那些為阿維什王朝的未來而擔憂的人眼裡,有件事遠比工作更重要。
那就是王室血脈的延續。
因為塞巴斯蒂昂國王是阿維什直系的唯一血脈。而在他之後的第一繼承人是曼努埃爾一世唯一存活的子嗣,他的叔祖恩裡克主教。
不過在恩裡克主教之後,有關於王位的繼承者便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糾紛。
由於在葡萄牙的繼承權裡,采取了男性優先制度,所以在對王位的宣稱上,曼努埃爾一世的女兒們的後代要次於兒子們的後代。但是曼努埃爾一世的兒子們裡,唯一留下後代的便是若昂三世和吉馬良斯公爵。
而吉馬良斯公爵只有兩個女兒,分別是成為修女的瑪麗亞,以及嫁給阿維什旁支——布拉干薩公爵的凱瑟琳。
這也是塞巴斯蒂昂國王最頭疼的地方。
雖然他在未婚前,有意讓已經跟布拉干薩公爵生下合法後代的凱瑟琳繼位,但是腓力二世卻以現階段的繼承人裡,應該是男性優先為由,拒絕承認吉馬良斯的凱瑟琳是王位的第二繼承人。
當然,除了吉馬良斯的凱瑟琳和腓力二世,曼努埃爾一世還有個尚存於世的孫子安東尼奧,在葡萄牙擔任克拉圖修道長。不過安東尼奧是個私生子,再加上若昂大帝曾引發的繼位之戰,讓葡萄牙並不青睞這個男性繼承人。
所以為了葡萄牙的未來著想,所有人都期待塞巴斯蒂昂能跟瓊安生下合法子嗣。
哪怕是個女兒,都能斷絕葡萄牙即將面對的分裂局面。
然而這對小夫妻雖然在政事,興趣方面有著說不完的話題,甚至漸漸削弱了塞巴斯蒂昂對於女性的恐懼,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塞巴斯蒂昂在房事上的表現,能夠讓所有人滿意。
甚至為了監督塞巴斯蒂昂國王確實在履行血脈延續的義務,奧地利的凱瑟琳和恩裡克主教也顧不得自己的年紀和臉面,直接在二人行房後,還在聽塞巴斯蒂昂國王和瓊安的牆角。
這讓塞巴斯蒂昂國王除了痛苦,便是更加痛苦。
「老天啊!這種日子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對於性|冷淡的塞巴斯蒂昂國王而言,每次跟瓊安行完房事,他都要抑郁個三四天,然後在上帝的面前痛苦很久,才能再次進入王後的房間。
這讓奧地利的凱瑟琳和恩裡克主教心急如焚的同時,還必須安慰瓊安,避免王後因為心理壓力過大,而對生育或是葡萄牙的生活產生不可磨滅的影響。
畢竟除了瓊安和奧地利的凱瑟琳,塞巴斯蒂昂國王十分抗拒跟異性接觸。
至於瓊安……她倒是不覺得被安慰的那一方會產生太大壓力,只是時間久了,不僅是奧地利的凱瑟琳和恩裡克主教,就連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後也開始擔心她在葡萄牙的宮廷生活,哪怕瓊安再三強調她過得很好,也不能阻止父母的連環轟炸。
好在眾人的努力和痛苦都是有回報的。
1576年的春天,在瓊安與塞巴斯蒂昂結婚六年後,終於傳來了王後懷孕的好消息,令葡萄牙上下都松了口氣,但又不能徹底地放下心來。
因為這個年代裡,嬰兒夭折率還是很高的。
雖然瓊安和塞巴斯蒂昂國王都是少病少災,熱衷於騎馬打獵的人,但是因為塞巴斯蒂昂國王之前的表現,很多人都懷疑這個孩子會不會意外夭折或是流產。
甚至為了保證瓊安能夠順利生產,威廉三世寫信派來了最好的助產士和醫生,確保瓊安能在懷孕期間得到最好的照顧。
而塞巴斯蒂昂國王在完成最重要的任務後,便迫不及待地揚帆起航,去實現他作為基督教船長的夢想,絲毫不理會恩裡克一世和奧地利的凱瑟琳對他的挽留,也顧不上已經懷孕的瓊安和他未出生的孩子。
好在瓊安已經做好了塞巴斯蒂昂國王會在她懷孕後,就揚帆起航的准備。畢竟他們結婚前,塞巴斯蒂昂國王就將未來規劃袒露得一清二楚,並且在離開前,還留下一份遺囑。表示他若不幸戰死於沙場,那麼將有瓊安與他的合法後代繼位,並且在對方成年前,由恩裡克一世和瓊安為它攝政。
而瓊安的孩子要是不幸流產,那麼將由恩裡克主教繼位,並且將葡萄牙的未來交給上帝。
塞巴斯蒂昂國王或許預料到人們對他衝動行事的擔憂,但是他更相信上帝和瓊安不會讓葡萄牙迎來毀滅般的內戰。
1576年的冬天,瓊安在裡斯本分娩下一名健康的女嬰,她用自己和塞巴斯蒂昂國王共同的祖先,那位傳奇的卡斯蒂利亞女王為她命名,標志著在葡萄牙終將迎來一位伊莎貝拉的時代。
1578年的8月4日,阿維什家族的塞巴斯蒂昂一世戰死,他的獨女伊莎貝拉公主以不到兩歲的幼齡繼承了葡萄牙王位,成為阿維什王朝的最後一任君主。
