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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紅樓)論紅樓的倒掉》作者:喝壺好茶嘎山糊【完結】

☆、正文 151水渾誘魚

    在王夫人緊張的眼神中,老太太終於看向了賈政,“老二,你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當然是點頭啊,王夫人看著丈夫,暗暗地使著勁,結果,沒想到賈政只是沖著老太太恭敬的說道:“兒子都聽老太太的,由老太太做主。”

    這下,可把王夫人給急壞了,且不說老太太這是鬧什麼妖蛾子,這老爺是怎麼了,萬一老太太說不造園子,難道也聽她的?

    老太太看著賈政這樣,笑容就更大了,這才看向王夫人,“不用問了,老二媳婦自然是想造園子的,想著早日把娘娘接出來省親的吧?”

    看著王夫人連連點頭,老太太閉了閉眼,才慢慢的說道:“看著你們,除了老二是讓我拿主意的,其餘的,都是願意的。叫我說,依我本心,是不愛這種鬧騰的。我老了,什麼富貴榮華,在我看來,也就這麼回事了。”

    說著,也不管王夫人在一邊急赤白眼的,一勁兒說下去,“只是,我雖然這樣想,卻不能否了你們的意願,不顧咱門賈氏一族的榮耀。再者,娘娘自幼在我身邊長大,我也想她得狠。既然你們都願意,那就行吧。”

    這話一說,別說王夫人了,就是賈赦賈珍等人都樂開了花,剛剛他們還以為老太太有什麼別的想頭呢。

    只是,尤氏笑得有點兒勉強。實話說,她是個填房,對於榮國府的大姑娘,可是沒有什麼感情的。再說了,她又沒兒沒女,自己男人又是那麼個德行,有榮耀,當然戚戚焉,但是。若說是為了這份不能當穿不能當吃的榮耀,要付出點兒什麼,她卻是不願意的。這會兒,她總覺得,老太太說話一進三退的,讓她心中有點兒不踏實。

    不說暗暗忐忑的尤氏,且說老太太。看著被自己幾句話就說得緊張,又被自己幾句話說得欣喜的兒孫們,老太太暗自搖頭,又看了看一邊還算沒有喜形於色的二兒子。心中歎了口氣,總算還有個能看的,這將來。大概只能指望寶玉了,寶玉有著那塊玉,是個有大造化的。

    那幾個還在高興著,老太太等了會兒,才又說道:“好了。這笑啊,還得留著慢慢的笑。既然你們都想要造園子,那就拿出個章程來吧。”

    這會兒說到正事了,那幾個才住了說話,幾人看了一回,還是賈赦說話了。“還聽老太太吩咐。”這回,這老大爺賣了回乖。

    老太太忙搖搖手道:“這造園子可不是個小事。我一個土埋到了脖頸的老太太,都是個老廢物了。哪懂這些。無非是你們兄弟爺們幾個商量著定了。再不行,你們都有哪些清客門人呢,一起出出主意總能夠的。”

    這個,倒真是實在話。見那幾個點頭,老太太才笑著說:“不過。有件事情,我倒是想起來了。”

    見那幾個都等著自己說話。老太太才道:“我雖不懂書上的事情,但有句話倒是聽多了,明白個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個造園子,雖說各種章程我一概不知,但萬事都離不開銀子,這個你們是怎麼想的?”

    這下,那幾個人都停住了。銀子的事情,非關小事。自從想著造園子,這幾個都在心裡翻滾過,也都各有各的打算,就等著老太太發話呢。

    看著眾人都看著自己,老太太心中冷笑,開始一個個點名,“老大,你先說。”

    賈赦忙站了起來,“是。老太太,這娘娘省親,可不是小事,兒子想著,這造園子得款項,自然公中是要出的。只是,兒子想著,不知道這公中現在還有多少,能拿出多少來造院子。”

    賈赦早就有了盤算,這話,也是跟邢氏商量過。

    自從跟邢氏合起來坑兒子銀子後,這兩夫妻倒是開始有商有量了。別說這個事情了,就是前段時候,迎春的親事上頭,也是邢氏給提了點,這位大老爺才跑去跟老太太說話的。

    邢氏倒是對賈赦說了,現在這個府裡,都是老二媳婦當的家,雖然說是有賬,可是這帳面上的,不知道都給做了多少手腳去了。到時候等老太太去見老太爺時,府裡分家,還能留下多少了?

    這是其一,其二,這寶玉幾個得婚事還在後頭。看著老太太那麼寵寶玉,這到時候必得大辦。這個錢,說不得,也是要走公中的。雖然賈赦可以說話,但是大伯嫌棄侄子的婚事太拋費,這話,也不好聽。

    還有第三呢,這娘娘在宮裡,家裡總是要花費銀子打點的。如今升了位份,說不得開銷更大,這些,還是得公中出的。

    這樣左一份右一份,到時候,指不定都給折騰光了。

    與其這樣,不如趁著公中還有銀子,就大大地造個園子。這樣,起碼還有個園子留下來呢。這東西,分家可不會給老二家帶走,那是榮國府造的。自然是歸大老爺的。

    園子裡的所有鋪陳擺設,也都是怎麼好怎麼來。這一來嘛,是給自己做臉,看看大老爺的實誠和對娘娘的體貼,在娘娘跟前賣個好,也讓老太太看看大老爺的胸襟。這二來嘛,這些好東西,總是要落在大老爺手裡的,日後賣了也好留著也好,都是個說法。

    這還是園子本身的事情,這造園子,免不了有銀錢賬上的事情,又是那麼大件事,必不會讓老二一家把持,說不得就是大老爺總領,這樣,說不得還能查查歷年的老賬,揪出來什麼來,讓老二家的丟了這管家的差事,沒准還能吐出些什麼來。

    大老爺一聽,這話說得太對了,當下就連連點頭。這次,邢氏沒有就夫妻倆說定了就行了,還讓大老爺把璉兒也找來也說了一通。說是這樣,也是為了兒子日後。再說了,上陣父子兵。這二房,二老爺可沒兒子幫忙。

    賈赦一聽,也是擊案稱是,也越發對邢氏高看了一眼了。只是,邢氏不忘了提點著,論理說,這話也得跟兒媳婦說才是,只是他們家的兒媳婦有點兒特別,還得防著。說不得,這日後老爺兒子領了事情,自己辛苦點兒,幫著看著點兒。說得賈赦連連點頭。

    果然,這夫妻倆把賈璉叫來,這一通說,連賈璉都覺得這回太太說得在理,又因太太想著自己,明白自己算是欠著太太人情了,總要投桃報李的。

    只是對於大興土木,還是有點兒遲疑的,總不能一下子就把榮國府的底給掏了吧?

    這回,邢氏笑了,“你們就是想,老太太都不能肯。必得留著過日子的錢,不然都指望著她老人家的體積過日子,老太太不得睡都睡不安穩了?說不得,除了公中的還得讓二房自己掏一份兒來,這可是他們的女兒,他們不得額外表示點兒。”

    賈赦聽了這個,原是一路點頭的,可到了這兒,就有點兒遲疑了,“這出了銀子,日後不得要分點兒?”

    邢氏聽這話,就知道自己說過了。其實,她說的這些,確實是為賈赦跟賈璉打算,可是她琢磨的,可不止這些。

    留給賈璉的再多,跟她可沒有多大關係,雖然因為自己這樣,賈璉念著她的好,日後贍養上不太會苛刻,只是,哪有銀子握在自己手裡實在?

    這大興土木,必得有人領了差事。如今自己為他們費心費力的考量,這日後的差事,自己也就說得上話,插得進手去,安排著她的人手。於是,這興造的越大,經手的銀子就越多,也就越能多昧下來點兒。且,她還把王熙鳳給反復提著,讓他們防著她,這裡頭,日後他們就只能指望著自己了,更是有許多手腳好做了。

    邢氏像是看到一大堆一大堆的銀子在飛,這越說就越高興了,想著要在做大些,就想到了二房的私份上了。她只要當時攤子撲得勾大,不是嗎?至於日後分家,說實話,她當時還真是忘了這個了。

    只是這會兒賈赦提出來,邢氏就得把話給圓回來。這會兒看著賈赦瞪著自己,賈璉也皺著眉,一急之下,倒是讓她想出了個話,“老爺,二爺,這話,我也就在屋子裡說說。你們說,這王氏管了這麼些年家,這裡頭就這麼乾淨,一點兒都查不出來?這到時候,只要你們拿捏住這些,這二房還有臉跟你們說有的沒的?別說是他們的私份什麼的,到時候變個名頭,只說這是歷年賬上結餘,並不是二房體積,他們還能不應?別忘了,這可是造的省親園子,他們可比咱們更著緊!”

    邢氏看著賈赦又開始點頭,可賈璉還在遲疑,就知道賈璉沒糊弄過去,畢竟,歷年黑帳上麼的,說不得準兒,要是查不出怎麼辦?只是,邢氏可不想就此放棄,眼珠子轉轉,“璉兒,你可是在擔心,到時候一乾二淨的?你也不想想,這可能嗎?再說了,別的不說,那頭,就你那個愛讀書的二叔,咱們這兒,可是有老爺和你呢。你這些年可都管著這些庶務,你二叔能比得過你?”

    這話,意思就大發了,聽得賈璉眼神連閃,最終,終於點了點頭。

    ps:

    (謝謝chieh-ching童鞋昨天今天都送了好茶小黃雞~

    謝謝我是人族童鞋給茶的粉紅。偷偷告訴乃,我也是人族。不過,我家委員長說,好茶是從火星來的~

    好茶昨天很鬱悶,明明已經碼好了,結果擺了烏龍,沒發出去。等發現了,雖然手忙腳亂一路狂奔,但還是晚了一分鐘啊!!!一分鐘的天窗!!)

☆、正文 152各自割肉

    邢氏看著賈璉這樣,也跟著點點頭,“璉兒自然是最能幹的,老爺,您日後有靠了。”說著,又想起了什麼,加上一句,“只是,你媳婦兒那頭,你可仔細別漏出去些什麼。”這下,又把王熙鳳給推遠去了點。

    如今在老太太跟前,這賈赦自然是按著商量好的來了。

    老太太也沒想到這個大兒子,這會兒會這樣說話,在她認知裡,這兒子雖然不太會強硬的違逆自己的意思,可也不會這樣痛快。只是,這個時候,也容不得她遲疑細想,點點頭,“你能這樣想,娘娘都要見你的情了。至於公中。。。。。。”

    “公中現在的賬都有弟妹管著呢,想來,大概總知個數吧?”賈赦也不等老太太說完,就來了這麼一句。

    這話說得,王夫人也不能裝糊塗了,當然此時她也想知道,這銀子怎麼算,心裡著實惦記著呢。這會兒加加減減,就說了個數字。

    這數字,可是前天晚上王夫人左思右想才琢磨出來的。公中的庫銀雖然不能動手腳,可歷年的田莊鋪子以及府中的開支,都是有著浮油的。

    王夫人總要打個折,瞞下一部分,日後是給寶玉也好是貼了娘娘也好都不論。只是這個折還是有講究的,現存公中銀子太多了,怕是額外榨不出那些人的私口袋。可是若是銀子太少了,又怕老太太看著沒多少存糧,就不造園子了,或者是一切從簡。

    當然,現在這個數字,還是比老太太及邢夫人等預想的要低了。老太太眼神一利,看了王夫人以眼,卻又極快地掃了一眼邢婦人。卻詫異的發現,這個大兒媳婦雖然也只皺緊著眉,卻是什麼都沒有說,反而,隱隱有些興奮?

    老太太見老大夫妻沒說什麼,心裡也是松了一下,盤算著,等會兒還得好好敲打下這老二媳婦,真把人都當傻子嗎?還是說,她就篤定這賬能做得天衣無縫?

    老太太沒說話。賈赦也皺著眉,王夫人忙忙地拋出些早就想好的藉口,只是沒想到賈赦卻把手一擺。“弟妹記著,總沒差的。只是,這銀子,確實不多。我原本還想著,有心鋪陳的大些。給娘娘做足體面。不過,現在看來,咳。要不,老二,咱們公中出點兒,你再掏點兒私庫?”

    這話說得兩面光。賈赦難得這樣精明。雖然有心想按著那日商量著來,只是也不好太熱心了,顯得他有所圖謀。

    王夫人自然是打了主意的。減了的那些,再以私房的名義添上去,這下,園子也有他們的私份兒,也好講究個日後了。只是也不能這麼痛快地答應了。這會兒聽著大老爺問著自家老爺。她卻只看著老太太。

    賈政卻是乖覺,到現在也沒說什麼。只是說了句但憑老太太吩咐。

    老太太歎了口氣,鋪墊了這麼久,總算是圖窮而匕首見了,“。老大有句話說得不錯,既然要給娘娘沖面子,總不能扣手扣腳。只是這銀子……說不得我從我體己裡頭拿出個二十五萬,餘下的,老大,老二,你們各房看著湊個十萬二十萬的。珍哥兒……,我原也不好這個熱鬧。只是,總不能阻礙著你們的榮華富貴。”

    這是老太太第二次說這個話,只是這會兒眾人才聽出它的深意,既然是你們要的體面尊榮,這會兒錢不夠,你們還不拿出來?

    不光要拿,還要多拿,看看,老太太都把數目都說出來了。

    老太太說完此話,也就微笑地閉了口。若是一萬兩萬的,還要她這樣先抑後揚的說這場話?也不是她個老太婆非要算計子侄的口袋,只是,可不能只憑府裡公中的銀子。

    榮耀是要的,可這不僅僅是榮國府一門的榮耀,那是賈氏都沾的光,那麼憑什麼只沾好處不出力?所以一上來,她就把這話給定在了賈氏氏族的調調上頭,又不得東府不掏銀子。

    只是,老大這些時日的做法,也讓她看著難受。那些東西,哪怕是她給了林家小崽子,但也想好了,早晚會回到寶玉那兒的,卻沒想到被那小子作了人情。做了人情倒也罷了,這老大兩夫妻還這麼不知羞,鬧騰成這樣。既如此,都給她吐出來。不光吐出來,還得加點兒利息。

    至於老二,那也是他應該的。

    王夫人聽聞這話,自然是高興的,原先還琢磨著怎麼讓人掏出點兒來,沒想到老太太早已想著這些了。這會兒就連連點頭,然後拿眼睛在眾人臉上一一看過來。

    賈珍早就有了準備,只是原本只想著掏個兩萬三萬的,沒想到老太太開了這樣的口,又拿話堵著自己,他可不光是甯國府的將軍,還是族長呢,占著兩個身分,雖然輩份上不及老太太許多,可這身份上,卻又不能太少了,掙扎了半天,認了個十五萬兩,可把尤氏驚得眼睛都圓了。

    尤氏剛剛就覺得不太好,這會兒,果然如此。這錢雖然不是她出,可也把她給心疼壞了。一轉頭,看著王夫人笑得菊花朵朵開,心裡直恨德磨牙。

    見賈珍主動表態了,老太太連連點頭,眼睛就看向了賈赦。

    賈赦這會兒卻生出了怒氣來了。他原是惦記著公中的銀子,也想要抓著二房的把柄,才這樣故作姿態的。可沒想到老太太還有這樣的說話。在他看來,他才是這府裡的主人,這公中的銀子本就是他的。只是為了大家的體面,自己也不想因為這些違逆老太太從而背上不孝的名頭,可沒想到,老太太還要這樣對自己!

    邢氏一看,就知道不好。她也被老太太那話兒弄得怨氣了,只是,還好,這錢說的大房出的,輪不到她的體己,還算是能冷靜些。這事情,百步都走了九十九步,眼看都成了,還能壞在這一點上頭?忙死命地拉著賈赦,輕輕說道:

    “老爺,可不能這會兒鬧出來。您看看,這珍哥兒都出了十五萬了。論親戚,您還比他近呢。再說了,這麼些年都忍下來了,偏這會兒鬧出來,讓人說您不孝,又娘娘惦記上您,還添上小氣吝嗇的名頭,何必呢?”

    賈赦原也不是什麼硬挺的,要不然,不會忍著那麼些年。而且,退了第一步,也就有了第二步,忍啊忍啊,也就習慣了。邢氏的話,他倒是聽進去了,也算是給了他一個臺階,喪氣地往身後的椅背上一靠,總算是沒有說出什麼不好聽的來。

    邢夫人看著,知道就差一把火兒了,又悄聲說道:“老爺,這老太太是有備而來。咱們又推不得,不如想想咱們商量的事情。只要把那些事情抓在手裡,拿出去多少,也不過是嘴上的說話。”

    說到這個話,才是讓賈赦無奈下的寬慰,抬起眼又看了看身邊不遠處的兒子,發現賈璉也是滿臉焦急的看著自己,見自己看過去,賈璉輕聲叫了聲“父親”,重重點了點頭,手卻下頭比了個巴掌。這是,兒子願意拿出五萬來?嗯,看在這麼懂事的份上,少不了他的好處。遂也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

    王熙鳳安穩地坐在賈璉的一邊。雖說這樣的場合,她一個小輩媳婦說不得什麼,只是,今日的她,卻分外的安靜,連才剛說那些溜鬚拍馬話的時候,她都沒往日那麼快言快語。

    這不對,很不對!王熙鳳一遍又一遍的對自己說著。雖然半低著頭,但還是把賈璉跟大老爺之間的那些比劃都看在了眼裡。還有之前,大太太跟老爺之間的竊竊私語,她雖然聽不到說些什麼,可那姿態的親密,卻時時提醒她,大老爺和大太太之間的融洽。還有先前大老爺說的那些話!

    王熙鳳慣會察言觀色,如今這一切的一切,都提醒著她,這幾個人之間有些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他們之間,有著她不知道的默契。這個意識,讓她很不舒服,他們幾個是一家子,可是自己,是璉二爺的妻子,明媒正娶的璉二奶奶,怎麼,就把自己當成了外人?

    外人!雖然自己對著大老爺只不過是面上功夫,對邢婦人更是打心眼裡沒有半點兒瞧得起過,可畢竟自己可是實實在在的大房媳婦。

    今兒個這些,讓王熙鳳心中悄悄生出了惶恐。

    老太太就如不知般的由著老大兩口子咬耳朵,只是心裡卻是翻了天了,什麼時候,這個邢氏,可以給老大拿主意了?

    賈政還是那麼木著張臉端坐著,王氏雖然極力克制著,可是不是瞥向大房的眼風和頻繁的吃茶,卻洩露了她的焦急。

    好不容易,賈赦那頭停了說話,“原我想著,娘娘在家時,也是叫我一聲大伯的。我這個榮國府的將軍,總不好小氣,就可著這公中的銀子,也算是對得起這聲大伯,也是對身上這爵位的一個交代。”

    “只是,老太太這樣說了,做兒子的總不能說個不字。只是,我雖然是這榮國府的將軍,手上卻沒有什麼私財,也比不得二弟,有個會當家的妻子。我想著不拘從哪裡典了這些年收著的古董,湊個五萬,也算是表竭盡所能了。不過。。。。。。”

    ps:

    (謝謝c1982童鞋和小酒給好茶的粉紅,來,麼一個

    謝謝cheh-chng童鞋的小黃雞,其實很想燉湯~)

☆、正文 153壓寨夫人

    上巳已過,天氣早已回暖,一年之際,欣欣向榮。

    今年又不同於往年,除了那些春暖花開、人心喜上外,城裡城外,還浮動著另一層喜色和繁忙,為的,自然是寰泰帝的那令旨意。現如今,論的上,都在議著這省親的事情。當然,也有像榮國府那樣準備大興土木的。

    林靖在自己那處新宅子裡察看完幾處動工之處,這會兒正看著花園子裡花匠在補種幾處的花木。

    其實,這宅子原本就挺精緻的,保存也完好,並不需要大加整飭,只是有幾處小地方按著林靖的心意改動下而已。

    林靖現在無事,正看著人種花解悶呢。邊上的罄兒一通“歪了”、“斜了”、“左邊”、“右邊”的亂指揮人,等人種完了,他卻像是花了莫大的力氣,擦了把額上並不存在的汗水,笑嘻嘻的湊回林靖身邊,好似這通忙碌都是他做的似的,來了通臭表功。

    林靖笑了,這傢伙就是個鬧騰,但是身邊也多虧有這麼個鬧騰的,只是還是拿著摺扇敲了罄兒一下,“行了,我有眼睛,你不添亂就已經是萬幸了。”

    “哎!大爺真是英明。小子要不添亂,怎麼顯得他們的高明。”這傢伙也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性,該鬧騰的時候就鬧騰,就當給主子添個樂子,當然,該幹正事的時候也得拿得出。這會兒,就是添樂子的時候,“不過,要小子說,主子這個英明,真是沒法說了。您看看,現在這城裡,跟造房子有關的。那是統統漲了。”

    這事情,林靖也知道,不光是土木磚石之類的漲價了,而且這些東西,還攏在了一家商行手裡。那家商行也不怕人鬧,一下子把貨價翻了個幾倍,明擺著身後有人。不過,確實,這樣的欺行霸市,卻沒多少人去鬧事。就是有幾個小波浪,也在連浪花都沒泛起幾下來,就平了。

    林靖按捺住好奇心。沒有去打聽,只是靜靜等著。早晚,那些身後的事情,會被人宣揚出來,自己和何必為了這些好奇。沖在這風口浪尖上。

    等看著人都作完了,林靖點點頭,囑咐了林來康幾句,就準備去榮國府了。早在買了這宅子不久,林靖南邊帶來的人就分了一大批遷過來了,連林來康都讓林靖指過來這京城林府的管家。如今。雖然林府還缺主子入住,可各處已經是按部就班起來,連撥給黛玉住的內院也像模似樣起來了。

    萬事俱備。之前入住。

    可這入住,還真要費些思量。

    林靖慢騰騰地往榮國府溜達,離著榮寧街沒多遠,就被人給劫下來了。抬眼一看,不是別人。正是馮紫英同志。

    “呀,今兒個可真巧。怎麼就遇上了貴人了。”林靖看著馮紫英一張黑著的臉,卻全無壓力,肆意說笑著。

    “是啊,要不我上門找人,還真湊不出這個巧字。”馮紫英咬著牙,恨不得從林靖身上咬下塊肉來,運了運氣,再運了運氣,才把那勁兒狠狠地壓了下來,只是還是惡聲惡氣地道:“我說,我怎麼就這麼不受人待見了,這都多久了,就不給我個信兒?”

    林靖這下有些心虛,原先是想等等,後來是忙忘了,等她想起來,馮紫英又接了個差事,出了趟遠門。

    只是馮紫英也不過是嘴上說說,這會兒見林靖氣勢軟下來,就哼了一聲,讓林靖跟著他走。

    林靖開始還老老實實的,走了一會兒,就撲嗤笑了,“你這哪是當軍尉的,整個就是土匪山大王,這是攔路搶劫呢?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牙縫裡蹦出半個不字,管殺不管埋?”

    馮紫英那張臉早就繃不住黑了,只是還是極力端著,這會兒沖著林靖齜了齜牙,“埋了多可惜啊,我都說人肉是酸的,可惜一直沒試過,要不就拿你打打牙祭?不過,”馮紫英嫌棄的打量了林靖一回,“就你這個小細胳膊小細腿兒,還不夠填本大王的牙縫兒呢,沒的浪費本大王的油鹽醬醋和柴火。嗯,看你長得還算可以,要不,勉為其難,就搶回去做個壓寨夫人吧?”

    馮紫英說完,還哈哈大笑,就等著林靖變臉發急呢,在他認知裡,男人都受不得這樣的玩笑,要是人家這樣說自己,自己一準兒跟人急眼。可他哪知道碰上林靖這樣百年難遇的怪胎了,再說了,林靖哪會因為長得好、不像五大三粗的男子而生氣急眼啊?

    林靖這會兒本來心情就好,有心玩笑,聽了馮紫英這樣說話,忽然就捏起了個蘭花指,沖著馮紫英飛了個媚眼,嬌柔這聲音道:“這位響馬爺,小女子本就欽慕於你。如今聽你對奴家表明心意,我心甚悅。”

    說著,林靖還柔柔的舉起一隻手,小指微曲,食指中指拇指微微併攏,做成個花朵樣,只是這朵花,掌心向上,伸到了馮紫英的面門前。

    馮紫英本來等著看笑話,沒想到卻收到了林靖的一下電眼,雖然一激靈,但也只是因為突兀,卻沒覺得林靖這樣子有多噁心人,再聽到林靖柔下嗓子說話,不知怎麼的,心裡就酥麻了一下,那句我心甚悅,就像小時候撩在手心裡的蛐蛐草須兒,癢癢地,卻又帶著舒服勁兒,只是,這會兒卻像撩在了心上,人就這樣愣住了。

    再看到一隻白白的手伸到了眼前,馮紫英想也不想得就要去握住,沒想到那手又縮回去了,還翻手啪的一下打在了他的手背上,不疼,還是癢癢。

    “登徒子!”林靖還在玩兒,半嗔半嬌的白了一眼,雖然以前沒做個這些,可電視上可看多了。

    “什麼?”馮紫英有點兒呆木著。

    “不給奴家你山寨庫房的鑰匙,還想輕薄奴家不成?”林靖說到這句,看著馮紫英呆呆愣愣的樣子,實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還邊拿那隨身裝飾的摺扇敲著馮紫英的腦袋。要知道馮紫英的武力值頗高,這會兒不佔便宜,更待何時?

    聽著那哈哈的笑聲,頭上又被這麼敲了幾下,馮紫英倒是回過神了,心中尷尬,只是看著林靖的笑模樣,暗暗松了口氣,壓下那些不適,一把奪過林靖的摺扇,“竟敢敲本大王的頭,我看你是活著不耐煩了,沒收。”

    轉眼看著林靖笑得開心,馮紫英又有些不平衡,“看來,那吳教頭不夠稱職啊,就你現在這樣兒,還要想去做侍衛?要不,明兒個我再給你添點兒功課?”

    林靖聽這馮紫英羞惱了,忙憋住笑,連連搖手。

    馮紫英見林靖服軟了,哼了一聲,當著林靖的面,把那扇子別在頸後,才又往前走。

    照舊是找了個茶樓,要了個雅舍,點了茶,兩人才坐下來好好說話。馮紫英當然就問林靖這段日子過得如何,可有受什麼委屈,等等。

    林靖也不相瞞,就把自己這段時日的事情大概說了說,其實真正說起來,也就這麼幾件事情,文課,武課,買了宅子,收拾宅子。。。。。。。只是,並沒有提起自己在西寧郡王世子跟前陪吃的事情——這事情,並不僅僅是林靖一個人的事情。那位拽拽的金大爺在跟自己來往的事情上雖然沒有特別關照,可林靖也不是真的二百五。

    馮紫英這會兒倒是挺正經的,一直聽著林靖說了這些,“真的沒有受什麼委屈?你可別瞞我,我可聽說了,大年初一就鬧上了。說到這個,我還特意下了個帖子請你,你怎麼就讓人給退回來了?”

    林靖微轉了下心思,這才想明白,忽然長身立起,沖著馮紫英作了個長揖,“謝謝馮大哥!”想來,那時是馮紫英聽說了些留言,才故意張揚,為自己做臉撐腰呢,而自己卻想岔了。

    “自己兄弟,你這是幹什麼?”馮紫英倒是不樂意了,偏身沒受這個揖。

    “我是給馮大哥你陪禮道歉呢。”林靖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坦白了自己那時候的想頭,錯認為馮紫英不著調兒,還 把在心裡埋怨他的話也說了。

    林靖這麼坦蕩,馮紫英卻有點兒吃不住了,說是委屈,有那麼一點點,卻極淡極淡,更多的,是高興,因為林靖並沒有瞞著自己,可也有些惆悵,自己怎麼就給了林兄弟一個靠不住的印象?

    兩人既然說到這個事情,林靖為了使馮紫英安心,就又把史老太君送自己東西的事情說了一遍。

    馮紫英聽著史老太君的出手,就連連點頭,說是榮國府老太太很是大氣,只是聽見林靖說把那些個東西轉手都送給了賈璉,連連歎著可惜,雖說這些東西確實拿不得,可怎麼就偏偏便宜他了,要不給寶玉也不錯啊。

    正說著,門簾響動,一人就進了來,“偏偏便宜誰了?又是什麼東西給寶玉?你們兩個只顧說得熱鬧,也不怕人聽見。”

    林靖一回頭,看著那熟悉舒服的笑臉,心裡暖了暖,卻只是溫暖。

    ps:

    (謝謝cheh-chng童鞋的小黃雞,今天好茶燉了只老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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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54情深意重

    進來的,正是好一陣子沒碰上的沈淑。

    林靖仔細地看著面前這個人,多日未見,相貌卻沒多大的變化,只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許是成了親的緣故,舉手投足間愈加穩重了,也更讓人讚歎了。不過,對林靖而言,卻僅此而已,除了好友間的親近、欣賞,別的,就如盛夏清晨草尖的露珠,未及滴落,已在太陽下散去。

    沈淑進來,也在仔細看著林靖,發現這孩子精神頭什麼的都不錯,剛剛也挺興興頭的,並不想心中憋著委屈不說的樣子,這才放了心,故意地笑著說:“怎麼,太久不見了,不認識了?還是說,林公子不認我這個大哥了?”

    被沈淑這樣說著的林靖,臉上卻揚起了大大的笑容,沖著沈淑也是一作揖,爽快地認了錯。

    邊上的馮紫英也真是有趣,才剛他剛剛見了林靖時,恨不得狠狠削這小子一頓,此時卻擔心沈淑真的難為林靖,忙在一邊打岔道:“大哥,今兒個你來的倒快。我還想著,你得等飯後才能過來呢。那什麼,我跟林靖才說著呢,榮國府老太君給了他好些好東西,他轉手九送給了賈璉,怪可惜的。”

    說著,馮紫英就把剛剛兩人說的事情細細說與了沈淑,這人說起來,可不想林靖那麼輕描淡寫的,語言表情到未見誇張,只是手上那個比劃卻少不了。

    林靖在一邊低眉順眼的聽著,對於馮紫英那個為啥不給寶玉反而給賈璉的話,有點兒撓頭。她能說當初是因為存了壞心的嗎?能。她跟馮紫英結交自此,知道馮紫英是真跟自己要好,不會因為這個不待見自己。

    只是因為這個,她才不能隨便說,也不把榮國府裡那些人對自己的盤算告訴馮紫英。馮家到底是跟榮國府交好的,馮紫英跟寶玉交情也不錯,她不想讓人難做。

    沈淑這會兒能過來,其實還是馮紫英的事兒。這兩人才在這兒落腳,馮紫英就打發長隨送信去了。不過,沈淑也確實來得快,好久不見,確實想念了。

    現在,沈淑看著林靖,見這小心賠不是的樣子。只覺得好笑,又有點兒窩心和痛心,這樣乖巧懂事。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少的虧,才學成了的。此時,聽了馮紫英的手舞足蹈,又看著林靖微微皺著的眉,心思就急轉開了。

    他到底不同于馮紫英。當初不管是他自己,還是家裡的立場,都離這幾家遠了些,現在又是那麼個位置,也算是得了寰泰帝重用,看到的聽到的自然是多了些。再加上他心思本就慎密,這會兒仔細想想,也約摸揣摩出些什麼。見林靖為難。也就笑著說道:

    “叫我說,小靜這事還真沒做錯。你跟寶玉交好,所以只想著有的便宜別人,不如便宜了那玉。可你想過沒,璉二爺才是榮國府的接班人。若照你說的。那明明是官鹽,卻被當成了私鹽了。就是寶玉,名不正言不順,拿著也燙手。”

    馮紫英一愣,仔細想想,還真是這麼回事,就有些訕訕的,這會兒也不好意思,就殷勤地給林靖倒茶,還分外賣力的給林靖推薦起這茶樓的幾樣小吃,那模樣,說句不好聽的,甚是狗腿!

    林靖打鼻子裡哼了一下,欣然受之,配合著點了好些個小吃,等東西送上來後,該吃吃,該喝喝,該鼻孔出氣的,還照舊鼻孔出氣。她越是這樣,馮紫英也折騰得越是起勁,就是沈淑看著,也樂個不停。

    等林靖幹掉一隻小巧的棗泥酥,眼睛看向那個重油薩其馬時,沈淑終於開口了,“小靜,別陪著馮紫英發瘋了,等下別倒了胃口,又是難受。”說著橫了眼馮紫英。

    林靖摸了摸鼻子,其實她真是挺喜歡這些小吃的,大概這也是男女的不同?當然,剛剛那些表現,也是挺幼稚的,跟這幾個人在一起時,總會不自覺地肆意一些。忽然,林靖腦中飄過了金錚,不由有些無語,其實,她真不算是吃貨。

    見馮紫英也消停了,沈淑轉過來,板著臉,對林靖道:“那些事情,真論起來,也算不得什麼。小靜,真正的大事,到如今,你還不說?你體貼我們,怕我們聽了替你憂心難受,可也不能一直瞞著不說,卻讓我們從別處知道,再來問你。”

    林靖這下倒被沈淑給弄懵了,還有什麼大事?她怎麼不知道啊?

    馮紫英也愣住了,還有事情瞞著?這下就沒好氣地瞪向林靖,真恨不得透過腦殼看看林靖的腦子,怎麼就這麼能藏得住事情?

    林靖被這一瞪,真覺得有些冤枉,還能有什麼事情,還是大事情,腦子一轉,就想到了瞞著他們跟金錚吃飯的事情,這個,真有什麼不妥?

    看著林靖從茫然到低頭思量、但還是沒有開口,沈淑歎了聲氣,這事情,也確實夠讓人噁心的,小靜年紀還小,正是要強的時候,怨不得他不說,只是自己做為大哥,還得勸勸他,於是斟酌著就說道:

    “你也不用抹不開面子,你行得正立得直,裡頭的是非曲折,有眼睛的人都看著呢。林世伯重情重義,才給你議了這麼門親事。只是沒料到人心易變。”

    沈淑總不好說人家先人的不是,也不能說當初這門親事就不妥當,也難為他,好不容易才找了個“重情重義”的漂亮說話,看著林靖沒什麼反感,微微暗歎,繼續勸慰道:

    “那樣的眼界做派,真成了親事,沒准還有得麻煩呢。再說了,你現在還在孝中,是他們家姑娘等不得了,又于你何干呢?”

