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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紅樓)論紅樓的倒掉》作者:喝壺好茶嘎山糊【完結】

☆、正文 088書信急報

    林靖猛一抬頭,西寧郡王世子金錚就站在那兒,雖背著光,可林靖還是可以清晰地看見這人臉上的輪廓。眉眼還是淡淡的,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可林靖卻好似聽出,那人,好似松了口氣。

    這個並不像笑話的笑話兒,讓林靖緊繃的神經,也松了松,笑著應了句,“是啊,小時候虧太多肉了。”

    這個時候,她竟然覺得有力氣了,走出了藏身之處。雖然衣裳上汙跡斑斑,她卻像是穿這件嶄新的錦繡華衣一般,放下了衣袖,整了整衣袍,恭恭敬敬地沖著西寧世子行了個禮,只是並未有說什麼感激之類的話。感激太沉,之能沉沉的擱在心裡,不適合輕飄飄的掛在嘴上。

    金錚也沒有做什麼虛頭八腦的禮讓扶人之態,而是穩穩地受了這個禮。待等林靖直起身,才說了句,“有機會,請你。”

    接下來的事情,也不用多說了,世子讓人給尋了身差不離的衣裳,卻並沒有送林靖出去,只讓林靖自己個兒出了大門,尋了榮國府的車馬回去。

    林靖身邊的人在外頭等得早已經發慌了,先前見一大撥人離開,揣摩著那架勢,像是太子殿下,只是不敢確定,又不能冒然打聽,正著急呢,就見主子出來了,才松了口氣。只是見主子臉上神情不太好,也不敢多話,只是閉著嘴,回了榮國府。

    林靖上了車子,才覺得自己真是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了。這會兒,閉著眼睛,都覺得心跳的怦怦地,越向越後怕了。今天,其實是跟太子搶了條命。

    只是,這個西寧世子到底是怎麼回事。林靖有些想不通。這人,到底是看自己可憐伸予援手呢,還是要算計林老爹呢?不過,對這人,林靖並沒有多糾結。不管怎麼樣,人家實實在在幫了自己,這是不容否認的。就算是賣乖給自己,自己受了,就得銘記在心,以圖日後再報。

    想著那世子所說的“速離”。不由歎聲氣,就算是他不提,自己也斷不會在京城多待了。今兒個算糊弄過去了。那若是明天後天,在讓自己去說話,自己怎麼辦?

    惟有速速離京,至於這離京後,生出什麼變數來。自己是管不著的。太子總不能無故去追拿一個三品大員的獨子吧?就算他想,也得先找個好藉口。至於其他的,就有林如海了,想來他是能搞得定的。至於他當初為什麼突然讓自己進京,自己這猛離開是不是會壞了他的什麼計畫,卻不是自己該負擔的。自己這樣。是自私也好,是薄情也罷,想想今日。若再來一次,林如海一樣遭殃。

    不過,就算是離開,面上也要弄個說法圓過去,總不能讓人絕的自己無禮。千做萬做虧本生意不做。而林老爹那兒,哼。自己回去只要把今天的事一說,他斷沒有責怪自己的理由,反而應該慶倖才對。

    想到這兒,林靖敲了敲車壁,輕聲吩咐林家福去林如海的一位故交那兒跑一次,不用真的跑到人家家裡,只要在人家家門口晃一圈就回去。

    等到了榮國府,林靖並沒有馬上去正房拜見老太太及兩位舅舅,而是直接回了自己住的那兒。潛人給那幾處送了口信,說是自己身帶酒汽,這樣來拜見長輩,未免太沒禮數了,且讓自己稍稍收拾一下,再去見過老太太及舅舅們。

    碧草等人在屋裡正等著呢,見大爺回來,迎上來正要行禮,就發現了不對,大爺身上這身衣裳不是自己家的。蘭草還好些,碧草那眼睛就瞪圓了,差點兒就要叫了出來。

    林靖這會兒也不耐煩多說,讓人下去備水沐浴,自己卻快步走至書桌旁,竟然要磨墨寫字。

    這兩大丫鬟雖然驚異著,但好在知道林靖的性子,忙各自準備起來。而林靖卻專心的寫起信來。一個個字躍然紙上,此時,若林如海看了,定會驚奇,這字分明是他的筆跡,當然,並不是十足十的像,但七八分火候總是有的。

    這信,一揮而就。林靖又細看了看,等墨幹了,才裝了起來。爾後,又是寫信,只是這回是林靖自己平常的字。

    才堪堪忙停當,那邊水也好了,碧草進來服侍大爺沐浴。正解著外袍,卻發現,身上其他小東西都還在,只那塊壓衣角的玉佩不見了。碧草問了聲,林靖想了想,不是在樓上跟太子拉扯中掉了,就是在樓下換衣裳時掉了。

    “想是在外頭掉了。”林靖並沒有在意,“掉了就掉了吧。幸好我不是什麼黃花兒閨女,不用擔心人家拿了這些東西破換閨譽。”

    “大爺!”碧草用力頓了頓角,不太願意聽見主子剛剛那個話頭。不過,現在還有其它話要說,“大爺沒讓人找一下?那玉佩,可是白小五爺給的。原是小五爺尋了一對兒,分了個給大爺。奴婢看著往日大爺也挺喜歡的,今兒才用它的。如今人家那塊指不定還好好的,送給您的那塊,卻給掉了。您不怕小五爺心裡存著不舒服?”

    林靖停了停,才想起來,“已經掉了,估計也找不回來了。那也是沒法子的,回去後我定當好好道歉。”

    正說著話,林家福回來了,林靖忙讓人進來。

    林家福進來,知道自己主子不耐煩聽廢話,所以行了禮,直接彙報工作。這個林家福道,自己就直奔那位在戶部的舊交住處。只是在門邊打了個圈就回來了,好像也沒有人跟著。

    林靖點了點頭,說道:“你從那位那兒帶了封信回來。”抬嘴揚了揚下巴,點了點桌上那信,示意林家福看。

    林家福也不推辭,拿信就看了起來,看到一半就叫了起來,老爺怎麼就重病了,怎麼就想要兒子速速回去?只是等叫出聲來,才覺得這事兒八成不是真的。

    林靖點了點頭,吩咐道:“這信,是你去那兒帶回來的。是老爺在揚州寫的,借用戶部官府急報那條線送來的,八百里急報。”

    (又是晚了一分鐘,明天補壹千字)

☆、正文 089君子奸猾

    時近七月底,白天雖還炎熱,夜晚已經是好上許多。

    而這江面開闊,夜風陣陣,竟已有了秋日的氣爽。夜空中一輪下彎月,雖不如上弦月勾人、滿月晃眼,卻別有副離人秋思,再映著這粼粼水紋,引多少文人墨客競折腰。

    而那首南宋張孝祥的西江月,正與此時有些相近:

    滿載一船明月,平鋪十裡秋江。波神留我看斜陽,喚起鱗鱗細浪。

    明日風回更好,今朝露宿何妨。水晶宮裡奏霓裳,准擬岳陽樓上。

    林靖正在船頭站著,一身青袍,被江風吹著不斷鼓蕩。這江,這月,這船,以及船頭不勝錦衣的少年,活脫脫一幅水墨月夜秋江圖,意境出塵。可誰又知道,那看似出塵的少年,心中隱藏著無比猥瑣的大齡白骨精。

    此時這個白骨精正在內心中插著腰,哈哈狂笑,姐這就走啦!雖然是倉惶逃竄,實質有如喪家之犬,可就算這樣,姐也要披著如玉君子的外表!

    林靖上一世自詡為上山打得猛虎,下山扮得名淑,這一世,更是要發揚光大,要把二十一世紀傑出女性的旗幟,插在那高高的山崗上。

    所以,說逃,她就這樣風光霽月的逃了。

    就在幾個時辰之前,林靖還在榮國府。交待了林家福之後,還悠哉的洗了個澡,這才做出一副心急樣,把自己這邊的人都召集起來,說了要急速回揚州的事情。跟在林靖身邊的人,都是有一份忠心的,這一聽也顧不得什麼了,都聽大爺的安排。

    船,其實早在幾天前,林靖就偷偷安排了林家福雇好了。因為不知道具體啥時候走,林靖也不在乎那幾個小錢,索性多給銀子包了半年。現在看著,真是明智。林家福先去安排下,省得到時候說走了嘴。而後讓林來康帶著那些人安排啟程事宜,諸如收拾行李,打掃船隻,裝船等等,當然貼身的東西都有碧草蘭草呢。

    當然,這之前。比較麻煩的是榮國府那裡的告辭。

    因為有著信,林靖吩咐了之後,就急急忙忙地去找了賈赦。不管這府裡其實占主要地位的是二房。林靖只作不知這些,這讓那位大老爺也愉悅不少。

    林靖拿著信,找到大老爺,把事情一說,再把信遞上去。大老爺也嚇了一跳。原來還以為這孩子是來彙報跟太子見面的事情的,哪曉得卻是這樣,一下子手忙腳亂,只是這位也沒什麼急智,除了嘴裡空泛的安慰,也不知道該做什麼。林靖提出告辭。這位也沒主意,被林靖高帽子一帶,說些什麼“大舅父是正經襲爵的。也是這裡當家的”,“一得消息就來同大舅父商量”,就把賈赦捧得找不到北了,輕易就答應了林靖的立即離開。

    林靖豈是只要這句同意的?這人最大的功用,就是被林靖拿來去跟老太太說去。老太太可是個難纏的。林靖當然不認為她會不同意,但就怕這老太太生出什麼事頭出來。諸如派賈璉陪同什麼的。倒不是林靖怕人跟著,主要是怕因要派人而延緩了啟程,這府裡的人,哪個像她,能說走就走?