與此同時,塞巴斯蒂昂一世的遺孀瓊安在恩裡克主教的幫助下,宣布為她女兒的攝政王與首席顧問,並且派使者將塞巴斯蒂昂國王為基督教事業戰死的消息告知於教皇,希望後者賜福並維護她女兒的統治。
而在之後的十七年裡,瓊安運用她卓越的出身與不俗的手腕,不僅維護了葡萄牙內部的穩定,更是讓葡萄牙避開了國際社會裡的宗教之爭,同西班牙一起抵抗著來自法蘭西的殖民的蠶食,將收支含糊,因為奢靡之風而出現頹廢姿態的葡萄牙整頓一新,完成了塞巴斯蒂昂國王的各項改革與在東印度的貿易事業。
1595年的七月,執政多年的瓊安王太後主持了伊莎貝拉女王與她的遠房表叔,布拉干薩的亞歷山大(其母是吉馬良斯的凱瑟琳,曼努埃爾一世的孫女)的婚禮,並且在還政於女兒後,起身前往英格蘭,去探望她已經退位的父母跟多年未見的兄弟。
關於瓊安王太後的傳奇,在她離開攝政崗位後並未終止。
1597年的冬天,回到葡萄牙的瓊安在女兒的懇求下,出任葡萄牙駐西班牙大使。在就職期間,瓊安出面擔保了因為被指控私吞錢財,而鋃鐺入獄的塞萬提斯,並且在之後的很多年裡,不僅成了塞萬提斯夫婦的保護者和資助者,更是和紀堯姆一起,促成了塞萬提斯和莎士比亞的歷史性會面,在史書上留下了相當精彩的一筆。
1599年的夏天,已經四十六歲的瓊安在女兒女婿以及好友塞萬提斯夫婦的見證下,跟年過半百的西班牙將領唐.胡安在西班牙的某處小教堂裡低調完婚。
他們在之後並沒有留下一男半女,但是瓊安卻通過種種方法,讓唐.胡安的兩個私生女合法化,並且唐.胡安的小女兒胡安娜還成為繼妹伊莎貝拉女王的私人秘書與首席侍女。
1630年的春天,七十六歲的英格蘭公主兼葡萄牙前任王後瓊安病逝於裡斯本。
按照她的遺囑,伊莎貝拉女王將母親和繼父合葬於葡萄牙皇家圖書館後的小教堂裡,並且將瓊安的心髒送往英格蘭,與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後合葬。
第257章 番外八
都鐸家的瑪麗出生於她母親前往法國探望親戚的途中。這讓很多人都聯想到她的父親, 也就是都鐸家的約克公爵出生於比利時的胡安娜回國繼承王位的途中,同時也令她的外祖母——時任法蘭西王太後兼攝政女王的凱瑟琳.德.美第奇斷言這位都鐸家旁支公主注定會成為了不起的人。
而事實上,在小瑪麗出生三天後的洗禮上, 也出現了她將與法蘭西關系匪淺的征兆。
因為瑪戈公主是在路經洛林公國時緊急分娩,所以她的洗禮是由嫁入洛林公國的姨母克洛德.德.瓦盧瓦, 以及姑祖母瑪麗長公主,外祖母凱瑟琳.德.美第奇一起主持的。
並且在凱瑟琳.德.美第奇抱著瑪麗公主接受天主教牧師的祝福時, 年幼且鬧騰的小公主居然一把扯下了外祖母的王冠, 令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也許這裡有兩個法蘭西王後。」面對淘氣的外孫女, 凱瑟琳.德.美第奇不僅沒有氣惱, 反而幽默地擱下一句類似預言話。
一旁的瑪麗長公主也聞弦歌而知雅意道:「蘇格蘭的瑪蒂爾達曾在一場重要儀式上撤掉了英格蘭王後的冠冕,這被視作她會成為英格蘭王後的征兆。」
瑪麗長公主用一只獅子布偶從小瑪麗手裡換下了凱瑟琳.德.美第奇的王冠, 然後將一枚十字架掛在小瑪麗胸前:「也許她將成為英法兩國的橋梁。」
瑪戈公主並沒有將洗禮上的插曲放在心上, 畢竟她的丈夫是王室次子,所以小瑪麗也不具備真正的公主價值,還遠不到可以跟法蘭西聯姻的地步。
然而事實就是這麼出乎意料。
因為裡士滿公爵和瑪麗.斯圖亞特只有四個兒子,所以在十幾年後,當法蘭西有意與英格蘭締結婚約時, 擁有瓦盧瓦血統的瑪麗便成了最好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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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瑪麗出生後, 因為她的父親時任英格蘭的主要發言人兼國防部部長, 所以在成年後,很少呆在英格蘭國內,幾乎是滿歐洲亂跑。
也正是因為紀堯姆的工作特性,除去大女兒小瑪麗, 他和瑪戈公主的其余子女也都不是在英格蘭本地出生。
雖然紀堯姆的行為讓他的岳母凱瑟琳.德.美第奇經常抱怨這個女婿不夠體諒妻子, 但是熱愛旅游瑪戈公主卻沒有多少怨言, 甚至很喜歡在懷孕時看到不同風景。
用瑪戈公主的話來說, 她寧可在馬車上裹著毛毯而眠,也不願呆在溫暖的城堡裡數著日子卸貨。
況且她的孩子們也在「旅行」中學到了無法從書上獲得的知識。