    林靖聽了個提頭,就明白自己想岔了。這也是她根本沒把這個當回事,所以根本沒往那上頭想。卻沒想到沈淑已經得了消息,還認為林靖被毀了婚,受了太大的委屈,還不能對人言說。

    林靖心裡慚愧,今兒個這點子功夫,她都慚愧好幾回了。只是,慚愧歸慚愧,她身上的事情太多,並不想對別人說些什麼,也不想依靠沈淑或者馮紫英什麼。不過,在這個事情上頭,她還是要對關心她的這兩人分說清楚的。

    “兩位大哥,這個事情,我還真不覺得有啥遺憾的。雖然,這話說有點兒不孝,其實我本就沒那個心思結這門親事。榮國府雖然花團錦簇,現如今又是皇親國戚,更上層樓,但我總覺得,我跟他們不是一路的。因為上輩人的情意,硬湊在一起,日後碰碰擦擦的,也難受。只是,畢竟是先父在的時候議的,我正為難呢,沒想到那府裡先發話了,倒叫我松了口氣。真要論起來,還是成全了我了,我還要念著他們在這事情上的好呢。”

    馮紫英原本聽得迷迷糊糊的,直盯著兩人,只是看著沈淑那樣子,不敢插話。直到林靖說的這般清楚明白,馮紫英才算是聽明白了。當初這門親事他也有耳聞,還為兄弟叫過屈呢,只是被他父親馮唐大人給瞪回去了。現在,自己兄弟還被人給蹬了,當下就不樂意了,一拍桌子就站其來了:

    “這都是什麼事啊。我才說榮國府老太太挺大氣的,怎麼就出了這樣的事情!不行,得找他們評評理,怎麼能這樣埋汰人呢!”

    沈淑一個沒拉住,這馮紫英就要往外頭跑。還是林靖一迭聲地叫著大英子,說著自己真不委屈,真樂意這樣的事情,不管別人怎麼看,自己還真得了實惠,最後還拉著馮紫英,“好大哥,我知道你為我抱不平,可千萬別去,萬一你把他們說害臊了,又要把這門親事作下去,這叫我怎麼好啊?”

    馮紫英也是氣上頭了,這會兒聽了那些個話,再細想想榮國府的一些不好的傳聞,也明白了林靖的真心,只是還有些意不平,“日後讓我看見寶玉跟賈璉,看我不臊臊他們!”

    林靖忙勸道:“這有他們什麼事情啊?不過,有個事情,我倒是想跟你提提。”林靖跟馮紫英交好了,當然不想看他們家日後也給端了,可馮家跟榮寧府那是幾代的交情,有些話不太好說,這回恰逢其事,倒是正好了。“

    我說這個話,不是小氣。我知道你們家跟榮寧二府要好,可你看看,先父還是他們府上的姑老爺呢,這門親事,我不怕說給你們聽,還是老太太親自提的,可這會兒你們也看到了。這樣的行事做派,你且掂量掂量,日後該怎麼做,也早那個主意。我總認為,有些人得意太過了,怕是不好。”

    沈淑聽到這樣的話,點頭笑了,自己這個小兄弟,見識還真是不錯,“這話說得是。其實,我本來還想勸小靜,這事情,沒准也是個好事。”話雖然是對著林靖說的,可沈淑德眼睛卻看著馮紫英。有些話,他也只能點到。

    馮紫英大大咧咧,那也要看在什麼事情上,這會兒聽這兩人都這麼說,也就存上了心。

    倒是林靖,見馮紫英聽進去了,才又想起一件事,轉頭對上沈淑道:“大哥,我這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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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55閨譽疑雲

    沈淑聽問,仔細看了眼林靖,才說到:“這事情,內眷中大概有傳。如今,榮國府的那位二姑娘,閨譽有些尷尬。”

    林靖聽了這話,也就明白了。後院女子,都有她們的社交圈子,賈府的事情,估計已經在那圈子裡傳開了。沈淑已經成親,大概,是從他妻子那裡聽來的。

    事實確實如此,只是沈大奶奶當作個飯後茶餘的笑話說給了沈淑聽,而沈淑卻擔心自家兄弟受了委屈,才這麼著急。現在看見林靖不以為意,且又看得那麼清楚,才放心了。

    林靖想明白這些,反倒是有些擔心了,二姑娘迎春,實在是個可憐人。如今連沈淑都說她閨名有礙,這,恐怕已經很不好聽了。榮國府裡會算計、曾算計林靖的不少,偏這個什麼都沒對林靖做過的,現在卻如此。

    林靖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意氣,大概是因為,穿越以來苦苦壓抑著的本性、身為女子偏要假作男子謀求身存之地,為這種種欺壓自己的不公,讓她在這位二姑娘身上看到了些許自己的投影,遂起了憐惜,暗自發狠,定要讓那姑娘做點什麼!

    雖然起了這個想頭,現在卻是沒一點兒頭緒,也不想多說什麼讓兩位好友為自己擔心。林靖壓下那些亂七八糟的感觸,另撿起話頭,三人這才算是相聚成歡。

    這一暢談,時間就不知不覺地溜走了,直到天色不早,這三人才散了。

    林靖辭別兩人,回轉榮國府,才到了自己院子,就見碧草笑嘻嘻迎了上來,格外開心的樣子。

    碧草一邊給林靖梳洗換衣裳。一邊笑著說道:“前頭外頭遞消息進來,先前大爺您剛剛離開咱們府,南邊的人就到了。這會子都要過來給您請安呢。我想著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這些子人都過來等著,怕又惹人眼,就給攔了。您看,可妥當?”

    林靖一聽,就笑了,“妥當,有什麼不妥當的?只是。你家人也到了吧?怎麼不讓他們過來說話呢?”

    碧草的兩個哥哥,王喜王慶,林靖另派了它用。而碧草父母老實,弟弟妹妹們又小,所以並沒有在上次一起進京。這次林靖置下宅子,就又從南邊挑了些老實肯幹的,順便也把碧草家人接了過來。

    碧草心裡也是急念著家人的。只是還是把林靖和規矩放在前頭,笑著說:“都還沒給主子請安呢,哪能那麼做啊。等先給您磕了頭,您就是不說,我也要告個假的。”只是,心裡的喜氣還是滿盛出來。一邊快手快腳的把林靖收拾妥當了,一邊說道:“聽說,我那個弟弟都有那麼那麼高了。我離開南邊的時候,他才及我腰呢。還有我那妹子,說是手特別靈巧,已經能做褂子了。”

    林靖也笑嘻嘻的聽著碧草的絮叨,心裡感受著這丫鬟的喜氣。碧草說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啊唷。瞧我這是怎麼了,都忘了規矩了。”

    林靖搖搖手,“沒啥。這會兒也不算太晚,就讓人送你過去看看,順便在那兒住一晚上。你要是願意,等他們歇了兩天,就讓你妹妹也進來陪著你。”林靖倒不是想要用童工,還真是想讓碧草妹子過來陪她,擔個小丫環的名額領幾個月錢罷了。

    碧草也是想家人了,這會兒也不跟林靖客氣,“哎”的應了聲,看著林靖妥當了,又嘀嘀咕咕交待了一些注意的事,想著不放心,又要去找蘭草,卻把林靖看笑了,“好了,不過是一晚上,哪要這麼囉嗦。行了行了,我都明白了。晚上就讓蘭草在外頭炕上。”其實,林靖晚上並不用人,只是碧草不放心而已。

    等看著碧草喜滋滋的出去了,林靖想了想,先去了下黛玉那兒。

    現在,林靖對黛玉還是那個樣子,關心卻並不熱絡。不過,黛玉倒是對林靖尊敬了許多,先前還日日早晚過來請安,倒是林靖不講究這些,況早晚天冷,別再折騰出個病來。

    這會兒林靖才剛到門口,就有丫鬟忙著通報,一掀簾子,黛玉已經親自迎了過來。規矩的說了些話,無非是忙著什麼,吃著什麼,身子如何,黛玉一一回了,又詢問了哥哥身子可好,功課忙不忙,兩“兄妹”都像按照著固定程式走著,沒有不耐煩,卻也沒有真正的熱情。

    不過,在林靖看來,這樣也好。

    說了這些鹹淡話,林靖想了想,就問道:“這些日子,妹妹可有跟這府上的二姑娘走動?”

    這些紅樓金釵是時時往來的,林靖也沒有拘著黛玉,反倒是鼓勵黛玉多走動走動,省得一人關在屋子裡胡思亂想,順便也當作體育鍛煉,只是身邊不能缺著丫鬟嬤嬤,防火防水防寶玉而已。

    聽著林靖這樣問,黛玉臉上顯出異色,仔細打量了林靖,卻沒從林靖微笑著的臉上看出什麼來,放棄似地歎了聲氣,道:“這些日子,二姐姐病了。這都好一段時候了,也不見好。說是怕過了人病氣,也不讓人探望。前兩日,我在後頭碰見了司棋,也憔悴得不行。”

    林靖微微皺了皺眉,“哦?那有沒有請了大夫?如今是怎麼調理的?大太太那裡,可有聽說什麼?”

    “前些日子是請了大夫。只是,怕是,”黛玉沉吟了下,“如今大舅母也忙,大舅母那裡只說是讓人養著就好。二舅母倒是時不時派人過去。”

    說到這兒,黛玉停了下來,看著林靖,一咬牙,道:“哥哥,二姐姐也是可憐之人。”

    未盡之意,林靖聽得明白,“所以,我並不怪她。如今,我想拜託妹妹一件事。你得空,多去看看她,勸她想開些。”

    “這些並也不用哥哥特意囑咐。只是,二姐姐怕是也不願意見我。”想起往日玩笑時,也曾嬉笑著稱迎春嫂子。迎春雖然羞赧,但其中的喜色,也是顯而易見的。如今,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這些日子,黛玉反反復複地想著,想著那日王夫人猙獰的神色,想著這些日子的鬧騰,想著府裡的傳聞,想著大舅舅的做派,心跟著越來越冷,又想著外祖母口口聲聲地愛護心疼,怎麼就一點兒也說不上話,只是最後這一點,才想起,就又像被燙著似的遠遠扔開。

    本能的,黛玉盼望著寶玉的到來。從她一進榮國府,就有寶玉陪著,對她的事每一件都放在心上,在她心慌惶恐的時候陪著他,在她寂寞想家的時安慰著她。可是,如今在她最是難受不安的時候,寶玉卻沒那麼細心了。

    要她主動去找寶玉訴苦,尋求安慰,她做不出來。不管是因為姑娘家的矜持,還是這麼些年給寶玉縱出來的習慣,抑或是她骨子的清高,都不容許她做出那些來。

    一邊失了依靠,以前的那些好,特別是寶玉的那些個許諾,如個笑話般的攤開在眼前,就更刺著她。而另一邊,林靖淡淡的關心,不言不語,卻落在實處的關照,就顯得珍貴。只是,早年種下的種子,以前的那些間隙,卻沒有那麼容易消除,而她又放不下性子去討好賣乖,也就只能這樣彆彆扭扭的相處著。

    就這樣吧,心底裡的彆扭大概是除不去了,所以也不用多親熱,只要真正相互關心就好,黛玉這樣想著。

    現在,黛玉聽著林靖的話,點點頭,“我知道了。”想了想,才又加了句,“哥哥也要想開些才好。”短短的幾個字,卻讓黛玉費了很大的力氣,臉漲得通紅。

    林靖愣了愣,才點了點頭,“我並未放在心上。”林靖原本還想讓黛玉幫著帶句口信的,這會兒看著,就不合適了,別讓黛玉誤以為自己心念著迎春,那就不好了。

    又多說了兩句,林靖才告辭了。

    林靖回到自己屋子,叫來蘭草,特意問了問府裡有關二姑娘的傳言。這些日子,林靖忙進忙出的事情稍微多了些,又不能放下了功課和騎射,倒沒怎麼關心這府裡的八卦流言,再加上那幾個忠僕因為這悔婚的事情,不想自家主子硌應,也就沒怎麼在林靖跟前說。

    如今見林靖問,蘭草也不好瞞著,就把那些事情都說了,其實,這些丫鬟婆子都仔細打聽著呢,到底是關係自家主子的,哪趕馬虎?

    林靖越聽越奇怪,“你說,那些話,二房的趙姨娘說的最起勁?”林靖追問了一句。

    “嗯,碧草姐姐跟我都打聽過呢,沒准,那些話就是趙姨娘先說的呢。”蘭草肯定的點點頭。

    這可真是有趣了!大老爺要給二姑娘做主議親,不要林靖了,應該是讓二房稱心的吧?當初二房可是不余遺力的相讓林靖選他們二房的姑娘。如今這樣,他們二房沒成,大房也主動不要了,不是能讓二房心理平衡了嗎?

    這時候這趙姨娘上竄下跳的幹什麼?就算是要詆毀二姑娘的閨名,她不怕三姑娘的名聲也受牽連嗎?畢竟是一個府裡的姑娘啊。難不成,還想到時候還向賴在自己頭上?哈,這哪怕是說到天邊,也沒這個理的。

    不對!就算趙姨娘在府裡生事,那府外頭呢?內眷圈中,趙姨娘連邊都挨不少,哪有這個本事讓內眷圈裡都傳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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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一個好朋友看了我的頁面,笑了,說我這兒都趕上養雞場了。哪有這麼誇張!)

☆、正文 156隔岸觀火

    林靖皺著眉頭,食指輕敲著桌面,不在發話。

    蘭草看著大爺那動作,就知道主子陷入了沉思,越發斂氣屏息,不敢驚動了人。

    屋子裡靜悄悄的,沒一點兒聲音,林靖閉上了眼睛,沒有了眼睛所見的形形色色,思緒好似越加清晰跳躍:趙姨娘?哼,別看她生了探春三姑娘和環三爺,其實這人是被二太太王夫人捏得死死的。林靖不相信,若沒有王夫人的縱容,趙姨娘能那樣上竄下跳!

    這樣一來,府外的那些流言也有了好解釋:趙姨娘是做不到的,可王夫人卻是有這個身份,也有這個能力的。

    只是,為什麼?還撿在這個當口!

    莫名的,林靖忽然想起黛玉的話,二姑娘“病”了,大太太倒是沒怎麼管她,可是,二太太卻是表現得很上心,為什麼?這個,無非是為了博個好名聲而以。

    這樣,才像。怎麼也是元妃娘娘的母親,這點兒體面總是要的,就是再不顧自己,也要顧著娘娘。

    所以,這會兒,這人一定不會讓榮國府上的名聲有損的。

    只是,這樣一來,好像又有所矛盾了啊?

    林靖搖了搖頭,思路又轉回了趙姨娘身上,趙姨娘……三姑娘!電光火石一般,林靖抓住了一條線索,瞬間,這一切,就都被串了起來。

    好個王夫人,真是好算計!若不是這會又算計到了林靖身上,且又波及了讓林靜心軟的迎春,沒准林靖就要拍手稱好了。

    先是接著悔婚,敗壞了大房和二姑娘的名聲,然後以仁慈心善的形象示人,一邊關愛著二姑娘,另一邊。估計在某個關鍵時刻,把三姑娘推出來,認下這門親事,成了個重諾守信之人。想那三姑娘,乃皇上寵妃之妹,不算辱沒了林靖,而林靖又是書香世家傳人,也曾的皇上口諭,也不算是推三姑娘入火坑,若是再弄點什麼小段子。也算是才子佳人成就一段佳話。而王夫人的慈愛形象更甚。如此,賢德妃娘娘有此母親,可見是賢德二字不需。沒准還更得聖眷。這下,即有了好名聲,又得了實惠。

    吃虧的,也就是大房和二姑娘。大老爺還可以說是自作自受,可二姑娘。忒冤。

    林靖這下,還真是把這事情猜出了七八分。王夫人的算盤,還真是這樣打的,也是這樣做的。

    林靖冷哼了一聲,就算王夫人這算盤打得再好,也得問問自己。會不會應了這門親!

    想著探春一貫以來在自己跟前的表現,聰慧爽利,善解人意。跟那書上的描述的倒也不差。自己若不是個女子,怕是也會心折。只是想到王夫人的算盤,不由一陣子膩味。

    林靖盤算已定,手指最後重敲了一下桌面,開聲道:“碧草。你去給我找個人。”

    邊上站著的蘭草面上凝了凝,迅速地低下了頭。軟著聲音道:“大爺,碧草告了假。可要我去讓人給她捎信?”

    林靖這才發現,剛剛自己想得太沉,又叫順口了,倒是忘了屋裡跟前回話的是蘭草,笑著搖了搖手:“倒把這茬給忘了。哪用這麼麻煩,又不是什麼急事。”

    看了看蘭草,林靖點了點頭,“你去辦也是一樣的。這樣,你去找一下二姑娘身邊的司棋,就說,嗯,我沒有怨人,也讓她看開些。只是,你也沒多說,省得人家想歪,更要避著人眼。你再找些調養身子的東西,交給紫鵑,就說是黛玉給二姑娘的。”

    林靖停了停,又吩咐道:“讓福伯過來。你去吧。”

    蘭草應了聲出去了。林靖揉了揉頭,又閉上了眼睛,真想快點兒搬出去。只是,那什麼不孝不義不悌什麼的,哪由得這榮國府亂說?還得趁早想法子!

    現在,這府裡正忙著造省親別院呢。只是,這事情有點兒奇怪。如今,這事情總領的,竟然是賈赦,當然,賈政賈珍賈璉也參與其中。這麼著,賈政雖然在其中,賈赦總領也勉強說得過去,畢竟他才是大將軍,可總讓人覺得有事情在裡頭。

    不得不說,林靖的感覺還是挺靈的。其實,這正是那日賈赦在老太太跟前掙來的。

    那日賈赦先是主動提出用公中的錢造園子,還要儘量弄好的,給賢德妃娘娘掙體面,可沒想到老太太早就拿話等著,逼著他掏私產,結果賈赦以退為進,勉強拿賈璉的錢應了伍萬兩,又點著“會當家”的弟妹,再提出他要總領這件事。

    理由也很充分,賈政還要上朝,擔著戶部的事情,總不能因家事廢了公事,再說既然是榮國府的盛事,他賈赦也該當擔著這責任。至於內院援手,王夫人已經管家了,很是忙碌,而璉二奶奶也要幫著二太太,向來也騰不出手,那自然是落在了邢夫人的身上了。而邢夫人也有趣,還拉著尤氏,等於又把東府給拐上了。

    這回賈赦很強硬。老太太待要不應吧,前頭已經逼著大房太過,這會兒不能再逼了,狂還有東府裡,那裡還是族長。這榮國府的將軍,甯國府的將軍及族長,說出去擔著那些事也是應該,老太太也駁不得。

    如此,自然是稱了大房的意了。這下,可讓王夫人又氣又急。於是,在二姑娘的事情上,更是變本加厲了。

    這會兒,林靖想著怎麼想法子搬出去,想著這造院子的事情,自然想到了自己懷中的那鉅款。大觀園,大觀園,這沒了那兩三百萬兩,還能造得那麼宏大精美?

    慢慢的,一個法子在林靖腦子裡形成了。仔細想想,雖然銀子上有點兒吃虧,可若弄得好,早晚也討得回來。

    打定了主意,這吩咐林家福的事情,也就有些改變了。

    等林家福過來的時候,林靖心情已經轉好了。等林家福行了禮,林靖就讓他坐下說話。

    “福伯,最近府裡府外那些說二姑娘說大老爺的話,你也有所耳聞吧?”林靖悠悠說了句。

    林家福聽了這話,哪敢還坐著,忙上站起彎腰鞠著,道:“外頭,隱約有這麼一說,府裡,太過了。”

    林靖點了點頭,像是沒看到林家福的惶恐,“你去想個法子,把話遞到璉二爺身邊,只是最好別讓人注意到咱們。就說,二太太好大的謀劃。”

    林靖慢慢說著自己的猜想,只把那林家福聽的倒吸了口氣,“主子,這,這……那主子就由著她擺佈?”

    別的人可能還不明白,只以為林靖對林如海是孝順到底了,如今主子不想在這府裡,一來是因為這府裡規矩太亂,主僕又大多瞧不起人,二來是主子一身傲骨,不肯依附托庇在這兒。

    可林家福不然,自打在高旻寺走過一回,林家福就明白林靖的處身尷尬。後來硬闖林如海書房的事情,再一次讓他明白,主子對老爺,也並不像面上那麼簡單,更別提那年自己陪著主子回姑蘇祖宅那次了。這點點滴滴,讓林家福明白,主子是從根子裡厭惡這榮國府的。當然,也必不會受這二太太的擺佈,更不會迎娶這府裡的姑娘的。

    “呵呵,她有這個本事?”林靖倒是沒有林家福想像地那麼生氣,“把這些,都透過去。嗯,再加上一點兒。”

    若只是這樣,賈璉雖然恨著王夫人敗壞大房的名聲,也恨為他人做嫁衣裳,但事已至此,想著他們宮裡元春得了好處,怕是只會想著如何撈著好處彌補那些受損,並不太會反擊吧?

    這哪成啊,挑人互毆,或者群戰,才是戰技的究極發展!

    “那頭,王夫人名譽大漲,惠及宮中的賢德妃娘娘。而娘娘受寵,雖然說惠及榮國府,可最終還是以二老爺為首要。你說,一個是名譽掃地的大房,一個是讓人漲面子的二房,這皇上會不會愛屋及烏,讓這爵位,挪上一挪,從這個腦袋,搬到那個腦袋上去?反正,那榮禧堂,住了舊式住了,更名正言順店不是更好嗎?”

    林家福已經是呆住了,自己主子這腦袋,到底是怎麼長的?再仔細琢磨琢磨主子的話,不由心中猛跳,嘶,還真是那麼回事!

    林家福愈加恭敬,應聲道一定仔細去辦。

    林靖心裡的大爽,如此,賈赦賈璉必定不會讓這些事發生了,就算是王熙鳳,也不會“姑媽姑媽”的了。至於怎麼防著王夫人把三姑娘推出來,那就是他們的事情了,看看,自己多省力!

    至於,賈赦會不會又想起再把迎春嫁給自己,就當這悔婚的事情沒發生過,以此絕了王夫人的後招?嗯,倒是有這個可能。只是,這回,自己可以拒絕了,如此出爾反爾、反反復複,當自己什麼了,又可以士可殺不可辱了。

    不過,不管怎麼樣,這事不能鬧大,連累了二姑娘的名聲,還得提點著趁現在還可以收拾,讓賈赦快點兒把迎春的婚事給定下來。這個事情,自己一定要暗中盯著,總不能委屈了迎春,讓賈赦瞎胡亂對付。

    “還有一件事情,聽說有個冷子興的,是二太太陪房周瑞的女婿。。。。。。”

    ps:

    (謝謝cheh-chng童鞋送茶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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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57小道消息

    王夫人坐在議事廳,冷這個臉,看著下頭跪著的管事婆子,耳邊,是這婆子一聲聲的求饒。

    王夫人的身邊,周瑞家的偷眼看了看主子的那張冷臉,心裡打了個突:主子這段時候真是越來越不耐煩了。這下頭跪著的雖然有錯,不過這錯,放在往日,還真算不上個什麼。太太連看都不會看的,就是那房裡的璉二奶奶要發作,太太也會勸下的。哪像如今?

    只是看著那婆子一邊求饒,一邊又擠眉弄眼地看著自己,周瑞覺的心思一轉,悄悄地挨近王夫人,低聲道:“太太,這婆子當差不上心,罰也就罰了。只是,太太原本就是善心的,如今為了宮裡的娘娘,就越發仁慈起來,向來也不跟她們計較這個的。”

    一邊說著,周瑞家的嘴往東邊花園處努了努,更壓低了嗓子,意有所指地說道:“如今,那邊拿著雞毛當令箭,沒事還要拉攏兩個人。眼前這個,是王興媳婦的娘家嫂子。”

    王夫人聽到提到女兒,就已經留上了心,最後更是緩下了臉色,沖著下頭的人說道,“這事,要擱我往常,我也不見得會生氣。只是,如今不比以往,你們啊,還好是在我這兒。罷了,我今兒個先饒了你。只是你得小心著,把皮子繃緊著點兒,省得哪日犯在別處,我也幫不得你。下去吧。”這短短幾句,非但掩蓋了王夫人這些日子的異常,反而更顯出她的慈善了,順便又給人上了點兒炭。

    那人磕了頭,感恩戴德的出去了。王夫人也懶得再坐在議事廳了,揮揮手,回了自己的屋子。

    到了屋內,換了衣裳。摒退了眾人,只留著周瑞家的在跟前伺候著,王夫人也不顧形象的往炕上一歪,惡狠狠地念叨著,“都是黑了心肝的,憑她也配!我看看,她倒是能拉攏些什麼貨色過去。還想著查帳?就她那兩下子?且讓她得意些時候,可千萬別讓我抓著把柄!”

    周瑞家的忙斟了盞茶,試了試水溫,覺得差不離。才仔細地捧給王夫人,嘴上還說著:“誰說不是呢。太太且潤潤嗓子,沒得跟那些人置氣。那邊啊。想再多妖蛾子都沒用,還能壓過太太您去?不說別的,只說寶二爺跟大姑娘,那是多大的福分?”

    聽著心腹提了寶玉跟元春,王夫人心氣才好些。也是,那得有多大的福分,才能生出這樣的兒子女兒來?別說那邊那個,連個蛋都下不出,就是整個大房,又能有個什麼?就是賈璉。也不過是管些庶務跑個腿而已。

    周瑞家的看著王夫人明顯因寶玉跟元春轉好的心情,心中一喜,有陪著小心的奉承了幾句話。句句都圍著宮中娘娘說好話,直把王夫人引得心花怒放,才小心翼翼的問道:“也不知道咱們這省親別院到底如何了,準備修在哪兒,都有多大。這樣子圖是請的哪位高人啊?”

    便說,便湊到王夫人耳邊道:“我可聽說了。吳貴妃家,可是準備了這個數,”說著比劃了一下,“說是光買鄰近人家的宅子院子,就花了不老少。還請了個什麼大家,叫個什麼隨園舊主給出了樣子圖。”

    王夫人的眼睛一下子就豎起來了,心裡一突,那麼多銀子,都快是自己府上兩倍了!還有那個隨園舊主,聽說是給皇家當差的,曾給那御苑出過樣子圖,如今退隱了。她知道這些,還是花了心思,讓人在外頭打聽的。打聽來消息後,還曾給老爺提過,想讓那幾個去請了這位大家來。可惜,等來消息說是人家年紀大了,給推了。現在,原來是給吳家請去了。也不知道是看不上榮國府,還是那幾個根本就沒有用心!

    “消息可靠嗎?”王夫人追問道。

    周瑞家的忙點頭,“太太您是知道的,我有個女婿,弄個個古董鋪子糊口。生意雖不怎麼樣,可人緣倒是不錯,平時有什麼,人都願意跟他說說。這事兒,就是他一客人,說是跟吳家那採買上頭的人是個什麼親戚,他給說給我女婿的,還關照了,要是有什麼稀罕物件,字畫古董擺件什麼的都不論,只要是好的,只管留著,那家園子可用得到呢,銀子都不是個事兒。嘖嘖,好大的做派!”

    看著王夫人漸漸變色的臉,周瑞家的又添上一筆,“不光是吳家那麼大手筆,據說周淑妃家裡,比吳家準備的銀子更多,動靜也更大。聽說當初也是請那什麼什麼舊主,結果沒爭過吳家,所以周家就在銀子上加了碼,說是怎麼樣也要給他們家娘娘爭過這個臉面。這個,也是那人說與我女婿聽的。太太,您說,咱們家?”

    周瑞家說的說到這兒就打住了,只拿眼睛看著王夫人。

    王夫人這會兒臉色已經徹底沉下來了。人家都要給自家娘娘做臉,她又豈肯落在人後面?只是,這會兒,這事情,她是一點兒挨不上啊!

    王夫人是坐不住了,抓著手帕子揉了一會兒,就問周瑞家的,“鳳丫頭這幾日如何?我才剛得了些血燕,你拿著,替我去看看她。”

    王夫人這幾日親自去議事廳,也是因為王熙鳳的緣故。也就是前些日子,一向是要強的王熙鳳,忽然就病倒了,這幾日就一直躺在床上呢。忽然沒了這麼個幫手,王夫人只能事事躬親。這幾日,倒是比這幾年都忙碌。

    周瑞家聽了太太的話,心領神會,忙應聲點頭,拿了東西就出去了,只是,這人心裡卻一再的搖頭,這會子若大房二房正經打起擂臺,就算是這姑侄再怎麼親,這璉二奶奶也要翻思量,她雖然是叫個王熙鳳,可現在首先,還是璉二奶奶。

    王夫人看著周瑞家的出去了,揚聲讓金釧兒彩雲這幾個進來服侍著,又打聽了下寶玉今兒個的作為。邊上的金釧兒笑著搶著說到:“寶二爺今兒個去學了,這會兒還沒下來呢。奴婢猜著太太許是要打聽,就先去問過了。二爺今兒個是帶著鋤藥他們幾個,還有李大哥哥跟著呢。現在眼看著熱了,二爺身上穿的是那件新作的紅錦雲紋夾衫,因怕早起天涼,還給預備了哆洛尼斗篷。”

    王夫人聽著,才點了點頭,又讓人去前頭打聽,等著老爺回來,讓人遞個話,說是太太有事找,讓老爺儘快回榮禧堂。

    眼看著都吩咐下去,王夫人就在那兒焦心的等著了。這會兒越是心裡有事,就越覺著這時辰難熬,心裡是一刻也靜不下來,一會兒是周家的吳家的事情,一會兒又好似看見自家女兒委屈的臉,就把個賈赦老太太恨得牙癢癢:這也說得出口,占著榮國府的爵位,竟然只肯出那五萬兩。別以為人都是傻子,總領了這麼件活,連邢氏都派上用場,還加上了東府那個也不上檯面的,卻把正經兒媳婦給踢出來,這是打得什麼算盤!老太太也是老昏了頭了,竟然還點了頭!

    不行,還得多弄些銀子,也不能就教給他們手裡,這是情,怎麼都要搶過來,沒得讓著起子人,借著娘娘省親斂財,一回頭卻隨便糊弄個園子,丟娘娘的臉!得好好想想,這銀子,從哪兒來。還有,怎麼跟老爺、老太太說這些事情。這樣子圖,也得再想法請個大家。這些那些,都要跟老爺好好說說,讓他仔細盯著才行,省得那些人拿著錢還要偷奸犯懶。

    王夫人在這兒一樣樣的盤算,林靖卻再把事情安排下去後,又讓人盯著,就撂開手了。

    這會兒,林靖才從先生那裡回來,正在碧草的伺候下換著衣裳。天氣已經暖和了,再下去,就要一日日熱起來了,林靖的苦難日子也快要到了。每年天熱,總是林靖比較艱苦的日子,暑熱不算,還要綁著布帶子。

    這才換上衣裳,還沒來得及系好了汗巾子,就聽見外頭一陣啊喲聲以及乒呤乓啷銅盆掉地上的響聲,聽那啊喲聲,好似是蘭草,還有一個,聲音嫩些,也陌生些。只是,聽著這些聲音,碧草的臉色就有點不好了。那個陌生些的聲音,正是碧草的小妹子,前些日子才上京的王二丫。

    林靖拍了拍碧草的肩,讓她出去看看,自己接過手,快速的弄好了,也跟著出去了。沒走兩步,就隔著門簾,聽見外頭那抽泣聲,那小丫頭哭了,邊上還有蘭草替她說著好話的聲音。

    林靖側耳聽了聽,也就不管了,自己順手拿了本書,就在一邊榻子上歪著了。

    過了好一會兒,這幾個才進來,碧草親自端著水,蘭草在邊上搭把手,後頭,王二丫跟著。林靖看過去,蘭草的鞋面濕濕的,想是來不及換,主子等著梳洗呢,哪有做下人的先去換衣裳的道理?而邊上的王二丫看著倒是沒有什麼,衣衫整潔,只是把個頭,低得低低的。

    ps:

    (謝謝c1982童鞋和cheh-chng童鞋為茶的雞棚添了兩隻新丁)

☆、正文 158是個傻子

    林靖扔開了手中的書,站起來自己過去洗臉,嘴上吩咐道,“蘭草先去換了濕衣裳。”還沒來得及多說什麼,就聽見邊上那王二丫哭上了,“都是,都是奴婢不好,請主子責罰,不要,不要怪蘭草姐姐。蘭草姐姐是不小心,才跟奴婢撞上的。不,不對,是奴婢不小心,才跟蘭草姐姐撞上的。”

    林靖頓了頓,眼睛略略一抬,只見那二丫半抬著頭,滿臉祈求的看著林靖,雙眼紅紅的,淚珠子連串的往下淌。

    林靖低頭掬起一捧水洗著臉,然後接過邊上碧草手裡的幹布巾子,擦乾了臉,才說到:“下回小心些,下去吧。”

    等蘭草跟二丫都退了出去,碧草還尷尬的站在那裡。林靖歎了口氣,過去樓了樓碧草的肩,安慰道:“好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說起來,也是我想簡單了。原想著你離開家太久了,好不容易家裡人都過來了,讓你妹妹進來陪陪你說說話。倒是有些疏忽了,若進來,不知道規矩,確實有些太突兀,于自己於別人都不太好。嗯,既然已經進來了,再又馬上讓她就出去,倒叫人面子上不好看了。這樣,你得空先跟她講講規矩。若是覺得拘得慌,等過段日子,我想個法子賞個體面就好。”

    碧草聽了連連點頭,林靖讓她出去看看王二丫,自己又在一邊歪著了,拿著書蓋著臉閉目打起盹來,剛剛那小姑娘已經被她不知道丟在哪個旮旯裡了。

    林靖這兒渾身上下透著悠閒,別人那裡卻又是一番景象。

    東小跨院中,王熙鳳斜靠在炕上,沒上粉脂,松松的挽了個墮馬髻,也不戴釵環。連外頭的大衣裳都沒穿,倒是透出股子慵懶的風情,正跟平兒說著話呢。

    “這才歇了幾天,怎麼我就覺得,渾身的骨頭都酸疼酸疼的?”鳳姐兒沒精打采的說著。

    平兒笑著說道:“奶奶且忍忍,忍過這段時候,也就海闊天空了。”邊說,人就過去,給鳳姐兒揉著腿。

    鳳姐兒聽了這話,臉色有點兒暗沉。像是想起什麼不好的事情。平兒忙要去勸,鳳姐兒卻搖了搖手,“你別說了。我都知道。如今,也不去多想什麼了,只等看著……”話還沒說全,就聽見院子裡的婆子揚聲道:“喲,這不是周姐姐嗎?”