    到了老太太那裡,還真被林靖料到了。老太太說是不放心這麼個孩子,就要讓賈璉跟著照應。得虧林靖信中注明不要驚動黛玉,不然,這位老太太還得再拖上一拖。

    老太太的心思很好猜,不放心林靖?才不是呢。這好不容易有個正大光明可以插手林女婿家的事情了。再一說,萬一林姑老爺真有個什麼,有賈璉幫著看著,這黛玉那份家產,才不至於被這小子給黑了,甚至於還能反過來端了這小子的。至於拖上一兩天,那不是更好嗎?依現在看,那林姑老爺可是個寵兒子的,讓這小子見不上那林姑老爺,說不準就正好了。

    林靖再三再四的推了,說是自己來的時候就一個人,回去自己家,就更沒問題了。說著,就拿眼睛去看賈赦。賈赦本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先前又給灌多了**湯,自己才剛拍板的事情,自己母親這會兒倒是不放心,唧唧咕咕又弄出一堆來,在外甥跟前失了面子,就有些不爽。

    這會兒就說到:“外甥也大了,咱們雖然心中放不下,可也不能一味把他當成小孩子。再說,妹夫急著讓外甥回去,外甥說都已經準備妥當了,即刻可以走,這會兒再去找璉兒,倒是耽誤時辰。”這些話,賈赦能說,林靖可不能說。

    賈赦說話直,倒是把賈母頂得一趔趄。只是這話說到這兒,還真不能再說什麼了。老太太想想,既然是不讓驚動黛玉,想來還沒到那一步,也就只能點頭了。

    林靖這會兒倒是做好人了,再三再四的說感激榮國府各位長輩,又為不能給老太太拜夀愧疚,還說一定要瞞著妹妹,省得讓妹妹懸心,拖累了身子。這最後一條倒真是林靖心中所想。

    只是這樣急著離開,要瞞著黛玉“真實”原因,還真有點兒困難。還是賈赦一拍手,道:“就說外甥課業上的事情,隨便找個江南省學官臨時考察之類的,外甥學業為重,緊急回南,也就好說了。?外甥女一個內宅女孩兒,哪懂這些?這不就好了”

    老太太連連點頭,林靖又是一番感謝,賈赦德鬍子都要翹上天了。林靖這才告辭,說是等下還要去二舅父那兒磕頭,急著回來,還沒去他那兒呢,這話又讓賈赦一爽。

    林靖這時才像是剛剛想起太子那一出,就把那時的事情掐著尾說了。老太太和賈赦聽著,臉上都若有所思起來。林靖回來時的情形,老太太那兒都有人稟報過了,只是,現在心裡吃不准,只是叫人過去說說話?

    榮國府親近八皇子殿下,那是沒錯,這朝廷上下,跟那位走得近的。那是居了一大半。榮國府只是隨大流,畢竟沒做過什麼,到時那位得了事,榮國府也算是跟從龍沾邊兒。若那位不成,榮國府也沒做什麼,能有什麼,再說了法不責眾嘛!

    但那時太子殿下有請,這府裡幾位也是動過心思的。若太子看重林家,林家也跟了太子,那麼對於榮國府未必是壞事。也算是多個投靠的物件。成了。因為跟林家的姻親,自然是能分潤一些。若是太子殿下不成,到時候再跟林家撇清關係好了。

    只是現在這個情況。到底是個什麼說法呢?

    聽下人說,太子殿下離開,對林靖都沒個交待,像是不滿意得很。只是聽著林靖的說辭,又是拉家常又是賜酒。好像還不壞啊?

    老太太心思急轉,眼神落在林靖身上,覺得這小子有些心虛,看看,都不敢跟自己對眼神了,心中一動。會不會這小子打腫臉充胖子?

    既然這麼著,早點走了也好,省得留著出禍害。

    這位大佛點頭。這下來事情就順當了。林靖往賈政那兒親自去辭了一下,餘下時間,就在屋裡寫信,也不去黛玉寶玉,省得再哭哭啼啼弄出點什麼事情。

    等林來康那兒說都安排好了。還未到晚飯時辰。林靖索性連這頓飯都等不得,這就走了。只是臨走時。把那些信交給了林來壽,讓他明日一定要一家家送到。突然離開,那些人家都要給個話兒,辛苦做下的人脈,可不能就這樣斷了。更何況,還有沈淑等人是真心跟自己交好的。

    所以,這會兒,林靖已經離開的京城。因為是老爺急召,所以夜裡也不停靠,全沒有來時的從容。可林靖此時的心情,卻是好上許多。

    離揚州越近,這心情就越跳越,等到了揚州,在碼頭靠岸時,林靖已經是帶著點急迫了,真如當年暑假歸家的那種心情。

    只是才這樣一想,忽又急轉直下,這才來這裡多久?竟然對那個林府,生出了家的感覺?林靖猛然覺得,再回首已是百年身,雖不確切,可還是有那麼種味道。只是,因這樣想了,林靖剛剛想要迫切會林府的念頭,已經消散了,反而有種悲情,自己心中的家,那是再也回不去了?

    罷了罷了,千萬不要再想了。林靖壓下心思,打量著四周。

    此時已近黃昏,可碼頭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幾艘鹽船靠岸,又有幾艘剛剛裝完貨,準備明日一大早就出發。來往人中,靠了岸的,有對家、對工錢的欣欣,準備走的,有對航程的嚮往。

    林靖看著,不知不覺地冒出那一首山坡羊,“晨雞初交,昏鴉爭噪,那個不去紅塵鬧?路遙遙,水迢迢,功名盡在長安道,今日少年明日老。山,依舊好;人,憔悴了。”

    林靖看著別人,而她自己也裝飾了別人的眼睛。這才脫口而出,就聽見有人冷哼了,“小小年紀,不立志向上,卻念這個,我要是你家大人,非給你兩鞭子。”

    林靖正感慨著呢,聽了這話,差點兒被噎著,猛一回頭,去看看誰噎了自己。

    回頭,只見那人年紀不輕,但也不大,大概三十多歲,穿著件藏青色長衫,身邊跟了幾個下僕。看上去雖然很普通,可這人的那種氣勢,林靖很熟悉。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林靖只看了一眼,就掉轉回頭,準備不予理會。

    只是,林靖不想多事,那人卻不準備停下來,“怎麼,不服氣?”

    可奧之!自己才想放鬆一下,怎麼就來了這樣一位不知哪裡廟裡出來的大佛。

    只是,林靖現在年紀雖然中二,內茬卻早已過了患期,所以並不會被一刺就跳,所以,沖著那人一鞠躬,平心靜氣的說道:“哪裡。小子偶發輕狂,得先生指點,剛才面嫩,才不好意思承認的。在此,我先謝過先生的指點,再給先生道個歉,請原諒小子剛剛的無狀。”

    林靖這會兒已經想到了,才剛一開始那人的搭話,到底是無心之舉,還是有意找話?只是不管哪種,林靖表現得有禮謙和些,有什麼不好。就算是有人存心鬧事,到時候一說,這三十多歲的人存心擠兌個十二歲的,首先就失了先手。

    林靖如此打算,那人卻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點頭揮了揮手。林靖見如此,也沒有在意,只是又笑著給人作了個揖,告了個先行,才走了。

    那人還未多說什麼,身邊一個下僕打扮的人就湊上來道:“倒真是個謙和懂禮的,不愧是鐘先生教導出來的。就是林大人,在這孩子這樣的年歲上,也沒有這般氣度吧,翩翩君子。”

    那人卻是搖了搖頭,“謙和懂禮?我看是心性奸猾。不過,小小年紀就能如此應變,還能瞞過你的眼睛,不錯。”

    這人雖然把林靖說得很不堪,但身邊這些人怎麼聽不出這人語氣中的滿意?所以也就順著多說了幾句,就又有一人道:“林大人,還真捨得。只是,怎麼又突然回來了?爺,您看?”

    那位爺眼神一閃,“本就是多此一舉。林如海此舉,只是表明他的忠心罷了。一個小孩子而已,誰還能真為難個小子?而如今看這孩子這樣,怕也是吃不了大虧。只是。。。。順便去查一下。”

    今天只是偶發興起,試了試那孩子,結果,還不錯,那位爺搖著扇子走開了。

    林靖這會兒卻是有股子說不出的氣悶,在京裡,小心翼翼,被踩。回了揚州,這下是自己的地盤吧,可是才下船,又被踩。哼,大熱天還穿那麼深色的衣裳,熱死他!林靖腹誹著。只是,那位,如此氣勢,揚州地界上何時出了這樣的人物?