後世的歷史學家總是將紀堯姆的家庭聯系,歸功於他和瑪戈公主經常帶著孩子們「旅行」,通過言傳身教讓幾個子女學會精妙的話術與高超的交際手段。
當然,為了讓兒女們接受更好的教育,紀堯姆和瑪戈公主偶爾會將女兒們交給時任諾曼底女總督的諾丁漢女伯爵,和時任愛爾蘭女總督的薩裡女伯爵,以保證女孩們能交到可靠的同齡朋友,並且在堂姑母和姑祖母的宮廷裡接受傳統教育。
至於男孩們,則是定期回到紀堯姆兒時住過的聖詹姆斯宮,同裡士滿公爵的四個兒子一起學習,一同成長。
因為孩子們的祖父威廉三世十分欣賞哈布斯堡的家族團結,所以他致力於讓孫輩中的堂兄弟,堂姐妹們建立起血脈鏈接,但卻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直系間的競爭意識,以免培養出不能適應時代發展的軟弱統治者。
小瑪麗很少見到這個被冠以「賢明王」和「金威廉」之名的祖父。因為在她定居英格蘭的那段時間裡,已經宣布退位的威廉三世被她的伯父亨利九世奉養於威爾士的彭布羅克城堡裡,只是在聖誕節或是家庭成員過生日時,才會出現在白廳宮的宴席上。
除此外,小瑪麗也只有在姑祖母薩裡女伯爵的宮廷裡,才能見到自己的祖父。
彼時的威廉三世已是個年近六十的老人,而在小瑪麗滿十二歲前,和她同名的大姑祖母瑪麗長公主早已去世,被其子葬在洛林公國的王室墓地裡。所以越發念舊的威廉三世同僅存於世的妹妹薩裡女伯爵突然親近起來。
兩個老人偶爾會在愛爾蘭的土地上回憶起他們並不幸福的童年。
雖然威廉三世和薩裡女伯爵都是新教徒,但是信奉天主教的愛爾蘭人卻很尊敬他們,尤其是對小瑪麗的祖父威廉三世,幾乎到了將其與聖人並肩的地步。
小瑪麗曾向父親問起祖父跟愛爾蘭的國王,但是後者卻沒有直接給出答案,而是讓小瑪麗自己去尋找答案。
紀堯姆總喜歡讓孩子們「探險」,並且將其稱之為「釋放天性」。
不過擱在小瑪麗的祖父和伯父眼裡,便成了紀堯姆逃避責任的表現。
「你總喜歡正大光明地吃公攢私,將不喜歡的責任都丟給別人。」某次宴會上,小瑪麗的伯父亨利九世突然向紀堯姆抱怨道:「這也正是你最讓人詬病的地方。」
對於兄長的抱怨,紀堯姆早就見怪不怪道:「看在我這麼些年沒少為你干活的份上,至少在孩子們面前,給我留點面子。」
若論對指責的抵抗性,紀堯姆在威廉三世的子女裡,當屬第一。就連瑪戈公主和孩子們,也偶爾會受不了紀堯姆的「懶惰」,但又沒法讓他改變這點。
「算了,夫妻間總要擔待另一方的小缺點。」瑪戈公主在短暫的無奈後,便只能對紀堯姆的小缺點持勉強無視的態度。
不過在對女兒們的教育上,瑪戈公主再三強調了夫妻間的擔憂並不代表你要忍受另一半的所有習慣。尤其是瑪戈公主的童年經歷和亨利二世的不做人行為,讓她對尋花問柳,三心二意的男人沒有一絲絲的好感。
而法蘭西的宮廷氛圍,恰巧是滋生婚外情的最佳場合,所以瑪戈公主並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嫁入法蘭西王室,甚至在小瑪麗十四歲時,就開始物色大女婿的人選。
只可惜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或許在冥冥之中,上帝已經定下了小瑪麗與法蘭西的緣分。
因此當法蘭西結束了最著名的「三亨利」之戰後,繼承瓦盧瓦王位的旺多姆公爵為了鞏固自己的合法性,同時也為了與英格蘭握手言和,決定迎娶一位有著瓦盧瓦血統,且信仰新教的貴族女性。
而在亨利二世的直系後代裡,只有瑪戈公主和紀堯姆所出的小瑪麗與小埃利諾同時符合這兩個條件。並且相較於年幼的妹妹,小瑪麗不僅與旺多姆公爵年紀相當,更是在出生時接受了天主教的洗禮,所以法蘭西宮廷裡的溫和派天主教徒,以及胡格諾派的首領都偏向於讓新任法王迎娶都鐸家的旁支公主。
這也讓小瑪麗的母親瑪戈公主大為惱火,甚至當著法蘭西使者的面,砸碎了一個昂貴的花瓶。
第258章 番外九
「法蘭西宮廷?呵!見鬼的法蘭西宮廷。」砸完花瓶的瑪戈公主順了下起伏不定的胸口, 衝著敢怒而不敢言的法蘭西大使冷笑道:「盧浮宮可不是什麼好地方,王後的修道院,情婦的天堂。不管是我的母親還是祖母, 都沒在那裡過上一天順心如意的日子。而現在,你們居然讓我的女兒往盧浮宮那個火坑裡跳。」
瑪戈公主的胸脯起伏如獵食中的野獸,並不年輕的臉上浮現出難以言喻的焦躁之情:「我不知該用怎樣的詞彙來形容現在的憤怒之情。」
「殿下, 法蘭西是您的母國, 您本不該如此輕慢它才是。」法蘭西大使此刻的心情也不比瑪戈公主強上多少, 甚至還得耐心勸解道:「您也知道法蘭西王後的身份是何等尊貴。殿下, 難道你願意壞了兩國的友誼,以及瑪麗公主的大好前程嗎?