    周瑞家的聲音就傳了進來。“奴婢給二奶奶請安,太太惦記著二奶奶,新得了些上好的血燕,讓奴婢給二奶奶送過來。”

    鳳姐兒冷笑了下,使了個眼色給平兒。平兒點點頭,起身迎了出去。

    周瑞家的一邊說著客氣話一邊被迎進了門。往裡看見靠在炕上的王熙鳳,見這副慵懶氣虛的樣子,倒像真是那麼回事。眼皮子跳了跳,臉上堆著關切與憂心,嘴上忙說這請安的話,又把王夫人關心侄女的話說了一遍,才問著:“二奶奶這是個什麼症候。大夫怎麼說?不是我多嘴,奶奶一向瞧著康健。如今這樣子可不能小瞧了。”

    鳳姐兒扯了扯嘴角,像是沒力氣說話,順下的睫毛,遮去了眼中的不耐。邊上的平兒馬上擔憂地接過話題去,“可不是嘛!我也跟我們奶奶這麼說。前些日子已經請了大夫,說了個氣虛暈眩的毛病,讓好好靜養著,萬事不可操心。”

    “如今,我們二爺都關照了,讓奶奶只管養著,千萬不可勞神。還囑咐我們幾個,千萬不能拿什麼事情讓奶奶費心,不然,就一頓好打攆出去。”平兒說著,接過小丫鬟端過來的茶水,擱在了周瑞家的手邊,“周姐姐喝茶。”

    周瑞家的忙訕訕道了個謝,這回,她領了太太的話過來,除了那些小算計,就是來探聽消息來了。可現在,平兒這番話,倒把周瑞家的一肚子話,給堵在了喉嚨口。只得反復說著車軲轆似的關心話,喝了一肚子的茶水,才不得不告辭了。

    等人前腳才走,後腳鳳姐兒倒是生動起來,柳眉倒豎,打鼻子裡哼出聲來了。小丫鬟正好把那匣子血燕拿了過來交給平兒,見奶奶這樣,嚇得忙退了出去。

    平兒忙著在寬慰鳳姐兒,犯不得跟這麼個人置氣,不過是個奴才。不停這話還好,聽了這話,鳳姐兒更是難過了,“她哪兒配!我是想著我那好姑媽,竟然……”說著這話,想著連日來的惶恐,心裡又是氣恨,又是委屈,眼眶就紅了,眼看著就要落下淚來了。

    那日在老太太那兒說省親別院的事情,就讓王熙鳳察覺到異樣。她一個婦人,雖說是親著娘家人,有時不免讓娘家的親情壓過了現在的身份,可讓丈夫一家這麼排斥,心中怎麼會不擔心,怎麼會不難受?偏她還是善妒,眼裡不容人,卻又沒有個兒子,更是沒著沒落的。

    只是她又是個倔強的,雖然心裡不好受,卻不肯對賈璉低頭。而且,現在她被排斥在省親大事之外,只拿著管家說事,更是要做得十二萬分的好,不肯在外頭落了面子顯出一絲絲的軟弱。

    可這樣一來,跟賈璉就更僵了。而賈璉索性拿事務繁忙作藉口,連著幾日都不回房,就宿在了外頭書房裡了。

    可笑往日最愛在她面前作倀作勢的大太太,這回子卻再也不找她麻煩,看見她,就如同沒個人似的,這樣子,分明已經不把她當個什麼了。既然不把她當回事,自然也不會挑她的刺了。這個認知,更讓鳳姐兒難受,什麼時候,一個小門小戶的填房,都能這樣看她?

    這些統攏事情,讓她背著人,半夜裡哭過多少回?只是天一亮,她又打起精神,施上脂粉,還是那個能幹潑辣的王熙鳳、鳳辣子、璉二奶奶!

    直到前兩日,賈璉怒氣衝衝的回房,劈頭蓋臉的責問了一通二姑娘的事情。

    二姑娘“病”了,鳳姐兒自然是知道的。可她這回難得的不周全了,沒有去探望安撫這個小姑子。一來,她自己還難受著呢,哪有心情去安撫他人?二來她跟賈璉這樣,還讓她好聲好氣去安慰小姑子?別做夢了!最重要的事情,這些,可是大太太做下的好事,如今像著自己的艱難,她落得看熱鬧,哪會上趕著替人擦屁股?

    所以,聽著賈璉的責問,她冷笑了兩聲,“這可奇怪了。這些,不是你們的好算盤?如今這樣了,怎麼倒問起我來了?”

    賈璉惡狠狠的看著她,好一會兒,原本怒氣勃發的臉,忽然就平靜下來了,哼了一聲,“很好,很好!到底是王家的姑娘,好氣魄!跟著我這個不知道還能不能襲爵的,還真委屈了你。只是若真稱了你那好姑媽的意,你的下場又如何?”

    鳳姐兒這下摸不著頭腦了,只是不肯弱了氣勢,昂著個頭,道:“二爺這話我不明白。”

    賈璉眯著眼睛看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忽然笑氣起來了,語帶嘲諷的說道:“你不明白?你不是很能幹嗎?原來你也不明白,不過是個,哼!”語未盡,就一甩袖子,又走了。

    王熙鳳站得挺挺的,等人走了,才跌坐在椅子上,心中已經不單單是惶恐了。一定有事情!“平兒,平兒,快,快去把興兒給我叫進來!”

    許是興兒骨頭軟,許是王熙鳳積威甚重,又或許是得了賈璉的默許,沒怎麼讓王熙鳳費力,就把這連日來的事情說了個一乾二淨。

    聽完這些,王熙鳳當場就愣在了那裡,好,還真是好!若真這樣,賈璉問得還真對,“只是若真稱了你那好姑媽的意,你的下場又如何?”

    想著自嫁進這府裡,人看著風光:得了老太太的寵愛,拿捏著丈夫說一不二,沒有兒子也照樣硬氣,連婆婆都只能撚酸諷刺自己兩句,卻不敢真的拿自己如何……零零種種,可誰又知道,自己是付出了多少的心力?又填了多少的嫁妝。

    就是現在,還為了些意氣,跟著姑媽勞心勞力。

    只是,姑媽做出些,想過自己這個侄女嗎?若真存了那心思,當初又為什麼勸自己爹娘做下這門親事,若不是存了那心思,那現在這些,還有往日的點點滴滴,又是為了什麼?

    這刻,賈璉那句未盡之話直直的跳了出來,“不過是個,”……傻子!

    平兒也驚呆了。一是愣在那兒,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會兒,稍稍回過神,看著鳳姐兒如此,只能先壓下害怕,給鳳姐兒倒了杯茶水,“奶奶,先定定神。不過是個下人的嚼舌,何至於如此,二爺…..”話到這兒,卻又說不下去了,二爺,二爺如何?若說二爺不會相信,那麼,那一頓火氣,又是怎麼解釋?

    平兒話到嘴邊,又改成了,“要不去請了二爺回來,跟二爺好好分說一下。”

    鳳姐兒這會兒已經過了最初的驚怒,瞥了平兒一眼,道:“分說什麼?說我並不知情?二爺知道。”不然,也不會說自己是個傻子……

    ps:

    (第一更)

    (謝謝-ng童鞋的平安符,麼個~

    有親說雞鵬招老鷹,哈哈,估計等不到老鷹哦,今天燉了之小公雞,嘿嘿,童子雞!

    翩鴻童鞋,嘿嘿,好茶不劇透~)

☆、正文 159有良心的

    平兒一想,也是啊,可這下,該如何呢?

    鳳姐兒定定神,總算是凝處了些力氣,“讓人去請個大夫,說是我病了。再讓人去老太太和二太太那兒說一聲,說是身子撐不住了,要告個假,求老太太、二太太恩准我躲個懶。”

    平兒一聽就一驚,二奶奶這是氣病了?只是再一想到,自己這位主子,平素就是好強的,就是累狠了,或有個小毛小病的,都咬咬牙忍過去,並不現於人前。這回子,橫豎看著,也不像是有大病,再說了,大夫還沒看診呢,何來身子撐不住一說?

    細細一想,平兒也就連連點頭,“還是奶奶厲害。空口白話的管什麼用?不如奶奶就大病一場,再對二爺服個軟,一日夫妻百日恩,如今這樣,多少博得些二爺的憐惜,先把眼前這關過去了,日後再慢慢攏回二爺的心……”

    “多嘴!”鳳姐兒輕斥,被平兒這樣說出來,多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臉上紅了紅。只是又歎了聲氣,“哪只能這樣。若二爺真來問上一聲,我就親口告訴他,我並不是真病了。”

    說著,也不看著平兒,邊說邊再一次捋著思路,“你那話說得不錯,說的哪有做的管用。我空口白話,說日後如何如何了,二爺未必肯信。不如就此放手了管家權,以此表明,為了遠開二太太,決不跟她再攪和,即便是到手的這個,還是我最看重的,放手也在所不惜。這樣,多少還能讓他信我一些。如此,再圖日後了。”

    對於這個,平兒是心生佩服,只是問道二姑娘的事情上頭。鳳姐兒擺了擺手,道:“二爺既然知道了,必然有應對。如今,我自己還不能取信於他,說這個事情,反而不妙。”

    如此,鳳姐兒就“病”了,一病還病了好些天。賈璉雖對鳳姐兒心存意見,只是到底還是結髮妻子,這回妻子轟轟烈烈的病了。還是回來看,一看的。當然,也正如王熙鳳所料的。在聽了鳳姐兒親口所訴,又加上那些服軟認錯的話,終於回轉過來些了,人也搬了回來。雖然還是沒再跟鳳姐兒說那些外頭的正事,可人能回來就好。不是嗎?

    只是今日,鳳姐兒看著那匣子,氣狠狠的說道,“我這病了。她那‘剛’得了東西,就給我送來了,還恨不得嚷嚷的天下人都知道。生怕別人不明白,她是如何關心愛護我,這裡存的是什麼心?”

    平兒一聽。也明白過來了,只是還是寬慰道,“不怕,二爺明白著呢。”

    “我就怕明白人偶爾犯了糊塗,那才是真糊塗。你可別忘了。這裡頭,還有大太太在裡面攪和呢。她可是看不得我好的!”說著。鳳姐兒厭惡地看了眼那匣燕窩,“快丟了出去。這屋裡,哪缺了這個?”

    平兒看了看手中的東西,略想了想,撲哧笑了,“奶奶也是犯了糊塗了。就算是丟了,也抹不去。平白糟蹋了東西。不如擱桌上,讓二爺看了,再煮給二爺吃了,也不枉這個好東西。”

    鳳姐兒聽了,倒是也笑了,總算是去了那些鬱氣。

    正說著話呢,就聽見外頭稟報,說是飯食已到,可要擺上來。反正是閑著也是閑著,鳳姐兒點頭,也就讓人把飯擺上來了。

    看著桌上的飯菜,鳳姐兒歎了聲氣,“這些日子,只是歪著靠著,也不動彈,我看著這些吃食,都嫌厭煩。這桌子端上來,看著就飽了。”說著,就放下飯箸,不想吃了。

    平兒在一邊勸著,讓鳳姐兒怎麼都得勉強自己多吃上兩口,可別真的折騰病了。

    鳳姐兒倒也聽勸,也就勉強動起筷子。正在數著米粒呢,就聽見外頭人說話,說是老太太賞了兩個菜過來給璉二奶奶。鳳姐兒忙讓人賞了錢,奉了菜上桌。

    送上來一看,其中一道,原來是盤魚。

    如今天氣轉暖,魚蝦倒是多了起來,只是這盤魚,倒不是北邊尋常可見的。只見長腰的白瓷盤,一頭邊上繪著幾條斜飄的二月春風剪刀柳,盤上,盛著一條略帶黃褐色的魚,從背脊剖開平鋪在盤子裡,嘴大鱗細,肚白肥厚,正是南方出名的鱖魚,四周,還有一些花瓣和雕出來的桃花。此道桃花魚,正是取自桃花流水鱖魚肥。

    這道菜是往日鳳姐兒愛吃的,如今老太太看了,倒記著她,所以就賞了她了。鳳姐兒這回是有些開心,也不等平兒夾了,自己取了一塊背脊活肉,往嘴裡送了進去,只是才到跟前,一陣子噁心就湧了上來,忙扔了筷子用手捂著嘴。

    平兒也慌了,忙取了漱口痰盂過來,只是一抬頭,就看見鳳姐兒一隻手捂著嘴,眼睛瞪得圓圓的,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另一隻手,卻覆在了小腹上。

    “奶奶,可是……”平兒也意識到了,眼中濕潤,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翹著,手上發著抖,也不把那漱口痰盂往主子跟前湊了,只是一疊聲地叫著菩薩保佑。

    邊上幾個丫鬟都不知道這主僕兩人怎麼了,還是門邊那婆子回過神來,一連聲地恭喜二奶奶了。

    這話,總算是讓鳳姐兒回了神,放下了捂著嘴的手,吩咐道:“快,快請大夫。”看著人就要往外頭跑,鳳姐兒又想起來了什麼,說道:“回來!”又吩咐道:“沒我的話,不許往外頭說。不然,仔細,”仔細什麼?鳳姐兒終究沒往下說,在這個驚喜交加的當口,只希望這菩薩保佑美夢成真,怎麼會說些嚴苛的話。末了,只是揮了揮手,讓人快去。

    平兒這會兒也回過神了,忙上來服侍著主子,漱口擦手,飯也不吃了,讓人收拾下去。自己卻圍著鳳姐兒身邊,坐立不安,嘴裡念叨著無數的好話。

    這時候,時間是那麼的難熬,明明才小半個時辰,就像是過了很久很久,在聽得那大夫說確實是個喜脈時,饒是鳳姐兒平素怎麼爽利潑辣,這會兒也嗚咽出聲了。

    這會兒的平兒,臉上帶著喜氣,人已經鎮定下來了,一邊拜託大夫好好開個平安保胎方子,又讓人給大夫包個厚厚的封包,一邊讓人給二爺送信去,回身,又要勸著鳳姐兒平復心情,因為大夫說了,如今時日太淺,奶奶又思緒過重,肝氣鬱結,若不放開些,只怕不好說。

    只等把屋子裡鬧哄哄的人都打發出去了,平兒才轉身恭喜了鳳姐兒,“奶奶可真是福氣大。這回,一定是個小哥兒。”

    這當口,這孩子來得好啊!真是心疼娘的好孩子!

    兩人正說著呢,賈璉就沖了進來。進來了,看著鳳姐兒,賈璉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一個勁兒的打量,一個勁兒的傻笑。賈璉也是個可憐的,成親多年,膝下只有一個牙牙學語的閨女,身邊的妾室通房都給鳳姐兒打發的乾乾淨淨的,連小老婆都沒有,就更別說庶子女了,就是有個平兒,也是輕易不讓他近身的。如此種種,再加上那些個事情,怨不得前些時候他如此對待王熙鳳。可如今,總算是一點點都好起來了。

    平兒見二爺來了,識趣地躲了出去。只留這小夫妻倆對看著笑著。沒過多久,總算是雲開霧散,兩人算是和好了。

    倆人膩了好一陣子,才又把平兒叫進來,賈璉一個勁兒地問著大夫的話,又關照著好好伺候著二奶奶的話,又想著要給老太太老爺報喜。轉眼,又看見了桌上擱著的那個匣子。

    王熙鳳現在是精氣神都回來了,順著賈璉的眼神,就明白了,“這是二太太見我躺了多日,心中惦記,讓周瑞家的過來了回。人才在院子口就嚷得人都知道,我的好姑媽才得了一匣子血燕,就惦記著我給送過來了。我倒是想扔了,平兒卻說不能糟蹋東西,只等著稟明二爺,就熬著用了。”

    賈璉現在卻不會多想了,眉頭皺了皺,“扔了吧,沒得吃壞了肚子。”最主要的,如今妻子有孕了,得防著點兒。

    鳳姐兒撲哧笑了,“如此糟蹋東西,你還真不知道可惜。不如,就孝敬了太太去?”

    這話,藏著試探。自己不敢用的東西,去孝敬繼母。賈璉眼珠子一轉,就明白了鳳姐兒的用意,點點頭道:“那就依你。”然後又摟過鳳姐兒的肩,笑著說道,“知識以後,你啊,少動些腦子,沒聽大夫說要好好想著嗎?”

    璉二奶奶有了身孕了,這消息,沒一會兒就傳遍了榮國府。就是林靖,也聽到了這個事情。

    林靖愕然一下,想著那次自己幫著約請張友士的事情,這算是又讓自己蝴蝶了一把?只是不一會兒林靖又覺得自己想多了,依稀記得書中曾說,鳳姐兒曾小產,都六七個月大了。只是林靖又忙打住,還是盼望人點好吧。雖然賈璉曾算計自己,可自己也一次次的算計回去了,這就得了。人家的情,自己還沒還呢,這點要記牢,關鍵時還是要幫個手的。

    不過,就算自己這回算計了賈璉,其實也算是為了他們好。所以,自己其實是個有良心的小人?

    ps:

    (好茶也是個有良心的,所以,發現前面的錯處,就來認錯了。

    自己前頭誤把“張友士”寫作了“張士友”,嘿嘿,認錯!我都記不得在哪章寫得了,所以,請大家不要大意的忽略吧忽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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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60買了個拐

    因著王熙鳳的身孕,榮國府算得上是喜上添喜了。

    當然,真正高興的,也就那麼幾個。老太太是不用說的,雖然偏疼寶玉,可賈璉也是她孫子,鳳姐兒又是她喜歡的孫媳婦,自然是開心的。想著過年後的那段鬧騰,老太太歎了口氣,選了些自己私房好東西,讓鴛鴦送過去了,囑咐鳳姐兒好好養著,很不必為旁事費心,家務事也別管了。

    這些,自然也是沒多久傳到了林靖的耳朵裡了。林靖聽了不過一笑,轉念又想到了賈蘭身上。這賈蘭,也是老太太嫡親的重孫子,怎麼沒看見老太太格外憐惜?別說是老太太了,就是二太太王夫人,也沒見格外的疼寵孫子,不是說隔代親的嗎,這個倒也稀奇!

    難道說,就因為賈蘭是遺腹子,所以就遭了忌諱?可怎麼不想想,他是賈珠唯一的血脈?據說,想當初,這賈珠也是被當成如珠如寶。

    這些天命道理,真是讓人難以理解!

    林靖沒想到,她才想想賈蘭,這不多久,就又傳出老太太讚賞賈蘭的話來了。

    如今,賈蘭也是入了賈氏家學。不過,據說他不同於他的寶二叔,是個勤勉的孩子,母親李紈也看得緊,讀書是很用功的。這回,據說是賈蘭在家學裡得了夫子的表揚,傳回府裡,讓老太太老慰開懷,就送了好些東西過去,連李紈也得了東西,說是教了好兒子,讓再接再厲,將來不光有靠,地下的賈珠也感激她,只這一通話,說的李紈是痛哭流涕。

    林靖讚歎。老太太到底老辣,好個平抑之道,接下來,怕是李紈也要擔些家務了,再下來,怕是王夫人也要……

    不過,這樣不是正好嗎?雖然,自己沒料到有這麼一出,可卻也往自己想的那頭發展。而現在,就看這些人心中的那桿秤了。若真經不起誘惑。那就怨不得自己了。偷嘴,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林靖心情很好,連帶著去探望鳳姐兒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是那麼燦爛。

    鳳姐兒聽說林靖來了,忙一疊聲地快請進,平兒上茶讓座自不必說,這主僕倆嘴裡雖然說不得,因著張友士的事情。心裡卻念著林靖的好的,也認為,若不是林表弟的幫忙,怕是沒這麼容易。這個啞謎不能打破,態度上卻是格外親近,言語上也隱隱透著必有厚報之類的。

    林靖倒不稀罕這個。那些事情對她來說只是順手而已,只是念著賈璉當初的情,要知道。那時她還幼小身子也弱,要不是賈璉的照顧,沒准就一場大病。生病是一件,若是請了大夫,這身子得秘密就揭穿了。那後果,最好的也不過像迎春那樣了。關在高牆裡,等著嫁個不知道什麼樣的人。

    想著這個,林靖不由笑道:“瞧二嫂客氣的!你們高興,我看著也高興。萬事皆有因果,如今二嫂子得償所願,皆因二哥二嫂往日的善心。”

    林靖原是說的往年舊事,可聽在鳳姐兒耳中,卻讓她有些訕訕的,不為別的,就是為了這大老爺悔婚的事情。雖說這事跟她沒什麼關係,只是當初她聽說的時候,也沒有去勸。

    林靖也不是來難為人的,稍微坐了一會兒,就要告辭。偏這會兒,薛姨太太帶著薛寶釵過來了。

    林靖避個不及,又是年長者過來,也就只能再陪坐一會兒,才又告辭。只是這一會兒,就覺著那薛姨太太的眼神,跟個探照燈似的,一直一直的在自己身上刷。

    最近,自己也沒有碰上薛蟠,更沒有削他,這薛姨太太是怎麼了?林靖不明所以,想了想,也就扔開了。

    出了東跨院,正準備當出門,才出二門走了幾步,就碰上了寶玉。

    寶玉一見林靖,笑得像朵花兒似的,搶上來一把拉住林靖,“好兄弟,咱們還在一個府裡住著的呢,這陣子卻總也不得工夫好好說說話。如今可被我逮著人了,你可得陪著我。”

    林靖被他當個寶貝似的抓住,心裡有點兒好笑,“寶二爺,你松鬆手,我雖長著腳,但也不會不說一聲就跑。”

    寶玉聽這樣說,也笑了,手上雖然松了氣力,卻沒有放,“你這是做什麼去?”

    林靖想著這人的厭學程度,故意笑道:“這會子要去朱先生那兒。先生上旬給我擬了幾個題,今兒個要去教文章。寶二哥,你在你們家學裡也學了這個吧,要不跟我一塊兒去聽聽?”

    寶玉一聽,忙不迭的鬆開了林靖的手,道:“可別跟我說這些個東西,滿滿的酸腐氣,也不知道人是怎麼想的,偏要弄出這些個東西來。好好的聖人典著,竟被他們這樣糟蹋。”

    林靖一聽,故意逗他,“是啊,我如今也是滿身酸腐氣,比那死魚眼珠還不如,就是那髒的臭的爛泥,可別汙了寶二爺的鼻眼,那就此別過。”

    寶玉這下可急了,一把緊緊抓住林靖,忙道:“好兄弟,你怎麼跟他們相提並論呢?”

    “是,我連他們都不如,確實配不上跟人相提並論。”

    寶玉這下可急壞了,“這怎麼說的,他們怎麼比得上你?是我說錯話了。你可是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清濁自分,怎麼能與那些祿蠹混為一談呢?”

    白蓮花!

    林靖原是不想寶玉跟著自己,又因心情好而說了幾句玩笑話,可沒想到寶玉會這樣說,這下可把自己雷得不輕。

    只是寶玉還在那兒沒消停呢,又是發誓又是賭咒,只說在自己心中,林靖是不同的。雖說雷雷更健康,可是也不能讓自己倒了牙口,以後吃小核桃怎麼辦?

    林靖忙止住兀自要把一桶桶好話往林靖頭上倒的寶玉,“好了好了,我只是說個玩笑話,並不是那個意思,二哥哥不用放在心上。”

    林靖表情很真誠,寶玉仔細辨了辨,“真的?”

    林靖忙點點頭,差點兒就想說“看我這張誠實的臉”了,心裡有些後悔,什麼時候,都不能嘴賤骨頭輕啊。

    寶玉沖著林靖齜了齜牙,“好啊,你存心戲弄我。不行,你得賠我點兒什麼!”

    林靖只想著儘快脫身,只得點了點頭。

    寶玉眼珠子一轉,“我也沒什麼想要的。這樣吧,後日大哥哥請我們過去坐坐,你陪著我吧。我知道你的顧慮,不過除了自己家人,也就是幾個特別好的,我同他們說,不讓你吃酒便是。”

    林靖皺著眉,只是搖頭,最後還是吃不住寶玉的糾纏,說好了,只是坐坐就走,並不吃酒,更不上席。寶玉連連點頭應了,只是,他越是這樣,卻讓林靖上了心,那一日,有什麼特別之處?

    寶玉見林靖點頭了,忙追加一句:“說好了,可不許反悔啊!誰若是反悔,就變成個大老黿,給另一個駝那石碑。”

    林靖點點頭,就見寶玉哈哈大笑,“總算是給我拐上一回!”

    到了那日,林靖早早的就被寶玉拖著去了東府。才進了門,就見賈蓉迎了過來,親熱地先叫了聲寶二叔,又轉頭對著林靖道:“林表叔可真是稀客,這都多久沒等我們家門了。得虧我是知道表叔的,不然,還以為表叔哪裡不待見我們家了,所以這麼多次請都請不過來。”

    說著這話的賈蓉,一點兒異樣都沒有,一點兒都看不出那時是他提點了他口中的稀客。

    林靖一笑,待要說話,寶玉卻以為賈蓉心裡真如何了,忙搶著給林靖解圍,“蓉哥兒,你也不是不知道你林表叔家的事情,這話可怎麼說的。”

    賈蓉看了林靖,又看了看寶玉,眼神在兩人之間流轉了下,忽然一笑,“我不過是說著玩玩,寶二叔怎麼就急了?我自然是明白林表叔的。林表叔,我只是開個玩笑,你不會惱了吧?”

    不知怎麼的,林靖總覺得賈蓉這樣看人,有點兒奇怪,只是也不想多糾纏,見問,也正好說話,“我哪有這麼小氣?說來,還得謝謝蓉哥兒呢。今兒個,也不過是子想著好久未見珍大哥哥和你們了,才來看看。不過,我只坐坐就走的,也不等你們開席了。到時候,還望蓉哥兒勿見怪。”

    賈蓉聽了這話,又笑了,只是,這回的笑,跟剛剛好像有點兒不一樣,“林表叔能過來看看就已經是賞臉了,哪能勉強表叔呢。”

    寶玉在邊上聽著有些猶豫,只是林靖納斬釘截鐵的語氣,也讓他不好說什麼。

    等進了花廳,才發現已經有人在了,俱是族裡平素幾個親近的,還有幾個賈珍在外頭的朋友,賈珍正陪著呢。林靖眼睛轉了一圈,不出意外地看見了薛蟠,可卻沒有看見賈薔,不由有些稀奇。

    廳裡的人見蓉哥兒迎了人進來了,都看了過來,見是寶玉和林靖,忙過來問好,就是賈珍也笑著向兩人招手,薛蟠更是不落人後,人搶到跟前還不說,還要想拉著林靖的手。林靖待要斜開身躲避,賈蓉恰似正好回身跟表叔說話,把薛蟠擋在了身後。

    ps: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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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61舊事再提

    等分別落了座,林靖也只是安靜地坐著,聽著別人的說笑閒話,臉上帶著恰如其分的笑,心中有著對自己的虛假和周遭的浮誇的點點厭煩。

    薛蟠是個教不會的人,剛剛雖然被賈蓉擋了,這會兒卻還是不死心的跟林靖套著近乎。真難以想像,這人會把以前林靖對他的冷淡都置之腦後,還是一門心思的由著那點子人性中未退的動物本能,指揮著他的腦子。

    林靖也不想在大庭廣眾下做出些什麼來,要知道,即便是自己全然無辜,可經了眾人的口,被人充分咀嚼,又一次次的在舌尖滾過,加以唾沫的潤色和發酵,事情一定會失去它本來的原汁原味,被拼湊成一盤充斥著刺鼻怪味的大雜燴。

    面上冷淡的應付著薛蟠,林靖心中卻實在是想著教訓這人一頓,忽然想起原書中有一段薛蟠糾纏人卻被人狠揍一頓才學乖了的事情,忽有所感悟,對於這種由動物本性控制著的人,大概還真得像那人那樣,如馴獸般讓他肉/體記住了疼痛和恐懼,才能得到教訓吧?

    想著這個,林靖就打算,要不也來個暗中把這個薛大傻子狠狠湊上一頓?嗯,雖然自己這個胳膊腿兒不太可靠,可她並不是沒人好用。

    如此一來,林靖心情倒是好了點兒,看著薛蟠在身邊湊著嗡嗡叫,也沒有了剛剛的不耐煩,只想著薛蟠的這身肥肉,拳頭該往哪兒落,才能讓這人最痛?不過,光用拳頭,自己也挺累的,要不改用自己以前的武器,繡花針?這東西好。自己用得省力,傷口也不大,卻讓人能痛得跳起來,不是有句話形容痛感的嗎,“針紮似的”,不錯!

    林靖想著好笑,不由面上露出點兒來了,這讓使勁兒跟她說話套近乎的薛蟠看了,一下子癡了,這位林表弟。總算是對自己笑了!

    接下來,這薛蟠就更賣力了,更想拉近兩人的距離。腦子一轉,就把幾年之前的一件事情拿出來說了,“說起來,表弟,你可還欠我一頓飯呢!”

    “嗯?”林靖純粹是懶得跟這人張口。只用鼻子搭理這人。

    薛蟠卻興奮了,“你還記得那年,原本說好了,要到我家去的,可忽然你就離京了。”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林靖掃了這人一眼。並沒有介面。薛蟠見人沒有否認,忙舔著臉說道:“前兒,我娘回來還同我說起你。說是在表姐哪兒遇見你了,讓我請你得空家去坐坐。你看,要不明兒?”

    表姐?林靖一轉念,薛王氏也是王熙鳳的姑媽,薛蟠可不得叫表姐嗎?只是想到薛姨太太。就想起那日的眼神,林靖心中一動。就打算從這人身上套套話,眼眉一掃薛蟠,“前兒?哦,那日在璉二嫂子那裡,確實遇見了薛太太跟薛大姑娘。勞她老人家惦記了。那日她去探望璉二嫂子,想來,也是擔心璉二嫂子的身子吧。”

    這可不是廢話嗎?只是總要找個話題說開去的。不過,林靖也沒想到,自己只是說了個廢話的開頭,就被薛蟠接過去了,然後,就不用林靖費力氣了。

    薛蟠湊在林靖身邊許久,只聽得林靖嗯嗯啊啊的,沒想到忽然眼前這玉人就好聲好氣地說了那麼一大段話,一下子就讓薛蟠的充滿了成就感,骨頭都沒有三兩重了,忙點頭道:“是啊。自知道消息,我娘就喜得跟什麼似的,直念著菩薩保佑呢。”

    薛蟠嘴上不停的說了一連串薛姨太太如何高興,如何求祖宗保佑的話,見林靖臉上始終淡淡的,心就有點不甘起來。說來,人大多有點兒得隴望蜀,剛剛林靖打鼻子隨便哼兩聲,薛蟠就挺豪興的,這會兒卻嫌不足了。

    這人見淋靖臉上淡淡的,就想著說點兒什麼勾起這人的在注意,跟自己再親近一些。腦子一轉,薛蟠就把家裡前些日子商量的事情,拿出來告訴林靖求關注了。

    想著,薛蟠就壓低聲音說道:“不過,那日除了探望表姐,有件事還想著表姐幫著關說關說。”

    “我妹子是有應選牌子的,當初進京,說來也有點兒是為了這事情。只是後來,我娘又捨不得我妹子了。可前一段時候,也不知怎麼的,就又提起這事情了。我家只是皇商,這應選的事情彎彎繞繞卻多了去了,還有許多門路要走,所以我娘想讓表姐幫著吹吹枕頭風,讓大老爺和璉表姐夫幫著弄弄。表姐這個時候,想來說話時最管用的。”

    林靖有些愕然,這又是唱的哪出啊,不過,即便這樣,跟薛王氏那日的眼神也沒關係吧,怎麼就那樣看著自己呢?

    心中詫異,林靖嘴上問道:“怎麼就說到了璉二嫂子那兒了呢?這事,不是跟二太太說說最恰當嗎?她的大姑娘,如今可是賢德妃呢。總比外頭那些曲裡拐彎的事情好吧?”

    林靖接話,已經讓薛蟠高興壞了,直道自己這個法子管用,現在聽問,更是飄了起來,哪有不說的道理?

    “這話,要是別人我是再也不說的,可,好兄弟,你可不是別人。”薛蟠說著話,還飛了個自以為風情的眼神,差點沒叫人吐出來。

    “我也是這樣問的,可我娘說了,姨媽那兒對我妹子有些意思。想來,你在那府裡也聽說過那什麼金玉良緣的話,這可是姨媽那兒的意思。咳,那府裡的老太太不是已經看好了你家妹子了嗎?怎麼還搞出這樣的事情來。叫我說,這都是個什麼事情啊,八字還沒一撇呢,就這樣傳,也不怕壞了我妹子的名聲。”薛蟠說到這個,倒真有點兒生氣了。

    “你說,姨媽都做了這個份上的事情了,我們怎麼說應選的事情?自然是另門路了。”薛蟠憤憤地說到,“只是,我可不想妹妹進了宮,日後連見個面都是萬難。”

    “好兄弟,你且看著,我非攪黃了這事情不可!”

☆、正文 162鐘靈毓秀

    林靖瞟了眼薛蟠,沒有接話。

    薛蟠被這眼看急了,以為眼前這好人認為自己在說大話,忙道:“好兄弟,我可是說真的,你別不信。再說了,這也不是什麼多大的難事,把那應選牌子藏了,回頭說讓我給弄丟了。沒了這憑證,還選哪樣?”

    林靖撲哧笑了出來,還真是薛蟠幹得出的無賴事情,書中不就是說他把牌子給弄丟了的嘛。

    林靖這一笑,在薛磐眼中,簡直是春花爛漫、美不勝收,直接把他的魂兒就給勾了去了,只覺得今日把家裡這些事告訴他,博他一笑,太值了!喃喃的嘴中說著好兄弟,就想去握林靖的手,卻不妨被好人兒用扇柄狠抽了下,疼得差點兒叫出來,可一抬頭又見這人微彎著唇角、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就又忘我了。

    林靖原恨他動手動腳,只是這傢伙吃了記打,貌似就老實了,心中對剛剛那個計畫又肯定了幾分。不過,這會兒,她卻說道:“你捨不得妹妹,也是常理。你說你姑媽惦記著薛大姑娘,寶玉這等相貌脾氣,再加上你們本就親近,有這門親事,倒也犯不上進宮苦熬。我這兒,就預先給你倒個喜了。”

    林靖聽薛蟠沒有送妹子入宮的打算,想著那金玉良緣,覺得由他們家拌著寶玉也不錯,自己家正好脫身出來,所以,也就委婉的表達了下自己的意思,就算這薛蟠聽不明白,等他回去一說,那兩位興許能聽明白呢。

    只是,林靖萬萬沒想到,薛蟠聽了這話,就似一桶冷水從頭澆到腳,渾身一激靈。自以為領悟了,人家榮國府的老太太早就中意了林妹妹了,打小就接到身邊教養,金玉良緣什麼的,讓好兄弟很氣惱吧?