    林靖只在琢磨著這些,也沒有注意旁的,冷不丁面前忽然多出個人。還好林靖走的不快,不然,非撞上去不可。

    “今兒個可真巧,沒想到在這兒能遇上林表弟。怎麼回來也不事先捎個信兒,我跟定文好來接船。”

    林靖定眼一看,不是汪修汪令成,又能是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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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90衙門探班

    汪令成這個人粘人,而粘上來後又會在小地方識趣,看著林靖這樣子,馬上意識到了,笑著說道:“可是驚著了?抱歉抱歉。剛剛我連喊數聲,還以為林表弟你聽見了。”

    見人這樣,林靖也不好說什麼,“沒事沒事。是我走了神,沒聽見。”

    汪令成擺了擺手,“得得,咱兄弟還爭什麼?這麼著吧,給我個臉面,讓我給你洗塵,叫上定文,怎麼樣?”

    “這有什麼不成的?只是還沒進家門呢,府裡還有些急事,得等見了我父親後,再約個時日。”林靖並不想跟這人多往來,不過人家好聲好氣說話,林靖也不能板著臉不理人,只是這個話裡婉拒推託之意,應該是很明顯了。

    可惜,這汪令成就像是沒聽懂,反而打蛇隨棍上,把那推託之意硬拗成了約定之語:

    “這是自然的,”汪令成連連點頭,“我等著林表弟你的信兒。哎,事先說好了,是我給你洗塵,別又像上回似的,說是我做東,你卻悄無聲息的出去結了賬,咱們可不帶那樣的啊。”

    汪令成說的是林靖與白瑞“執手相看”那回。那次本來就是林靖跟白瑞兩人相約,後來“正巧”碰上了汪令成,汪令成厚顏插進來說是做東。可林靖哪會真讓汪令成會鈔?所以私下讓人搶先結了。

    這會兒聽了王修提起那個茬,林靖也不想在外頭于這上頭費口舌,只是一笑。這個時代,談錢,是小家子氣。特別是讀書人,就不該沾這個俗物。

    要不怎麼說汪修識趣呢,話說到這裡,王修冶不多作糾纏。對林靖拱了拱手:“知道林表弟才回來,急著回府,我也不在這兒耽擱你的功夫了。就此告辭。記得啊,我等你的信兒。”

    林靖也與此人拱手作別。

    因為是急著趕回來的,林府並沒有事先得著消息,自然也不會有車駕來接。林靖自然不用擔心這些庶務,她身邊這些長隨小廝是擺著看的?

    只是不管怎麼樣,林靖都要裝裝樣子。等到了府裡,面對著門房驚訝的招呼,林靖急著問了老爺的身子。在得知老爺無恙,還在衙門裡忙著差事時,林靖適時地表現出了驚訝。又馬上壓了下去。

    而跟著林靖的那些人,除了林家福,又自以為這是自家老爺的什麼勾當,也跟著把嘴閉得緊緊的。

    林靖下船時,已經是傍晚時分。這會兒到了林府。也就快是飯時了。林安到是過來見了自家大爺,問了問是不是要給老爺捎個信,被林靖給否了。這都飯時了,想來老爺也快進府了,也不用這樣特地地的跑一次了。

    林安點頭稱是。對於林靖怎麼突然回來了,林安也是很吃驚的。只是。最為一個優秀的管家,林安自是知道,主子不說他不能問。而且。別忘了,他還有個兒子在大爺身邊呢。他若想要知道,總能探出來些什麼的。

    林靖出去了幾個月,回來後自然是要問問府裡的情況,揚州的事情乃至江南省的事情。林安也細細的給大爺說了。這時辰。也就在這一來一往的說話中漏了過去。眼見著日頭不再,天色昏暗。飯時已錯過,就是這七月的白日夠長,這會兒也快過去了,可林如海還是沒有回來。

    林靖皺著眉頭,林老爹這是要加班?

    林安看著外頭來打探幾次的廚房小丫頭,歎了口氣,對林靖道:“怕是今兒個老爺又不回來用晚飯了。哎,也不知道今兒個能不能回來誰個囫圇覺呢。”

    “又?”林靖敏感地捕捉到了這個字,“老爺最近經常如此?你也不勸勸他。老爺可是有些春秋的人了。衙門的事情,總是做不完的。”

    “正要跟大爺說呢。老爺這段時日可真是,唉。老奴倒是勸過幾回,只是老女只是個下人,說不出個什麼一二三四五來,老爺都不曾聽勸。這下可好了,大爺您可算是回來了。有您勸著,想來老爺也能斟酌著。”林安的臉,笑成了朵老菊花。

    自己?勸林老爹?林靖苦笑著,林老爹是個怎樣意志堅定的,拿定注意豈容人勸。只是,林老爹到底是忙些什麼呢。

    林安雖然上了點年紀,可是眼不盲,心更不盲,林靖的苦笑自然是沒逃過那雙老眼,心思一轉,自然是明白了林靖的想頭,不由安慰道:“往年,也沒看老爺如此忙得不著家。老奴想著,是不是大爺不在家裡,老爺也覺著沒意思,才那麼操心那些衙門的事情的?好在不管如何,大爺您總算是回來了。”

    林安這話說得很有水準,也應該很能安慰人。只是聽到了林靖耳朵裡,卻像是觸動到了某個開關,好像有根細線,把林靖心中那些疑問穿了起來,林如海讓自己上京拜訪榮國府,給了那麼一疊子名帖讓自己各處走動,還有那個“捨得”和那個“速離”,以及林老爹自自己走後的忙碌。只是,那線太細了,還不容林靖抓在手裡,就不見了。

    林安看了看外頭天色,又看了看門外那等著的廚房之人,試探著說道:“要不,還是讓人去給老爺送個信兒?大爺您也別等著了,這幾天在船上,想來都沒怎麼好生用飯,這會兒一定早饑了。”

    林靖想了想,笑道:“也不用旁人去報信了,我自己個兒去吧。讓廚房把晚飯裝上,我這就去衙門跟老爺一起用。順便,也勸勸老爺。”更順便,去看看林老爹在忙些什麼,還有那個細線,哪裡可以接上。

    林安連連點頭,“這個主意正,大爺真是好腦子。”遠行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要拜見長輩。老爺再晚,大爺也只能等著。林安剛剛只是試探著,現在看來,大爺的規矩一點兒都不差。林安心裡,又把林靖給高看了不少。

    府裡正經主子就那麼兩位,一位是現在當家的,一位是將來當家的,廚房哪敢不小心伺候著。只是眼看著飯食過去,在這麼拖下去,這準備的吃食早就走了樣了,可又不能催,這會兒得了話,精神一下子抖擻了,才盞茶時間,廚房就準備妥當了。

    林靖到了衙門,就憑這她那張臉,就被門子點頭哈腰的讓了進去。只是,到了衙門,林靖才知道,林如海這會兒根本不在。這會兒已經是不早了,可奇怪的是,聽說大部分人都沒有散衙,都跟著林大人辦差去了。衙門裡還留著幾個小吏,想來是看家等人的。

    至於林如海是到哪兒辦差,又是辦的什麼差,那幾個都支支吾吾地說不清,也不知道是職位太低真不知道呢還是不能講。

    林靖皺了皺眉,就在林如海的屋裡等著,腦子裡不住地東想西想,可就是找不對頻道。既想不出什麼,林靖就把眼睛落在了林如海的案頭,一些急件密件的匣子,勾得她心癢癢。別人都不肯說,那她自己找呢?

    就算時候林如海知道了,大概,也沒什麼吧?林如海把公務帶回府裡書房辦理的時候,也沒滿著林靖。不管不瞞著,還經常以那個為教材,給林靖說事兒。

    林靖正猶豫著呢,外頭傳來門子跟林家福說話的聲音。原來,這會兒已經是落衙後了,伺候林大人的,自然是跟著林大人的,而現在衙裡頭找個燒水泡茶的,都很困難。這不,這門子為了討好林大人以及林公子,把自己燒好了的水送過來,還張羅著要給林大爺泡茶。

    林靖哪耐煩這個那個,忙讓人把水送進來。

    外頭得了這個話,才動了動。只是,那門子獲准進來了,忙著端茶送水,一雙眼睛卻滴溜溜轉著,偷個冷子,湊到林靖跟前道:“大爺,小子雖不知道林大人去了哪裡,又是當得什麼差,只是,小子倒是知道一件事情。”

    林靖頓了頓,看著門子,並沒有問話,只是眼睛有些亮了。

    那門子受到鼓勵,就越加話多,“咱們揚州地面上,來了位大人物。據說,是”門子翹起大拇指往上指了指天,“的兒子,正統龍子龍孫啊。這會兒微服出訪,這地面上,哪個不誠惶誠恐的?”話說到這兒,門子一縮頭,怎麼這張嘴就不爭氣,這說著說著,怎麼就帶著不恭敬的意思了。只是偷眼看了林大爺,只見那人還是端著,並未有為自己的食言而生氣,於是門子進而說道:“小子估摸著,林大人一準兒在那位跟前聽令呢。”

    林靖並不是沒有注意到那門子的小動作,只是懶得計較,聽了那門子的話,不知怎麼的,就把自己看到的那人代入了。

    只是,就算如此,也解決不了林靖的心焦。讓人給了賞錢打發走了人,林靖讓人好好守著門,自己卻小心翼翼地翻找起來。只是找什麼,找到了又如何,這會兒全沒過林靖的腦子。

    這搗鼓的半天,終於在那大案邊上,找到了個暗格,打開來,裡面又是個匣子,匣子上,掛了個精巧的鎖頭。

    (謝謝紫羽冰軒童鞋的粉票,麼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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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91幾封信件

    這個,是不是傳說中密折匣子?林靖看著眼前的這個,撥弄了下那個小鎖頭,忽然覺得,上一世的自己,真是偉大,不愧為二十一世紀傑出女性!