「我不知道大好的前程是何種模樣。」瑪戈公主依舊冷笑道:「但我知道日子的冷暖只有自己品嘗。況且法蘭西的未來,也與我沒有太大關系。」
瑪戈公主看向並不明亮的天空, 冷淡的語氣裡也多了幾分哀愁:「我不滿十歲便嫁入英格蘭宮廷,對於法蘭西的留也早已消磨在時間的長河中。」
說到這兒,瑪戈公主直視著法蘭西大使的眼睛, 一字一頓道:「閣下,我是瓦盧瓦的末裔, 一個沒有父母與兄弟姐妹的可憐女人。除了紀堯姆和我的孩子們,我在這個世界上早已沒了任何留戀。您又為何逼迫將女兒嫁到那個讓我心碎的地方?」
法蘭西大使似乎也被瑪戈公主的情緒所感染, 但是為了自己的使命, 以及法蘭西的未來,他還是無奈回復道:「閣下,國家的命運不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所能阻止的。」
法蘭西在三十年的宗教戰爭裡,不僅流盡了無辜人的鮮血, 更是吞噬了三位瓦盧瓦國王的年輕生命。
哪怕瑪戈公主不善政治, 也能感知到法蘭西那疲憊不堪的靈魂。
不同於為都鐸王朝奠定基礎的威廉三世, 現當任的亨利九世是個不折不扣的野心家, 致力於讓英格蘭與法蘭西,西班牙這樣的老牌強國爭奪歐洲的話語權,以及殖民地的龐大財富。
尤其是在亨利九世的妹妹,嫁入葡萄牙的瓊安為其女伊莎貝拉執政後,英格蘭便與葡萄牙制定了殖民地同盟政策,試圖從法蘭西或是西班牙手裡,奪得更多的土地。
面對國內的宗教衝突,以及國外列強的虎視眈眈。疲憊不堪的新任法王只得與英格蘭定下停戰協議,試圖為國力衰退的法蘭西尋得喘息之機,同時也要安撫試圖獨立的布列塔尼。
因為波旁家的旺多姆公爵並不是布列塔尼的安妮的直系後代,再加上「三亨利」之戰中的吉斯公爵的兒子,以其曾外祖母是差點成為布列塔尼女公爵的勒妮公主為由,要求獲得布列塔尼公爵的頭銜。
為此,旺多姆公爵就像曾經的征服者威廉一樣,試圖用聯姻對像的血統來加強自己對瓦盧瓦王朝和布列塔尼的強宣稱。
而在所有的新娘候選人裡,出生都鐸旁支的小瑪麗在同時滿足了新教徒,瓦盧瓦血統,以及對英法兩國的關系加成後,還因其是布列塔尼的安妮的直系後代,而從最優解選擇,一躍變成了法蘭西國王的唯一選擇。
毫不客氣的說,要是法蘭西大使談不下法蘭西國王與小瑪麗的婚事,那麼吉斯公爵絕對會繼承他父親的遺志,向法蘭西王位發起挑戰。並且布列塔尼和英格蘭也不會在吉斯公爵挑事後,給予法蘭西一絲一釐的喘息之機。
「也許我們能聊一下法蘭西國王願意給予瑪麗公主的優待。」其實在與瑪戈公主會面前,法蘭西大使就找過英格蘭的亨利九世,希望能借助亨利九世的力量,讓紀堯姆和瑪戈公主同意將長女嫁給法蘭西國王。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亨利九世對於英法兩國的聯姻既不贊成,也不反對。畢竟他遲早要跟法蘭西打上一仗,所以讓侄女嫁過去也不完全是一件好事。
當然,法蘭西大使要是能說動紀堯姆與瑪戈公主,讓他們同意將小瑪麗嫁給法蘭西國王,那麼亨利九世也願意給侄女出一份不菲的嫁妝,甚至能讓小瑪麗以嫡系公主的待遇出嫁。
至於小瑪麗出嫁後能過成什麼樣,那便不在亨利九世的考慮範圍之內。畢竟他只是伯父而不是親爹,況且富瓦家的達曼王後在嫁給阿拉貢的斐迪南二世時,路易十二也只是保證自己的外甥女能嫁得像個法蘭西公主,並不能對她之後的生活做出任何承諾。
「殿下,您在回歸上帝懷抱的那一刻,仁慈的我主不僅會詢問您有沒有履行約克公爵夫人的義務,更是想知道您有沒有無愧於瓦盧瓦公主的身份。」
面對油鹽不進的瑪戈公主,法蘭西大使發出最後的質問:「看著瓦盧瓦家曾統治過的法蘭西走向末路,真的是您所期待的事情嗎?」
瑪戈公主沒有回答法蘭西大使的話,直到後者以為聯姻之事幾乎不可能時,瑪戈公主卻突然松口道:「我想問一下小瑪麗的意思。」
三個月後,英格蘭與法蘭西正式簽訂了停戰協議。
亨利九世以不再支持法蘭西的胡格諾派為由,獲得了盧森堡的統治權,並且還締結了法蘭西國王與小瑪麗的婚約。
只是在結婚前,紀堯姆派出一名使者向法蘭西國王提出三個要求。