    “好兄弟,我明白來的,等我回去,先攪黃了這應選的事情,再勸說我娘,一定得聽那府裡老太太的話才對。”薛蟠說到這兒。忽然想到了個妙處,“其實,我說。不如你娶了我妹子吧。我妹子那人品相貌,你也是見過的,可比那什麼二姑娘強老遠去了,絕不丟了你的臉。我娘一直讚歎你,想來。我妹子也是會喜歡你的。而且,最要緊的,如此一來,咱們就可以長長久久在一起了。”

    饒是神經強壯如林靖這般的,聽了薛蟠的妙處,也覺得腦門子一抽。自己這是犯了什麼毛病,跟這渾人說話?薛姨姨太太眼神再古怪,也讓她古怪去吧。當下冷瞥了薛蟠一眼。再也不介面了,眼神就往寶玉那兒瞧去。

    林靖這會兒已經是被薛蟠弄到了胃口,也不耐煩在待著了。只是寶玉那日執意讓自己來,好像是醞釀著什麼,所以這會兒林靖尋著寶玉。看看到底為何。

    不一會兒,林靖就發現。寶玉有些坐不住,跟別人說話也挺敷衍的,眼神卻一直往花廳入口處瞟,這是,在等著什麼人吧?

    林靖原還想不耐煩再等一會兒,可薛蟠實在是煩人。林靖哼了一聲,終於站起來了。她是跟寶玉一塊兒來的,要走,自然是要先跟寶玉說一聲的。

    寶玉一聽,也發急了,拉著林靖的手,“好表弟,就再坐一會兒,再坐一會兒吧,你今兒個再陪我一會兒,我回頭一定好好謝謝你。”

    林靖皺了皺眉,不打算跟寶玉裝樣子了,“二哥哥,你這是,到底是為了什麼?”

    寶玉聽了這話,臉上有些訕訕的,才要開口,一抬頭像是看見了什麼,馬上一臉喜氣,“來了來了,總算是來了。”

    林靖順著寶玉的眼神看去,只見花廳入口處,有了兩個身影,原來是新客人又到了。當前一人,身長玉立,四肢修長,容貌俊美,眉眼飛揚,看上去有些功夫在身,人也貌似是個張揚的,而身邊另一個,卻是容貌也是上好的,只是看著有些陰柔。

    林靖正打量著,就聽見身後有人說到,“他倆今日怎麼也來了,怎麼又走在一處?”原來,薛蟠見林靖不搭理他,去找寶玉了,蹭啊蹭的也跟過來了。聽這話,顯然是認識那兩人的。

    林靖一挑眉,做了個不解的樣子,可就在這時候,寶玉就先笑了起來,“可算是來了,好懸沒讓我白等。”說著,人就快步走過去了。

    薛蟠剛才就恨寶玉搶走了林靖的注意,明明才跟好人兒說得正樂和著呢,沒想到好表弟就撇開他去找寶玉了。這會兒見林靖不解,忙搶著獻殷情,“你不認識那兩人吧?那個高個兒的,人稱冷二郎,姓柳,叫做湘蓮,原來也是世家子弟,父母雙亡,倒是個無拘無束的。。。。。”

    可真是巧了,林靖心中想著,才還想著要跟人學習,打一頓薛蟠讓他學個乖,轉眼,這榜樣就到了跟前了。

    此時,寶玉已經到了那兩人跟前,也不等人家先跟主人家賈珍打招呼,就搶先說道:“怎麼才來?倒叫我好等,快快,我給你們引薦個人。還好是趕上了,我表弟都要走了。”說著就拉著那矮個兒的手。

    “那一個,叫做蔣玉菡,也是個大大有名的,說本名你或許不知道,可說起琪官,你大概是聽說過的吧?”

    薛蟠正賣弄這呢,寶玉已經牽著琪官的手,來到了林靖跟前,而柳湘蓮,則跟在他們身後。

    “表弟,我同你說,這位,是柳湘蓮,這位是蔣玉菡,都是鐘靈毓秀的人物。我早就想介紹於你了,只是知道你身上不方便。今兒個就趁著珍大哥哥這兒有約,讓你陪我過來。”寶玉一邊說,一邊笑著看著林靖,臉上的神情頗為自得,像是做了多了不起的好事。

    林靖心中歎了口氣,今日第二次覺得自己腦子壞掉了,本就不該對寶玉有什麼期待。

    不過,心中這樣想著,林靖也不會在臉上冷淡這兩人,笑著沖著人點點頭,“我是林靖。沒想到今日能認識二位元。”

    林靖這樣的說法,倒是有點兒稀奇,柳湘蓮笑了,“我是柳湘蓮。”

    林靖心中忽然一跳,柳湘蓮,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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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63憐貧惜弱

    柳湘蓮,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所以在尤三姐自刎後出家了,可若沒有這一場草率的親事呢?

    也不知怎麼搞得,林靖腦中,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二姑娘迎春。

    只是,這個想法才冒頭,就被林靖壓了下去。在那些人眼中,柳湘蓮估計是個遭得不能再遭的婚配對象了,家道中落,不喜讀書,最喜串戲,擅演生旦風月戲文,雖性情豪爽,可酷好耍槍舞劍,賭博吃酒,以至眠花宿柳,吹笛彈箏,無所不為。

    林靖自己也不得不承認,雖然這人的重情意吸引自己,可連自己也不能否認,若自己有女兒,一定不會嫁給他。頭一個,這一個窮字,怎麼捨得女兒嫁去受苦?再有那個眠花宿柳,也是讓林靖無法容忍的。

    林靖止住剛剛那個想頭,跟柳湘蓮攀談了幾句,也沒忘了跟蔣玉菡說了兩句,只是還是不耐花廳裡的調調,稍稍熟絡了下,就是要走了。

    寶玉自然又是叮囑了幾句,才放人,轉頭笑著跟那兩位說道:“怎麼樣,我所言不虛吧?”

    柳湘蓮看著林靖的背影,笑著點點頭,“是個沒架子的,也沒什麼酸腐氣,日後方便,倒是可以多多往來。”一回頭,正好看見薛蟠也在看著,眼中的那點子意思,一點兒都不遮掩,不由冷哼了一聲。

    蔣玉菡聽著柳湘蓮的評價,連連點頭,心中卻說,豈止是沒有架子沒有酸腐氣?因為蔣玉菡的出身,對人那是相當的敏感,那些許多表面看著隨和、心中對他藏著不屑的人,他看過太多了,那些還是好的,還有更多是包藏著醜陋心思的。那人看著自己的眼神。這些統統沒有,甚至比寶玉都乾淨。

    林靖要走,當然要跟賈珍和賈蓉打個招呼。賈珍留人不住,賈蓉搶著送表叔出來。一路上,賈蓉倒是笑得真切不少,連說話也不那麼虛飄浮誇了。正說著,林靖就想著今兒個怎麼不見賈薔,也就把這話給問出來了。

    賈蓉臉上僵了僵,隨即又笑開了,“謝謝表叔惦記著他。薔兒。說是今兒個身子不爽利,”看了林靖一眼,“當然。那是對別人的說法。其實,他是跟我鬧彆扭呢,都好一陣子了。下半年,我要成親了。他說,他不成親。”

    林靖沒想到賈蓉會把倆人這關係大大咧咧的曬在自己跟前。還說這這樣私密的事情,臉上一陣子尷尬。賈蓉見林靖這樣,笑得開心些了,“嚇著了?別說你沒看出來。知道你為人,所以,有個人說說也挺好的。”

    林靖頂著個知心姐姐的光圈。緊緊閉住了嘴,聽吧,有耳朵就行。少說少錯,今兒個她整個兒都沒好過。

    憋了股子氣,林靖原還打算去先生府上,這會兒只覺得渾身上下、從裡到外被那花廳裡的倒灶味兒給熏透了,帶著這感覺。哪裡都不想去了,只想好好透洗一下。

    回到小跨院。還沒進自己的屋子,倒是碰上了個人,碧草的妹子,王二丫。

    王二丫看見林靖回來,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滿著驚喜,開心地叫著:“呀,主子怎麼這時候回來了?不是說要下半晌才回來的嗎?”嘴裡說著,快手快腳地搶在跟前給林靖打上簾子,又跟著林靖進了屋,搶到桌前,給林靖到了茶。

    林靖一進屋就發現,屋子裡空蕩蕩的,碧草蘭草都不在,不由皺了皺眉。一邊正仔細打量她的王二丫見了,眼珠子一轉,忙又笑著說到:

    “原來蘭草姐姐跟我姐姐都在屋子裡。只是先頭,不知哪裡來了位姐姐,拉著蘭草姐姐很親熱的樣子,我才進來,不知道是哪個,只看著蘭草姐姐就跟著那位姐姐出去了,也沒說去哪兒。後來,璉二奶奶那兒又派人過來尋主子,我姐姐怕耽誤了什麼,就過去了。屋子裡沒人,我姐姐原是要囑咐那幾位媽媽們的。我就求了姐姐,媽媽們都有自己的活計,我進來那麼久,什麼事也沒做,本就閑得慌,左不過是看個屋子,這個輕省活就便宜了我吧,想來我再蠢笨,站在門口看屋子還是能做的吧。我姐姐怕耽誤那頭的事情,又看不得我遊手好閒,就點頭了。”

    這一襲話,把碧草蘭草為何不再,她又是為何在這兒的,說得清清楚楚,而且,已經不僅僅是交待清楚了,這小丫頭,比她姐姐伶俐得不止一點點。

    林靖看了看她,“你倒是個會說的。”

    那小丫頭不過是十二三歲,許是沒吃過碧草幼時的苦,身形倒是不低,臉盤子也豐潤些,眉眼跟碧草長得相似,卻比碧草精緻上許多,好像還挺愛笑的。這會兒就笑得眉眼彎彎的,“謝主子誇獎。其實,我就是在屋子門口玩罷了。現在,我去給主子傳水去。”說著就又要去招呼人送水進來。

    “備水洗澡”,看著這小丫頭脆生應著出去了,林靖揚了揚眉,是不是太聰明了些?只是原本就不是打算讓人進來服侍的,只不過是讓碧草開心一下而已,等過一段聽聽碧草的意思吧。

    這時代子息於女子的重要,沒有經歷過的真是很難想像,想著那個“子息艱難”,林靖就忍不住要對碧草好一些。而她自己,倒是早就釋懷了,就算自己能生,那,跟誰生?怎麼生?

    林靖盥洗向來是不用人的,頂多也就是碧草能服侍,王二丫很識相的沒有靠近,只等大爺出來了,才拿了塊大布巾,想要上來給林靖擦頭,只是林靖哪容人近身,正好這時候碧草回來了,忙接過手,王二丫有些訕訕的告退了。

    林靖閉著眼,一邊任碧草給自己擦著頭髮按摩頭皮,一邊聽著碧草說話。

    確實是王熙鳳那兒來人要找林靖,聽那人說話,像是還是件要緊事,沒成想表少爺就不在。碧草看人那樣子,又怕真個什麼樣子,就想著跟那人過去一下。哪曉得到了那兒,鳳姐兒聽說碧草來了,倒是很親熱地樣子,只是並沒說什麼,就拉了會兒家常。

    鳳姐兒有著身孕,累不得,說了會兒就乏了,碧草見了就忙告辭了。平兒就來送人,還拉著手親熱地送到了院門外頭,臨分手前,倒是說了句二姑娘的什麼話,又說自家璉二爺給推了,只是擔心大老爺不聽勸,所以才想著跟表少爺提個醒兒。

    說到這兒,林靖也明白了什麼,不過這些她他早已經設想過了,還真不怕大老爺的什麼手段。只是,沒想到後面還有更精彩的呢。

    碧草一路往回走,可沒想半道上就碰見了個人,費婆子,大太太的陪房。這人見著碧草也是親熱異常,還直往她那兒讓。碧草原想推託,沒想到這人就抬出了大太太,說是大太太關心外甥,想著找個外甥身邊的人問問。

    這話出來,碧草不好推託,只得跟了去了。沒想到這路上費婆子嘴巴也沒停,一邊打聽這自家大爺的事情,一邊又說著碧草的勤勉老實,最後竟然還說道:“你這孩子,看著就是可人疼的,怨不得你家大爺離不開你。只是,你這樣,日後是不是招了你家大奶奶的忌諱,就算是你家大爺心疼你,也有護不到的時候,那可真真是可憐的。”說著,連連搖頭,還壓低聲音道:“就怕那些會做戲的,表面看著賢慧老實,背後陰人。更有那借著陪嫁丫鬟立威的,由著潑辣的陪嫁丫鬟鬧,鬧壞了,也不過十丫鬟不懂事,她吃了實惠。只苦了你這樣的了。”

    這些話,都意有所指,就是碧草腦子不伶俐,都聽得出,這些是說著那個,不是二姑娘迎春和她身邊的大丫鬟司棋,又會是哪個?

    碧草心裡詫異,這親事不是不成了嗎?怎麼說起這些個來了?再一想先前平兒語焉不詳的話,就有了些計較,倒是想要聽聽大太太又說了些什麼。

    大太太看見碧草也挺和善的,拉拉雜雜的說了一大堆的話,若說開始還有幾句是為林靖的,到了後來,就純粹是關心碧草了,什麼多大了,家裡還有幾口人,跟哪個要好,有誰欺負之類的,都拿出來當說頭,看著,簡直就是個慈善人了。

    要不是碧草一直打聽著這府裡的事情,知道這大太太的脾性,都要認為,這大太太就是個憐平惜弱的了。可如今,這樣的大太太,倒是讓碧草生出些不安來。可這還沒算完呢,大太太甚至讓碧草上前來,拉著她的手說話:“看著你就是個懂事的丫鬟,我那外甥,交給你我也放心。你啊,就好好的伺候著,平時也多過來跟我說說話,讓我知道我那可憐的外甥好不好,有沒有什麼我能幫襯著的。你也知道,如今,這人心黑著呢,就想著欺負人家沒爹沒娘的。”

    說著,就從手上褪下個韭菜邊寬的金鐲子往碧草手上套,說是好好服侍主子,以後有的是賞。

    ps:

    昨天更了少了點兒,等下好茶繼續墨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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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64監守自盜

    “啊呀,您可不知道,那時,可把我給嚇壞了。那可是大太太,只有她從別人那裡拿銀子的事情,什麼時候聽說往外給了,還是那麼粗的金鐲子啊!”碧草一邊繼續給林靖擦著頭,一邊還抽空比劃了那麼粗的地鐲子。

    “那你要了沒有啊?”林靖半閉著眼睛,好笑地聽著,大太太,這是打算挖自己的牆角?還有那費婆子,燒的一口好灶!

    “我哪兒敢啊。拿了那個,還不知道要怎麼賣自己呢,可別讓我晚上都睡不著覺了。不過,我看大太太也捨不得。我才推了那麼幾下,她就順勢不說了。還說我這太老實了,若主子不護牢些,准保要吃虧。還說,讓我放心,都有她呢,哪怕是日後有了大奶奶,也可以護著我,讓我膽子壯些。還有,啊呀,我都說不出口!”

    碧草倒真是說不出口了,因為那大太太後來就說著姑蘇林家子嗣艱難,五代單傳,大爺要是孝順,就要想著早日為林家開枝散葉,自己這個忠僕,就得幫著大爺。

    林靖從半開的眼縫裡看著碧草雙頰緋紅的樣子,略略品味了下那些話,不由真笑了,感情,這是要讓自己添個庶長子啊。也真有意思,聽王熙鳳那裡漏出來的口風,這賈大老爺是想著讓自己跟二姑娘再續前緣,可這大太太,卻又不想讓二姑娘那麼痛快,還想插手自己房內事情。都是,作的一手好死啊!真以為自己是面人?

    “叫我說,你就是個不會過日子的,你叫我說你什麼好呢?”林靖歎了聲氣。

    碧草有些摸不著頭腦,這是怎麼說的?

    林靖煞有介事的直搖頭,“那可是金鐲子,還是大太太給的。你怎麼不知道替你主子省些錢,收了它,大不了回來咱們倆一起花。”

    “噗哈哈哈”,碧草再要不知道大爺在說笑話,就是個傻子了。

    “嗯,錢是咱們一起花的,所以幹活也一起幹。以後我負責編故事,而你呢,就在大太太找你的時候負責講給她聽。”林靖繼續說笑著。

    “哎?到底是主子,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頭呢?”碧草卻當真了。“下回就這麼幹。哼,韭菜邊的金鐲子算什麼,韭菜邊的金項圈才好呢。”

    這邊正說著呢。蘭草就回來了,不過,臉色不很好。

    王二丫說的沒錯,蘭草跟一個丫鬟很熟絡,然後一起出去了。只是。這源頭還是在林靖身上。那丫鬟叫做蓮花兒,是二姑娘的人,雖然還是個小丫環,卻甚是機靈,也算是司棋手下能幹的。

    這回,其實不是蓮花兒找蘭草姐姐玩。也不是司棋有話要跟蘭草說,而是二姑娘要跟蘭草說話。

    這實在是讓蘭草太驚訝了。要知道,這位二姑娘。一向是能省事就省事了,而且,拋開這個,就是因為以前跟自己主子的那段事情,二姑娘也應該是想要遠著林靖這一起人的。怎麼現在就不顧名聲了?

    面上,蘭草像是在外頭玩。偶然碰上路過的二姑娘的。雖然是二姑娘要見蘭草,可真見上了,這位二姑娘又在極力忍著羞臊。

    跟二姑娘克制著羞赧、運氣開聲的準備時間相比,二姑娘說話所用的時間並不長。說來,也就那麼幾句。第一,是感謝林靖對她的安慰和幫助,照理,受了人這樣的恩惠,得當面感謝才好,可是這兩人又夾著這樣那樣的關係,實在是不能私下見面,要是再傳出什麼有的沒的私相授受來,那就不是感謝,而是陷害林表弟了。

    二姑娘的這個道謝,很是鄭重。這一來,倒讓蘭草尷尬起來,畢竟她可不是主子。

    好在,二姑娘並沒有多耽擱,就說起第二件事情來。這事情,也是簡單,說是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麼,不管賈赦大老爺怎麼跟林表弟說的,還請這位表弟千萬別顧念著二姑娘,以表弟自己為重才好。若林表弟因為二姑娘而委屈了他自己,那麼二姑娘是再也沒有顏面可說了,簡直是就無苟活於這世上。

    這話,迎春說得艱難,臉都漲成了煮熟的蝦子顏色了。這哪裡是個未出嫁的姑娘能說的,還是說給個跟自己有過瓜葛的外男身邊人聽?只是,再艱難,這位原本三棍子打不出個響的二姑娘還是說了。

    說完以後,也不等蘭草說什麼,就匆匆的走了。只是蘭草是個精細的,轉頭又找了遠遠站開把風的蓮花兒,讓她轉頭跟她的司棋姐姐說,蘭草都記住了,一定帶到。

    “大爺,您聽聽這些,是不是這府裡又要鬧什麼呢,怎麼就不能省個心!”蘭草撇了撇嘴。

    林靖靜靜地聽著,一隻手還在桌上慢慢敲著,好一會兒,卻又笑了,“你跟他們置什麼氣啊,氣壞自己不值當。”

    碧草蘭草看著,卻知道主子已經有了決斷。

    隔日,大房管著的營造事務就出了個不大不小的事情。

    園子的樣子圖雖然還沒出,可土木石之類的倒是可以先囤些起來,且看著城裡這些東西價格的漲勢,前十日買的,放到今日就是賺了的。出的事情,也是跟著囤的東西有關。這日賈珍聽了人勸,就讓人去察看一下那些囤著的東西,眼看著就要用的,那些木頭什麼的,經不得水經不得火,可得當心。

    可也不知道這會派的人怎麼額外的仔細,還順道點了點貨,發現東西少了。不合,正好有跟二房交好的路過,就聽了一耳朵,轉眼就告訴了二太太。

    二太太正愁著呢,豈能白白放過這事情,這就讓人一差,說是有人監守自盜,偷偷倒賣這些東西。光是倒賣還罷了,還以次充好,賣了一等的木料,偷偷的用二等甚至三等的填上數目,這回正是還沒來得及填上,就被人逮住了。

    這管著的,正是費婆子的女婿。

    這下,可就好瞧了。

    賈璉一臉疲憊的回到家裡,就在外屋梳洗淨面換衣裳,抬頭對站在內間門口迎著自己的鳳姐兒笑了下,“說了不要你迎,咱們夫妻什麼時候還講究這個?現在正是要緊的時候,我這一身又是灰又是土醃臢汗臭,沒得熏壞了你跟肚子裡的小東西。快回去躺著。”

    鳳姐兒一臉地心疼,“我就站在這兒,哪裡就熏得到了?你放心,我仔細著呢,這可是我們盼了多少年的孩子,我怎麼會不當心?倒是你,怎麼就累成這樣了,就是用心,也可著些身子,我跟我們孩子還都指望著你呢。你累壞了,看誰疼你!”

    賈璉就是再疲憊,這會兒也舒心地笑了。鳳姐兒自從懷孕以後,這說話行事都變了,這些軟和話,聽著,還真是解乏。

    等收拾乾淨,換了家常衣裳,賈璉才走過去,擁著鳳姐兒往裡屋去,嘴上說著,“是是,二奶奶說得對,小子一定注意。我累壞了不打緊,心疼壞了二奶奶,可就罪過大了。”

    鳳姐兒心裡也是一甜,如今這兩人日子過得蜜裡調油,這些,也就是鳳姐兒才剛嫁過來時曾經有過,再往後,兩人日子久了,卻漸行漸遠。失而復得,才更知珍貴,鳳姐兒早在心裡下定了決心,這回,一定在手裡抓得牢牢的。

    兩人說了會兒知疼知熱的話,鳳姐兒看著賈璉累狠了的樣子,就給賈璉揉著太陽穴,嘴裡還是嗔怪著。賈璉閉著眼睛,享受著頭上的舒坦,妻子雖然是嗔怪,聽進耳朵,入進心裡,卻是再甜不過。

    享受了一會兒,還是擔心鳳姐兒累著,賈璉大手包著鳳姐兒的手,拉到自己跟前親了下,“好了,真是舒坦。”

    閉眼歇了會兒,慢慢緩過了那陣疲憊,才睜開眼,把外頭那些事情,挑挑揀揀說與了鳳姐兒聽,如今,就算是為了肚子裡的孩子,他相信鳳姐兒也不會坐錯了座位了。

    聽了那些個事情,鳳姐兒笑了,“這還真是太太會做的事情。只是,我多說一句,你也別不樂意聽。這裡頭,”

    “這裡頭,定還有老爺的干係,”賈璉介面道,“不然,以後開工了,怎麼遮瞞得過去。只不知,東府裡的,是真不知情,還是想借著這個,也分上一口。只是,怎麼就鬧開了,還正好讓二太太那兒逮了個正著!”

    鳳姐兒雖說是安心養胎,可腦子還是沒扔了,“哪有這麼巧的事情?八成早就入了人眼,只不知是哪個做的。”

    “這事情,他們連我都瞞得緊緊的,卻不知落在了誰眼裡。”賈璉這回還真是無辜,“不管是哪個做的,這回這事情,還真是難弄,牽涉上省親園子,這事情就可大可小。你說,若用那些次等的造了園子,以次充好,算不算得上欺君?”

    “這,這也太牽強了吧?”鳳姐兒倒是不相信這個。

    “這話,還不是在人一說嘛。”賈璉說著,忽然又意識到不該這時候說這個,讓妻子擔心,忙轉了話題,“今兒個在家做什麼呢,有什麼有趣的?”

    鳳姐兒聽這話,想起件事,也頭疼起來。

    ps:

    昨晚沒寫完,一大早補齊,算是昨天的吧?

☆、正文 165非他不嫁

    要說,王熙鳳是不願意管二姑娘迎春的事情的。

    這裡頭的計較,她曾跟平兒說過。不過,理由還不僅僅是那個,以她的腦子,怎麼會想不到,按著大老爺那性子,做得出訛兒子的銀子的事情,怎麼會做不出算計到林靖身上的事情?而且,事情本就因悔婚而起,若是坐實了兩處的親事,那以前的那些,不就是成了謠言了?

    如此,連同傳謠言的二房,也討不到好。

    其實,要依本性,這事情在王熙鳳看來,甚是不錯。如今,她一心為了自己的兒子,又是看穿了王夫人的手段,自然明白自己該是個什麼立場的。只是,這裡頭牽涉到林靖,不得不讓她多思量一下。自己這肚子裡的兒子,還多虧那個表弟給引薦了大夫,若說天理輪回報應不爽,以前她是不太看重的,可如今為了肚子裡的孩子,她只能信其有了。所以,她也就置身事外,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了。

    雖然王熙鳳在裝聾作啞,說是安心養胎,可這些事情,畢竟是關係到大房的前程,也就是她兒子的前程,她怎麼可能完全不聽不管?

    王熙鳳畢竟曾是管家奶奶,人脈手腕一點兒都不缺,消息也是源源不斷地送進來。

    大老爺要婚事作罷的事情,畢竟是稟報了老太太、讓老太太默許了的,這回再要折騰回去,也得讓老太太同意了才好。原本大老爺若是把這些流言稟報老太太,也是能讓老太太點頭的,可他們偏生有了要狠狠回擊的心思。

    若是稟報了老太太,老太太看著是會主持公道,但以著老太太偏心二房、二房姑娘在宮裡得了臉的前提下,定會高高提起輕輕放下,並勒令的大房不准追究。這,讓大老爺怎麼能咽下這口氣?

    所以,大老爺就想著,先把這事情瞞著,等他們出夠氣了,撈了實惠,哪怕老二一家鬧到老太太跟前,自己也占著理的,頂多是個先斬後奏罷了。

    只是,事情現在還說不得。又要讓老太太點頭,就得另找個理由。

    大老爺正想著呢,大太太邢夫人就聽了她陪房王善寶家的提點。想出了個主意,說在了大老爺跟前,竟然讓大老爺連連點頭了。

    說到這主意,連鳳姐兒都要忍不住啐一口,二姑娘可真是沒娘的孩子。沒人疼阿。真怨不得邢氏生不出孩子來,那些粗賤之人說的“生個兒子/沒/屁/眼”,就是說的邢氏,那是遭了報應。

    那邢氏想的主意,就是讓二姑娘去跟老太太說去,說是對林家表弟心儀已久。望老太太成全。然後,大老爺和邢氏再做出一副心疼女兒的樣子,為她懇求。兒女婚事聽由父母。老太太就是再生氣二姑娘的行止不端,但若大老爺和邢氏心疼孩子,執意點頭,也是沒法子的。而且,本來也就是對老太太有個交待而已。再說了。二姑娘這樣做了,日後邢氏給不給嫁妝、給什麼樣的嫁妝。都沒什麼說話了。

    而且,就邢氏來看,二姑娘也必會點頭的。一來林靖確實是個很好的婚配物件,裡裡外外的那些個優點長處,已經不用再說了。二來,任外頭的那些話傳下去,二姑娘已經是找不到什麼好人家的了。三來嘛,據說那林小子的通房大丫鬟跟二姑娘身邊的司棋說了些什麼。這最後一個,還是司棋的姥娘,王善寶家的說的。

    鳳姐兒聽了這些,連聲啐著,真是一個比一個不要臉。邢夫人這些算盤,鳳姐兒都明白著呢,就是那個王善寶家的,也不是個好東西,這二姑娘若是遭了殃,那她的貼身大丫鬟,能有什麼好處?如今若真趁了邢夫人的心,那她那個外孫女,也得了好處,陪嫁丫鬟,可不就是為姑爺準備的嗎?再說了,若是二姑娘以這樣不名譽的法子嫁給了林靖,那個司棋所不定還能得了好處。

    只是,接下來的時候,就急轉而下了。沒想到二姑娘平時膽小木訥,這會兒卻硬氣起來,說什麼都不答應這個。自己名節當然是要緊的,這是一,再一個,不能害了別人。先是悔婚,後來又要巴著別人,甚至可能以那種方式栽人家贓,實在不是個人做的。

    二姑娘是萬萬不同意的。邢夫人就放了狠話,不同意也得同意,父母之命這是其一。其二,原本讓二姑娘去說,不過是想著老太太或許會憐惜孫女,讓事情變得容易些。但若是二姑娘不應,大不了關起來,由她這個做母親的去說,也是一樣的。

    二姑娘可是發了狠了,就要尋短見,以死明志,用血來清洗自己的名聲。這下可把邢夫人給鎮住了。

    若說,沒有省親的事情,一個姑娘,死了也就死了,沒准還能更好些。洗刷了種種流言,就說是二房在大房頭上扣了屎盆子,二姑娘以死表白,然後,就能正大光明的收拾二房了。就是老太太,也強壓不下去,沒准還能翻翻舊賬,連榮禧堂興許都能收回來。

    可現在,若真這樣,家裡死了人,這就遭了晦氣,皇上,怎麼還會同意娘娘出宮?

    這一來,沒了省親,大老爺也太打臉了,而且那些銀子上的事情,也不好弄了。

    大太太沒法子了,只得悻悻而歸。這左右思量沒法子,就尋到鳳姐兒頭上了,讓鳳姐兒去勸勸二姑娘。就算鳳姐兒養著胎呢,怎麼能只顧自己,連妹妹的終身大事都推委?這說出去,就是個不孝不悌的,這頂大帽子,別說鳳姐兒了,就連賈璉都扛不起。

    鳳姐兒收到消息,就氣恨上來,還虧得顧著肚子裡的小的,才沒發作。想來想去,還真沒什麼法子。

    只是因為這些,不由就想到了林靖。原來鳳姐兒還可以裝聾作啞,說是養胎不知道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現在是躲不過去了,說不得,賣個人情,省得人家連自己一起記恨了。至於這賣了人情會發生什麼事情,她是管不著的。照她看來,這二姑娘絕無勸回來的可能,老實人發起狠來,才叫個倔呢。

    這會兒,鳳姐兒聽著賈璉的問話,也忍不住頭疼,就抱怨了幾聲,“我今兒個去探過二妹妹了。二妹妹對我還是很客氣的,只是沒等我說什麼,就堵上了我的嘴,說是有所為有所不為,有些事情,不是說是勸勸就成的事情。”

    “我說不得什麼,坐了會兒也就要走。二姑娘一路送我回來,還說有什麼事情,叫她過來聽訓也是一樣的。這帶著身子去看她,她擔待不起。你說說,你妹子,什麼時候就這樣會說了?”

    這外憂內患的,賈璉也只有歎氣的分兒,說著太煩惱了,也就蒙著頭,攬著鳳姐兒靜靜的躺著。這兩人,現在倒是有股子共患難的味道了。

    林靖今兒個沒出門,坐在書房裡,聽著林家福彙報事情,點點頭,“做的不錯。只是那些枝末,也要料理乾淨了。這事情先這樣,其它的事情,也要抓緊了。還有那幾處,也讓人盯緊了。”

    林家福連連稱是,接著又說到:“這回的那個福字雙耳瓶,老奴還是照舊,讓人送到了那冷子興的鋪子裡,又讓人扮了那吳家一個曲裡拐彎的親戚花了大價錢給買回來,算上上回、上上回,讓這冷子興白撿了個傭,小發了一注。大爺讓南邊找出來的那個雙子玉枕,送子觀音牙雕,還有那個百子圖,昨兒個也到了,是不是還照舊?”

    這幾件,都是難得的珍品,林靖看著也是喜歡。想來,也是林家歷代求子心切尋來的,只是不知怎麼,珍藏在庫中。當初在南邊,林靖也問過林安,怎麼不拿出來擺著。依她的想法,當初賈敏應該擺著才對。可林安回說,原老太太也是要起出來的,只是不知老爺跟老太太說了什麼,就一直擱著了。

    林靖想了想,無非是林如海怕給賈敏壓力罷了,除了這個,她還真不知道有什麼解釋。林如海,真是讓人佩服。賈敏,真是個命好又命不好的。

    林靖搖搖頭,“讓王喜王慶進來。”

    等這兩人進來了,林靖看了看他們,點點頭,“如今,可都歇過來了?”

    王喜點點頭,謝了主子的關切,王慶話多些,笑著道:“不光歇過來了,還閑得骨頭癢。我跟我大哥都說了,懇請主子給個活計吧,再這麼歇下去,骨頭縫裡都要長出草來了。”

    林靖也挺樂意跟人說笑的,“讓你們閑著,除了歇歇,也是讓你們陪碧草說說話的。既然閑得難受,那就幹活吧。”

    這日下午,冷子興的鋪子裡,來了兩位南方的商人,說是有幾件寶貝,想著京師繁榮,估計能賣個好價,就來了京城,又聽說冷子興的古董鋪子出名,時常有高門大戶光顧,就尋了過來。

    冷子興讓人拿出東西一看,還真是好東西,確實是平常難得一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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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66各打五十

    榮國府,老太太院子裡,這會兒雖非午後,卻是靜悄悄的。

    院子裡,滿滿站了一地的人,細看看,不只有老太太這兒當差的,還有跟著大老爺的,大太太的,二老爺的,二太太的。這會兒都彙集在這兒,要是擱在平時,這麼些個人在一起,說話/打/屁聲自然是少不了的,沒准還有許多冷嘲熱諷、擠兌構陷什麼的,誰讓有的主子之間不怎麼對付呢?

    不過這會兒,這些人都站在院子裡不說,還都沒出什麼聲音,有些還豎著耳朵,竭力傾聽著正屋裡的聲音。只是,與平時只放著簾子不同,這正屋的門,關得嚴嚴實實的,屋裡又沒有大聲說話,外頭是根本聽不出什麼來。

    好一會兒,吱呀一聲,門開了,大老爺率先走了出來,臉色相當不好,接著是大太太邢夫人,也低著個頭虎著個臉,再下來是二老爺,還是張黑臉,最後,就是二太太王夫人,照舊……木著張臉,只是若仔細看看,眼角眉梢,竟然有股子喜色?