    上一世小時候她是鑰匙兒童——頭頸裡掛著家門鑰匙的,那時候太調皮和粗心,經常丟三落四的找不到門鑰匙了,於是在被老爸教訓了幾次後,她學會了用髮卡和鉛筆芯開她家那個司百靈門鎖,而且技能點越練越熟。當然後來那些防盜鐵門面世後,這個熟練度就刷不上去了。可現在這個鎖頭,應該,或許,沒太大的難度吧?

    可惜,就算如此,在沒有趁手工具的前提下,林靖還是花了好大功夫,忙出了一身汗,才搗鼓開了。

    匣子裡確實放著本摺子,已經有了御批了,除了這個,還有一封聖諭。林靖原先只是掃了眼,只是,馬上就凝重了起來,等到了後頭,連她的手都有些輕顫了。

    看這兩樣東西,並沒有花費很長時間,只是看完了之後,林靖卻呆站著,像是不知道該如何了。

    林靖確實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屋子裡靜悄悄的,偶爾燈芯爆了朵燈花,發出了嗶啵的聲音,雖然聲音並不大,卻在這樣的環境裡分外的突兀。而這個突兀,也像是一下子把林靖給驚醒了。

    林靖抹了把臉,快手快腳的把東西收拾好,各樣歸了原樣,才又在屋子裡轉起圈來。只是,這回,林靖並沒有花太多時間,才半個圈子,林靖就停下了步子,握了握拳,已是下定了決心。

    林靖快步來到書案前。把才剛那個茶水倒入了硯臺,研磨,鋪紙,提筆一會兒就,寫了一封信找了信封封好了口。爾後停了停,又開始另寫一封,只是,這回,儼然又是林如海的筆跡。這次,不是什麼書信。只是官樣文章,通行照會。

    一會兒功夫就得了。只是,在找官印的時候有了點難度。這樣要緊的東西。林靖實在是找不著,只翻得了林如海的一枚私章。

    時間,耽誤不得,林靖一咬牙,就這樣吧。

    等把蓋了私章的照會裝封後。林靖由找了信封,把剛剛那兩個信封都裝了進去。封上口,面上寫道:“汪兄令成親啟知名不具”。

    等忙妥了這一切,林靖這才揚聲道:“康叔,康叔,你替我去給汪修送封信。早點了了他的約請。省得麻煩。”

    外頭的鈸兒笑著邊應邊進來了,“正是這個話呢。只是,大爺。康叔留在府裡呢。”

    林靖作勢一拍額頭,“可不是,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瞧我這腦子。”邊說還邊笑著搖了搖頭。

    鈸兒笑嘻嘻的接到:“大爺仁慈,想著離家數月。給康叔了假,讓他跟安爺爺說話。只是。誰不知道大爺看重康叔呢,竟一時也離不得了。大爺,要不,小子領了這差?”

    林靖看著鈸兒搖了搖頭,“這要是別人,也罷了。只是那汪修,也太難纏了些。我怕他欺負你。這樣,福伯呢?”

    林家福現在跟在林靖身邊,絕對沒有林來康出挑,幹的也以零碎雜事為多。這會兒,個他正在衙門口門房等著呢。聽了林靖的招呼,馬上過來了。

    林靖當著小廝的面,把那封信交給了林家福,“趁這天還未黑透,你去汪府走一次吧。”等人不注意,林靖卻給林家福比著口形,讓他找白瑞看信。“白瑞親啟”,這四個字,林靖比劃了好幾次,見林家福果斷的點頭,才略略放了心。

    林家福走了。林靖卻是又轉起磨來了。這會兒,她,心抽得緊緊的。只希望,還來得及。只希望,能幫著他。這會兒的林靖,半點兒沒有想過自己。

    剛剛做出那些舉動時,她就明白,自己這些舉動,雖然已經遮掩了行藏,只是真要細查,還真是有些漏洞。只是,那會兒她也顧不得了。或許,在她心裡,還有點兒自信,真要是追查到她這兒,林如海或許會替她抹了去。這,無關愛不愛護,只為了,林靖,姓“林”!

    也不知道轉了幾圈,林靖終於感覺到累了,在一邊的直背椅上坐下。轉了那麼多圈,不光磨光了林靖的體力,好似也磨光了林靖的腦子,這會兒,腦子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了,也什麼都不想有。

    也不知有做了多久,小廝進來給林靖換水,勸著大爺是不是先用些點心,時間已是很晚了。老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怎麼還沒回來。

    林靖只聽見那小廝說話,嗡嗡的,只是,那些話,聽進了耳朵,卻沒聽進腦子,根本不知道那孩子說的是什麼,只是直直地看著那鈸兒,木無表情。

    鈸兒原本還要勸說,讓林靖回府,這一路下來,還未休息,就擱這兒待著了,誰受得了啊?只是這樣被林靖看著,倒是說不下去了,主子孝順,注重規矩,自己還是快住嘴吧。罷了,也就是累點兒,大爺都挺著呢,自己還能如何?再說,自己還比大爺好些,好歹吃了晚飯,大爺可還空著呢。

    又過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了,外頭傳來嘈雜的聲音。林靖木掉的神經,總算是開始活泛起來。等門外頭傳來了小廝給林如海請安的聲音,林靖這才馬上站了起來。大概是剛剛太長時間沒變過姿勢,這會兒林靖只覺得半邊身子像針紮似的難受。只是,這會兒還真顧不上這些了。

    林如海進了屋子,看見林靖並沒有多少驚訝,看來是早已得到了消息,只是對林靖守在衙門裡有些不滿。

    不過,林如海皺了皺眉,並沒有就這個上說些什麼,而是說道:“我竟然不知你是這麼出息。”

    林靖聽這話,心中就是狂跳,難道,信被林如海得去了?可林如海接下來一句,就讓林靖的心落回了胸腔。

    “讓你進京拜訪榮國府,全了禮數,你卻連那府裡老太太的生辰都不放在眼裡。可真是好樣的,不知這些規矩是哪裡學的,嗯?罷了罷了,這會兒也沒功夫賞你這‘懂規矩’,你先回去吧。記住,日後,不經傳喚,不許過來。”

    林靖貌似恭敬的聽著林如海的話,心思卻早已不在這些上頭。透過人影,她還是看見了林家福。

    林家福是剛剛隨著林如海身邊的人進來的。這會兒也正縮在邊角上。林靖見著他跟林如海做一路,心裡就著急了,這,是被林老爹抓包了?信,到底送沒送出去?

    心裡著急,林靖臉上神色自然不太好,只是這會兒倒也不顯眼,畢竟,林如海那話可不好聽呢。

    林如海狠狠的刺了林靖兩句,就來不解堵塞打發人,“還不快回去,難道還要我親自送你不成?”

    林靖忙道不敢,又再此偷看了眼林家福。這會兒,總算老天幫忙,林家福也正盯著大爺看,這會兒正好根林靖的眼波對上,忙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信已經送抵。

    林靖這會兒有如坐過山車,心情幾上幾下,又一路奔波,到這會兒還空著呢,這會兒心神一松,人就有些恍惚起來,再加上剛剛麻木的大半個身子這會兒還沒好呢。所以,雖然明白自己該告退,卻又身不由己,人就往前栽了下去。

    身邊的那幾個僕從嚇得忙要去扶,卻沒有林如海離得最近,且動作也算快速,

    林如海其實是知道林靖真實的身份的,所以,哪能讓那些僕人碰著了。搶先一把扶住林靖,林如海也不鬆手,只是連聲問著林靖怎麼了。

    此時,跟著林靖的那小廝,才忙把大爺如何得信,如何急著回府,如何想著老爺,除了在船上稍微用了點東西,到現在還沒進水米呢。

    此時,林如海臉色才好看了些,溫聲問著林靖如何了。

    林靖剛剛只是一時過激,這會兒已經緩了過來,忙回說沒有大礙。

    一時間到時也很有些父慈子孝的感覺,只是,林靖這會兒心裡有的,卻不是感動。

    稍微緩了緩,林靖就告退了。剛才林如海的話擱在那兒了,林如海並不想林靖在這兒。

    等林靖回到林府自己的屋子,真是再也撐不住了,隨便塞了幾口點心,林靖就躺下了。這一睡,足足睡了兩天。等林靖醒過來,就見著碧草蘭草都在她床邊守著。

    看著她醒過來,碧草就要衝著她掉起金珠子了,只是硬生生地忍著,到了杯茶水,一邊扶著林靖的頭,一邊把水杯湊在林靖嘴角。

    林靖這會兒嗓子像是著了火,這一杯下去哪裡夠,就急需在來一杯,足足灌了三杯才緩過來。碧草見這樣忙問道,是不是要傳飯,這便問還邊嘀咕著,大爺這一睡就兩天,可該餓狠了。

    林靖卻是顧不上這些,一聽自己竟然睡了兩日,臉上就有些發黑,忙問道:“怎麼就睡了兩日?”