第一個要求是小瑪麗的補償金不會直接交給法蘭西王室,而是以月薪的方式,由尼德蘭皇家銀行定期打給小瑪麗本人。
第二個要求便是小瑪麗要將獲得戴安.德.普瓦捷和凱瑟琳.德.美第奇曾擁有過的舍農索城堡,並且除了國王本人,其余人在沒有得到允許的前提下,不許隨意進出舍農索城堡。這是瑪戈公主為了避免小瑪麗遭受王室情婦的排斥,而采取的特別措施。
至於最後一個要求,便是小瑪麗有權任免子女們的家庭教師,或是罷免她看不順眼的保姆。
因為瑪戈公主年幼時,亨利二世的情婦戴安.德.普瓦捷幾乎插手了所有王室子女的教育問題,這也導致短暫失去過撫養權的凱瑟琳.德.美第奇,對子女們有著相當變|態的控制欲。
「如果你在盧浮宮裡過得不順心,大可拿著年金和月薪去舍農索城堡裡過著自己的小日子。」瑪戈公主在給女兒備嫁時,直截了當道:「法蘭西宮廷相當排斥外國人,所以你跟王室情婦要是對上頭,那麼你的丈夫和法蘭西貴族們有很大幾率不會偏向你,甚至還會用流言蜚語將你擊垮。」
說罷,瑪戈公主無比憐愛地撫摸著小瑪麗的頭發,一字一頓道:「你父親曾說過,漂亮的生活是靠自己爭取的,而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無疑是最愚蠢的行為。」
「我會記住您的話。」小瑪麗是個懂事的孩子,所以她不希望父母為她操心太多:「我無需討好那些永遠不會喜歡我的人。」
她反握著瑪戈公主的手,臉上滿是屬於女王的高傲:「我的榮耀將與王座永存,而那些人不過是霎那間的玫瑰。」
…………
……
1590年的夏天,小瑪麗與波旁家的亨利四世在巴黎聖母院舉行婚禮。
這是自查理九世與奧地利的伊麗莎白後,又一場盛大的婚禮。
只是在小瑪麗走上紅毯前,發生了一點插曲。
「告訴國王陛下,我不想讓凱瑟琳夫人替我牽著裙擺。」擺弄著王冠的小瑪麗直接了當道:「當我跟國王陛下在上帝面前宣誓時,應該沒有第三個人插足的空間。否則上帝他老人家會懷疑國王的結婚對像是誰,以及誰到底是國王的私生子。」
負責替小瑪麗整理裙擺的侍女們愣了一下,而國王的情婦凱瑟琳更是露出屈辱的表情,幾乎咬牙切齒道:「殿下,我想您誤會了我跟國王陛下的關系。」
「是嗎?」小瑪麗困惑道:「我想□□在神像前為自己開脫時,也不會比你現在的話更為動聽,或者說……」
小瑪麗看了眼等待她的牧師,發出直擊靈魂的一擊:「你們對於上帝的虔誠,便是要在宣誓的聖經前再加一個墊子?」
巴黎主教在凱瑟琳夫人發作前制止了她,隨即說道:「麻煩去請洛林公爵夫人來頂替凱瑟琳夫人的位子。」
雖然亨利四世是法蘭西國王,但是他還沒坐穩位子,所以需要平衡各方勢力。
小瑪麗知道一些激進派的天主教徒,同時也是最讓人難以忍受的道德約束者。
他們或許不喜歡新教王後。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會對供人取樂的王室情婦抱有更高的好感。
【也許她能分居到國王去世的那一刻。】
小瑪麗在念婚約誓詞時,突然冒出這個念頭。
而她的新婚丈夫也不是個溫情的人,至少他對這個在婚禮上給了他心上人下馬威的妻子沒有太多好感,甚至在行房時表示他們只是履行王室義務的夫妻,所以小瑪麗不該對他抱有太高期望。
結果小瑪麗當即回堆道:「我以為國王會是道德的表率,但是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你還不如一個貪婪的高利貸販子更有骨氣。畢竟後者敢向上帝承認自己的貪婪,而你不過是為□□開脫的懦夫。」
「你一邊想著國家責任,一面又希望別人成全你的愛情。可天底下哪有那麼好的事情?而我和凱瑟琳夫人又憑什麼為你承擔罪過。」小瑪麗直接將亨利四世推到一邊,冷笑道:「只因你是國王嗎?可是在上帝面前,所有人都需要懺悔自己的罪行。而國王的身份不能給你豁免權,我親愛的丈夫。」
說罷,小瑪麗直接側身不理會自己的新婚丈夫。
國王夫婦沒有行房的消息只用了半天的時間,便傳得滿大街都是。
一些好事的貴族嘲笑小瑪麗是英格蘭的醜女兒,剛進城的鄉下姑娘。
結果小瑪麗第二天便搬到了舍農索城堡,直接跟新婚丈夫開啟了分居生活。