    賈赦出了來,也不說話,一甩袖子,就出了院門,上了車。大太太亦步亦趨地跟著後頭,也上了車,走了。

    二老爺倒是沒立馬上車,而是站在那兒,恭送著兄長繼嫂,等小車走了,才直起身,掉頭沖著王夫人冷哼了一聲,也上了車走了。

    倒是剩下王夫人,不緊不慢的送著人,等那三位都走了,才對那些下人道:“該幹什麼幹什麼去。都愣在這兒幹什麼?”

    只等剩下的那些人都散開麻利的幹活了,王夫人才上了自己的小車,也走了。

    只是,才上了車,王夫人就止也止不住地笑。今兒個的心情。也算是大起大伏了,從高興到惶恐,憤恨,可最終,有些東西還是朝她預想的方向走了。只要是能給娘娘長臉,她受幾句喝斥又算得了什麼?

    查出帳目不符、以次充好的事情,王夫人雖知道憑這個並不一定能扳倒大房,只是這可是干係到皇家的事情,她又是娘娘的生母,以這個她就能把手伸到省親別院的事情裡頭。

    王夫人在興興頭上把這個事情稟報給老太太。老太太也挺重視的,就把大老爺大太太都叫來了。誰知道,那兩人是來了。只是沒想到。那邢氏是一路哭著過來的,邊上的大老爺,眼睛也有點兒犯紅,還狠狠地瞪著她。

    一進門,老太太還沒說什麼。那邢氏竟不顧形象,如潑婦一般,撲上去就抱住老太太的腿,直著嗓子嚎,邊嚎還邊喊著日子沒法過了。堂堂將軍夫人,那樣子。真讓人目瞪口呆,就跟那趙氏賤/婢一個樣子,可真是捨得下臉面!

    王夫人原還以為他們這是哭訴貪墨之事與他們不相干。可接來下邢氏一張嘴,來了一聲“可憐的迎丫頭”,就讓她知道事情有變了。

    不光有變,那不要臉的邢氏還知道來個先下手為強!

    老太太還是端得住的,看著事情不對。就把所有的人都趕了出去,連往日倚重的鴛鴦也不例外。只留兩個兒子倆媳婦在。

    所有的事情,在關起門來後,一一都攤了開來。雖說王夫人沒法直指大房監守自盜,邢氏也沒證據指證王夫人存心敗壞二姑娘的閨譽,只是,老太太是個什麼人,還能不明白?

    老太太確實氣壞了,只是,兩房的爭鬥,由來已久,有些,還是她故意為之。不過,她沒想到在這些大事上頭,還能如此不顧榮國府的名聲!

    不過,氣歸氣,事情還是要解決的。

    首先,就是不名譽的事情不許再提。只是,雖然傳言還未久廣,這進宮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讓老大快些給二姑娘相看人,也別再提林靖這人了,那小崽子,可不是這麼好擺佈的,萬一再嚷嚷什麼有的沒的,那榮國府的門楣,可真要抹黑了。日後二姑娘的嫁妝,這做嬸子的要擔個一半。

    只是這話,總要圓回來的。老太太腦子也快,倒是想出個法子。如今,只能假託命理,說是流年不利,二姑娘今年得訂了鴛盟,不然命運坎坷,過不了雙十大坎。偏偏林家孩子還要守孝,不能定下這個。老大夫妻倆疼愛女兒,只能作罷。同時還要安撫林家那小子,金銀財物什麼都好,還要豐盛一些,正好破了嫌貧愛富之說。

    只是三姑娘的事情,也不要再提了,姐妹易嫁,難道是那麼好聽的?

    至於那省親別院的營造,倒是稱了王夫人的心,讓王夫人也插進手去了。不過說到這個銀兩的事情,老太太也是歎氣。如今府裡也就這樣,看看哪裡再擠擠,總不能落了宮裡娘娘的臉面。二房自己再出個十萬兩。最後實在不行的話,老太太只能從自己的私庫裡出一部分了。

    而大房只拿出五萬兩,這也太少了,就在拿個十萬兩出來吧。還有那個安撫林靖的東西,大房自己先想法子。

    王夫人坐在車子上,心裡舒坦了,如此看著,好像是老太太秉公處置了,可其實,大房處處吃虧。進宮的事情黃了,還要賠東西給那林家小子,估摸著就是把先前那東西給吐出來,還要再拿出十萬兩銀子,而且還不能把著別院的事情胡作非為了

    而自己,不過是當面被罵了一通,再出個十萬兩,這些,跟大房相比,算個什麼?就是那十萬兩,也是為了女兒。至於二姑娘的嫁妝,一個庶女,能花多少,三五千兩滿破了。這些,哪是大房的十萬兩好比的。

    到了榮禧堂,王夫人雖然收起笑臉下了車,可她貼身的人又怎麼會不知道她心裡的痛快呢?

    才剛坐定,彩霞才把茶水端上,金釧兒搶著過來給太太遞手巾,王夫人卻顧不得,擺手讓他們都下去,獨留了周瑞家的在身邊。等人都下去了,王夫人再也忍不得了,哈哈的就笑出聲來。

    周瑞家的多會察言觀色啊,就手把那茶端給了王夫人,嘴上說到:“太太這是有了什麼好事情?也給我講講,讓我聽了沾沾喜氣。”

    “可不就是好事嗎?真是天助我也。咱們娘娘,就是個有大福分的。”王夫人有了人刻意奉承,更是得意得不行。

    周瑞家的自然知道自己主子的德行,就再三再四的奉承著,王夫人才把剛剛的事情給說了,當然,她自己被訓斥的話是不會提的。

    周瑞家的聽了也是連聲說該,說娘娘真是有福氣,太太也是福氣大的,真真是心想事成,老天保佑,出了這麼個事情,還就讓心向著太太的人聽到了。

    王夫人聽了這些奉承,更加開心了,那些沒得逞的事情,現在也不拿出來想了,還有時間,總有法子的,不是嗎?

    周瑞家的慣會說好話,哄得王夫人更加開心,如此,像是不經意的說到:“如今,這總攏的銀子多了,老太太又放了那樣的話,周家吳家又能算個什麼。”

    王夫人聽了這話有些尷尬,想到那兩家打算花的銀子,還是覺得有點兒發愁。周瑞家的只做不知,神神秘秘地說道:“前些日子,我女婿那兒得了個福字雙耳瓶,啊呀呀,那這真是個好東西,還有個好彩頭,您不知道,那吳家出了這個數,就把那東西給搶走了。周家的得了消息趕過去,連個毛都沒看到,氣得直跺腳,說是多出一成的價都願意,怎麼就不給他們家留著呢。我女婿膽子小,只能說著好話,說是下回有了,一定給留著。”

    王夫人聽到這兒,有點兒不開心,“上回不是說,有了什麼好東西,讓你女婿給我留著的嗎?怎麼不聽?”

    周瑞家的有點兒尷尬,“也不是不遵著太太您的話,實在是那吳家也不知怎麼得了消息,就趕過去了。太太您也知道,那吳家是什麼德行,要是不給,這鋪子都能砸了。我女婿膽子小,一嚇就給嚇出來了。”

    這事情已經過去了,沒必要因這個事情再責怪自己的心腹,而且王夫人看著那給的價也高,就有點兒不得勁,這會兒就順勢說道:“過去的事情,也就罷了,下回,得給我留著。難道我沒銀子給你女婿?”

    周瑞家的賠著笑,連連應著,只是看上去,總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王夫人看在眼裡,皺了皺眉,“有什麼話,就說吧。”

    周瑞家的訕訕笑著,“有個事情,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說給太太聽。這還真是,有時候,人緣太好了,還真是麻煩呢。”

    “這是什麼話,有事情就快說。”王夫人今天心情好,也沒計較周瑞家的話。

    “是,昨兒個,我女婿店裡去了兩個南邊的商人,說是慕名而去的。他們在南邊得了幾件寶貝,想著京城尊貴,就到京城販賣,人家就介紹了我女婿的鋪子。”

    “啊呀呀,那真是寶貝啊。沒得說,昨晚上我聽了那麼一耳朵,都想不出,還能有這樣的好東西。”周瑞家的一邊比劃著一邊說道,兩隻眼睛,都像是能放出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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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67虔心求子

    周瑞家的兩隻眼睛放著光,細細描述著那幾件寶貝,那個雙子玉枕是如何的栩栩如生,那樽送子觀音看著是如何的慈悲為懷,那些都是極品的材料制得,而且,件件都是出自大宗師之手。

    最了不起的,是那幅百子圖,是前幾個朝的著名畫家之手,說是曾為某位皇妃求子之用,結果,那皇妃就有孕了,如此幾代,都是如此靈驗,只是後來戰火紛飛,這畫就不知所蹤了。

    王夫人聽著聽著,就若有所思起來,慢慢的,她的眼睛也放出光來。

    皇子!皇子!那皇妃有孕了!後面幾代都如此靈驗!

    出身高門又嫁入高門,王夫人哪裡會不明白這子嗣的重要!

    當今聖上嫡子早夭,皇后體弱,別說無法孕育皇子,想來元壽已經不長。而其他皇子生母皆位份不高。如今,她的元丫頭可是賢德妃,有著妃位呢,若是,若是……

    越想,王夫人心中就是火熱,手都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有些急切的說道:“哦?還有這樣的東西?聽著倒是有趣,不如拿來我看看,若是好,少不了你女婿的銀子。”

    周瑞家的臉上閃過明顯的懊惱,像是在懊惱自己的多嘴。王夫人本就是在看著她,不由心裡來氣,譏諷到:“怎麼,怕我拿不出銀子?”

    “老奴……老奴不是這個意思。”這周瑞家的說著,忽然跪下了,給了自己一巴掌,“瞧這張嘴,話都說不清了,真是改打!”說著就又抽了自己嘴巴幾下,還偷眼看著王夫人。

    王夫人看著這樣子。哪有不明白的,“行了行了,有什麼話,說明白些,我沒那個功夫猜。”

    “是是!”這回,周瑞家的說話就痛快上許多了,“奴婢剛剛說那些,並不是想著讓太太照顧我女婿的生意,實在是,太太最是慈善。老奴一家對太太最是忠心的,想來太太也會任奴婢一家及奴婢那女婿被人欺負的。唉,原以為人緣好是個好事。現在看來,這也是個禍頭子。”

    “昨兒個我那女婿才接了那兩人的生意,下半晌吳家的人正好去我女婿鋪子裡逛逛,亭說這事情,就非要看看。看就看吧。偏那周家的聽說吳家的去了,也跟著去了。這下子,當然就一起看了。”

    接下來,王夫人也聽明白了,這兩家許是看著東西很好,就爭著買了。原來這兩家買東西還有個先後。這個下手了,那個趕到了,沒了。也只好作罷。現在兩個都看到了,一時爭持不下,於是就要店主冷子興說話,看是接了哪一家的生意。

    可偏偏這兩家的家世、身後的人都放在那兒,哪裡是一個小小的冷子興可以對付的?賣於一家。勢必得罪另一家,這冷子興也不好做主。如此。想來想去沒法子,只能尋著岳母周瑞家的,想來托庇于榮國府。

    這事情也是平常,可現在王夫人對那幾件東西感興趣,又聽說這周吳兩家都搶著要,更是上了心。

    周吳兩家那是誰啊?他們兩家的女兒,在宮中也是妃位,這次省親的事情,榮國府一上來就被人家搶了先聲,王夫人已經是極為不滿,怎麼樣都要給女兒長臉的。更何況,這幾件聽著就是保佑子嗣的,若是被這吳妃周妃得去了,搶先孕育上皇子,那自己家娘娘的處境可就不妙了,還有那更上層樓的想頭,也沒那麼容易了。

    看來,真是有老天保佑,娘娘也是有大造化的,得虧現在知道了這事情!冷子興,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家下僕外嫁的女婿,雖然不是奴籍,可也是個商戶賤民,那物主更是死了都沒人知道的外地行腳商。

    這會兒,周瑞家的還在絮絮叨叨的,“要不是這求子之物,講得是心誠,天道仁慈,見不得污穢醃臢,又牽扯著皇家,想來,那兩家都會明搶了吧,我那女婿也等不得我求太太照看了。”

    這話讓王夫人心中一驚醒,差點兒就誤了事了。自從寶玉口含美玉降生,她就更相信這些神鬼之說了,況自己女兒元日出生,果然應了富貴非凡之說呢。求子啊,自然是講究個心誠。那裡頭,還有樽觀音菩薩呢,確實要顧忌些。

    再說了,哪怕自己不在乎這些,可這事,還有那周吳兩家盯著呢,萬一一個沒弄乾淨,自己又把東西進給了娘娘,這翻扯出來,就像是這周瑞家的說的那樣,沾上了皇家,那可不是為娘娘好了,那可是為娘娘惹禍了。自己榮國府裡,後院的手段就層出不窮,那宮裡,還能簡單得了?

    王夫人按下心思,開口問道:“那如今,你女婿是怎麼想的?”

    周瑞家的見問,忙說到:“昨兒個我女婿想著,請咱們榮國府作個見證,當著咱們府的人,讓這兩家當面喊價,來個價高者得。這樣,買著了,那是人家本事,買不著的,看著咱們府上的面子,想來也不會過太過為難我女婿。”

    豈止不會太過為難,根本就是只能故作大度,這周家吳家的女兒,怎麼會把把柄落在自家娘娘手裡?王夫人看了看周瑞家的,“你女兒還真嫁了個聰明的,你還真是好福氣。”

    周瑞家的諂媚的說道:“這不都是託福于太太您嗎?”

    王夫人卻充耳不聞,心裡正盤算著,那東西,絕不能讓那兩家得去了,嘴上問道:“那幾件東西,可有請人看過,到底能作價幾何?”

    “看過看過,昨兒看了那東西,就讓人去請了天寶齋的老東家掌的眼,都是真的好東西,給估了個價,至少要白銀十萬兩呢,要是碰上求子心切的,二十萬是跑不了的。我女婿怕人擔心,還一起去了四通錢莊簽了二十萬的押,作了保,那兩人才放心把東西交給他。我估摸著,那兩家也是因這些才得了消息的。昨兒個吳家已經先放話了,這個數。”周瑞家的生出兩根手指頭,反復了兩下。

    嘶!這東西,就要二十二萬兩?

    王夫人不由吸了口氣,再轉眼一想,也是,宮裡出來的東西,能便宜的了?別說是二十二,就是四十萬,也是該的,誕下位皇子,能用金銀計算?

    只怕,不光她那麼想,那周家吳家也是這樣想的吧?那如果真的喊價,那幾樣東西能喊到個什麼價?

    王夫人的心,這會兒就像貓爪子在抓撓,身上又像是冒著火,讓她火燒火燎的坐不住了。

    二十萬,四十萬,還是六十萬,這個價,現在這府裡有,可是不攥在自己手裡,就是攥在自己手裡,也是難辦,這要是花了,那省親園子還怎麼造?

    可要自己放手,卻是萬萬不能的,更不能讓那兩家得了去!哪怕是毀了,都不能落在別人手裡。只是想到若是毀了的話,又有點下不去手,多好的東西啊,正是娘娘用得著的!

    幾番思量,王夫人心裡一橫,一連串的計畫就在她心裡生出來了。

    看著依舊跪在地上的周瑞家的,王夫人溫言道:“你且起來,我答應你便是。不過,這事情,且拖上拖,等我想個合適的人才妥當。就讓你那女婿說,撿個黃道吉日才更見心誠。”

    周瑞家的沒口子感激,還說道:“我女婿說了,這回抽傭,他那個七成出來,孝敬太太。他也知道,這些,在太太眼裡根本算不上個什麼,太太也看不上。只是,這是他一片孝心不是?再說了,太太留著賞辦事的人喝酒也是好的。”

    周瑞家的說著,恭敬地低著個頭,並不看王夫人臉上的神情,心裡卻明白,根本不像她說得這麼輕飄。哪怕是二十萬兩,一成的抽傭,那七成是多少?若是賣到四十萬呢?七八兩銀子,就是莊戶人家一年的收成了,還得是年景好的時候。

    若不是這實在是個巨大的買賣,約莫難得遇上第二回的,她女婿能捨不得放手?估計早就把這檔子生意介紹到天寶齋了。

    王夫人揮揮手,給了周瑞家的假,讓她出府跟她女婿說去。等人走了,卻一招手,讓王興家的進來了,說了幾句話,就讓人走了,而後又找了幾個人,去天寶樓等處打聽真偽。

    等人都走了,王夫人才定下神,再一次推敲著自己的盤算。

    不管是二十萬,還是四十萬,她現在都是拿不出的,家裡等著造園子,還有的,她得給寶玉留著呢,而且日後,娘娘在宮裡也短不了銀錢,所以,這事不能這麼辦。

    若這一切都是真的,想想,這南方來的商戶,猛地得了這麼筆銀子,財露了白,有了閃失也是尋常。

    只是,這些,要跟自己一點兒關係都沒有。自己只是花錢買了東西,至於其它的,自己一概不知。不過,若是有人想要孝敬自己銀子,自己只管收就是了。

    不過,就算這麼著,面上也得有筆銀子周轉調個頭寸的。這筆銀子,從哪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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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好茶碰上倒楣事情了,一下子RD未回應,自動關閉了,好茶心裡就盼著,臨時文檔啊,千萬別出事情,結果,每次這種時候,越是想什麼,就會反著來

☆、正文 168越貴越好

    王夫人在屋子裡轉著圈兒的做著算術,只是,這中間,實在相差太大了。

    若是營造園子的錢就攥在自己手裡,那就好了!想到這個,王夫人就對大房那幾個個更加討厭起來。只是,她也知道,那幾個估計是更加痛恨她的,因為這次的事情,那幾個可是實實在在的吃了虧了,大老爺那連自己兒子的銀子都要伸手的傢伙,還得拿出十萬兩來呢。

    只是,這樣一來,自己就不能動那筆銀子的腦子,他們正等著抓自己的把柄呢。

    她也想過,是不是讓老太太跟大房說說,臨時動個銀子,只是想想,都覺得大房不會答應,就怕個有來無回,或是認為自己找的由子。其實,若真到了自己手裡,自己確實不會再還回去的,捏在自己手裡,可比在大房手裡放心多了。

    不答應倒還罷了,就怕他們把這事情嚷嚷的人人都知道。求子這事情,還是隱晦點兒好,若弄得大鳴大放的,萬一讓聖上心裡膈應了呢?這點上,她倒是不怕周家吳家,畢竟他們也摻合進來了。

    如此一來,這筆錢財,只有在薛家和老太太那兒動腦子了。

    薛家,自己這個妹子那兒,自己早有盤算,得為了省親大事拿出點兒銀子來。只是再怎麼著,也不會拿出那麼多的,就算自己說是借的,也不會的答應的。

    那麼,只有老太太那兒了。

    王夫人盤算定了,就坐等消息了。

    直到晚飯時候,出去打聽的才回來。說是花了好大的力氣,原先人都不告訴他,要麼就是沒聽過有什麼事情,最後還是通過個認識他的人,扛出榮國府的牌子。直接找上天寶齋的老東家,又是恐嚇又是利誘,才讓那人吐了實。只是那老頭也嚇著了,連自己空口許諾的好處都不要了,還求著自己別把當下這件事說出去,說是怕連累了天寶齋的信譽。這下正好,連封口的事情都省力了。

    天寶齋,可是古董賞玩店中的楚翹,那老東家,也是這個行當的大家了。越是這樣的商戶人家,越是講究個名聲信譽。聽著那事兒由著那老東家又說了一遍,還討饒地央告別往外說。王夫人算是放心了。

    接著,就是等著自己那侄子王仁了。

    王仁沒辜負他姑媽的厚望,第二天一早就過來請安了,姑侄倆關著門談了好一會兒,王仁就告辭了。臨走的時候,臉上帶著笑,腿上打著飄。

    等著王仁走了,王夫人換了身衣裳,坐著小車,去給老太太請安了。

    老太太不意外看見王夫人那張恭順的臉。雖然這個兒媳婦,她並不是很喜歡,但老大媳婦她更不喜歡。點點頭,“你也怪忙的,我這兒也麼什麼大事,你就是少來一次兩次的,也沒大要緊的。”

    王夫人像是沒聽出老太太話中的諷刺。忙回道:“這哪成啊,就是再忙。給老太太請安也不能少。”

    說著那些虛偽的家常話,好一會兒,王夫人才說道:“有件事情,我要同老太太稟報。我聽說現在有幾樣好東西,周家的吳家的人正爭搶著呢。”

    王夫人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說了,“我聽了這個,倒也是有些動心的。只有怕有人使壞,就派了人去打聽。東西,是真的。”說著,就涵義深刻的看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聽到這兒,哪裡還會不知道這東西的含義,也明白了王夫人今日恐怕是沖著銀子來的,只是,還是沒有作聲。

    說實話,拿出那麼多銀子造別院,老太太也是有幾分心疼的,她的私房,她是打算都留給寶玉的。不過,這也是身後事情了,現在她可沒打算鬆手呢。越是年紀大了,越是得抓住這些東西才好。只是,為了娘娘的體面,她不得不鬆口拿出些什麼來。

    可現在這兒媳婦過來說這個,是真有其事,還是說找個由子來多掏銀子?

    只是,不管是哪種,她已經想得很明白了,就是原先那點兒數,一分不準備多給。不過,兒媳婦扛著這樣的大旗,她也得做個讓步。原本,她是想等到園子造得差不多,錢也用的差不多了,才拿出來,省得那幾個得了銀子可著勁兒的想法子。現在嘛,就先拿出來給了這個二兒媳婦。

    只是,她也不想讓這兒媳這麼輕易地得手,還有幾句話也得交代清楚。她可是很明白自己這幾個小輩的心氣。

    要是趕上那些懂得知恩圖報知道羞臊的,她不等人開口就痛快應下,那人不光會記著她答應伸手的好,還會對她給人家留著面子而心存感激。可要是擱在自己這倆兒媳身上,非但不會如此,還會得寸進尺,養大了胃口。

    王夫人看著老太太只是點點頭,一個字兒也沒給自己,心裡暗暗啐罵一聲,擠出個笑臉繼續說道,“我知道,府裡的銀子如今都有了用場。要說是別的東西,再珍貴少見,我也不會來求著老太太。可這幾樣,卻實在是娘娘用得著的。再說,怎麼也不能落在周家吳家或任別的那幾家手裡。這裡頭的事情,想來老太太比我更明白。”

    說著,就又看著老太太,見老太太還是只點頭卻不張口,只得繼續說下去。她原本就沒指望讓老太太再多掏點兒出來,只是總要試上一試。況就算老太太點頭了,她也沒打算真花出去。雖說明白老太太那些東西早晚得留給寶玉,可哪有現在就攥在自己手裡踏實?

    現在看來,憑自己說的像朵花兒似的,老太太也不打算掏銀子的。雖然不出所料,王夫人心裡還是恨恨的。

    “老太太,我也知道您這兒已經是準備為造院子舍了不少,我原也不好意思向您開口,就想著向我娘家哥哥借,日後慢慢還吧,就算我還不完,總還有寶玉接著還呢。娘娘的事情,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寶玉他,唉,為了娘娘,為了這府裡的將來,寶玉受點兒委屈,也值了。”

    老太太聽著這話兒,臉都黑了,這人還真敢說!娘娘的榮耀,是整個榮國府的榮耀,這個不假,可她怎麼就敢抬出娘家來擠兌自己,還拉上了寶玉。只是,老太太畢竟沉得住氣,冷笑一聲:“如此看來,你受委屈了。替我謝謝寶玉他舅舅。寶玉這孩子,能替娘娘做些事也是應該的,他那麼小一點點的時候,娘娘就抱在懷裡疼著,如今看來,也沒白疼他。”

    這話一出,差點兒把王夫人噎個跟頭,心裡恨恨地直罵,只是還得把話給說下去,不然這銀子從哪裡來,“說的是呢,只是我大哥聽了,卻說到,娘娘的事情,他們也當盡份力氣,就許了我銀子。我雖然羞臊,可為了娘娘,還是應了。”這話,還得說清楚,不然不明不白就欠了債了。

    事到如今,王夫人也不想再繞圈子了,快快說到:“只是這事情突然,我大哥一時不湊手,也得去安排,二哥又不在京中,我也實在沒那個臉就催著要。所以想來想去,只能先跟老太太這兒來打個商量,調個頭寸,等我娘家哥哥把銀子給我了,我再還給老太太您。老太太,您看?”

    總算是說出來了!老太太冷眼看著這二兒媳婦,皺了皺眉,慢慢才開口,“你求到我這兒,我也沒有不答應的話。只是,你也知道,我也就那麼些。我也不是非要捏著那點兒東西,不過是打算留著這麼些傍身,用著也方便,賞個人什麼的也不用從公中出,日後我的那事也不用你們為難。若再有多的,就給了寶玉了。”

    “如今,也別說什麼借不借的,省親別院的事情,我也答應了要拿銀子的。現在那頭一時還用不上,我就先把那個拿出來,你先用著,等湊手了,就把這歸到院子那頭也是一樣的。求子也好,別院也好,都是娘娘的事情。你自己掂量著看吧。”

    話說到這兒,王夫人也知道是再也掏不出什麼了。聽聽,連養老傍身、身後事都說了,自己要是再說什麼,那就是不孝了。切,說的那麼好聽,有沒有私房,做兒子兒媳的,還敢不孝順?

    不過如今目的也達到了,王夫人也比想繼續多說,省得又有變化。只是最後在這數目上又墨蹟了一回,老太太才松了口,應了個三十五萬兩。

    走出了老太太的院子,王夫人只覺得神清氣爽,三十五萬,再去薛家弄點兒,自己還有些私房,總能把明面上的對付過去了。反正這些總會再回到自己手裡,現在的她,倒想著那日那價喊得高高的才好呢,好好給娘娘長長臉面。

    嗯,那兩個商人的事情,自己完全不能插手,只能當作不知。只是那周家吳家,還得派人盯著,省得有那黑了心思的也惦記上了,順便捏著他們把柄才好呢。

    為了讓老太太鬆口,王夫人還向老太太求了賴大。那種場面,總不好親至。同時,也讓老太太看看,這錢,沒少花,這事,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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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69實收欠收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王夫人看著眼前的侄子王仁,聲調都有些變了。

    “姑媽問我,我又去問哪個?我原還想著,難不成,是姑媽看不過我閑著,跟我耍著呢。”王仁心中也窩著火,只是深知眼前的姑媽得罪不起,才按耐著性子。

    眼見著兩人對此事再也沒什麼好說的,王仁撇撇嘴,躬身行了個禮,告辭了。踏出正房,王仁回身望了眼榮禧堂的匾額,真想啐上一口,平白無故的,自己貼了人力,還花上那許多酒菜錢,結果什麼都沒撈著。若不是看著王夫人臉色煞白不似作偽,他還以為這姑媽存心來消遣自己的。

    只如今,這個月的月錢早已經花完了,連老娘偷偷塞給他的銀子都拿出來請人吃酒了,二叔王子騰不在京中,也討不到花哨,這接下來幾日,可怎麼熬?

    心中發著愁,忽然想到好些日子也沒去看過妹妹了。妹妹如今有了身孕,心中自然是高興的,想來弄幾個小錢也根本算不上什麼,就此一抖衣襟,往東小跨院行去。

    鳳姐兒正在屋子裡閑得無聊,聽著哥哥來了,不由喜出望外,忙忙地起身相迎,還讓人把大姐兒給抱出來見見舅舅。

    兄妹二人見了禮,坐下說話,王熙鳳問道:“聽說前幾日哥哥就來過,怎麼沒過來坐坐?”

    王仁逗弄著那還不怎麼會說話的小外甥女,也沒在意,“那日是姑媽捎口信來,有事讓我做,我心裡急,也就沒來看看妹妹。今兒個才騰出空來。妹妹不會惱了我吧?”

    王熙鳳瞪了哥哥一眼,“我是那麼小氣的?”只是。還是疑惑的問道,“二太太有什麼事情要差遣哥哥的?二房那麼多人,還不夠她用。”語中只稱二太太,再沒親昵的叫著姑媽,只是那王仁怎麼會注意這個?

    王仁見妹妹發問,心道,這裡頭的事情,不好跟妹子說,心思一轉,面上不動的說道:“無非是借王家的招牌一用。說是我們家給她送銀子來了。也為娘娘的事情,出一把子力氣。其實這錢都是姑媽自己的。平白為王家貼金的事情,我有什麼不好應的。還別說。姑媽還真有法子,五六十萬的銀子,說拿出來就拿出來了。”

    王熙鳳心裡一跳,“你給我說說仔細,哪來這麼好的事情?別是秋後算帳吧?”

    “哪能啊!”王仁想想。隱去那些上不得檯面的殺人越貨的打算,加加減減地說給了王熙鳳聽了,只說是有這麼幾件寶貝,幾家人家都爭著要,姑媽也想要,就問老太太開口。編了個王家願意給錢只是一時來不及籌的話,讓老太太先墊出了一部分的事情,只是這臨時編的話。又隱去了最重要的環節,怎麼聽著怎麼有漏洞。

    王仁自己也意識到了,忙把話往那寶貝上頭引,“啊呀,你可不知道。那可真是寶貝啊,是兩個南邊來的胖子弄來的。也不知道這兩人從哪兒的來得。請天寶齋的老東家看過,說是至少十萬,若是賣得好,怎麼也得二十萬。可你知道最後賣了多少?這個數!”王仁伸出個巴掌,沖著王熙鳳晃了晃,還誇張的說道:“這府裡賴大喊的價。一下子就把周家吳家的人給鎮住了,再也沒膽氣跟這府上爭比著叫價了。”

    王熙鳳倒吸了口涼氣,“這麼多?別遇上騙子了吧?”十萬的東西,叫二太太五十萬給買回來了。

    “哪能啊。東西是真的,由冷子興,就是周瑞的女婿,開著古董鋪子的那個,由他保管著。然後,在喊價前,當著這幾家,讓天寶齋的老東家又仔細驗看過,沒問題才開始的。這家,是賴大自己喊的,末了交錢給貨時,還讓那老東西又看了一遍,沒問題才易手的。若說那東西不對,有天寶齋這大商號作保呢。這老東西可丟不起這個臉。至於其他的,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哪有這麼多講頭?”王仁不屑的說著,不過心裡還是嘀咕著,只是這兩個帶著銀子的肥羊怎麼就不見了?明明讓人盯著的,四十多歲的胖子,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

    王熙鳳見說,就沉思起來,忽然一拍手,問道,“哥哥,你說二太太說了,王家給送銀子了?說了個什麼數?爹爹知道?二叔呢?”

    “這事,也不過是個三四十萬,我還沒同家裡說呢。”說到這個,王仁心裡有點兒虛,原本就是個幌子,怎麼會同家裡說呢。

    王熙鳳雙眼一豎,“你真是糊塗!你記住,現在你就是已經送過去四十萬兩了。回去立馬讓人在外頭說說,咱們老王家,已經給了榮國府的二太太四十萬兩,眼睛都沒帶眨一下的。然後,跟爹爹把這事說清楚了,也給二叔捎去信去,要快!”

    王仁開始還不以為意,可也不知轉到什麼念頭上,忙來不及的點頭。

    王熙鳳這時也沒功夫說他,忙回頭對平兒道:“平兒,咱們府上也該知道,今兒個我哥哥就是給二太太送銀子來的。”

    平兒忙點了點頭,心領神會的出去了。

    王熙鳳這才回頭看著王仁,“哥哥,也不是我愛說你,有些事,你且好好想想,這也是能亂應承的?”

    王仁已經是不耐煩了,“行了行了,我出去就辦。你以為我愛攪和這些個事情?還不是想著給你做臉,讓你腰杆子直些嗎?這倒好,腿都跑細了,鞋底都磨穿了,花了多少錢請人吃酒辦事,還不落個好!”

    王熙鳳聽了他這話,心裡一軟,也沒在意他最後那句,只以為哥哥順口說的抱怨話,想著這哥哥銀子向來不夠花,因笑道:“我知道哥哥心疼我。好啦好啦,我現在動不得針線,也就不給哥哥做鞋子了,來人!”

    一個丫鬟應聲進來,鳳姐兒指著一個箱子,給了那丫鬟鑰匙,讓那丫鬟取出幾封銀子出來,才又讓人出去,自己隨手找了個包袱皮,“哥哥且擔待些,這一百兩,算作鞋子錢,哥哥辛苦些,自己去買了穿吧。”

    王仁得了便宜,還嘰咕兩聲,才收了下來,然後就說急著要把那些話給傳出去,也不多坐了。王熙鳳雖然捨不得哥哥,但想到事情著急,忙點頭讓人送王仁出去。

    王仁懷裡揣著銀子,心裡火熱,但也想到輕重緩急,打算先把事情給嚷嚷出去,晚上再約幾個人吃個花酒。這一路快走,到了府門口不期撞上一個小公子。

    林靖正帶著人從外頭回來,迎頭正看見王仁從裡面出來,遂站定了,等人近前來,微笑地作了個揖,有禮的說道:“王公子來看璉二嫂子?怎麼這就走了?”

    王仁就是再急,人主動給他打招呼,還是要理的,而且他也聽說了,這人跟他妹子妹夫關係不錯,只是這人是個傻子,到手的錢財還會來不及地送出去。這時也忙站住,沖著林靖一拱手,道:“林公子有禮了。今兒個我是來給我姑媽送銀子的,順便看看我妹妹,現在事情辦妥了,也就回去了。哦,我妹妹說了,往日林公子跟我妹夫挺要好的,想來我們也能親熱,今兒個事多,也就不多說了,日後我們好好聊聊。”

    林靖點頭稱是,一回頭,看見自己身邊站著的王喜王慶,還有幾個小廝,笑駡道:“怎麼見了人也不知道行禮?看來我平時太縱著你們了。”

    王喜王慶等忙湊到跟前行禮,王仁手一揮,免了,又跟林靖說了句,才拱手告辭。林靖就站在那兒送人,等人上了車走了,才帶著人轉身走了,嘴裡還輕笑幾下,看來,心情甚好。

    等林靖回到了自己的書房,摒退了無關人等,就見王慶掏出個鼓鼓囊囊的小包袱,打開了放在了主子跟前,“主子,一共是四十五萬兩。我都仔細看過了,沒標注,也沒暗記,分屬七個錢莊的銀票,不用印記就能提取。”

    看來,王夫人是真花了心思了,可惜,現在卻對林靖更為方便了。林靖拿起來稍微翻看一下,笑了,十萬的東西,得了四十五萬,真是個好生意!