    “可不是嘛。奴婢實在是膽小,幾次想求老爺給安排個大夫。可老爺,只說是大爺這是累狠了,只需睡透就好。”

    林靖卻不管這個,也不顧旁人疑心,問道:“白瑞可有消息?”

☆、正文 092上天體恤

    林靖脫口而出的問話,卻沒有得到回答。碧草兩人擔驚受怕地守了兩日,這會兒才見主子醒來,哪裡有功夫關心府外頭的事情?況就算有些餘力,也放在別的一些顯而易見的想頭上面了。

    蘭草比碧草還更多了份迷茫,大爺如此昏睡,卻不見老爺請大夫,難道是老爺真心惱了大爺?這又是為了哪般?大爺風塵僕僕趕回來,可卻如此。可要說老爺真不喜歡大爺,這又日日過來探望。這,到底怎麼的了?

    就是碧草,雖然知道自家主子輕易請不得大夫,但心裡也是爪撓:這在自己家裡,什麼手腳做不得?放下紗帳,換了裝束,打發了身邊人,對大夫說是給著緊的大丫鬟看病,不也使得?就是有些首尾,憑老爺,還能收拾不乾淨?可見,這是老爺責罰主子呢!為什麼,難道是出京那事兒?

    這會兒連番擔心,主子醒了,卻問了不相干的人,這心裡不知怎麼就生了股子彆扭,“大爺還是先操心操心自己吧。這好好的,就睡了這麼久。。。。。。”

    林靖這會兒正急著呢,哪裡聽得這些,語氣也帶出幾分急躁,“外頭這兩天可有什麼事情,白家如何了,你知不知道?不知道就快快去打聽一下,恁地多話。”

    碧草從未吃過大爺如此的排頭,這下就有些愣住了。邊上的蘭草輕輕拉了下她的衣裳,這才讓她醒過了神。她從小跟著大爺,從小就是知道大爺對她的好,更有股子忠心早就紮了根發了芽長成了參天大樹,自然是不會在意這些有的沒的,只是腦子卻想到了別處。白家?白家怎麼了?白家小五爺是個好的,對自家大爺也是好的,可自家大爺其實是個。。。。。。難道?

    可是。主子現在卻是林家大爺、為來的家主啊,這怎生弄得?

    這樣一下子,碧草雖忙應著出去了,可連腳步都有些跌撞了。

    碧草出去了,林靖也躺不住了,就要掙扎著起身。

    蘭草見碧草都吃了掛落,也暗自心驚,更是小心謹慎。見大爺要起來,也不敢勸,忙過來幫扶。

    哪曉得林靖這些年來已經把回避別人的碰觸練成了自己的本能。除了碧草等幾個,並不讓人近身。平常清醒時在外頭還能克制著,對於別人那些無意識且不是要緊的接觸。還能忍著不動。可這會兒林靖正是心煩意亂著呢,見蘭草伸手往自己腋下,還來不及過腦子,一手就拍開了去。

    “啪”的一聲,在安靜的室內。分外響亮,驚嚇住了蘭草,也驚醒了林靖自己。

    林靖意識到自己的急躁,告誡自己,這樣急躁根本是沒用的。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在摒住,努力沉靜了下,穩住心神。這才張開眼,入眼處,只見蘭草縮著肩站在自己跟前,一臉驚嚇後想哭又不敢哭的表情,垂在一邊的手。而手背明顯泛著紅。

    林靖歎了口氣,她雖然會小心眼。會遷怒,會自私會耍詐,但是不會欺負人家小姑娘。看著蘭草這怯生生的樣子,還真是自己不好。

    “你過來。”林靖發話。

    蘭草明顯顫了顫,但還是聽話的上了跟前。

    林靖拉起蘭草的那只手,看了看那泛紅的手背,還好還好,自己不是什麼大力士,所以也沒留什麼指印,大概那一下子會疼,而現在已經是疼過了。只是,林靖還是關照,“去取些冰塊敷一敷。”

    蘭草被林靖拉住了手,身子猛地一顫,就這樣僵住了,直覺得一股子振顫,從手上被碰處的地方傳上來,一直傳到了心裡,麻麻的,酥酥的,有些癢卻又搔不到的那種感覺,臉上不禁就浮上了羞澀。

    林靖本待還要道歉說個軟話,這一抬頭,就發現蘭草臉上的羞赧之色,心裡一動,自己,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麼?得時刻記住,現在,自己是個男的,是這個府裡的大爺,有些事情還是要小心,別讓人誤會,存了想頭。於是,這到嘴邊的話,林靖就沒有說出來,順勢,臉上的歉意也收了起來,神情就要變冷,手也要放開了。

    而就在這時候,碧草卻連聲叫著大爺沖了進來。林靖正鬆開手,而蘭草卻是猛地一拽,人往後退開了幾步,飛快地掃了眼林靖,又看向了碧草,臉上還沒褪下去的紅色,就更濃了。

    碧草卻是沒注意到這個。這兩日她把心思都放在大爺身上,人又幾乎一刻不離的守著。不光是因為大爺睡了,還因為大爺的身子不能讓別人近身,所以並不曾聽聞些什麼。哪知,這會兒,她只是去廚房轉一圈,完成大爺的吩咐,順便關照一下大爺的吃食,就聽到了那樣了不得的事情。

    碧草這一下子就著了忙,心急慌忙地趕回來,可是,真等到了大爺跟前,卻猛地一警醒,大爺跟白家小五爺那樣要好,這會子聽到這些,該是怎麼樣的著急上火啊?這才醒過來,身子可怎麼受得了?

    只是,要是不說,萬一這耽誤什麼事情,那可怎麼好,況且,看著大爺剛剛那個神情,可不像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林靖看著碧草那臉上明晃晃的焦急,心裡就明白了。恐怕,她自己知道的,比碧草打聽得來得還要多,那日看了那些東西,有些事情就可以預料到了。只是,她現在只想知道,白瑞,到底如何了,她的信,派沒派上用場。

    “白家可是犯了事了?”林靖沉了沉氣,問道。

    碧草點點頭,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

    “全都抓住了?可有走脫的?”

    “白小五爺和他的嫡親妹子,說是正好去鎮江外祖家。這回子,還在追拿中。”這,大概算得上是好消息吧?碧草心想著,所以忙忙的答到。

    林靖心神猛地一放鬆,這就好,這就好。只是,到底如何,等下還得悄悄去問一下林家福。

    林靖跟碧草的話,明顯把蘭草給嚇住了,這會兒倒抽了口冷氣,也顧不得別的了,“這,這可是怎麼的啦?”

    碧草看了眼林靖,見大爺神色還好,就借著蘭草的問話,把聽到的事情給說了。

    兩日前,也就是林靖回來的第二天,白家上下就都給羈押了。這罪名,就是勾結鹽商,販賣私鹽!

    這個罪名,可是要殺頭的。碧草邊說,邊不住的瞟著大爺。她所說的這些,其實早就傳得沸沸揚揚的了。據說是頭天晚上後半夜,這揚州備軍就奉命把白府給圍了個水泄不通。淩晨有倒夜香的,也給抓了,說是不放一個。只是百姓們以及白府的,直到第二天亮,才看到那圍著府拿著長槍長刀的驍勇兵丁。

    等來查抄緝捕的,只是宣佈了白府的罪狀,也不管那白大爺怎麼喊冤,只說是罪證確著,讓等到了堂上再喊吧,當然這先提條件是,他還有這個福分過堂。

    隨即清點人數,發現這府裡的寶貝疙瘩,白家小五爺白瑞白定文並不在府內,不光如此,他的嫡親妹妹,白大爺的幼女,也不在。

    帶頭的官兒就火大了,這不能放縱一個,現在一下子少了倆,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也顧不得什麼過不過堂了,就拷問起白大爺了,才得知原來昨日傍晚,他岳家送信,說是有個小姨子不好了,想要跟白姑娘說說話,所以也顧不得什麼夜晚不夜晚的,這白姑娘就出門了。而到底是兄妹情深,白小五爺不放心,就護著妹妹也跟著出去了。

    帶頭的就讓去那岳家去追拿,只是,哪裡還拿得到?

    林府的人傳的有鼻子有眼的,就跟是親眼見到似的。還說,這就叫做上天體恤,那小五爺若不是心疼妹妹,怎麼能逃過這場浩劫?

    林靖聽著,心慢慢放下了,逃出去了就好,既然逃出去了,就不會那麼容易再被抓回來吧?販私鹽,這已經是個死罪了。可林靖知道,這哪裡是販私鹽的事情,這不過是個說頭,這個後面的還有更大的呢。所以,白家人,已經是死得透透的了,只不過是乾脆些,還是在那之前再受點兒零碎苦。還有,是要誅幾族。

    碧草見大爺半靠著床頭,閉著眼,臉上看不出什麼來,就一咬牙,把聽來的全倒出來了。

    這次犯事被抓的,不光有白家,還有鎮江馬家,以及鹽商汪家。想想也是,白家馬家都是鄉紳,如何作販私鹽之事?這會兒還有汪家在裡頭,這就說得過去了。

    還有還有,這回,走脫的不止是白家拿兩兄妹,還有汪家的少主,聽說原是好好在府裡的,等拿下清點後,才發現那個被認為是汪修的,只是個下人穿了汪秀的衣裳坐在書房扮皮影戲呢。

    碧草這正說著呢,就聽見一聲叱喝,“好個多嘴的丫環,當著主子面,就這般搬弄口舌。你就是這樣服侍你家主子的?來呀,給我都拖下去,重責二十大板。”

    (謝謝疏影shuyng童鞋的香囊,不知道是不是薄荷香,夏天奧熱,帶著正好~)

☆、正文 093江南地震

    不用問,是林如海林老爺過來了。

    這兩日,林如海雖然忙碌,但還是日日過來一遭的,這也是讓林靖身邊的人摸不清路數,老爺,到底是跟大爺怎麼了?