「您這麼做是不是有逃避之嫌?」跟小瑪麗一起嫁入英格蘭的侍女面露難色道:「國王和貴族們一定會對您有意見的。」
「有意見?我巴不得他們對我有意見。」搬到舍農索城堡裡的小瑪麗無所謂道:「國王陛下早點跟我離婚,我也能早點回到英格蘭,去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小瑪麗仔細打量著她外祖母曾住過的舍農索城堡,決定購一批花卉和果實的種子,開啟自己的田園生活:「法蘭西國王要是舍得跟我離婚,就不會花那麼大的代價將我娶到手。況且時間一長,他只會比我更著急。」
「為什麼?」
「因為我有沒有孩子都無所謂。反正他一死,我就拿著王後的退休津貼回國。但是波旁家真的能看著這一情況發生嗎?」小瑪麗繼承了父親的優秀頭腦,聰明狡黠道:「法蘭西才結束了王位繼承上爭議,結果亨利四世轉眼就跟情婦窩在一起,沒有一個合法兒子。」
「如果我是吉斯公爵,肯定計劃著向埃利諾求婚。」
侍女吃驚道:「您是說,您的妹妹埃利諾?」
「畢竟我所擁有的優勢,埃利諾也有。」小瑪麗平靜道:「只是我的年紀更合適,所以才成了亨利的王後。」
「而現在,法蘭西國王親自將弱點暴|露給敵人,估計支持他的胡格諾派正急得火燒眉毛。」
侍女看著小瑪麗無所謂的表情,有些遲疑道:「您真的願意埃利諾成為法蘭西王後嗎?」
「我只是提出猜想,至於最後會怎麼樣,還得看國王伯父和父親大人怎麼安排。」小瑪麗想起天真爛漫的妹妹和執拗的母親,覺得吉斯公爵的求婚,十有**會遇冷。
至於亨利四世……
則是在小瑪麗搬走後,確實痛快過一陣子,但是很快,來自孔代親王和昂熱大主教的壓力讓他不得不將凱瑟琳夫人遠遠送走,然後逼著自己跟小瑪麗進行夫妻間的正常交流。
而對於小瑪麗而言,這正是她向亨利四世談條件的好機會。
雖然兩人還是互看互厭的表面夫妻,但是在小瑪麗的堅持,以及局勢(只要是缺錢)的壓迫下,亨利四世算是廢除了查理七世所建立的王室情婦政策。不再授予王室情婦參與政策,享受比王後還要豐厚的津貼特權。
甚至在小瑪麗的暗中操縱下,一些長期遭到法蘭西宮廷排斥的外國後代舉報了王室情婦為了維護自己的地位,所犯下的種種罪行。如販賣國王的特赦令,收取賄賂,賣官鬻爵等。導致亨利四世為了維護國家穩定,以及法蘭西在天主教國家中的名聲,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削弱王室情婦的權力,改用侍女長和皇家總管制度,來安撫那些通過王室情婦發言的本土人。
對於一些大貴族而言,這種改革也保證了他們的權力。
畢竟國王的情婦大都是由宮廷裡的貴族們接盤,而那些高傲的男人們也不想自己被戴一頂人人皆知,每天都要被公開鑒賞的綠帽子。
況且王室情婦為了服務於國王,也不可能與丈夫們同床。而法蘭西又是最堅持《薩利克法典》的國家,所以為了自己的血脈著想,一些持中立態度的法蘭西貴族們還是很支持小瑪麗的舉動。甚至那些保守情婦之苦的貴夫人們,也在無疑間對這個新教王後親近了幾分。
只是不同於對政事十分精通的姑母瓊安,小瑪麗並不熱衷於權力游戲,甚至比起盧浮宮,她更喜歡呆在舍農索城堡裡擺弄花草,只是在有人侵|犯到她的權益,或是胡格諾派需要人支持時,才會在法蘭西的政治中心發聲。
久而久之,亨利四世也覺得小瑪麗順眼了不少。
拋開結婚時的摩擦,其實小瑪麗也沒有在政治上對亨利四世指手畫腳,甚至跟那些為了權勢而諂媚於國王的女人相比,小瑪麗真誠又潑辣的性格,讓亨利四世對她又愛又恨。
畢竟國王們,骨子裡還是有點犯賤心理,但是讓亨利四世對著小瑪麗低聲下去,百般討好,也確實不符合他的性格。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當亨利四世嘗盡人生百態後,他也厭倦了那些爭吵不休的情婦,決定跟小瑪麗過上平靜的生活。
然而面對突然轉性的丈夫,自結婚起就我行我素的小瑪麗並沒有露出一絲絲的驚喜,反而顯得很不耐煩。
畢竟舍農索城堡太擠了,而亨利四世在這兒白吃白住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所以小瑪麗忍了一個月後,便將丈夫踹回了盧浮宮。