    見林靖滿意地點點頭,王慶也忙說道:“林五毛和林二狗也都上路了,這會兒怕是已經過了通洲了。說是不忘主子的栽培,這回下去,一定把那兩個莊子打理得妥妥的,等著主子什麼時候得空了去看看。”

    林靖也點點頭,笑說:“你也再別叫人家小名兒了,當心那兩個跟你急。”

    王慶嘿嘿一笑,“那不是叫慣了嘛。況且,他們現在也聽不見呢,日後見了他們,我總叫著林莊頭就不會錯了。唉,當初主子讓我們悄聲尋摸些糧田莊子,不走公中,我們可是花了大力氣的,沒想到現在就有兩個便宜了這兩人。不行,下面見了,我還得叫他們林五毛、林二狗。嘿嘿。”

    林靖也不在意王慶愛鬧,“再給你們幾天假,也帶著你們爹娘把這京裡再逛逛。哦,等下把你們妹妹都接回去說說話。”

    等二人出去,林靖猛地靠在椅子上,手摸著那疊銀票,再次笑了。

    坑這幾個人的銀子,還真舒坦。

    接下來,不要讓我失望哦!

    ps:

    小夥伴們,明天見!

☆、正文 170毀人不倦

    這一日,榮國府猛地傳開了,二太太娘家給二太太送了四十萬兩銀子過來。

    等傳到二太太耳朵裡時,毫不意外了,王夫人摔了茶盞,心裡的火氣,怎麼就壓不住。

    只是看到桌上擱著的那幾樣東西,心裡還是道了個幸好,才剛還讓人給掌了眼,幸好,這些東西還都是真的,幸好,人家估價可比十萬高多了。

    自從知道那兩個南方人不見了,王夫人就緊張起來,生怕是著了人道,花了五十萬,還買了個西貝貨,所以又請了人給掌眼,還一連請了好幾撥,都說東西是好東西,開門到代,價值不菲。這才讓王夫人稍有安慰。

    只是,現在這府裡怎麼有了這樣的說話?

    王夫人忙讓人去打聽,得到的消息就是,她那好侄子離開這兒後,去探望了璉二奶奶,然後,府裡就有了這樣的說話。不光如此,她那好侄子還碰上了林家那小崽子,實打實的說了,他是給自己送錢來的。

    於是,屋裡又聽了個響。唉,那些茶盞,毀了一個,即是毀了一套,怪可惜的。

    瞬間,王夫人想到了許多,是真的沒找到,還是她那好侄子給昧下了,還是說,這兩兄妹聯手了?不期然想到那周瑞家的,也生出許多疑心。她是自己的陪房沒錯,只是只要是陪房,就出自娘家……

    不過不管如何,現在她是無可奈何,沒有實證,只能先忍著。只是,她可不會白白吃虧的。她已經盤算著,給自己那京營節度使、九省督檢點的二哥去個信,好好說道說道。相信,就算沒有實證。她的二哥也會給自己個說法的。

    只是,光這個還不夠,王夫人想到了什麼,就問了聲老爺在哪裡。等把賈政請回來,看了那幾件寶貝,這位看著是正統道學的二老爺,也整個兒的不淡定了,至於那銀錢上面含含糊糊的事情,這位手一揮,“內務、銀錢。那是女人們的事情,這個我卻不管的,你看著辦就好。若是母親那裡有什麼要我去說的。只管開口。一切都是為了娘娘,我想著,母親也是能體諒的。”

    這已經是這位政老爺難得的表態了。王夫人不知道這能管什麼用,但只要夫妻一心就好,省得她對付了別人。還要對付老爺。

    只是東西到手了,還要顯擺顯擺,也讓人知道,這錢是花在哪兒了,省得再存了什麼心思。於是請示了政老爺,把東西拿去老太太那兒。請大家都看過,再供奉到宮裡去。

    林靖沒有過去,她實在是怕自己忍不住笑出來。

    黛玉也是不想去的。現在的她,除了跟著那幾位姐妹去王夫人那兒請安躲不過,其餘很少在那好太太那兒露臉。

    林靖對於這些都知道,但也沒有去安慰她,她也不知道以黛玉這纖細的心性。會怎麼理解這些安慰,同時她也不認為自己有做什麼午夜知心電臺主持人的能力和義務。

    就這麼著吧。現在這樣敬著客氣著也好。

    不過這回,林靖倒是讓林嬤嬤勸姑娘去一回,看看這些人的嘴臉也是好的。誰說這些富貴出身的大家女子,面上不能說什麼錢財的,省得被人說小家子氣?那是因為價碼沒到。如今,就讓林黛玉去漲漲見識。

    黛玉聽了林嬤嬤說,是大爺讓自己過去的,哪怕是見了老太太,贊一個也是好的,他們這都是客人,總不好不給主人面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再聽了說大爺就不過去了,也點點頭,並沒有說什麼出來。

    林靖也沒待在屋裡,換了身衣裳出去了,先去了先生那裡聽了講書。如今,她已經不再那麼執著於科考了,只是先生那裡還是沒丟下,不管是鐘先生還是朱先生,本就是因著學問而教導林靖,而不是沖著讓林靖去考狀元的,所以現在這樣,先生反而說得更多。

    等辭了先生,林靖又在街上逛了逛,還特意去看了看舊年那次的宅子,在小廝長隨不明所以的眼神中,沖著緊閉的烏木大門發了好一會兒愣,才轉身走了。

    林靖這些古怪,使得罄兒等都小心翼翼的,直到走開好一會兒,罄兒才慢慢多起話來,想著哄著主子高興。這小子,有時候真是個話癆,指著路上的土狗都能說上兩句這狗是會叫的還是會咬的,這會子正把他的本色發揮到極致。

    忽然,罄兒就指著一個街岔口道:“大爺,沖著岔口一直走,沒多遠就又有一個岔道,拐過去,就是貓兒眼胡同。”說著,還沖林靖嘿嘿一樂,做了個怪腔樣子。

    林靖好一會兒沒回過味兒來,“那邊又如何?”

    “啊呀我的主子,您可別說您給真的忘了。那什麼,寶二爺身邊的襲人!”罄兒拉長著聲音說道。

    哦。林靖算是想起來了,這事情,她還真沒怎麼放在心上。現在想想,不覺有些奇怪,就這麼著了?寶玉到底是個什麼想頭,還有王夫人,那時自己明明看著,那王夫人把人攆出去只是個權宜之計。

    林靖全然忘了,如今王夫人已經顧不得這些了,再加上林靖的努力,讓那位好太太更忙亂了許多。

    正發散著思維呢,那岔道上就出來一個人,見了林靖先是一愣,然後想要後退閃避的樣子,可最後,卻是低頭打量了他自己的衣著,就又笑嘻嘻的迎了上來。

    這一連串的動作,若是沒有後面那聲讓林靖汗毛都豎起來的“好兄弟”,倒是能搏林靖一笑呢。

    伴著這聲“好兄弟”上來的,正是那只粉皮豬,薛蟠。

    林靖皺了皺眉,後退了半步,避開那只抓上來的豬蹄,“好好說話,不然,我想晚上就有一盤紅燒招財。”

    薛蟠愣了愣,“好兄弟,你說話真逗。”不過,終究沒敢動手動腳的。

    接著這人就粘上來了,又是問這段林靖過得好不好,又是說自己一直惦記著林兄弟。聽得林靖只把已經忘了的那日的感受,又吊了起來。

    林靖一轉身,沖著薛蟠冷笑一聲,“薛公子,我看著你是寶玉的表兄,你母親和你妹子對我家妹子也曾有照顧,以前一些事情,我也不跟你計較了。只是,若你學不會什麼叫做分寸,什麼叫做敬而遠之,我不介意用拳頭棍棒教教你。”

    說著,還很好心的給薛蟠講解道:“你看,在這兒,你只有一個人,我這邊長隨小廝一大群,這條道又甚是安靜,到現在也沒什麼人經過。我就是把你給打了,打死了,都沒幾個人知道。要不,咱們試一試,看看,你這個呼救聲,能傳出去多遠,多久,才能讓外頭的人聽見。或者是,你躺在這兒多久,才能讓人發現。你說,好不好?”

    說著,林靖還大發慈悲的拋了個媚眼過去。

    薛蟠雖然是個呆霸王,可也不會一勁兒憑著點子呆氣跋扈,看著林靖那個媚眼,生生地打了個抖,“那什麼,我明白,明白了。咱們是好兄弟,敬而遠之,分寸,我都明白,不勞林兄弟教了。告辭,告辭哈。”

    說著,這人就一轉身,從來時的路上跑了。這次,倒是林靖有些愣神,原來薛蟠還有這麼聰明的時候。

    只是如此一打岔,林靖也沒有繼續往裡走的欲望,“回吧”,一轉身,就欲回轉。只是沒想到,來時的到路口,站著個人,長身玉立,蜂腰寬肩,明明一件文士長衫,穿在他身上,卻穿出股子武生的英氣,不是柳湘蓮又是哪個?

    見林靖看過來,這位仁兄也沒有偷看被人逮住的尷尬,反而鼓起掌來,“好好,這位林公子到底是斯文人,就是威脅揍人,也能說的這般彬彬有禮,趣味非凡。”

    林靖也沒有尷尬,點點頭,“過獎過獎,受之有愧。”比起你把別人騙到郊外一頓狠揍,這又算什麼。

    那日雖然只是短短幾句,柳湘蓮對林靖的印象還是不錯的,今日又看了這麼一出,更是對胃口。此人孑然一身,無甚拘束,也好交友,這看著對胃口了,就想著相交。

    林靖對這個書中所述意氣非凡的人也有些好奇,兩下裡就說合,就跟著林靖回他京城林府坐坐。

    幾句話下來,倒也能說到一起來了,這柳湘蓮也就沒了個講究,看著這屋中擺設,回想著一路走進來所看見的,不由問道:“林兄弟,我們雖然沒有結識多久,我看你也不是那種攀龍附鳳的性子,你這兒擺弄得也不錯,怎麼不住在這兒?”

    林靖歎了聲氣,“我何嘗不想呢,只是,榮國府的老太太不放心孤兒孤女的不在眼前罷了。”

    這話說得是實情,卻又意猶未盡,柳湘蓮皺了皺眉,有些明白,也不好多說,只是點點頭,“有什麼幫得上的,別客氣。”

    林靖一展眉,還真是有件事情。她原想著拜託沈淑或者馮紫英的,但總有這樣那樣的不妥。後來又想著,要不就跟金錚說說,她揣度過這人的立場,這人倒是合適。只是,心中總有些不情願,那人本就是折節下交,也不知道圖自己什麼,自己這樣,是不是會讓人覺得自己攀附?

    而眼前這人,講義氣,也不會亂打聽,不錯!

☆、正文 171言多有失

    興許是這段時日都比較順當,林靖心中也舒暢了,盡然發現,自己長個子了。

    這是一個讓林靖比較高興,卻又比較驚悚的事情。長個子了呀,接下來就會,嗯,這樣那樣了。雖然早就做好了準備,可總是讓人有點兒緊張的。

    在這兒,林靖總想著,快點兒搬出去,最好能在那事之前搬出去。雖然這小跨院裡大都是林家的人,可總有一個兩個賈府的粗使婆子,再說了,自己跟黛玉擠在一起,總是個人多口雜,不是很安心的樣子。

    這樣想著,林靖總有些莫名焦躁的感覺,哪怕是在陪吃的時候,都有些走神。

    “想什麼呢?”冷不防,西寧郡王世子忽然問到。

    “啊?哦,我想著,那些營造事物的價碼是不是還會再漲漲。”林靖隨口說著,關鍵的事情不能說,可這些東西說說也無妨。

    “哦?那你希望是漲還是不漲?”金錚看著林靖,面色平靜地問到。

    “自然是希望再漲漲,最好能漲快點兒,馬上就翻幾個番。”林靖信口開河到,心裡卻想著,就算那家鋪子有人撐腰,可哥不能太多份了吧?

    “金福!”金錚招呼也不打一聲,忽然揚聲叫著外頭守著的話癆。

    “哎!”金福應聲而入,進來後躬著個腰站在那兒聽吩咐。

    “去跟金安說,明兒個起,每日提價五成。”

    “啪”,林靖一下子放下筷子,有點兒不可置信的看著金大爺。只是霎那後,腦子就迅速的轉動起來,原來是他家的生意,原來自己果真不是錯覺,金福那時對自己說那樣的話真的是意有所指的。只是為什麼?

    為什麼在自己跟前揭破這個,為什麼要依自己的意思……

    一連串的為什麼冒起,卻又使勁兒被林靖壓了下去。吸了口氣,林靖開口,聲音中帶著急迫,以及她自己都聽得出的顫音,“世子!我只是句玩笑話。若真如了我的願,怕是犯了眾怒,替那商戶招惹了麻煩了吧。”

    “你無需擔心這個。那些,都不成事的。”金錚看了眼林靖。心中點了點頭。

    林靖明白地感覺到這人的好心情,只是現在顧不上這個,用心思索著金錚的話。就算是郡王世子,犯了眾怒,也是要不得的吧?要知道,那些,都是外戚啊。而他還不是郡王呢,怎麼如此豪氣?

    就自己這些年跟這位世子的往來,這人不是個魯莽的人,那麼,就必是有仰仗的。

    林靖心裡一縮,感覺自己窺破了什麼秘密。身子就有點兒僵。可再看看金錚,見這人並未作什麼表示,只是端著個酒杯。有一搭沒一搭的飲著,忽然又放鬆下來。漲價,不是自己主動要的,這人在自己面前揭破,也是他自己願意的。自己現在這一驚一乍的,算個什麼?

    於是林靖就端起酒壺。給這人滿上,回手自己也拿起酒杯,沖著金錚一舉,“如此,那就謝過世子成全了。”然後,一揚頭,一口悶下,轉而又搖搖頭咧咧嘴,嘶嘶作聲,低聲嘀咕道:“別的都好,只是這個酒,無論喝多少遍,都喝不慣。”

    “哈哈,”金錚很大爺的笑了,林靖的舉止他都看在眼裡,雖然這個說破只是興起為之,可這小子確實不錯,看來也想明白了。

    原先,金錚也只是可憐林靖,更有股子同病相憐的意思,只是後來這小子的種種,倒是讓金錚感到了有趣。偶爾在這兒碰上,也只是興致所至,讓這人陪著過了個元日,一個人,有時總有些落寞。哪知這小子果真不讓人討厭,不問什麼,不打探什麼,更不畏頭畏尾,也不得意忘形,只是陪著。

    說話也好,喝酒也好,吃飯也好,有人陪著,原來很不錯!

    所以,金錚忍不住替這小子做了些事,也算是個陪酒錢。不過,也沒讓這小子知道。若讓這小子明白,這個陪酒錢什麼的,不知這小子會不會跳起來,覺得辱沒了他,還是還這樣強作鎮定,然後就真的鎮定了?

    金錚明白,人在交往中,難免會親近起來,就像他現在一樣。只不過,只要這小子不變,漸漸長成後也不添了那些討厭的氣息,這種親近,他還是樂意的。

    金福在一邊嚇了一跳,他家大爺的性子,他最知道了,雖然人說肆行無忌,可真心大笑的時候,並不多,更不要說,他看見主子笑完後,還伸出筷子,給那小和尚夾了筷子菜。這,這,這,外頭日頭還好吧?

    金錚放下筷子,連帶著掃了金福一眼。這一眼,就讓金福一激靈,外頭日頭好不好都無所謂了,大爺高興就好了,快快地躬了躬身出去了,日頭,我出來看你了!

    林靖卻不覺得夾個菜有什麼的,後世大概會有什麼衛生不衛生的說法,現在好像不講究這些。看了看金錚,笑著說:“無以為報,下回我請你吃飯。”

    “在你府上?”

    林靖動了動眉,這話是什麼意思?隨即又放開了,想來是知道上回自己把柳湘蓮帶回去的事情了吧?這事,本來就是大大方方的,也沒個什麼。不過,以後想要做些瞞著人的事情,要更仔細才好。

    林靖笑了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原本想著請世子去燒鍋,才沒提。”沒有喬遷,也算不得在自己家裡請吃,所以,之前的都不算。這也算是小小的解釋了下吧?雖然,林靖不知道這有什麼必要,但林靖從上一世帶來的經驗就是,自己認為沒必要無所謂的事情,未必人家就不在乎了。

    金錚嘴角彎了彎,“那你這頓請,就留到你安家後,在你府上吧。不算燒鍋。”

    林靖也沒覺得有啥不好的,點點頭,“成,就這麼說定了。只是還望世子耐心等候了。”

    “不妨事,”金錚看著林靖,忽然加了句,“若價格再高些,是不是會快些?”

    林靖正好喝了口醪糟,一下子不提防,頓時嗆了起來,有些心虛,他怎麼知道的?忙放下碗,以袖遮掩,穩了穩氣息,才道:“別,別,這位大爺,您還是按著您的節奏來吧。”

    自己雖然想著加快進程,但眼前這位元想來也是有著他的計畫的,再加上他身後的仰仗,阿彌陀佛,先萬別因為自己做太大的改動,她可承受不起,不管是這個節奏的改變,還是因改變而帶來的不確定的後果。話說,其實現在說這個已經是虧心了吧,人家剛剛不是剛剛已經吩咐下去了嗎?

    金錚又笑了,“我只是問問而已。”竟然也不再說這個,只是朝林靖亮了亮已經空了的杯底。

    林靖馬上拿出以前應酬客戶的麻利勁兒,拿起酒壺給金大爺滿上,本想放下酒壺,卻又見那人看著林靖自己的酒杯,只得又給自己也滿上,舉起酒杯,再敬了一杯。

    剛剛嘶了嘶舌頭,林靖又見對面的金錚沖自己亮杯底了,只得再次執壺。如此三次,林靖撐不住了,以手蓋著自己的酒杯口,“這位大爺,我可不行了,您隨意哈,我給您執壺。”

    “咦?不是你在勸酒的嗎?”金錚像是疑惑地看著林靖,只是如果他的話音裡不帶著好笑,這疑惑就更可信些。

    到了這時,林靖若還不知道自己是被金錚逗著玩兒了,就枉她兩世為人了。只是林靖向來不是甘認吃虧的主,這會兒酒氣上頭,忽然咧嘴一笑,“是啊是啊,我在勸酒呢。金大爺,您看您這身高,您這體魄,您這長相,來來來,您再看我這小細胳膊小細腿的,我這一杯,您也才陪一杯,是不是,那什麼有點兒不上道啊。怎麼著,我一杯,您得一壺吧?”說著,就又上去把人杯子給滿上,嘿嘿一笑,“您大概是要說咱們先前沒說這話,得,我也是好說話的,我這一杯,您三杯總行了吧?快快,是男人就不要說不行。”

    金錚不知道,林靖這喝了酒是這樣的,不過,這話也挺有趣的,看著林靖微醺的樣子,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一杯換三杯?行!”又把杯底亮給了林靖。

    林靖使勁眨了眨眼,這是啥意思?難道說,這位的意思,還要繼續下去?這哪行啊,此人酒量如何自己不知,可自己確實不能再喝了,醉酒誤事,自己還是這樣的身子呢。

    林靖馬上轉過口風,沖著金錚一翹大拇指,“您厲害,是這個?我佩服,十分佩服。我可是不行了,甘拜下風!”

    金錚哈哈一笑,“是男人就不要說不行。”

    林靖卻不會被這句話窘住,她本就不是男人,不行就不行,只是嘴上還是辯解下的,“我還未成年。”

    金錚聞言,眼神在林靖光溜溜的下巴轉了一圈,點頭激將道:“確實不算男人。”

    這話照舊對林靖沒用,笑嘻嘻的應了聲,只當是金錚跟自己統一了說法,把酒壺丟在一邊,換了茶盞一氣兒飲了幾口,茶已經冷了,冷茶澀口,倒是可以壓住酒氣。

    這一頓,比平時更是盡興。

    等林靖緩過勁來,把事情從頭捋了一下,才明白,自己已經漏了底了。

    不過,想來也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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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2種因結果

    言多必失,林靖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可其實,有時候是很難控制的。

    閉著眼睛,細細回想著,當自己忽然嗆住,又說了那麼句讓金錚按著他自己的計畫來時,已經明明白白洩露了些自己的計畫,不,甚至更早,在自己說希望漲價時,就已經很明白了。

    林靖揉了揉還在隱隱作痛的額頭,還是有些慶倖的,自己已經猜出了金錚的立場,所以,現在這樣也不壞,也算是種向他身後之人的剖白吧。只是,這樣的事,還是要引以為戒的,不是次次都是那麼幸運的。而自己身上,又有著最深最要緊的兩樣秘密。

    不過,現在有了助力,總會快上一些的。

    “可是頭疼得厲害?也不是我要說主子您,您自己個兒還不知道自己的事情?怎麼就能吃上酒了?就算不顧自己的身子,也得顧著點兒別的,總不能讓人說林家大爺父孝未滿就吃酒耍樂吧?這府裡有多少人眼睛都盯著您,恨不得咬下塊肉呢。這回沒遇上什麼人,可不見得下回還是這麼運氣好!”伴隨著這些說話的是一雙按在林靖太陽穴上輕揉的手。

    林靖聽著碧草的嘮叨,笑了, “知道了。”也沒說其實自己很小心的話,現在自己這樣躺著,說出來碧草也不信。

    等讓碧草給揉了會兒,林靖才拉下碧草的手,問道:“銀子都送過去了?讓誰看見了?”

    碧草停下手來,幫著林靖整理了下衣裳,嘴裡回稟著:“送過去了,是交給了餘信家的手裡了,去的時候碰上了趙姨娘跟前的小雀兒,回來的時候,是二太太跟前的王興家的兒媳婦。”

    碧草不太明白。這次送銀子,怎麼不讓罄兒幾個交到餘信手裡,反而讓自己交給那婆子,只是也不太好奇,反正主子怎麼說,她怎麼做就好了。只是,主子說的,要做出小心遮掩行藏、卻又要讓二房的人發現的樣子,做起來還頗有點兒難度。這會兒想起,自己故意讓那小雀兒發現。卻又故作不知的樣子,不由咯咯兒的笑了起來。邊笑,還邊比劃給主子聽著。也讓主子樂上一樂。

    林靖配合地笑了下,心思卻急轉著。小雀兒?那是趙姨娘的人,估計不會去跟王夫人說,不過有王興家的那個兒媳婦也足夠了。且看,王夫人能等幾天。

    自從在揚州林府見過余信夫妻後。林靖就打聽過這家人。沒法子,誰讓這家人是自己這身子血緣上的舅家呢。就算林靖自己不在乎,保不准榮國府會做出點兒什麼來呢。那時,林靖的“奶娘”還在,對這家人家又是咬牙切齒的態度,所以。也很好探聽。

    等搞明白後,林靖就覺得,自己還真不知道要怎麼表述。原本是得器重的奴才。家裡的女兒還被選作了陪嫁丫鬟,卻因為這個不顧家人的女兒爬了姑爺的床被榮國府厭棄了。最後又因為要拉攏那丫鬟的“兒子”,被抬舉著。

    其實,在林靖看著,這哪叫示好。這分明是拿捏。若真是心誠,不該是把那家人的賣身契紙都轉給林靖嗎?

    不過。那時,林靖也沒做多做想頭,說她冷血也好自私也好,一來,那時林靖自己也是一大堆的事情,根本顧不上這個,二來,她對那家人也沒啥必須的責任感,人家沒在她眼前晃,她記不起來。

    可等進了京,住進了榮國福,隔三岔五的就能遇上餘信,在這人欣慰的小眼神下,林靖心裡終究有些不自在起來。有時候,不免就想得多些起來。佛家也好道家也好,都講究個因果,頂了人家的殼子,就是種了這個因,總要稍微替人家做點兒什麼吧,也算結了這個果。總要想個法子把這家人帶出榮國府這個大泥沼,日後就算榮國府被抄、下人奴婢被發賣,也跟著肉身的娘舅家無關,這算是個善果吧?

    只是,林靖自己還在榮國府待著呢,就算跑到老太太跟前要了這些人的身契,護不得他們又如何?反倒是讓人都知道了林靖心存在乎,再弄出些什麼來,那就成了惡果了。還不如不管不問,看著一點兒也不在乎,那些人倒也沒作理會了。

    不過,林靖面上雖如此,暗地裡,還是讓罄兒等人給餘信送些銀子過去,手頭有了銀子,日子自然好過了。當然,林靖也讓人告誡了餘信,這事情就餘信知道就行了,連余信媳婦都不讓說,省得節外生枝,也囑咐餘信,當差就要當得乾淨,別因為那些小錢讓人拿捏住。

    餘信倒是一臉感激,知道這點兒錢財,林家大爺自然不會在乎,所以也沒推辭。只是“不讓人知曉”這個說頭,餘信是認為林家大爺恥于言身世,怕人家知道他跟奴僕往來夾纏不清,二話沒說,就賭咒發誓,絕不說與別人聽,不管是家裡爹娘還是婆娘,都不說。

    林靖讓人看了一段時日,餘信這人倒還真是沉得住氣,也能守著自己的說話,也就覺得不愧自己偶爾的善心了。

    如今,自己要脫離榮國府,自然也要帶著這家人家。現在還沒到最後挑破,林靖討要這家人,想來也不難,只是,她還要借著做些推力。

    林靖就這樣閒散著,算計著,惡毒著,不管怎麼說她都好,反正,若心不存貪念,也就不會著了她的道。

    不多久,林靖就聽說,跟原著無誤,東府裡賈珍就尋到了一位雅號叫山子野的老明公,幾番拜訪請托,終於請得這位出手,為別院籌畫制度。這位老明公名聲甚高,比那周家吳家所請之人名望還大,卻不想被賈家請動了,如此一來,倒是壓了周家吳家一頭,可這些倒是在原著中提起過,林靖也沒做驚訝。

    而後,也是一樣,這兩府裡商議定了,從東邊一帶,借著東府裡花園起,轉至北邊,一共丈量准了,三裡半大,蓋造省親別院。

    只是,接下來就不一樣了。雖然還是那些地方,這位山子野並未像書中所述,借著兩府舊有竹樹山石以及亭榭欄杆等物,而是重新刻畫,連那舊日引入的那處讓林靖讚歎之活水,也是挖開擴大,又更曲折了些水道,如此一來,雖然更為精美賞心,可別說節省銀子,反倒更費上不少。

    林靖這下心有所疑,曾想去問問那個很拽的大爺,可又作罷了,自己記著便是。

    有了樣子圖,規劃了地方,自然開始動工了,所以,這錢也消耗得更快了。

    這一日,林靖在小跨院待著沒出去,賈薔來訪了。

    等見禮落座後,賈薔也沒說什麼虛應的話,笑著說道:“表叔,不日我將南下。今兒個過來特意告訴表叔一聲。”

    林靖微微瞪大了雙眼,“噢?你要出行?也是為了娘娘的事情?”

    賈薔點頭笑道:“果然是表叔,一聽就明白了。你且猜猜,我這是去哪兒?”

    林靖在心中翻了翻白眼,“這還要猜?你既然這樣說,那不是去揚州就是去姑蘇,可要我讓我家中的老奴幫襯一下?”

    賈薔嘻嘻一笑,沖著林靖翹起大拇指道:“我這回是下姑蘇。別院裡要預備下個小戲班子,這聘請教習,採買女孩子,置辦樂器行頭等事,珍大爺派了我去,還帶領著來管家兩個兒子,還有單聘仁、固修兩個清客相公一同前往。”

    林靖微微一皺眉,然挑眉一笑道:“你既然帶著能幹的家下人,還有謀士,也就不用我操心了,自己歷練下也好。”

    賈薔這人也笑了,“才剛璉二叔也說了,這個事雖不算甚大,裡頭大有藏掖的,看來表叔甚是明白,所以才忙不迭的撇清吧?”

    被這種當面戳破,林靖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在一定範圍內,賈蓉賈薔跟林靖說話甚是爽快,林靖當然也報以爽快。這會兒她就笑著說,“也不光如此,你這個來管家,牽扯到我家舊時一樁公案,還是避些嫌的好。”說著又頓了頓,“是你璉二叔讓你過來的?”

    舊年賈敏奶娘兼陪房賴二一家的事情,賈薔聽過一耳朵,只是彼時人小,且這兩府裡有遮瞞著,所以也只模糊知道事起賴尚丰采買女孩兒,後又由來升帶回了消息。這時聽林靖提起舊事,賈薔勉強才模糊記起,所以哂笑了一下,給了個歉意的眼神。後又聽了林靖的問話,才搖頭道:

    “表叔這回可猜錯了,不是璉二叔讓我過來的,我過來,也不是為了拜託你這個地主的。不過,我確實是想要拜託表叔一件事。”

    說著,賈薔原來嬉皮笑臉的樣子,竟然就收住了,隨之,人像是沉靜下來,竟然還有些苦意。

    林靖也沒作聲,只聽賈薔在邊上說著:“蓉兒跟你說了吧?咱們倆崩了。”

    林靖吃了一驚,啊,紅樓中可沒說,這賈薔還有情傷,因愛生痛遠走天涯,不是後來還有個齡官的事情嗎?

    賈薔看著林靖這樣,像是猜到了林靖所想,忽又笑了:“表叔這是想到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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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3你心我心

    賈薔雖然笑著,但終是有些勉強,倒似比剛才更讓林靖覺出著苦意。

    “我是不好受,這回南下姑蘇,也是我向珍大爺求來的,只是可不僅僅是為了避開他、圖個眼不見心不煩。表叔,我如今搬出了甯國府,也是個頂門立戶的,總要作出些什麼來,也不讓人看輕了。”

    只是說到這兒,賈薔又是一聲哼笑,“說來也好笑,一邊說著要不讓人看輕,一邊又倚著這榮寧二府,就算是這回,也是想著怎麼從這差事裡發上一小注。只是,我不貪,也有別人貪,有的便宜別人,我為什麼不下手?好歹,我也姓個賈。”

    林靖原本還為賈薔那些不讓人看輕的說話點頭,結果這頭還沒來得及點下去,就又聽見這後面的話,這個頭就僵著,點也不是,不點也尷尬。

    “撲哧”,賈薔笑出聲來了,林靖掃了一記冷眼,扭了扭頭,自顧自端起茶盞,端茶送客,看得懂不?

    “表叔表叔,是我不好,饒了小侄吧。我只是……不想那麼難看。” 賈薔忙討饒道:“我是真有事要求著表叔的。”

    林靖放下了茶盞,只是手沒有離開杯盞,擺明瞭,一個不合意,就再次端茶送客。

    賈薔苦笑一下,總算不再嬉笑不著調了,“我雖然想著眼不見為淨,遠開一段時候,可還是不能放心。我和他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也沒多大志向,只是向來,也沒壞到天怒人怨的份兒。現在,我卻擔心他真個,怎麼胡鬧怎麼來。你也知道,大爺他。哎。若他跟著大爺胡鬧,我現在是沒立場說什麼了,只是總是……”

    賈薔再難說下去,深吸了口氣,看著林靖道:“其實我自己也想放縱著耍耍,保不住這回南下我就能幹出些什麼來,可卻不想見他也如此。”

    “我們早知道,我們跟表叔,其實不是一路人。如今,也是有點兒交淺言深。不過。只當我厚皮,好歹請表叔擔待著點兒,多少能看著些他。”說著賈薔長身站起來。沖著林靖一彎腰,一鞠到底。

    林靖一閃身,不受這賈薔的禮,雖然這賈蓉賈薔現在還不算怎麼無恥無賴之人,跟林靖也能點頭說些話。可正如賈薔說的,他們並沒有好到這個地步,林靖也不想擔起什麼責任。

    賈薔見此,露出個果然如此的神色,也不落座了,咬了咬牙。說道:“上一回,我偶爾去外城,在一處看見兩個人。我想著。那定不是林表叔,也不是西寧郡王世子,也不曾喝酒。”

    林靖面色一凝,旋即又放鬆下來,跟金大爺喝酒又怎了了。雖然孝期喝酒不好,只是人家怎麼知道賈薔說的是真的。這時代又沒有照片,也掛不了牆頭,不過是個沒對證的事情。雖說看見她跟金大爺往來,只是這又如何?她也不知道金錚是不是真的要瞞著人,若是不想人知道,那他就該做得嚴密點兒,林靖是沒那個本事,可他西寧郡王世子沒有嗎?林靖知道自己這樣想有點兒性子薄,但也是個實情。

    這會兒林靖也不端茶送客了,反而沖著賈薔笑了笑。

    賈薔語音帶著誠懇,面上有著愧疚,“我說這個,真不是存了什麼醃臢心思,打死我也不會說出去,只爛在我肚子裡,若是不放心,你或那位儘管滅了我的口。我只是想請表叔,以你之於世子之心,體諒我之于蓉兒之心。”

    林靖一下子被賈薔的話給弄懵了,什麼你的心我的心,繞口令?等把那意思給理順了,林靖整個兒人都不好了,這話,就是那個意思吧?怎麼會給人這個感覺?

    林靖直運了運氣,才把堵在喉嚨口的那口氣給壓下去,可真是憋死了,然後,這東西就壓在她胸口了,這下是悶住了。

    克制著咆哮的衝動,林靖鎮定了好一會兒,才淡淡地對賈薔說:“你想多了。”

    “是,是,是我想多了。”賈薔如小雞啄米般的連連點頭,可這樣子,明擺著是不相信林靖的話啊!

    林靖再想要多說幾句,可看著賈薔那眼神,那神情,悟了,自己解釋再多,在這人眼裡,也不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這叫個什麼事情啊,難怪以前有人說,那彎人的世界,看人都是彎的,看兩男人站得近些,都能看出曖昧來。說這話的人,林靖到現在還記著呢,那就是林靖上一世她自己。

    林靖深深地無力,賈薔還在那兒站著,一股子誓不甘休的堅持。

    見林靖看著自己,賈薔更是放低了姿態,誠懇的說到:“我並不是要表叔管束著蓉兒,只不過在他昏頭的時候,胡鬧太過的時候,提點一句半句的。至於他聽不聽的,也全看他自己的。只如此就好,還望表叔成全。”說著,就又是一個大作揖。

    這回,林靖沒有閃開。雖然想要冷心冷情,可如此的賈薔,還是讓林靖硬不起心來。

    即使是我主動分手了,我也想要你能好些,為此,我甘願奉上……

    林靖心中不由文藝地給賈薔補了下心聲,卻又馬上打住了,恨恨地暗罵了自己一句,心軟什麼的,最要不得了。

    賈薔卻臉帶喜色了,連連給林靖作揖,滿口子的感謝,這實在是把林靖窘住了。“行了行了,你消停點兒,我頭都昏了。坐吧,還有什麼要說的。”林靖一捂臉,自己剛剛是怎麼回事啊,怎麼就坐著沒閃開呢,這下,不就是認了這小子剛剛的那話了嗎?可奧之!