    看著林如海邁步進來,林靖卻是心裡一格楞。此時的林如海面色算不上壞,卻也絕對算不上好,臉上一點兒表情也沒有,一雙眼睛看上去卻格外的黑格外的沉,直直的注視著林靖,像是要在林靖臉上尋找些什麼。

    林靖也不用人攙扶了,忙起了身,下了床,恭恭敬敬地向林如海請安,而後又給馬上碧草求饒,自己的丫鬟,自己疼啊,“碧草一向是個懂事的,這幾日又是有著苦勞。這事兒,也是孩兒不好,躺了兩天有點兒悶了,讓碧草學些新鮮事情給孩兒聽的。”

    話說到這兒,林靖忽然明白了,這哪裡是林如海要懲戒碧草啊,這明明就是沖著自己來的。誠然,碧草說閒話,確實要罰,可是不用罰那麼狠的,二十大板子,還是重責,這可不是打一個粗糙的大老爺們,這可是打一個嫩嫩的小丫頭,絕對會去了大半條命。而現在自己才剛緩過來,身邊哪裡缺得了這樣一個知道根底的丫鬟?

    反看自己,才醒過來,不說去給老爺報信請安,卻在屋裡聽八卦,心思粗點兒的人大概不會覺得如何,可林如海卻是怎樣一個人?

    林靖心思急轉,與其那樣,那索性就大大方方端到面上來,就算自己是滿頭的小辮子,也要人看得見卻抓不著。

    林靖順了順心思,先把碧草地事情瞭解,於是繼續說道:“爹爹是知道孩兒的。若離了這丫鬟,一時半會兒還真是不順手。”這話意有所指,只是林靖也不是一味的求饒,“當然,也不能就這樣縱著她,若是一個兩個都這樣了,家裡也別說規矩了。不若把這頓責罰記在賬上,下回再出錯兒,一起理論。”

    這話說得好聽,林如海看著才安然醒來的“兒子”。也不能這會兒就把功臣一頓好打,遂點了點頭。

    林靖這時也就忙碧草給老爺沏茶,自己也扶著林如海坐下。可嘴上卻沒停,一下子直搗黃龍,“對了,爹爹,白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您是管著鹽政的。白家又跟咱們連著親戚,這要不要緊。還有表哥,到底有沒有著落了?”

    林靖一提白府,就覺得手上扶著的胳膊一緊,林如海那雙黑黑的眼睛直刺了過來,可林靖臉上卻一點沒遮沒攔。滿滿地憂心,至於是為自家老爺,還是為白府白瑞。那就自己想去吧。

    林靖剛剛已經想明白了,與其遮遮掩掩地打聽,不如這樣君子坦蕩蕩,自己跟白瑞相交這些年,還是林如海授意的。難道不該關心下白府白瑞?再有,這私下打聽。終是誇大訛傳多些,哪裡有林老爹這兒知道得多,放著一手資料不要,那真是犯傻呢,當然林如海肯不吭說,那是另作別論。

    而且,自己越是坦蕩,林如海就越摸不清自己的路數吧?雖然還是可以懷疑自己此地無銀三百兩,可是在沒挖出銀子之前,懷疑,就只能是懷疑!

    只是,林如海如果真挖出了銀子,那會怎麼樣?那一日,林靖來不及細想。只是,現在算是有了時間,讓林靖反復細想,恐怕林靖還是會那樣做。白瑞,是她在這個世上的第一個朋友。甚至,她能感到白瑞對自己的那份不同,那份曖昧。

    不論林靖在外面裝得多像個男子,哪怕上一世,林靖也可以做一個女漢紙,可是女子,總是無法對一個愛慕自己的人太狠心,無法做到見死不救。更何況,白瑞,對林靖,那是真的很好。

    只是,對於眼前的林如海,林靖的感覺又複雜了幾分。她知道,林如海不喜歡白家的。林如海那麼惦記著賈敏,還有那個孩子,可隨後,愛子無辜早逝,妻子也因此亡故,這得有多疼?而這些,在他心中,多少跟那個白姨娘有些關係。他有多疼*賈敏及幼子,就得有多恨那個白姨娘吧?如此,他怎麼能不厭惡白家?

    將心比心,林靖怎麼能不明白?早年,林老爹聽見白子端來訪時那握得緊緊的拳頭,林靖就在一邊看著呢。

    不過,也是那時,讓林靖明白,林老爹是怎麼樣個能忍之人。

    可直到幾天前的晚上,林靖才真正明白,什麼叫做無毒不丈夫,也從林如海身上深切的看到,什麼叫做小不忍則亂大謀。

    賈敏去世那時,林如海若果發作了白府,頂多讓白府日子難過些。且,別人的眼睛都看著呢,林如海以勢欺人,于林如海的官聲名望都有損害。當然,有可能林如海並不在乎那些,可讓白府沒好日子過那又怎麼樣,也無法斷了白府的根。

    可如今,林如海把白府牽扯到那樣一件大事裡頭去,這就是生生把白府給連根拔了,闔家多少口,無一能倖免。至於妻族、母族等等,能不能倖免,端看那事情鬧得多大,那些背後的貴人,又想做到哪一步。

    那一日,那個密折,是林如海向聖上稟報江南省密探事務的。

    林如海有密折權,這個,林靖能猜想得到,上一世的那個清朝,曹寅李煦也就是幹這個活,大到江南省下了多少雨,秋收畝產多少穀子,小到江甯府尹晚上吃了多少鹹菜,喜歡哪個小妾,都能密呈康熙。

    可那日的那份,說的是江南官場上的事情,說是官場沆瀣一氣,有結黨營私之嫌,更有官員,暗地拉攏鄉紳大族以及勾結鹽商,操縱鹽價,弄手鹽賬,沖虛,貪墨鹽數私下販賣,把官鹽變成了私鹽中飽私囊,利潤令人髮指。更有大筆財物不明去向,等等等等。

    若林靖僅僅是沒去京城前的林靖,看了那摺子,只以為這是林老爹謹守他巡鹽禦史的本分而已。

    可那日,林靖卻模模糊糊地看出了點兒不同來。

    鹽政上的那些事情,其實不是新鮮事清,林靖這些年跟著林老爹也知道一些。只是,也模糊知道,有些事情聖上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江南,是太子殿下的錢袋子,只要不太過分,聖上就不打算如何的。

    可現在,卻不一樣了,林如海卻把這樣的事情翻出來密呈聖上,聖上還給批紅,對於那些官員要一查到底,那些鹽商鄉紳之流更不能輕縱,著林如海便宜行事。

    是聖上對太子失望了嗎,要嚴查了嗎?表面上看是如此,可實際呢?林如海又是為什麼敢在這個時候遞這樣的摺子。

    林靖對於這些,搞得並不是很明白。因為她現在只不過是個童生,對於朝政的瞭解也只是聽到那麼一點點。別說是她了,很多做官多少年的都搞不明白,若林靖真的搞得刷刷清,那也太妖孽了。

    她只是通過自己在京城聽到的看到的瞭解到,事情可沒那麼簡單。林老爹也一定做了什麼。

    事情如雲遮霧罩,恐怕只有少數佈局的人才明白原委,可這並不妨礙林靖明白事情的兇險。這奪嫡之爭,怎麼能不兇險?

    那販賣私鹽之說,只是個起因說頭,往裡面查,大概接著就是江南官場上的地震。這些都是那場戰爭。至於誰笑到最後,現在是很難預料,可是不管如何,現在作為起因的私鹽之罪,都是討不到好的。

    這些,正是那日林靖所想能想到的。

    她也看出來了,那摺子上鄉紳之語,點的就是白家。

    這幾年,林府跟白府走的頗近,自己跟白瑞更是表哥表弟叫得親熱,恐怕沒幾個人還會想著林如海公報私仇吧?況且,白家跟汪家還真是夾纏不清的。

    那日,林靖還突然想到了林如海暗地設計白瑞拜師的事情,這官員勾結鄉紳鹽商之說,這也要算作一條?