「你還是去找你的情婦吧!」趕人的小瑪麗毫不留情道:「沒道理你拿錢養情婦,還要在我這兒白吃白住。」
亨利四世:「……?」
第259章 番外十
威廉三世終於過上了夢寐以求的退休生活。
不用每天起早貪黑地處理國事, 不用板著指頭數休息日,更不用在聖誕和生日的那天,還要充當一個假笑玩偶, 對著一桌油膩的菜色看上半日。
經過修葺的彭布羅克城堡曾是威廉三世的兒時根據地,後來又作為諾丁漢女伯爵和瓊安的辦公場所,逐漸被打造成了威爾士的權力中心。
由於威爾士有一個專供於愛爾蘭的港口,所以威廉三世閑暇時還會去探望薩裡女伯爵。
自打克裡維斯的安妮和嫁入洛林的瑪麗長公主相繼去世後, 威廉三世在亨利八世時代裡的熟人, 便只剩下同父異母的妹妹薩裡女伯爵。雖然薩裡女伯爵幼時同這個兄長並不熟悉,但是人老了總是格外念舊, 再加上薩裡女伯爵的丈夫也已去世,所以兩人的關系還是慢慢親近起來。
「如果您和國王陛下都不介意的話, 我想辭去愛爾蘭總督的位子。」薩裡女伯爵在威廉三世的某次來訪中, 委婉說道:「我最近總感到精力不濟, 想必是年紀上來了,所以無法承擔愛爾蘭總督的責任。」
「辭職的事情得由亞歷山大做主。」威廉三世和薩裡女伯爵一起坐在愛爾蘭城堡的花園裡, 看著不遠處的麥田,輕輕說道:「畢竟我已不再是國王, 所以不好干涉亞歷山大的決定。況且你一辭職,王室裡也找不到可以接替愛爾蘭總督的人。」
因為諾曼底和愛爾蘭的特殊性,所以能承擔此職位的只有王室成員。可眼下,亨利九世的兒子裡只有康沃爾公爵有從政經歷,至於才十七歲的約克公爵,則是年紀太輕,還在給祖母打下手。
「約克公爵是唯一能接替你職位的人。」威廉三世數了數自己的孫輩, 發現開始接觸政務的也只有亨利九世的長子和次子, 至於紀堯姆那一系, 除去已經嫁去法蘭西的瑪麗王後,余下的米開朗基羅和亨利還沒滿十六歲,連給堂兄們打下手都不夠格。蓋因紀堯姆與瑪戈公主在歐洲玩得太歡,所以忘了造人的任務。
「我只是希望從您這兒了解下國王陛下的反應。」薩裡女伯爵也沒指望自己能立刻辭職,所以順著威廉三世的話說道:「請原諒我向您提出如此為難的請求。」
威廉三世抬起手,阻止了薩裡女伯爵的道歉:「你為我們家族做得夠多了,所以也該到了頤養天年的時候。」
兄妹間的氛圍突然變得很沉默,直到威廉三世再次開口道:「退休後,你打算留在愛爾蘭,還是蘇格蘭?」
薩裡女伯爵跟莫裡伯爵共有兩個孩子,除去嫁入克倫威爾家族的長女安妮外,幼子詹姆斯繼承了父母的爵位與龐大財產,在蘇格蘭,愛爾蘭,以及英格蘭都有封地與收入。
威廉三世記得新任的莫裡伯爵前不久迎娶了斯圖亞特家的旁支女兒,並且對方的祖父母分別是威廉三世的表姐瑪格麗特.道格拉斯,以及曾擔任過英格蘭掌璽大臣的馬修.斯圖亞特。
這門親事被視作莫裡伯爵為了融入蘇格蘭政局的大膽嘗試。不過他的父母都奉行雞蛋不能裝在一個籃子裡的政策,所以讓長女安妮嫁入了祖孫三代都跟英格蘭國王親密無間的克倫威爾家族,並且長女安妮的公公正是威廉三世用了幾十年的王室總管理查德.克倫威爾。
能夠迎娶國王的外甥女,無疑能進一步提高克倫威爾家族的社會地位。
然而出乎威廉三世意料的是,薩裡女伯爵既沒有選擇讓她大展拳腳的愛爾蘭,也沒有回到亡夫的領地,而是希望能在赫特福德郡的鄉村裡度過余生。
「那是我的開始之地,也將是我的安息之處。」薩裡女伯爵的聲音裡透露出深深的留戀:「在我最艱難時都沒有放棄我的家庭教師,保姆,以及女僕都埋葬在那裡。」
「如果可以,我想跟她們永遠在一起。」
威廉三世看著薩裡女伯爵的側臉,突然意識到這個小心謹慎的妹妹可能活得比他想像的還累。
「我會讓亞歷山大安排此事。」威廉三世十分平靜道:「你童年住過的莊園還在,我會讓人將它劃在你的名下。」
薩裡女伯爵起身給威廉三世行了一禮。