    對比上林靖的鬱悶,賈薔可真是好心情,臉跟笑得像朵花兒似的,坐下之後,笑嘻嘻的問道:“此回去姑蘇,表叔有什麼想要的,開個帳子給我就好。我一準兒就弄得妥妥的。”忽然又想起什麼來,飛了個小眼神給林靖,“我親自弄,保管不讓別人知道。”

    林靖才緩上一口氣過來,聽著這無比熟悉的臺詞,不由啐罵道:“你這小子,才出去辦事,就把這套東西給學會了?我稀罕你那點子東西?這個,那個,還有我身後的這幅畫,哪一個不好?又哪一個是便宜的?你這回出去,能帶了多少銀子?能孝敬我點兒啥?”

    賈薔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我雖然買不起什麼好東西,可借花獻佛也罷,我中飽私囊也好,終歸是我這做侄子的孝敬表叔的,表叔收下就好,也算是成全我了。至於說到我帶了多少銀子,”賈薔說著,就往林靖跟前一湊,低聲道:“我帶下去三萬兩,南邊還能起出五萬來。怎麼著,可夠了?”

    林靖皺了皺眉,這回是真的疑惑起來,“怎麼這麼多?”

    賈薔冷笑了一下,“原本可是沒有這麼多。”看了林靖一眼,“這裡頭還有個典故呢。那日議到這個事情,賴爺爺就說,不用從京裡帶下去,江南甄家還收著我們五萬銀子。回頭寫一封書信會票我帶去,先支三萬,下剩二萬依舊存著,等置辦花燭彩燈並各色簾櫳帳縵的使費。”

    “而後,大老爺跟大爺一商量,說我們這好幾年都沒去甄家走動了,我又是第一回登門,就說銀子的事情,總有些不太好看。現在這撥出的營造費用上還有些錢,很不必動用那筆存錢。所以,就特意給了對牌,讓我支取三萬兩出來。不過啊,”賈薔拉長著聲音,繼續說道:

    “這一回頭,大老爺就私下找我了,看看,給了我這些東西,讓我去把那五萬兩起出帶回來。”說著,就摸出一份信和另有一張折疊著的紙,在林靖眼前晃了晃。

    看著林靖微微皺起的眉頭,賈薔往身後椅圈上一靠,“可好笑?我卻不管的,長輩們讓怎麼做,我聽話就是。不過,過了手,總要潤一下才是。其實,這還不是最好笑的呢。”

    賈薔也不壓著聲音,“如今,這別院已經動工,各行匠役都已齊集,金銀銅錫以及土木磚瓦之物,日日搬運移送不歇。這榮國府東邊所有下人一帶群房盡已拆去,眼看著就要拆到甯國府會芳園的牆垣樓閣了。這一動起來,銀子就嘩嘩的流了出去。我去取銀子的時候,聽說這賬上余錢已經不夠多了。只是我眼看著,大老爺和大爺還嫌不夠快,恨不得多用些才好呢。我估摸著,是惦記著太太手中從老太太那裡摳出來的三十五萬,還有王家不是送來了四十萬兩嗎,既然說是為娘娘盡力的,那也早點兒逼出來才好。”

    林靖雖然挑了這幾房爭鬥,卻真沒想到,會這麼給力,一時間各種滋味自在心中。

    賈薔見林靖如此,以為其見不得如此手段,不由搖搖頭,心裡盤算著,這小表叔怕是沒經過這些,日後還要多說與他聽聽,省得不經事。

    不日,賈薔南下,走的時候,據說賈蓉還去送了,不知這兩人心中如何,又是如何相對的。

    而後,也跟書中所述一樣,賈蓉領了金銀器皿置辦的差事,果然是個肥差。

    這一日,林靖才要出門,就有人送信到罄兒跟前,說是餘信犯了什麼事情,被看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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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4終現端倪

    林靖聽了信,頓了頓,並沒做什麼表示,照舊帶著人出門去了。

    送信的人得了罄兒的銅子兒,卻並未走遠,躲在樹後看著林家大爺走遠了,才一轉身跑了。

    沒過多久,榮禧堂後堂,又廢了一套瓷器。

    林靖回來的時候不算晚,跟平時差不太多。只是一回到居住的小跨院,就覺得一股明顯的焦躁氣。才換了衣裳擦洗了手臉,碧草就要稟報,就聽見外頭有人說話,大姑娘來給大爺請安了。

    黛玉進來了,說了些家常話,只是明顯有些言不由衷,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告辭時,才說到天氣漸漸熱了起來,讓哥哥小心身子,遇事勿要急躁,平心靜氣些才好。

    林靖已是了然,笑著對黛玉道:“這個我省得。一定多加注意。妹妹也要在意些自己的身子,平時也與姑娘們多多走動才好,別自己一個人悶壞了。”

    黛玉點點頭,也沒再多說什麼就走了。只等回到了自己屋子,紫鵑才不解地問道:“姑娘怎麼不跟大爺說呢,今兒個餘信家的都鬧到姑娘這兒了,姑娘還特地去了珠大奶奶那兒。”

    “這有什麼好說的。我不說,大爺就不知道了不成?”黛玉渾不在意這些,只是想著她那哥哥心中會如何感受。她原是想了些寬慰的話,不過,到了人跟前,她又改變了主意。這事情若擱在自己身上,自己一定不會願意聽那些寬慰話,雖說人家可能是好意,只不過也是一遍遍的提醒這出身“與眾不同”罷了。幾欲不為,何施與人呢,不提也罷。

    黛玉這些彎彎曲曲的心思,別人或許不能體會。林靖倒是能知道一二,不由歎了一下,心中悄悄改變了一點兒步驟。

    碧草忙在邊上說道:“今兒個,主子才走了沒多久,餘信家的就來哭鬧,說是那餘信被拘了,只是實在是冤枉,還望大爺伸伸手。守門的婆子說大爺不在,那媽媽只是不走,坐在那兒哭。引得人都過來看。我怕鬧騰厲害了,就把她迎了進來,她只是哭求。後見大爺真是不在,就又去求見姑娘了,讓人攔都攔不住。”

    “姑娘倒是沒不理人,也答應人去撕擼,那媽媽只是哭訴個不停。姑娘只能就帶著她去見了珠大奶奶。珠大奶奶只說是要好好查查。還說餘信是讓人告發了。太太親自吩咐了拿人的,讓那媽媽不許胡鬧。如今,還沒個說法呢。”

    林靖點點頭,也沒再說什麼,只是讓蘭草研磨,開始練起字來了。蘭草碧草對看了一眼。一個研磨,一個鋪紙,伺候著林靖寫字。大爺總有她/他的成算的,做奴才的,只要聽吩咐就好。

    林靖面上無事,其實心中還是有很大的起伏的,所以才要練字。一是面上做秀,二是圖個沉靜心氣。如今。她越是穩當,越是不著急,別人就越撐不住。

    先下手為強,並不是什麼時候都對的,這時候,就講個伺敵而後動。

    慢慢的,隨著一個個字兒躍然于筆下,林靖也真沉下心神了。

    也恰巧這時,外頭婆子來報事,聲音裡含著小心翼翼,原來,餘信家的又來了。林靖聽見了,點點頭,道:“讓她進來吧。”

    等人的時候,林靖還是在寫著字,紋絲不亂。余信家的原本在門外時還哭哭啼啼的,進了門,看到這架勢,還是不敢驚動林靖,只是“撲嗵”一聲,跪在當間,沒有在哭嚎,只是時不時地抽泣著。

    林靖倒是沒怎麼端架子,停了筆,仔細地看著自己剛剛寫的那兩筆,嘴裡卻說道:“嬤嬤還是起來吧,雖說天熱了,地上還是涼的。”

    餘信家的被蘭草扶了起來,見林靖態度和藹,嗚咽聲就大了起來。林靖也不等她說什麼,繼續道:“嬤嬤的來意,我也猜到了。只是,這不是伸不伸手的事情。一個家,有一個家的規矩,家下人等就要守這些規矩。不是說因為人情,因為誰為誰講了話,那些規矩就成了擺設。況,我還是個外人,對這榮國府的事情也沒有指手畫腳的道理。”

    林靖很平靜地說著這些話,“餘信現在被人告發了。我相信,不管他冤枉了,還是真做了不體面的事情了,二太太定能查個水落石出的。你就是再哭鬧也沒有用的。當然,我也不說我什麼都不管,畢竟還要念著香火情。等水落石出後,若真被冤枉了,自然是太平無事。若真做了點什麼,按規矩要罰,那就罰。只是怎麼個責罰法子,二太太或許會給我個臉面,還有,若真有虧空,他虧空了多少,我也可以幫著補上。你也放心,在未查清之前,二太太也不是個刻薄的,不會私下就定了罪,讓人打罵虐待他的。”

    餘信家的聽了這些,雖說林家大爺說是也會幫忙,也會出錢,只是非得等到了事後,不覺很是失望,真真是個書呆,難道不知道什麼叫做栽贓?還有什麼規矩不規矩的,這榮國府,什麼時候會這麼講究規矩了?

    待要再跪哭狠求,卻見林靖淡淡的掃了一眼過來,這神情的通透,又完全不是什麼書呆子樣,只這一眼,又讓她不敢放肆。想了再想,有那些許諾,也總好過沒有,雖說這樣一來,多少年的體面就丟了,可總比惹毛了這位爺,一撒手,什麼情面都不講了。

    餘信家的心中還是有著委屈,只是好歹壓著,深蹲福了一福,才被蘭草送了出去。

    等餘信家的走出了院子一段路,邊上樹後就轉出來個人,一把攙扶住她,嘴上關切地問道:“余家嫂子,怎麼樣?這林大爺可點頭了沒有?哎,你倒是快說阿,真是急死個人了。”

    餘信家的正恍惚著,這回兒被人一晃,勉強回過神,見眼前這人正是給自己通風報信、幫自己出謀劃策,又陪著自己過來的人,王興家的兒媳婦。自己家這一出事,這人倒是很熱心,幫著自己忙上忙下,遂開口謝道:“多謝你了,王嫂子。我這都不知該怎麼說了。”

    “咳,還說這個做什麼。”王家媳婦忙說到,馬上又迫不及待的問道,“那林家大爺怎麼說的,你家餘信該是沒事了吧?”

    餘信家的一猶豫,才回道:“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林家大爺答應幫忙了,只是,”說著歎了聲氣,王家媳婦再三再四的追問下,她這才毫無保留的把才剛的情形說了個仔細。

    王家媳婦又多問了幾遍,發現沒啥新意了,才撇著嘴說到:“唉,怎麼就這個樣子呢?也不是我想挑理兒,聽人說,前頭,那位在府門口就聽說了你家餘信的事情了,可那位一點兒也沒做什麼,甚至連個話都沒有。現在據說回來也好一會兒了,也沒聽說他如何了。怎麼說,他也是從余信他妹子腸子裡爬出來的,怎麼就一點兒都不顧念呢?

    餘信家的卻搖了搖頭,“林家大爺也沒說不幫。人家可是讀書人,講究禮法規矩著呢。我現在只指望著,太太能找點兒查出個結果來,省得把人心這麼吊著,唉!”

    王家媳婦見余信家的並沒有按著她的話,又是哼了一下,再要多說什麼,卻已經到地兒了,只好作罷。

    餘信家的力請王家媳婦進去坐坐,王家媳婦倒也想,只是惦記著事,推說著身上還有差事,才在餘信家的連聲謝謝中轉身走了。只等轉彎不見身後人了,王家媳婦才扭頭狠啐了一口,又低聲罵了幾句,才快步往榮禧堂去了。

    沒多少時候,二太太身邊的金釧兒姑娘,出現在了林靖的小跨院中。林靖聽著人通傳,知道王夫人是再也等不得了,心裡一陣兒的冷笑,忙讓人進來說話。

    金釧確實是個伶俐的丫鬟,顏色討喜,說話也討喜,先是規矩一點兒不錯的給林靖行了禮,才傳話說太太有話想要同林大爺說,只是恰巧手頭有事,走不開,所以勞煩林大爺挪動幾步。

    林靖忙笑說這是應該的,換了衣裳就跟人走了,一路上只是跟在金釧兒身後,連個什麼事都不打聽,這倒引著金釧兒回身偷看可好幾眼。

    林靖也沒管她,等進了榮禧堂,屋子內,王夫人正跟個管事說話呢。只聽那管事的問道:“太太,那余信真……”

    王夫人忙擺了擺手,讓人停住了話,轉臉招呼林靖道:“靖兒來了啦。”然後回轉過去繼續對那人說道:“你先下去吧,回頭再說。”

    林靖恭敬的行了個禮,就在邊上安靜等著,對王夫人這種心理戰並不在乎。

    王夫人讓那管事的下去後,再轉過頭,看著林靖,哎喲笑了,“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站著呢,快來坐這兒。”指著身邊的一個座兒讓林靖坐,嘴上還說著,“原是我要跟你說話,卻是讓你跑了一次。”

    林靖笑著截口道:“太太哪裡話,您是長輩,我過來也是應當的。”說著,就按著王夫人的話落了座,只笑著看著王夫人,也不說話,也不見著急,就像是完全沒聽見那管事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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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5等魚上鉤

    林靖就坐在那兒微笑著跟王夫人嘮嗑,說著些日常作息讀書練箭什麼的,王夫人問什麼,林靖就答什麼,半句不見題外之話,也不見半分的焦躁。

    林靖穩得住,王夫人卻是繞不下去了,心中暗罵了一聲小畜牲,原本想著那小畜牲因為他那奴才舅舅,聽了自己剛才那些半含半露的話,再怎麼都會探問,那這樣一來,就是他來求自己了。如此自己就占了上風,正好做出難為樣子,那小畜牲不是也說了,他總要顧念香火之情,那時,還不由自己拿捏,應了自己的要求?

    可如今這小畜牲卻能忍住,倒叫自己耐不下去。只是現如今,若自己提起那奴才,倒好像不太好了,多少有些訛人的味道了。

    如此一想,王夫人就拋開那原先的想頭,既然那奴才的事情用著不順,那就先放一邊去,自己就直奔主題,當面堂而皇之的借銀子。做長輩的這樣開口,這小畜牲又要顧著面子,又要講究讀書人的風儀,想來只能應下了。

    這樣想著,王夫人就笑著開口了,“今兒個麻煩你過來,是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如今聖上英明,又以仁孝為先,下了那麼個恩典,你也知道的,咱們家也開始造省親別院了。這為了聖上和宮裡娘娘的事情,再怎麼鋪費、怎麼浩大,也是應該的。只是這樣一來,雖然咱們榮國府積年已久,這周轉上,一時也有些不太靈便。”

    王夫人歎了聲氣,“俗語還說呢,一個好漢三個幫。好在,咱們榮國府還有一干至親至近的親戚。想來,這些日子府裡的話,你也是聽到了。你王家舅老爺給聖上和娘娘出力了。還有你薛姨媽家,他們家可也是孤兒寡母,蟠兒那孩子還小,不過也出了好大的力氣,一下子拿出了二十萬兩。我這心裡,又是慚愧,又是感激的。我也在覲見娘娘的時候說了這些親戚的忠心和仁義。”說著,王夫人還拭了拭眼角,像是連自己都被自己感動了。

    這一番話,說得倒是不錯的。有情有禮,有皇家大帽子,還扔下了誘餌,暗示著以後娘娘的恩典,若是不明究裡,還真會感動一把。

    林靖點了下頭,道了聲甚好,卻也沒有介面。

    王夫人原以為自己說了這麼些,這小畜牲怎麼都得表示一下。卻沒想到這人只是點點頭到了聲好就再無它話,真不知道是讀書讀呆了聽不懂人意思呢,還是故意為之。

    只是如今,就算是鐵公雞。王夫人都打算把它個一身毛來,怎麼會被這樣子打擊到?

    王夫人一臉慈善的看著林靖,笑著說,“今兒個這話。我也是想了許久,要不要跟你說的。要說,靖兒你也是個苦孩子。也無父母指點,如今住在咱們家,也不知道有幾個人是真心疼愛於你的,我若是再不說,也就枉費了我平日疼愛你的心思了。”

    “這話,也是甚難開口,罷罷,為了你,我也就為難一次了。”王夫人滿臉的為難,開口說的話,卻是那麼的無恥,“你父親,是這府上的姑老爺,雖然他跟你母親都已經作古,可你跟你妹妹還是這府上住著,你們林家是榮國府至親的親戚,這情分,是斷不了的。如今咱們榮國府的親戚,除了破落戶,都那麼有情有義,而你林家卻什麼都沒表示,這在別人,會怎麼看你們林家,怎麼看你?”

    “這話說得不好聽,可卻有躲不過去,我若不說,就不是真的疼你了。人情世故,你總要顧忌著點兒的。雖說你年紀還小,可總要撐起一個家的,總不能因為年紀小,推個不知道,就混過去了。”王夫人一臉我為你好的樣子,差點兒沒讓林靖吐了,真沒看見過要錢要的這麼理直氣壯還是為你好的。

    林靖運了運氣,壓下了那些反胃,笑著說,“如此,倒是難為二太太了。既如此,那回頭,我就讓人送五萬兩過來。”林靖也不說不給,為了釣魚,總要有誘餌的,況且這些誘餌,還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來的。

    王家給了多少錢這府裡早就宣揚出去了,王夫人沒想到自己說了這一車的話,還說了薛家給的錢兩,暗示了薛蟠沒有林靖出息,這林靖只說了這麼個數,這點兒哪夠啊。

    王夫人胃口可大著呢,這會兒歎了聲氣,說道:“其實,你若真的給我送銀子來,真正為難的,還又是我了。照理來說,你這個無父無母的孩子,給我送銀錢過來,我哪能收啊。只是若不收吧,好像又是我看輕了你,你就是再小,那也是林家的家主,頂門立戶的。再者,王家,薛家,送的銀子,我都收了,為何你們林家的銀子,我卻不收了呢?所以,既如此,我也不把你當孩子看了,你這兒,就是林家,跟王家,薛家,一樣的。想來,靖兒也不想別人看輕你吧?”

    王夫人的這番話,說得可夠明白了,還沾著不能輕視親戚的話,明明白白的表示,林靖這五萬,可真不夠看。說著,王夫人看著林靖,想著這小崽子裝糊塗的本事,一咬牙,再多說了一句,“哎,要說別的吧,薛家可也是孤兒寡母的,蟠兒還沒頂事,你那薛姨媽給我送來二十萬兩的時候,我真是不想收啊。只是你薛姨媽說了,要說出力氣出法子的事情,他們薛家現在還不能說能夠幫忙,可說到銀子,擠一擠總能擠出一些來的,讓我萬不能因為他們孤兒寡母就看輕她。也要在外人面前給個臉面,他們薛家,還是那金陵好大雪呢。我只能收了。想來,靖兒也是一樣的想法吧?我想著林家可是列侯世家,書香門第,比之別人,只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王夫人這話說得可是不要臉透了,薛家送了二十萬兩,你林靖總不能連這個數都不及吧?這最後一句更是雙關,難道說林家列侯之後,書香門第,連個皇商都比不上?

    不得不說,王夫人把那著讀書人的傲氣,對家世、家族的看重,對臉面的重視,以及視金錢如糞土的清高,拿捏的一分不差。

    可惜,就算王夫人拿捏得再好,可碰上的偏偏是林靖。

    林靖可是在後世裡成長鑄型,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這時代讀書人的某些價值觀,她並不認同,只是面上裝的而已。而且,不管是家世還是家族,對她來說都沒有歸屬感。如此,怎麼會在乎那些?

    最主要的,如今這場談話,也是林靖絲絲入扣,暗裡引導了好久的。

    對於王夫人來說,這些話是她逼迫林靖多掏銀子的利器。可對於林靖,只是衝鋒的號角。

    只見林靖一臉感激地看著王夫人,說道:“多謝二太太您指教,令靖如夢初醒,才知道,人情世故,還有這樣的說法。原來,您提點我給銀子,卻是為我好,若不收我銀子,才是看不起靖,也看不起林家。”

    這話說得王夫人差點兒一跟頭,雖然她話裡話外就是這個意思,只是剝去了粉飾的言語,就變得這麼難聽。再看看林靖臉上的感激,以及語氣中的誠懇,卻讓她發作不得,只能暗暗憋氣,哼,就算給這小畜牲口頭上討些便宜,可這小子卻得真金白銀的掏出來,罷了。

    哪曉得林靖接下來,話鋒一轉,說道:“二太太如此關心愛護靖,拼得為難,也要提點靖人情世故,如此,若靖在二太太跟前再藏著掖著,也就太對不起二太太了。實不相瞞,如今靖實在是拿不出什麼銀子來,林家,也沒了以往那麼多產業。”

    王夫人一聽這話,眼睛就瞪大了,這小畜牲竟然跟自己哭窮?這個不是念念叨叨著什麼仕可殺不可辱的嗎?怎麼就會哭窮了?

    又是算計這個又是算計那個,還說了那麼大車子的話,又給這小畜牲嘲弄了一番,沒想到這小畜牲竟然不顧讀書人的體面,不顧他林家的體面,開始哭窮了,再好的耐性,到這會兒都磨了差不多了。

    王夫人嗤笑一聲,“沒想到,書香門第,也會落到如此,之乎者也,也會滿口瞎話。靖兒,你現在這話,說得不太高明。”王夫人這時心裡急轉著心思,若這人真不要臉面了,憑那餘信,還能從這人身上挖出多少來。

    林靖苦笑了一下,“我知道這事情說來,二太太不信,只是既然說要跟您說實話,就再無欺瞞的道理,靖可以對天發誓,二太太可以去姑蘇揚州打聽打聽。至於怎生如此的,靖只能說,那是先父的安排,靖實在是不好多說什麼。”

    王夫人聽到這話,不由心中一動。那年接了林氏兄妹進京,王夫人也是盤問了賈璉許久。林安變賣林家祖產,這事做得雖然低調,但也不是就瞞著所有人的,賈璉也聽到了一點兒。王夫人聽賈璉說了,還不放心,又派了自己的人南下,才知道那傳言不需,林家一時間竟然賤賣的許多祖產。

    如今,這小畜牲如此發誓,那麼,錢真不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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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6上頭是誰

    王夫人是查明了林家變賣家產之事,所以篤定林靖身上有錢。雖然並不能知道當初林家到底變賣了多少產業,得了多少銀子,但就算賤賣,沒有個百萬,七八十萬總該有的吧?

    只是看林靖如此作態,還提起了林姑老爺,不由讓王夫人起了一些想頭。

    當初王夫人以為那是林如海疼愛後輩,生怕自己去了,兒子還小,怕被家奴欺瞞,所以才拋賣了大部分家產呢。王夫人還對林姑老爺的做法嗤之以鼻,真是個會敗家的。

    現在再想想,難道是想差了?

    是了,若說是疼愛兒子,怎麼能只把死錢留給兒子的?有道是坐吃山空,若不經營,再多的錢財,也是會花盡的。就算是兒子小時被家奴欺瞞,但總有長大的時候的。況且,產業經營上怕被奴才欺騙了去,拿著銀子不也一樣?再說,那可是祖產!

    那如果不是擔心兒子,那林如海是為了哪般?

    驀然間,那時,賈璉拿出個匣子的情景,就躍然于王夫人的腦中。

    林如海是疼愛後輩,只是這後輩,大概不是兒子,而是女兒吧?

    林如海是如何對待賈敏的,榮國府可是上下皆知,這位姑老爺,可是把姑太太疼到了骨子裡的。王夫人雖然不以為然,可背地裡沒少妒忌得牙癢癢,是以賈敏生不出兒子,而後來嫡親兒子夭折,到最後賈敏故世,都讓這位二嫂認為,那是老天看不過眼了。

    在姑太太去世之前,林姑老爺對這個庶子可是丟一邊的,連看都懶得看,後來更是送到了廟裡。只是因為賈敏去世。林如海又不想另娶他人,才把這兒子接了回去,以承林嗣。

    照這樣說起來,若拋開承嗣之故,這賈敏的女兒,就更得林如海的疼愛了吧?這才是林如海放在心尖尖上的吧?

    那這樣的話,拋賣祖產,給女兒做嫁妝,也是這位好姑老爺做得出的。

    這樣,給眼前這小畜牲留點兒糊口的。其餘都給了林黛玉,這才是真相?

    王夫人心中瞬間變得火熱。

    那時賈璉的說話就再次浮在她耳邊。那時,本就讓她以為,林如海定是給了黛玉什麼好東西,才沒有當面驗看。現在想來,當初還是想輕了。怕是著林姑老爺把整個兒林家都給了這林黛玉作嫁妝。只給這小畜牲留下了點兒碎渣渣。這樣,賤賣祖業也說得過去了,產業放在那兒,人眼睛都看得見,又背了祖宗傳下來的名頭,怎麼能做得了陪嫁?

    惟有銀子。靈便,不起眼,又讓人摸不著路數!

    她可以唾駡一聲這林如海為了個女子竟然數典忘祖嗎?

    這賈敏還真是狐媚子,把個好好的讀書人。林探花,勾得如此忘本!只是,即便如此,恐怕她死都沒想到,到最後,這些沒,還是會便宜自己的。

    王夫人心潮急湧,又對銀子的渴望,又對賈敏的嫉妒,以及對自己終將占全了賈敏的好處的暢快,若不是林靖還站在她跟前,她就要痛快地大笑了。

    好不容易克制下心裡的種種念頭,王夫人看著眼前的林靖,眼裡心裡,有著可憐,也有著厭棄,不過是個小畜牲,還費了自己這麼多的口舌!所以,就算這小崽子可能真沒什麼錢財,也不能太便宜了他。

    看著林靖身上沒多少油水,王夫人的耐心也更少了,連裝也裝不像了,“既然如此,那就先謝謝你那五萬兩。只是,”王夫人用眼角看了看林靖,輕慢地說道:“你剛剛進來的時候,也看見吧,那個人正是去查餘信事情的人。”

    “唉,沒想到餘信竟然會做下如此之事。我讓他管著家廟供奉這一事,就是看他老實穩重,再說,你也曾經在廟中修行過,想來他就是想著這個,也能對差事上心些。可沒想到,他會克扣銀錢,中飽私囊。你說,我該怎麼責罰他?”

    “這麼快,太太就查實了?”林靖皺了皺眉,只是並沒有在這個上頭糾纏,“我先前也曾跟余信媳婦說過的,我雖住在這兒,只是我並不是榮國府的人,也不方便對太太如何管家說上些什麼。但我也不是冷心冷肺的,能幫的,總是會伸手的。我想,太太的寬厚,這可是有口皆碑的,總能給靖一個面子,讓靖幫著餘信做點兒彌補。太太可是教導出一位娘娘來的,該怎麼做,還請太太教我。”

    開始,林靖並不一味強爭,這讓王夫人舒服了點兒,聽著這話裡的意思,就跟那王興家的兒媳婦回稟的一樣,也是願意為余信出錢的,只是,就憑個幾句話,就想要擠兌自己,哪有那麼便宜?

    王夫人冷笑了一聲,“靖兒,若余信僅僅是當差不利,看著他老子娘多年在這府裡當差、辛苦伺候主子的份上,我也就罷了。只是,現在,這不僅僅是對主子的欺瞞,這更是對菩薩的不敬。你說,這可是怎麼好?彌補,你又能怎麼彌補?”

    林靖聽王夫人這樣說,心中一陣冷笑。其實,她原本是打算再給王夫人點兒甜頭的,當然,不是現在,而是等明天,也同時做那最後一推,替這位好太太出出力。

    可現在,她忽然想改一改一個小步驟,若是讓一個想錢的人,看著明明可以到手的一筆銀子,最後卻飛了,還是因為這人自以為是的找了個看著無法反駁的話頭,才把這筆到時候前搞丟的,那會很鬱悶吧?

    這會兒,只見林靖咬了咬牙,開口道:“太太教訓的是,還請讓靖回去好好想想,還能拿多少出來彌補。只是,還請太太看顧些餘信。”

    王夫人自打猜測那些錢並不在林靖身上,惦記上黛玉的嫁妝,就不想跟林靖多廢話,說話也帶上了高高在上的樣子,剛剛那個偽裝著的關愛也快進行不下去了,只是因為想著多詐上一點兒,才對著這小畜牲到現在,如今聽這小崽子鬆口,就再也按耐不下去,“如此,就這樣吧。”

    不過,王夫人想了想還是再加了一句,免得這小子一直拖著,“你也知道,咱們家那幾個管家,最是忠心,看不得這樣欺瞞主子的。我雖然看著你的情面,只是我要管著這一大家子吃喝等等瑣事,難免有精力不濟的時候。所以,這種事,還是快些了結的好。”

    聽著這太太都快遮不住的威脅,林靖低了低頭,掩去眼中的嘲弄,只恭敬地打了個是。

    王夫人揮了揮手,“唉,這一天下來,我這把骨頭都給折騰散了。我看你也乏了。這樣,我也不虛留你了,你且去吧。”

    等林靖回到自己暫居的小跨院,進了屋子,讓人關上門,沖著牆就哈哈大笑了幾聲,看得蘭草的眼珠子都差點兒掉下來,大爺這是怎麼啦?是被氣傻了?碧草倒是一臉的鎮定,已是見怪不怪了,看著林靖笑了會兒,就遞上一杯水,“大爺且緩緩,先吃口水潤潤嗓子,歇會兒再繼續。”

    一夜無話。

    只等第二天,林靖起身料理完梳洗,打聽了下這府裡個主子的動向,才用了碗綠豆薏米粥,兩隻小花卷兒,最後,還有半塊薩其馬,才整理了衣裳出了門。

    一出門後,林靖一改悠閒氣派,一路匆匆往老太太那兒趕去。

    到了老太太那兒,林靖在外頭一站,就被人迎了進去,一環眼,跟得到的消息不差,幾位元主要的都在呢。許是剛剛給老太太請了安,這會子正在稟報、商量些事情,至於什麼事情,大概除了省親別院,再無別它了吧。

    林靖做出吃了一驚的樣子,然後再壓下去,給一眾人等都請了安,才閉口站著,只是眼神不斷掃著王夫人。

    這樣子,當然躲不過邢夫人的眼睛,想著昨日府裡傳出的那些話,又見林靖如此緊張慌忙的樣子,一個念頭馬上就升了起來,馬上搶著說話,“唷,靖兒怎麼來了?瞧瞧,趕得這一身汗,快過來,讓人給你擦擦。這是出了什麼事情啦,這麼急?”說著,就要讓人把林靖拉過來。

    只是林靖聽聞,先是看了眼王夫人,才笑著回邢夫人的話,“並沒有什麼。只是剛好想著來給老祖宗請安,走得急了些罷。”說完,像是有些心虛的在看一眼王夫人,忙又低下了頭

    林靖越是說著沒什麼,就越讓邢夫人起疑心,再想著昨日那事,無比肯定,這老二媳婦,想來對了這小子出手了。只是看著小子那樣子,擺明瞭被拿捏住了,而這般遮遮掩掩,嘶,難道說著老二媳婦不打算把這事歸了公中,打算私下昧了?

    那可真是想得美!

    邢夫人怎麼會成全王夫人的好事呢?要說極力破壞,那才合了邢夫人的心思,如此,致力於為王夫人裹亂,才是邢夫人此時所想的。

    於是,邢夫人就笑了,“這孩子,還打算瞞著我不曾?怎生如此見外?”說著沖著林靖搖搖頭,“罷了罷了,就算你跟我見外,我卻不能不疼外甥。來,給你指條道,你看看,上頭坐的是誰?”

☆、正文 177謹遵父命

    上頭坐的是誰?自然是這榮國府的老封君賈史氏!

    只是王夫人也不會白長了張嘴、不說話盡等著邢夫人挑弄,這回兒馬上就接過口來,“大太太還真是喜歡逗弄小孩子。人家靖兒已經說了,只是來給老太太請安。”說著還看了眼林靖,這眼中的警告,濃濃的。

    林靖被王夫人看得瑟縮了一下,抬頭看了看老太太,猶豫了下,還是抿住了嘴。

    這下,不光是邢夫人,連賈赦都看了過來,微微扯著個嘴角,給了個譏諷的笑意,然後沖著林靖道:“你這孩子,怎麼這樣讓人心疼呢。你也不想想,老太太多疼你,就連寶玉都被你越過去了。你有什麼話,還對老太太說不得的?這要再在老太太跟前藏著掖著,可見是老太太都白疼你了。”

    這話,有點兒重,林靖像是吃不住了,身子晃了晃,然後勉強穩住,對著賈赦一作揖,“大老爺教訓的是,是我想左了。只是,我原也是想著老太太年紀大了,些許事情,不該來煩著老太太,並不是有意瞞著的。”

    說著,林靖就轉過身來,沖著老太太鞠了個躬,轉了個正是的說法,道:“這些日子,老太太及各位長輩的疼愛,各位兄長嫂子的照顧,靖是銘記在心,不敢有忘。只是,靖有些駑鈍,對外務不太通竅,昨日在二太太的關愛下,才明白了疏漏。今兒個也不過急著想補上這個。”

    說著,林靖從懷裡掏出個信封,舉到老太太跟前,“靖身無長物,但也惦記著給娘娘出份子力,區區五萬兩,還請老太太看著先父先母的份上。一定不要推辭。”說話間,林靖臉也紅了,“靖知道,這也太薄了點兒,實在是比不得薛姨太太家和王舅老爺家,只是……”如此,臉上又轉上了尷尬之色,再無法說下去。

    老太太原本對於這兩個兒媳之間的爭鬥是不想插手的,原也想著等王氏吃了邢氏的逼迫,被逼到死角的時候。才出言把這事情壓下去的。

    昨兒個的事情,她怎麼會不知道?對於王氏去壓榨林靖,她也是樂見其成的。她實在是討厭這小崽子,讓他破財也是好的,至於這些財,是用在了營造省親別院上,還是落在王氏手裡。最後留給寶玉,對她來說,都好。若非分個高低,她還更樂於那些落在王氏手裡,省得被那討厭的大兒媳婦插上一手。

    只是,她雖然樂見其成。並不代表著她樂見王氏瞞著自己,所以也就由著邢氏挑弄,非要等王氏被擠進溝裡。才會出言壓制,也算是給王氏一個教訓。

    老太太算盤是打得不錯,可沒想到老大會插手娘兒們的爭鬥,還說了那樣的重話,彼時阻止已是來不及了。只能讓那小崽子開口了。

    可這小崽子,端得是個可恨的。到底是真不同庶務,還是包藏禍心?那幾句話裡的意思,就連老太太,都只止不住臉紅了。

    不過,這會兒,卻顧不得臉紅不臉紅的,老太太忙開口道:“這是什麼話?你個小孩子家家的,說什麼錢不錢的,快快收起來。我知道你是好心,心裡有我,也有娘娘,只是,你如今這麼大點孩子客居在咱們府上,雖說你是代表著你們林家,可這要傳出去,人家會怎麼說咱們府上?好孩子,聽話!”