    不管林靖想明白多少,又迷湖了多少,她還是給白瑞示警了,還給白瑞寫了個那個照會,雖然不知道逃亡時能派上多少用場,可總比什麼也沒有的好。

    雖然,林靖不認為白府有什麼錯,白瑞更是無辜得很,可她也能想像的出林如海的心境。

    所以,這會兒,林靖才略略提了提白府,感覺到林如海的緊繃,就馬上住嘴了。而因為這些,林靖對於林如海更是有些歉疚。

    林如海只是繃了一下,就行動自如了,不光如此,還把那日的事情,細細給林靖說了一遍,一點兒也看不出對林靖有些什麼與往日不同。

    林靖看著已經完全冷靜下來的林如海,心裡一陣緊似一陣。這是怎麼樣的一種感覺?混合著歉疚、想要親近、小心以及戒備。。。。。。

    林靖忽然覺得自己很好笑,那些有些屬性相矛盾的感覺,自己是怎麼把它們揉到一起的?林如海能那樣對白府,難道也會對自己如何?自己身上,可真是流著林如海的血呢。

    接下來的日子,林靖就很聽林如海的話,日日就在府裡不出去,連師父那裡都減少了次數。

    日子過了最熱的時候,然後,就到了中秋,過了中秋,天氣冷了,而江南官場上的地震,終於告了一段落。那位並不能插手地方庶務的學政大人,白瑞的老師,也落馬了。

    而後不久,京裡傳來消息,八皇子被圈禁了。那些落馬的,據說都是八王黨。

    (這一章比較枯燥,可是又不得不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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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94又是花期

    林靖站在書案前,斂神靜氣,握著狼毫在眼前的紙上慢騰騰的寫著,每一筆劃,都很凝重,每寫完一個字,都要默念一聲佛號。虔心抄經,如此這般,正是她很久以前在高旻寺被教導如此的。想來,用心抄經能讓人沉靜忘俗,也正是因為那一筆筆的鄭重和一聲聲的佛號吧?

    府門外的煙花紛紛乍現,爆竹時時作響,這硫磺粉塵味兒,像是歡樂情緒的催化劑,一掃了江南前些時候的小心忐忑的民心。過年,過年,一年忙到頭,過個開心年,老百姓們,還求什麼呢?

    可林靖的這個屋裡,卻與外頭宛如兩個世界,燃著淡淡的檀香,平添一份寂靜。那種寂靜,就連碧草也不敢打擾。紅塵方外,這個詞,碧草說不出來,可卻能明白的覺著,此時的大爺,好像跟府裡府外格格不入,而這份格格不入,還是大爺有心造就,不想讓人打破。她也只能安靜的看著。

    今年的林靖,除了為思念那一世的親人,還多了一個惦記著的人。白瑞,他,如今怎麼樣了?應該還好吧?是誰說的,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如此欺心之語,以前自己還深以為然。

    慢慢的,天色漸漸發白,林靖也終於落下住《仁王經》的最後一筆,宣一句佛號,才活動了一下站得已經發木的雙腿。收拾起這卷經書,又看著那食盒,不禁想到了在京中的金錚。那人,不知現在如何了,想來就算朝堂震盪,他也會把自己顧得好好的吧?

    這小半年得功夫,林靖一直都是乖乖地,只專心於課業。林老爹竟然一次都不曾問過林靖那晚曾遣人的事情。連林家福等人,都沒有被林如海挪走。這樣。可以算得上對林靖的信任與愛護?可是,越是這樣,林靖反而越是心不寧,到底是自己想得太多,還是其他什麼?

    對於突然回揚州的事情,林如海倒是問過林靖一次。林靖就把太子殿下拉攏的事情說了,當然那些假作醉酒嘔吐逃脫狼口的事情,林靖沒說。這倒也罷了,而西寧世子的事情,林靖照樣沒說。照理。不是因該探聽一下西寧郡王跟林如海有什麼瓜葛的嗎?可林靖也不知怎麼的,就是沒問。

    林如海還是如以前一樣關心林靖的課業,教導于林靖。當然,硬要說有不同的話,也是有的。那就是林如海不再于林靖跟前處理公務了。林靖心中有數,也只有裝作不知。只是這樣一來,林靖就更加老實。除了林如海自己所給林靖聽的,也不讓人去打聽了,特別是不再讓林家福、碧草兩個哥哥做些什麼了。

    可這樣,對於林靖的不便利,也是顯而易見的。

    忍,忍一段時間再說吧。林靖不斷地告訴自己。

    時間倒是過得飛快,翻轉過了年,就數著出九了。接著。就又是一年春來到。

    二月裡是林府大姑娘黛玉的生辰。林如海早早地就給黛玉準備了東西,只是還要派人送去京裡。而且,不光林如海有東西送,林靖也是備下了東西的。

    下人來回得也快當,回來的時候。倒是也帶回來不少東西。黛玉給林如海和林靖都有東西,給林如海的。是四季衣裳鞋襪等物,給林靖的,是香囊扇套。林如海看得很是高興,女兒親手給做的,當然是最稱心的,就是看到給林靖的東西,雖然有些輕,但也是女兒一針一線縫出來的。黛玉身子不好,做這些得花多少功夫,遂又覺著給林靖的不是輕了,而是重了。

    林靖倒是沒想到黛玉會回禮,有點兒受寵若驚,要知道書上有說,黛玉確實輕易不動陣線,半年能繡個香囊什麼的,已經是很好了。於是也是高高興興的,吩咐碧草好好的收拾起來,等天熱了再用。

    碧草看著大爺高興,想著那位大姑娘如此受老爺疼愛,再想想跟前這位,將來如何,終身又怎麼樣,還有那些緩緩拔除的藥性,不由歎了口氣。嘴上雖歎著氣,手裡卻是不停,仔細地看著大姑娘給的東西,準備著小心收拾起來。

    只是這一仔細,不由倒吸了口氣,生怕自己是看錯了,忙拉了拉蘭草,“你且看看這個香囊。”

    蘭草聽人誇讚大姑娘不光心思靈巧才思敏捷,手上女紅也是精巧,只以為碧草驚歎于姑娘的好手藝,也拿著香囊準備好好看看,這一看,也吃了一驚。看著碧草在一邊忙忙地看著那扇套,也湊過去細看。

    兩人仔細看了看扇套,倒是未發現什麼不對,才松了口氣。蘭草勉強笑道:“大姑娘單薄著呢。想是趕這些針線活,實在是吃不消,丫鬟幫著做一針兩針的,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碧草卻是氣鼓鼓的,賭氣把東西一扔,就要去找林靖。蘭草忙拉住碧草,道:“姐姐這是做甚?我雖來府裡日子短,但也看得出,老爺是把姑娘疼進了骨血裡的。就是大爺,也是千般為姑娘考量。姑娘少做那麼一針兩針的,老爺和大爺定不會在意,說不定,還會更心疼呢。”

    看著碧草起了猶豫,就再加上一把,“況且,你把這事告訴大爺,就算大爺在意,又能如何?一個爺們,難道還能跟姑娘計較這些不成?沒得給大爺填堵。我尋摸著,自從去年那事後,大爺日子,並不是太順心呢。”

    蘭草這話,還真讓碧草聽進去了。不管實際如何,主子現在就是大爺,還真能跟姑娘計較?只怕就算計較,也只能自己給自己添堵,嫡出那位,老爺看重著呢。再想起去年,白家小五爺到現在也不知道怎麼了,看著主子,也不知道主子到底心裡怎麼想的,可會真的對那位有些什麼想頭。哎,罷了!

    碧草也不如剛才那麼小心翼翼了,隨便找了個帕子,把那些東西一包,開了箱子放進去就算完事了。只是,心裡,不免對黛玉起了些意見,這位大姑娘,想來是看不起自家主子這個庶出的吧?

    只是,這碧草還真是有點兒冤枉黛玉了。

    黛玉此人,雖然有些小性兒,卻也不是那種小家子氣論出身看人的。她原先是很高興又這樣一位哥哥的,只是後來聽了些有的沒的,把一些懷疑存在了心裡。只是即便這樣,也時時自省,所以對林靖也是反反復複,親近不起來,又不能怨恨,甚為糾結。

    至於給林靖的東西,還真如蘭草猜得那樣,實在是冬春節氣,老太太讓人看著,不許勞神勞身,偷著做了幾針,偏又讓寶玉給看見了。

    寶玉見著了,就要問妹妹討要,說是上回說的一個香囊,都快小半年了,還沒得。現在看著黛玉手中的那個,繡得甚是精巧,花樣也是費了心思的,就高興得很,說是妹妹果然還是惦記自己的,才如此精雕細琢。

    黛玉被寶玉這樣一說,倒是臉紅了。只是這姑娘並不屑于說謊取巧,就是心裡有著歉意,說出來的話,也是冷冷的,故意嘔著寶玉,幾分試探,又有幾分與別人不同,“寶二爺這是說哪個呢?我倒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竟成了你家的針線上人。”因想著府裡的那些流言蜚語,又添了幾分惱,“再說了,要說惦記,那也輪不上我,自有那好姐姐想著寶二爺呢。”

    黛玉這話,說得有些重了,倒把寶玉給說得愣住了。只是,寶玉也是哄慣妹妹的,見妹妹生氣了,也肯放下身段說好話。林黛玉又不是真的生氣,只是拿怒氣遮掩不好意思而已,於是也就不再拿話刺人。只是,手頭這個,要趕著日子,還是對寶玉說清楚了,說那是給自己家哥哥的。