兩個老人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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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0年的聖誕節,威廉三世接到了瓊安要回英格蘭的消息,而與她同行的,正是瓊安的第二任丈夫唐.胡安,以及被紀堯姆邀請而來的塞萬提斯夫婦。
由於瓊安是塞萬提斯的保護人兼資助者,而紀堯姆早在1590年,也就是《亨利六世上篇》和《泰特斯.安德洛尼克斯》上映時,就將還未聲名鵲起的莎士比亞劃在自己的保護範圍之內,所以威廉三世除了驕傲於兒女們的眼光,便是很期待塞萬提斯和莎士比亞會碰撞出怎樣的火花。
畢竟這兩位可是十七世紀最有名的文學家,甚至後世還將莎士比亞稱作「英國的塞萬提斯」或是將塞萬提斯稱作「西班牙的莎士比亞」。
只可惜這兩位偉大的文學家明明同年同月同日去世,並且莎士比亞還根據《堂吉訶德》創作了已經失傳的《卡登尼歐》,但是這兩人終其一生都沒有見上一面。
相較於依靠文學作品獲得巨額財富的莎士比亞,歷史上的塞萬提斯除了榮譽便一無所有,甚至在他去世時,與他同甘共苦的妻子需要靠借貸來為丈夫舉行葬禮,甚至除了牧師和他的妻子,無人參加這位文學家的葬禮。
不過在這個架空時代裡,一生坎坷的塞萬提斯在遇到瓊安後,迎來了他人生的最大轉機。
因為瓊安不僅將被污蔑為偷竊犯的塞萬提斯從監獄裡保釋出來,更是負責了他所有作品的發行與宣傳,甚至還嚴厲打擊了塞萬提斯的作品盜版問題。
而為了報答自己的貴人,並且給家人們優越安心的生活,塞萬提斯在出獄後,果斷處理了自己在西班牙的全部財產,然後在瓊安與唐.胡安結婚後,帶著一家移民葡萄牙。
畢竟瓊安在西班牙的影響力肯定不及她的大本營葡萄牙。
尤其是跟西班牙相比,葡萄牙因為塞巴斯蒂昂夫婦和伊莎貝拉女王的改革,對學者存有特殊的「宗教寬容」,所以塞萬提斯在葡萄牙能夠不受宗教審判局的騷擾,安心實現自己的文學夢想。甚至葡萄牙的伊莎貝拉女王還成了塞萬提斯的忠實書迷,並且任命他的女兒和外甥女擔任公主們的家庭教師。
不過這也導致幾百年後,西班牙和葡萄牙為了爭奪塞萬提斯的歸屬問題,引發了不亞於《蒙娜麗莎》歸屬的爭吵。
毫無疑問,從出生地來講,塞萬提斯是西班牙人,然而他的大多數作品,尤其是最著名的《堂吉訶德》,是在葡萄牙發行的,並且其本人在去世前還接受了葡萄牙女王的授封,成為葡萄牙勛爵。
或許此時的威廉三世並未想到,他這只小小的蝴蝶在歷史上扇起了怎樣的風暴,以至於幾百年後,西班牙數次要求將塞萬提斯的屍骨遷回本國,卻被葡萄牙以「你先讓法蘭西同意將達芬奇的屍骨遷回意大利」,或是「你先讓英格蘭同意將米開朗基羅的屍骨遷回意大利」,作以回絕的有利支撐。
甚至在百科上,有關塞萬提斯的介紹也是「葡萄牙/西班牙作家」,然後兩國又為了「誰在前,誰在後」的問題,發起數次爭吵。
「這可真是別具一格的聚會。」威廉三世坐在最上面的位子上,看著那些曾在歷史上留下姓名的偉人們齊聚一堂。
尤其是在翻譯的幫助下進行交流的莎士比亞與塞萬提斯,同伽利略一起討論天文學的開普勒,無疑是威廉三世上輩子想都不敢想的畫面。
而在蝴蝶的翅膀下,這些足以被寫進歷史的場景確確實實地發生在他面前,甚至紀堯姆還帶了位畫師,想要將今天的宴會畫進歷史。
「趁著瓊安回來的機會,不如我們留張紀念畫像吧!」負責宴會的紀堯姆拍了拍手,示意侍女們清理舞池,然後在中央處擺上椅子,向在場的所有人提議道:「這可是歷史性的時刻,不留下畫像簡直是莫大的遺憾。」
上位的亨利九世看向自己的父母,後者居然欣然同意道:「那就留一張吧!」
於是乎,在威廉三世的同意下,紀堯姆招呼所有人在舞池裡坐了將近一下午的時間,最後留下一張被稱作《歷史會面》的十七世紀油畫。
並且在許多年後,這副油畫與1927年的第五屆索爾維會議,維多利亞女王的全家福一起,被搞事的網民們擺上了「但求一戰」的神壇。
然後提議留下畫像的紀堯姆也成了此次會面的最大贏家。
因為這副畫像成了他後代的壓箱寶貝,連帶著他的日記一起,為歷史學家們提供了珍貴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