    說著,老太太還恨恨地蹬了眼王夫人,真是個不省心的,就這點兒本事?弄了半天,只這個五萬兩?轉頭看向林靖的眼神,就更有深意。

    林靖本來還再要說什麼,只是看著老太太這不容拒絕的樣子,只叫了聲老太太,就訥訥住了。老太太面上還是要做周全的,所以好孩子什麼的連著叫了幾聲,又是安撫了林靖好一會兒。

    林靖像是漸漸地恢復過來了,看向老太太的神色,就更加地親近,只是一轉頭,又感受到王夫人陰冷的眼神,像是想起什麼來似的,渾身顫了顫,執意說道:“老太太,您還是收了吧,我真心是為了娘娘。您別因為我年紀小,就不讓我給娘娘出力。嗯,還有個事情,我想求著老太太。”

    說著,林靖不等人說什麼,就又掏出了個信封,“我想同老太太買家奴僕。”

    “餘信一家,靖在揚州時就有耳聞。入得榮國府內,靖也看著餘信此人,見此人當差也算是勤勉,心中也曾安慰。只是,沒想到,昨日卻聽聞了那樣的事情。”

    於是,林靖又說了王夫人說的那些個話,接著道:“靖實在不知,這人原本當差當得好好的,怎麼一時之間,就變成了那樣了。”這一路說來,聲音越見低沉。

    王夫人手中的汗,慢慢的就出來了。昨日還說這小畜牲怎麼沒同自己爭辯呢,原來在這兒等著呢。她倒是不怕這小畜牲同自己理論,自己既然敢拿那餘信開刀,自然是做好了準備的。她只是擔心,大房那邢氏又借此生出些什麼事情。先頭那刁婦伸手進了那省親別院的事情,還把自己給踢在外頭,後來自己好不容易才翻盤。這回,若是這次要妄想這府中中饋的話,自己雖不怕她,但這時還真不想節外生枝。

    再想著那五萬兩,王夫人真想掐死林靖,正要開口說話,卻不想林靖話鋒急轉:“只是,既然二太太說是已經查明,想來總也有緣故。靖並不是榮國府之人,又是後輩,萬沒有別的什麼想頭。只是即已查明,只想著做些彌補。”說著,就又把昨日後來的話說了一遍,沒添沒減。這話昨日說來不覺如何,今日在大庭廣眾下再聽一邊,就是王夫人自己,都覺得沒處待了,自己昨日怎麼就這麼糊塗,什麼話,不能說得再婉轉一點兒?

    邢夫人這時也滿臉譏諷的看著王夫人,聽聽,這就是慈善人說的話。原來,這是把人給逼急了,這才急吼吼地找到這兒來,生怕這位慈善人“好好招待”人家那舅舅。又因為人家舅舅被拿捏著,才那麼小心翼翼不敢得罪了這位寬厚人。

    各人的想法暫且不論,那林靖卻還沒停下來,“靖昨日想了一晚上,也想不清楚,到底該如何。只是有一條靖還能明白的。”

    “靖本就是個庶出的,先母寬厚,把靖養於膝下,靖感激不盡,也時常以此鞭策自己,讓自己要無愧於先父先母的教導。先父時常教導于靖,做人,要感恩,要不能忘本。如今,靖客居於榮國府,老太太及各位長輩都疼愛于靖,兄嫂關照,手足和睦。靖時刻叮囑自己,要記住這些情分。現在,出了餘信這事,靖就不能不管,讓其在榮國府生事讓二太太為難。不然,豈不是有違先父先母‘感恩’、‘不能忘本’等的教導?”

    這一下子,林靖就把贖買餘信一家,跟林如海賈敏的教導聯繫在一起了,還打著為了榮國府好的招牌,就算是有心人要想要阻攔,以期攥著餘信一家拿捏林靖的,也得先破了這些話才好。

    林靖說到這兒,靦腆的笑了笑,“這兒是五萬兩,我不知道買一家人,再加補上那些虧空夠不夠,只是這已經是我的所能了。這話,我原也不好意思說,只是這兒都是長輩,想來也不會笑話我。”

    買個奴才要多少錢?當初買個小丫頭,一百兩已經讓人念叨好久,成了林靖的“悍舉”了。還有那些虧空,每年往家廟能給多少銀子?說破天也就是百八十兩。

    現在這可是五萬兩!

    老太太要是敢收,明兒個,這榮國府保准就更出名了!現在,榮國府是榮耀的,只是,有多少人盯著?宮裡,又有多少人盯著娘娘?這個時候,可不能出這樣的岔子。

    如今,這不給,已經是不行了。老太太擠出一個笑臉,對林靖說到,“你這孩子,又說胡話了。不過是幾個奴才,哪能還要銀子,送你也是應該的。這一家,原本是早就打算送給你的,只是卻又怕你多想,讓你錯認為咱們府上拿家子奴才來噁心你。於是,就說著再議的話兒了。只是,我是老了,不管事了,你二舅母是事多,這一議,就給拖下來了。”

    “如今,既然是你提了,我們倒也是了了一樁事。只是,不許再提銀子了,要再說這樣的話,可就不像是個讀書人了。”只是,老太太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半是說笑半是教訓,以老賣老地來了這麼一句。

    只是林靖卻看了眼王夫人,才恭敬地沖老太太點了點頭。其意不言而明,這錢不錢的,可不是自己願意的。老太太這時候真是想狠狠訓斥一下這個二兒媳,怎麼就這麼沒本事,偏偏還要瞞著自己自做主張,看看弄得這一攤事!沒偷到嘴,還弄得一身的腥。

    “老二家的,快讓人去把那一家子的身契紙給找來,交給靖兒。”給吧給吧,先讓這小崽子得意一會兒,等省親事畢,且給他算個總帳,再不留他在這世上倡狂!

    到那時,不說出了這些惡氣,別說這幾個奴才和這十萬兩,就是林家所有家產,照樣還得改姓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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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8吞下漁鉤

    “多謝老太太成全。”林靖一躬到底,然後又露了個靦腆地笑,“老太太不讓提銀子,那就不提,靖恭敬不如從命。只是,靖也不能自己收著。”

    林靖頓了頓,在確認所有人都豎著耳朵聽時,才繼續道,“如此,靖就把這銀子捐於佛前。消那種種業障,了前因,修善果。為先祖,為老太太,在佛前點長明燈。我佛慈悲!”林靖到底曾在寺中修行過,這句慈悲,念得虔誠無比,雖只單手宣禮,卻讓人見之忘俗,隱隱有出塵的味道。

    只是我佛慈悲,卻感化不了那心存執念之人。在人前丟了面子裡子不算,更何況那到手的銀子,就這麼飛了,飛了!她眼中出血地看著那小畜牲,真恨不得上前咬上兩口,再一想到那銀子,雖只有十萬兩,可那也是十萬兩啊。

    本來,就算是現在老太太說了這麼堂皇的話,日後她也要想法子去壓出來,更何況,就算沒有自己,那邢氏也會想著法子折騰這小崽子。可現在,在自己正缺錢的時候,整整十萬兩,就這麼沒了!不光是自己賠上了臉面卻什麼也沒撈到,還讓這小子成全了他的功德,那可是十萬兩的佈施!

    這些,怎能不讓她牙疼肝疼?

    即便是老太太,雖並未將那十萬兩看得很重,只是這是林靖,這個怎麼都養不熟的狼崽子做的事,怎麼會讓她舒坦?

    林靖走出院子時,只覺得神清氣爽。

    那一頭,她並未簡單地接下餘信一家的身契紙,而是讓林來康帶著她的印鑒,與這榮國府林之孝管家一起去了官衙注錄,再不留一絲尾巴。

    這一頭,該做的鋪墊。都已經做下,她甚至為王夫人在老太太跟前掃清了道路,就只等著人吞下那鉤子,被扯出水面,剖曬於日頭下。

    再有,那夜的事情,雖沒人知道,只是這兩百多萬兩,總有個隱患,雖不見得會發作。可萬事只怕萬一。而現在,不久之後,連這個。都將有了注解。

    這一場家奴生事,就這麼平息下去了。這日,餘信就過來給新主子磕頭。

    林靖是不會受這個的,但做了這些,也不是為自己請來個長輩的。說到底,她還真只是為了點香火情,再無半點多的了。

    “你不用這樣。我雖沒把你當成舅舅,但也不想受這份禮。其實,說到底,這回還是我牽累了你。你且安心吧。好好過日子比什麼都強。但若是心中有些什麼不該的想頭,我勸你,很不必。我也不是什麼心慈面軟的人。”林靖讓人攙起餘信。把話說清楚,省得含含糊糊的,倒把人給縱。壞了。

    現在既然已經不是榮國府的奴才了,自然就不能占著人奴才的地盤,林靖讓人幫著把這家搬到了林府。先讓人再看看。若真是懂分寸沒壞心的,等過些時候。就除了這家人奴籍,給些銀子,置辦點兒產業,總好過給人做奴才,子孫後代也可以做些打算了。這,也算徹底了了這因果。只是,現在還說不得。

    余信自然是沒什麼不依,連聲應著。林靖讓人先回去安撫下家人,也把自己的話給帶到,明兒個,還要跟林靖出去當次差。

    先撇開榮國府不提,林靖既然已許了十萬兩銀子的功德,自然不是白說的。第二日一大早,林靖就帶著幾個人出門了。京師繁榮之所,哪會少得了廟宇,何必拘泥于那榮國府家廟呢,況那家廟,藏汙納垢,白壞了佛門清靜之地的名頭。林靖要做功德,自然是要選個像樣的。

    古往今來,大凡叫做相國寺的,都有番來歷,就算是也有些勾當,但大多還不愧於佛前的。林靖選的就是個這樣的處所。這樣的寺院,知客僧所見之人不知凡幾,但即便這樣,聽說林靖要捨下十萬兩銀子,也是吃了一驚,當下引入掌院處——就算是於佛眼中終生平等,但在這濁世中行事也需有變化,這樣的施主,自然當有掌院接引。

    林靖倒是樂得如此,如今她雖然做佛事,也是有點兒小小的要求的,掌院自然是比小知客說話管用。

    林靖要求的也不是個大事,只是在佛前供奉功德幡,只是供奉前焚化的黃紙,不能入第三人眼,也不能讓第三人知曉。

    這要求是小,可也古怪。相國寺乃大寺,掌院所識過人,不由皺了皺眉,只是眼識掃過林靖腕處,不由頓了頓。林靖一見心中一喜,今日入禪門,鄭重起見,林靖把自己幼時得自觀海師傅處的這串珠子給帶了出來。見掌院如此,分明是識得此物,正想由此說上一兩句,就見那掌院平平移開了眼神,道了句佛號。

    林靖低頭哂笑一下,自己果然是個大俗人。一抬頭,就見那掌院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那神情,像是洞悉了自己的這些小算盤,不覺更是臉紅。她幼年危難之時托庇於佛門,雖然並不信佛,可總覺得在大和尚面前耍手腕,有些不好意思。

    掌院見她如此,倒是哈哈一笑,“觀海傳了你此物,沒想到你卻是個小滑頭。”然後伸手攤在林靖跟前,剛剛的那個大師氣派,蕩然無存。

    林靖摸出那十萬兩,擱在掌院手中,又摸出個信封,裡面就裝著兩張早已寫好的黃紙。掌院接過,看也不看得把那疊銀票塞入袈裟內,反倒是抽出那兩張黃紙,看了看,才點頭,臉上一點兒異色也沒有,“既允了你,當終你事。這法事有大和尚我親自替你做。”

    兩張黃紙,一張寫著林靖替林氏列祖列宗供於佛前,另一張稍有變化,成了為父母祈福之語。法事當日,由大和尚口誦後,當場焚化的。

    林家祖宗,就算是看著這歷代積累的富貴上,林靖做這些功德也是應該的。只是,對於林如海,她實在是不想再提,沒錯,這具肉身得自於他的種子,若無這具肉身,林靖還不知魂魄所依何處,只是那些種種所為,特別是那封書信,也狠狠地教訓了林靖。所以,要讓林靖為他積累功德,哪怕是知道這不過是個渺茫之說,林靖也不願,更別提那差點兒要了自己命、已經要了“靖哥兒”命的賈敏了。

    所以那張祈福的,自然是署名“林靜”了。“靖”、“靜”不同,只差於筆劃,讀音一般無二。

    林靖得了掌院的允諾,心頭一松,就連身上都輕快了不少。她怎麼會不思念父母,只是在這一世上,事事小心,不敢留一點點尾巴,年歲漸久,才把那種刻骨的痛,淡了許多。如今能為父母做些什麼,哪怕知道這些不可信,也讓她能自我催眠,自我安慰。

    林家大爺自相國寺回來時就讓人覺得興致很高,原本見了人就是和藹的,現在更是多了幾分笑意。別說那幾個小丫鬟被迷得七葷八素的,就連那上了年紀的嬤嬤,都在心裡念叨,都說自己家二爺是鳳凰般地人物,只是若到了這林家大爺跟前,就成了個山雞了。倒不是說這個樣貌打扮,而是像是少了那麼點兒東西。

    至於是個什麼東西,老嬤嬤或許講不清,可一個隻長了個殼子廝混於脂粉隊的,就算是氣質再好,總也少了點兒英氣。而林靖雖然是個女身,卻讀書練劍樣樣不缺,為人又爽快,這潛在的不同,自然分出了高下。

    當然,這會兒可是沒功夫說這個比較。只說那榮禧堂內,王夫人聽著林靖高高興興的打相國寺回來了,連她最後留在水月庵布的那一手都沒得逞,又是一陣怒氣頂心。直閉著眼,念了好半天的阿彌陀佛,才把那怒意壓了下去。

    睜開眼,見幾個下人戰戰兢兢的伺候在身邊,那種小心翼翼的樣子,更是添了她心煩,一揮手,統統趕了出去。只等人都走到了外頭,王夫人才想起什麼事情,“金釧兒!”

    “哎!”那丫鬟脆生生的應了,忙又回轉進來,在王夫人跟前福了福。

    “收拾一下,我要去給老太太請安。”王夫人眼皮子都不太的吩咐道。

    “是。”金釧兒應到,只是心中有著疑問,這個時辰,老太太歇晌可還沒起呢,遲疑了下,還是想著得提醒下主子,不然主子要是怪罪起來,可就不討好了。於是金釧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王夫人,嘴裡說道:“太太還真是孝順,老太太這個時辰還未起呢。”

    只是話音未落,就得了王夫人一記厲眼,把剩下奉承的話都給嚇回去了。金釧兒忙打住,心裡只恨那幾個出去的,卻不想若不是她一力奉承,王夫人怎麼會用慣了她。

    只等收拾妥當,王夫人連平時帶摜了的周瑞家的都沒叫,只讓金釧兒扶著上了小車。

    到了老太太那兒,老太太果然還沒起身。看著那群下人婆子為難的樣子,王夫人難得給了個笑臉,“無妨,是我惦記著過來請安,搞錯了時辰。這樣,我就在耳房坐會兒,鴛鴦呢,讓她來陪我說話。”

☆、正文 179販賣兒子

    這幾個下人哪敢有不同的話出來,忙有人去悄悄地請了鴛鴦姑娘出來,餘下的殷勤地把太太迎入耳房,端茶送水自不在話下。只是現在王夫人心裡存著個大事,並沒有注意到這幾個的殷勤。

    才把好茶端上,就聽見門口有人問道:“太太就在裡頭歇著?可有送了茶進去?記住了,太太不大吃那個老君眉,那個白霧茶還不錯,上回太太也贊過。”

    邊上有人笑著回到:“我的好姑娘,怨不得老太太、太太都喜歡你,瞧你這份勤勉,嘖嘖,真是沒話說。快快進去吧,都妥當著呢。”

    王夫人一聽到鴛鴦的聲音,也沒顧得上她太太的架子,揚聲道:“是鴛鴦過來了?”話音裡,還帶著笑。

    伴隨著說話,鴛鴦就進了來,來到王夫人跟前才半蹲要行禮,就被王夫人一把拉住個胳膊,免了禮。

    王夫人笑著問了幾句,老太太是多早晚睡的,睡得可都踏實之類的,鴛鴦都一一仔細回到,不見半分紕漏。王夫人嘴上說著話,眼睛也沒停著,一遍遍仔細地在鴛鴦臉上掃過,不放過一點兒的端倪。只是這鴛鴦倒也真端得住,就這樣認王夫人看著,臉上還帶著笑,沒見一絲尷尬。

    王夫人又問了些鴛鴦自己的事情,看著這丫鬟身上的衣裳,忽然笑了,“這件,是去年老太太賞下來的?不錯是不錯,就是顏色暗了些。”

    鴛鴦掩了口,撲哧聲笑了,笑完忙說到:“還是太太好記性,可不就是那件。顏色暗怕啥,這料子可好著呢,不是我誇口。那次璉二奶奶見了都說話。我這人最聽不得人誇,她一說好,我就上了身,也捨不得脫下來了。太太,您可別嫌我眼皮子淺。”

    王夫人慈祥的替鴛鴦拽了拽前襟,也笑著道:“說別人眼皮子淺,我還信,要論你,我是再也不信的。誰不知道,老太太年紀大了。她那些個好東西,都虧你提點著呢。你見過摸過的,府裡這幾位姑娘都比不上你。也就是娘娘進宮前。最得老太太喜歡,才玩過那些好東西。只是,你又是個忠厚的,好幾回,老太太要賞你好東西。都被你推辭了。”

    鴛鴦笑了,“只是太太您這樣誇我罷了,我可擔不起這個,太太贊過了。”

    “哪有過了,我這記性雖然比不上你,可也沒差到忘了眼前的事情。就譬如你身上的這件衣裳。”王夫人笑著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我記得那日老太太正好興致高,開了箱子翻東西看。見這幾段料子是極好的,顏色鮮亮得很呢,就拿了下來。然後讓給幾位姑娘送過去。偏林姑娘不在,後又傳來了那樣的消息,這料子就穿不上了。老太太也煩再開箱子收起來了。就要賞了你。偏你懂事,硬是推辭了。只問老太太討了件舊衣裳,改了改上身了,可不就是你身上這件嗎?就你這樣的,不叫忠厚是什麼?”

    鴛鴦忙道:“哪有太太說的這麼好,我不過是眼饞老太太的衣裳,您看看,這料子,這年頭,就是有錢也找不到地兒買了。雖說是舊衣裳,老太太只不過略上了上身罷了,而且,我還真好稀罕老太太穿過的,沾著老太太的福氣呢。”

    王夫人見此說話,忙搖頭,“真真是個好利口,誇你罷了,又不是害你。罷了,我原本想著給你幾段好料子,也算是你服侍老太太辛苦了。既然你這樣說,那我也就省了,我記得我還有好多箱子的舊衣裳,都些都沒上過身,回頭我就讓人收拾幾件穿過一兩次的賞你。”說著,大笑起來,“這可是你喜歡的。”

    鴛鴦也不見惱,嘻嘻一笑,“服侍老太太本就是我份內事情,萬不能因為這個讓太太賞我。如今,太太不如說,是我能逗太太大笑,所以才賞我的。只是,太太說我不貪心,卻是猜錯了,我可貪著呢,這會兒可想著最好太太既給了我衣裳又賞了我料子。這才美呢。”

    王夫人又是哈哈一笑,“好,看著你逗笑我兩回,那就都賞。”說著轉頭對邊上裝木頭的金釧兒說道:“金釧兒,可知道了?”說著沖金釧兒使了個眼色,沖著門口揚揚下巴。

    金釧兒早就在聽到王夫人找鴛鴦過來聊天,就明白太太有話要跟鴛鴦商量。怨不得撿這個時間過來,也怨不得自己提醒時,太太不樂意了。這會兒金釧兒收到太太的眼神,更是明白自己該做什麼,忙應道:“是,我這就去吩咐抬了太太裝衣裳的箱子下來,等太太回來翻檢。”說著,就給王夫人行禮,沖著鴛鴦一笑,還真的出去了。只是這出來後,並沒有回去,只是在這門上守著。

    王夫人只等金釧兒出去了,才沖著鴛鴦一笑,搖頭道:“瞧這性子,怎麼就這說風就是雨的樣子?”

    鴛鴦也故作不知這裡面的勾當,笑著說道:“太太也別怨我說話不懂拐彎,這些可都是太太縱的。這丫頭,可明白太太喜歡她呢。”

    王夫人又一笑,“那我日後也縱著你,你也是知道的吧,我也是極喜歡你的。我還想著,再等幾年,就向老太太討了你。”這話,說的意味深長,只是這裡頭的意思,想來鴛鴦也聽得明白。

    不過,王夫人對這個話題只這麼提了一下。見鋪墊的差不得,該許諾的也許諾了,王夫人也不再繞彎,直奔主題道:“我才剛跟你聊天,倒想起一件正事呢。得虧你這丫頭提醒了我。”

    “前幾日宮裡娘娘身邊傳出話來,說了個不大不小的事情。你知道,咱們娘娘當年進宮,也是帶了不少好東西。其中就有一個螺鈿嵌寶妝盒,她是喜歡的了不得,輕易不肯拿出來用,只等思念家中,才拿出來把玩。誰知,越是寶貝,就越容易出事。前幾日,身邊的宮侍就闖了個禍,失手把那東西給砸壞了。娘娘這幾日都是悶悶的,身邊人著急,才偷偷傳話出來,可有沒有一樣的了,再進一個進去,以解娘娘心思。”

    “你也知道,當初娘娘帶進去的東西,我樣樣都記著呢。這府裡,再也沒有這樣的匣子了。”

    “這兩日,我正為這事情著急著呢。這幾日實在不行,我已打算按著我記著的樣子,描個樣子出來,交給外頭的能工巧匠再做個出來,多花點兒心思罷了。”

    “只是哪裡想到,這多花的可不是一點兒兩點兒的心思,而且花了心思,眼看著也不行的。這大概樣子是在我腦中,只是我卻畫不出來,就算是已經畫出來的部分,這多看看了,也覺得面熟陌生,越看越不像。”

    “我現在正為這個煩惱呢,卻不想看見你,倒想起一件舊事。當初,這樣的妝匣,是有兩個,一個老早給了先姑太太,陪嫁去了林家。後來,另一個才給了娘娘,跟著娘娘進了宮。”

    “別的倒也罷了,姑太太的那個,兜兜轉轉了這麼些年,如今卻又到了榮國府,當年先姑老爺把那匣子交由璉兒帶回京城,轉交給老太太保管呢。你是替老太太收東西的,想來應該記得。”

    鴛鴦點了點頭,“太太問我,我是知道的,那東西,老太太讓我幫著好好收著,輕易不讓他人碰。那東西,說起來,現在已經不算咱們府上的東西了,是老太太替林姑娘保管著的。太太若是想要拿那東西,我看,您是不用對老太太張口的,老太太必不會點頭的。”

    王夫人笑了,“你這孩子就是實誠。只是,你也太多慮了。我知道那東西是林丫頭的,是姑老爺給她備的嫁妝。難道我這做舅母的,還能去拿外甥女的嫁妝?我不過是想著,這兩個匣子是一樣的,既然我畫不出來,不如就借著那匣子做個樣子罷了。讓那能工巧匠打個樣子罷了。”

    “也不過是個小事,只那麼一兩天的工夫,我也不把這東西拿出府去,找了那巧手,當著我的面,把那匣子的樣子描出來,連一丁點兒的細小地方都不放過。等做出來的時候,想來娘娘也會安慰吧。那原物卻只要被描了樣子,就送回來給你。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就算我想要掉包,這一兩天也能做出個格贗品來?”

    “其實,這事情若是稟報了老太太,老太太也會點頭的。只是我想著,這麼個小事,也沒必要去驚動老太太,讓她老人家一把年紀,還要為宮裡娘娘擔心,我是不忍的。想來你也會這樣想吧?”

    “鴛鴦姑娘,你看呢?”

    王夫人這段話,編得在情在理,猛一聽,還挑不出個短處來。最後,還加上了威勢,容不得鴛鴦說個不字。

    只是鴛鴦也不是那麼容易就低頭的,默默想了會兒,還是沖賈王氏搖了搖頭,道:“太太,您也不用這樣逼我就拿個說法。這事,也太突然點兒了。懇請太太容我些日子,讓我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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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80我為你好

    王夫人也知道,一個勁兒的逼迫是成不了事情的,所以鴛鴦說要好好想想,王夫人就點頭了。她是不怕鴛鴦耍手段,她對鴛鴦許下的話,想來是這府裡的丫鬟都夢寐以求的。鴛鴦再怎麼受老太太的喜歡,也不過是個丫鬟,這樣的前程,還不好?想來自然是只有點頭的份兒了。說是要好好考考慮,不過是自抬身價拿喬罷了。

    不過,王夫人還是關照著鴛鴦,要儘快,宮裡娘娘還等著呢。

    話盡于此,王夫人也不想再多待了。雖然王夫人不擔心鴛鴦耍手段,可並不是對這拿喬不膩味,所以,這就出了耳房,做樣子說了幾句,既老太太還在歇著,自己回頭再過來,省得擾了老太太的休息。

    等一群人恭送了王夫人,鴛鴦才輕手輕腳的回了老太太的裡屋。

    鴛鴦才一湊近老太太跟前,就見老太太把眼睛睜開條縫兒,看了鴛鴦一眼,那眼睛裡,哪有才睡醒的迷蒙?

    鴛鴦心中一抖,忙行了個禮,輕聲道:“老太太醒了?可要起來,還是再躺會兒?可真不湊巧,太太才剛回去,不然就不白跑一次了。”說話間,還穿插著喂老太太吃口茶之類的體貼事,嘴上卻一刻不停:

    “太太先前來了,說是要給老太太請安,偏又記岔了時辰,就在耳房等著,把我找過去陪她聊天。”說著,就把王夫人如何賞自己衣料衣裳,後來又為了什麼要借林姑娘的妝匣作楊子的事情一一說了,唯一瞞下的,就是王夫人說的,過幾年討要的話。

    鴛鴦娓娓道來,也不嫌廢話,幾乎都是原話。連王夫人說著不要為這點兒小事都驚動老太太的話,都說了。“我明白,太太讓不告訴老太太您,那是她的孝順,只是,老太太未必就願意連這麼小的事情都被瞞著。我只是個下人,也說不出什麼大道理來,只知道我是老太太的奴才,但凡知道個什麼,就該對主子說。”

    老太太看了鴛鴦一下。眼中的嚴厲,早已經斂去,又是位慈善樂和的老太太了。

    鴛鴦心裡松了口氣。想了想,試探地說道:“太太說的那個匣子,我想著,也不過是個看看。太太那是什麼身份的人,還能看得上個木頭匣子?無非是為了宮裡的娘娘。”說到這兒。鴛鴦發現,老太太又閉上了眼睛,好像又睡著了。

    此時,鴛鴦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這分明就是老太太點頭了,只是礙於不能點透。只好裝作沒聽見罷了。於是,鴛鴦就繼續像是自言自語道:“如此,我也就私下作個主。給太太送過去。”說著又像是想起什麼來似的輕笑一聲,“剛才還說不該瞞著主子行事,這下就打嘴了。”

    至此,屋子裡再無其他聲音,慢慢的。老太太的呼吸變得綿長了起來,鴛鴦又給老太太打了會兒扇子。才輕手輕腳的起身出去了。

    老太太聽著聲音,才睜開眼,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屋子,悠悠的歎了聲氣。

    老二媳婦的意思,她哪裡能不明白?什麼宮裡娘娘喜愛那匣子,無非是個說頭。王氏哪裡是要玉兒那匣子做樣子,她是看中了玉兒的嫁妝銀子!

    老太太可不比王氏,早在當初就猜到點兒,林姑老爺八成是把變賣家產的銀子,都給了寶貝玉兒,若真要留給兒子,怎麼會變賣祖產?順帶著,也明白了林姑老爺的託付之意,他以已林家歷代積累之財,換一個玉兒的終身有靠,這才是女婿把匣子交給自己,卻讓玉兒自己拿著鑰匙的最要緊的含義。

    兩個玉兒,都是老太太的心頭肉,就算沒有這一層,她也是要定了這樁親事的,而現在有了這份託付,更是不容有失。再退一萬步,她也見不得那樣一份嫁妝,便宜了別人。她可不是豆蔻年華的姑娘們,聽不得那些錢財,會覺得那些污濁不堪,其實,若沒了銀子,又哪裡來的清高雅致?

    只是,這個二兒媳婦,真是個眼光蠢的,竟然不喜歡玉兒,反而看上了個皇商之女,以為自己年紀大了,就不知道她那些鬼鬼祟祟的小動作了?什麼金玉良緣?隨便弄個金鎖弄個幾個字兒,說是和尚之話,就真唬了人了?

    不過,自己看著這些,也是個有趣的,年紀大了,就喜歡看個熱鬧,她倒要看看,這兩姐妹折騰到最後,白白壞了那個寶釵的閨名,是個什麼模樣。

    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在寶玉的婚事上,不能完全棄王氏不顧,只是既然是父母之命,那也就是還有政兒呢。政兒是不會不聽自己的。對於這個,老太太很放心。

    此時,老太太躺在床上,慢慢地回想著。那日,林家那小崽子在自己跟前做戲,她怎麼會看不出來,只是到了那份兒上,也不能硬壓,只好如此,順便也是好好敲打一下王氏,讓她日後做事多動動腦子。不過,經過那場,她也算明白了,王氏真為銀錢的事情發愁發狠了。

    娘娘的事情,不容有失,那小崽子身上,王氏又沒討到一個子兒。怨不得這人把腦子動到玉兒那只匣子上。

    其實,老太太還是很有一些私房的,只是手中有錢,心中不慌,老太太是絕對不會把自己烤幹了。公中的銀子也不能再動了,不然這一大家子人吃什麼喝什麼?她還有多少年的日子?可不想臨老臨老,還過上苦日子了。

    而玉兒那些錢,白放著也是白放著。當然,這些,老太太就是自己一個人想時,也不會承認的。

    她只認為,既然女婿把林家家產託付換取玉兒的終身有靠,那麼讓王氏借用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更何況,王氏都用了玉兒的嫁妝,還好意思在這親事上耍賴?

    所以,這樣,也是為了玉兒好啊。雖然自己能強壓著王氏在親事上點頭,但還是王氏自己樂意才更美滿。

    老太太想了會兒銀子,想了會兒黛玉,又想到了那恨人的林靖,只把牙齒又咬了咬:要不是現在出不得岔子,自己一早讓人要了那小子的賤命了。現在,就容他多蹦躂幾日,且等娘娘這個事情辦好了,再來料理了他。如此,那林家還剩下的那些,也就都成了無主的了,林家宗嗣上無人了,那自己總有辦法讓玉兒接手這些,如此加加減減,也算補上了今時被借用的了。

    這小崽子才受了“委屈”,自己還得安慰一下。反正這小崽子也沒多少日子了,自己索性更對他好一些才是,而且,越是這樣,日後這人沒了,人家也不會有什麼過多的想頭疑心到榮國府上。

    只是,一想到還要對那小崽子好,就是老太太曾在宮中熬了那多年的心,也忍不住抽搐了下。

    用力拋開這些,且先讓自己舒坦一會兒,睡覺!

    老太太合上眼睛,也不管門外悄悄進來的那兩個丫鬟,感受著重新起了的陣陣涼風,知道這是那兩個在給自己打扇,一翻身,繼續睡覺。

    且說鴛鴦出了老太太的屋子,把琥珀翡翠叫了過來,說是自己有事要往太太那兒去一次,讓她們好好兒的守著老太太歇晌,又囑咐著不能讓老太太睡了太久,省得白日睡多了,晚上走了困等等。

    翡翠沒怎麼多說,只是點頭,琥珀倒是捂嘴笑了,“姐姐快些去吧,早去早回。我怕老太太醒了,一時離開你,連茶都不吃了。唉,我們沏的茶,怎麼就都沒味兒了呢?”說著,就嘰嘰咕咕的笑了起來。

    鴛鴦作勢要去扭琥珀的嘴,假作恨恨地咬牙,“就你這個小蹄子最磨牙,看我今兒個不咬你,也讓你嘗嘗我的牙口。”

    琥珀忙往翡翠身後躲,邊躲邊笑,“啊,鴛鴦瘋了,要吃人肉了。鴛鴦姑奶奶,且饒了我,我肉酸,不好吃。”

    翡翠作勢兩邊攔著,卻又兩邊都捏一把揉一把的佔便宜。只等三人笑鬧了一會兒才作罷。

    遂兩下裡分頭行事,鴛鴦見琥珀翡翠輕手輕腳地進去了,才繞到了後頭上了樓,拿隨身的鑰匙開了門進去了。不一會兒,鴛鴦就抱了個匣子鎖了門下來回了自己的房間。再過一會兒,就見鴛鴦提了個包袱,往榮禧堂的方向去了。

    二房偏房裡頭,趙姨娘正要做針線,面前炕上,堆著一堆的碎布頭。趙姨娘在裡頭挑揀著,想要湊出幅鞋面子來,看這顏色,就知道是男子用的。

    這趙姨娘一邊翻撿著,一邊對另一頭的一個小孩兒嘀咕著,“依我說,你也別再那兒琢磨什麼濕啊幹的。你說寶玉作得好,夫子誇讚,那又如何?你就是作得再好,夫子還能說你比寶玉作得還好?要我說,不如把那些書都給我背得熟透熟透的,這才是正理。夫子誇讚你詩作的好,哪及得上奉承你老子?讓你老子多看你兩眼,說不得,咱們也就熬出頭了。這兩日啊,正是好時候,你老子。。。。。。。”

    “姨娘,姨娘!”趙姨娘的小丫鬟小雀兒猛地跑了進來,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就要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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