    話說寶玉自那一日林靖突然走了後,就時時惦記著林靖。況且,林靖還是不告而別,就更是牽腸掛肚的,這會兒聽著黛玉提起林靖,忙說應該,又說起自己那兒也有幾樣好東西,都是前些日子跟表弟在一起時,細細查看林靖喜好,特地去尋的。沒想到東西還沒尋來,表弟就會揚州了。這特地讓人跑一次,又覺驚動太大,表弟最是守本分,怕是不喜歡那樣,不如跟妹妹的東西一起送過去,再好也沒有了。

    一邊說著,一邊想著林靖那出色的容姿,那英挺卻不失溫煦的氣質,不由有點兒癡了。

    黛玉聽著寶玉特意給自家哥哥尋摸什麼好東西,心裡就有些不舒服,只是終究是自己的哥哥,而不是什麼外八路的姐姐,也就罷了,可看著寶玉站在那兒發愣,時而還自顧自的傻笑,不由就皺上了眉。一皺眉,就往邊上去了,也不管寶玉還傻站著呢。這回,她可是真有點兒氣悶了。

    寶釵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個樣子。寶釵見這兩人一個傻站,一個沉著臉,就以為這兩人又拌嘴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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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95你猜我猜

    薛寶釵在榮國府,其實並不不像表面上的那樣風光。

    她,只是榮國府二房太太家的外甥女,而二太太,其實算不上這榮國府的話事人。當然,若從將來襲爵的大房二爺那兒論起來,她也是個妻表妹,倒也使得。可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情。

    四大家族,他家算是落寞了,皇商出身,哥哥又是個不長進的。

    要說,寶釵是極羡慕黛玉的。自己喪父,黛玉喪母,都是有缺憾的。可自己喪父,家裡失去了仰仗。而黛玉雖然喪母,卻家勢不墮,林大人先不去說,就是那個林表弟,日後也是黛玉的靠山。

    所以,這位林姑娘才能這樣的率性不作偽,清高目無塵,哪像自己,家裡人雖然疼愛,可自己卻要勞心勞力謀劃著將來。

    不得不說,寶釵對黛玉的認識,還是有些偏頗的。看著別人走得閒散,你又怎麼知道,她的鞋底已經磨穿了個洞。美人魚上了岸,每走的一步都像在舞蹈,可是知道她一直在刀尖上起舞。不過是應了一句老話,各人的苦,只有各人自己知道。

    看著這兩個像是在鬧彆扭的人,寶釵雖然羡慕黛玉的率性不作偽,只是自己卻不能夠的,。黛玉是這府裡的骨血,是老太太的親外孫女,自己又算個什麼,只不過到處陪著小心而已。她得一如既往的大肚賢慧,得懂得照顧人。

    所以,寶釵雖羡慕黛玉,卻也沒盡顧著自哀自憐,只是找了個由子把寶玉賺走了。勸架,可不都是這樣的嗎?

    只是,黛玉寶玉卻不是普通的鬧彆扭。一個是得罪了妹妹而不自知,一個是等著被安慰。哪想到這原該安慰自己的認,卻跟著別人走開了。被留下的那個,就更生氣了。

    而作為禍頭子的那個香囊,當然是沒了好下場,差點兒就要被絞了。還好紫鵑下手得快,姑娘辛辛苦苦做了好久的東西,眼看著就差幾針就完事了,怎麼能被攪了呢,險險地護了過去。

    黛玉辛苦作了那麼久,真要下剪子。還是有些遲疑的,再說這會兒的心思也不再這個上頭,也就隨了紫鵑。自己到邊上想著心事。不覺間,淚水又沾濕了絹帕。

    且不論這場官司後來是怎麼打的,最後寶玉又賠了多少的不是鞠了多少的躬,嘴上咒著自己死了多少會變成幾回灰,只說這黛玉回禮時。只做得了個扇套。

    紫鵑看著姑娘的東西,覺得有點兒過意不去。只是有心想要讓自己姑娘再找些什麼,卻又有些麻煩。

    怎麼說呢,這還要從黛玉住在外祖家的生活費說起。

    貴胄人家,談錢傷感情,而林如海又是讀書人。更不能像商人沾染了銅臭,黛玉又是這府裡的外孫女,在這兒住著。難道還要談什麼撫養費?別說這種不言金銀、表面上比著清雅脫俗的年代了,就是現代社會,講究一點的人家,外孫女去外婆家住一段時間,父母要塞老人家幾個錢。都得推來推去的弄上好久。

    只是,林如海雖然不屑談錢。但是還是明白人情世故的,所以三節兩敬,還有大大小小的節日生日紀念日,都會送來厚厚的禮。而榮國府的那幾位主子,也都明白是怎麼回事。當然,也更希望這樣。

    不得不說,有時候大人們講究面子,可真苦了孩子。黛玉在這榮國府裡,吃穿都是人家的,更有寄人籬下的感覺。而一些不懂事的下僕,只知道林姑娘是榮國府養著的,心裡有些不屑,還拿這個當蘭花豆來嚼。而一般不懂事的,都是接觸不到內幕的,而這些人,往往又是嘴巴特別大。而那蘭花豆,還特別有嚼勁,目測,好像還有好幾年可以嚼下去,沒准還可以長長久久的嚼下去。

    且說,紫鵑覺著這只有一個扇套拿不出手,黛玉何嘗不知道,倒是有些悔了自己前些日子的小性子,要不再趕著做些什麼也好啊。要說,自己在這兒吃著人家的穿著人家的,總不見的送人東西,都要找上人家吧?惟有自己親自作出來的,才算是自己的禮。

    這時,主僕兩人都是一般心思。到底是紫鵑,做丫鬟的,對那些人情世故總比做姑娘的先想一步。這會兒就跟自家姑娘說了,大爺來時,不是捎給姑娘一房人嗎?林嬤嬤在姑娘房裡,那個林管家還在外頭閒散著,只等著姑娘的吩咐呢。不如,姑娘讓林嬤嬤給林管家捎個話,讓他到外頭尋摸下,不拘筆墨紙硯或者是扇子什麼的,只要奇巧的,就買回來,很是方便。

    就是那銀兩,上回大爺還特意給姑娘留了,就是怕姑娘萬一有個什麼不趁手,又不好向府裡張口預備著的。這回,可不正是應景了?

    這正說著呢,不妨頭寶玉就進來了。

    寶玉其實早就來了,只是這孩子現在被林嬤嬤弄得有些煩了。生怕正撞上這個說不得擺不得臉子的死魚眼珠子,就探頭探腦的躲著人。還好,林嬤嬤正好不在,寶玉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聽見這屋裡的說話了。

    等聽明白原委,這孩子又激動上了,也不避諱聽了人牆根,進來就嚷嚷道:“妹妹哪需這麼麻煩。我哪裡有好多好東西呢,本都是打聽了林表弟的喜好,才給林表弟預備的。妹妹不拘什麼挑上一件兩件,或者都拿去也成。正好你省了心思,也省得找的東西不合表弟的心意。”

    天地良心,寶玉真是一片好心。而且,這孩子還真沒把黛玉當成外人,在他心裡,自己送和讓妹妹送,也沒啥大區別。只是,他也沒把這話說出來,總覺得就是不說,妹妹也該明白。這麼些年,自己是如何對妹妹的,要是連這些都不明白,也枉費了他這些年掏心挖肝的對妹妹好。

    可一旦存了心思的小兒女,總是會試探,會懷疑,還會把正常的話聽出別樣的意思,再加上林黛玉敏感的心性,以及被自己看重的人發現自己的窘迫,就更有些難受了。

    黛玉上回就聽寶玉說了,寶玉特意為自己那個哥哥找東西,就覺得原本獨屬自己的某些東西,沒了,就有些在意,跟著又與寶玉鬧了一場,雖被哄回了過來,只是並沒有放下這份介意,只是被壓在了心底而已。這會兒又聽寶玉提起這個不說,那話頭裡,好像還嫌棄自己讓人尋的東西不中用,會惹那個哥哥不高興,就更難受了。

    寶玉這可是要把那人捧得高高的,這就罷了,那也是寶玉的心思,管天管地,還能管住別人的心思不成?可是,捧高那人,就要嫌棄自己,就要把自己踩到泥裡嗎?

    寶玉哪想到自己一句話不當,讓妹妹誤會至此?這邊還在喋喋不休,猛一聽黛玉在那兒冷哼了一聲,“不用二爺費心了。”

    寶玉滿腔心思,被黛玉這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來,不覺愣住了,再聽得黛玉在那兒說,“你的,終究是你的。你特意為哥哥尋摸的東西,我怎麼好冒認了這份心意。還請二爺不要為難我。”

    妹妹那種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語氣,讓寶玉心裡更是難過,自己滿腔滿意為了妹妹,妹妹卻說這個話,難道只是自己一個人那樣想?妹妹終究把自己當成外人?

    寶玉雖肯花心思為了妹妹,只是畢竟也只是個小少年,是被人一直呵護著的,還有那一群人圍著只為他能多看重一些,這會兒為了自己的一片心意錯拋,也是極難受的,當下愣了一會兒,說了句,“算我白認識你了。”而後,掉頭就要走。

    紫鵑在一旁聽著這話岔道了,剛才死命給姑娘使眼色,可姑娘哪裡是攔得住的?這會兒聽見寶玉如此說,知道這位小爺也是傷了心了。看著那幅急赤白臉的樣子,忙就要拉著勸著,這回可不同往日,可不能讓人真傷心吵鬧走了。

    寶玉這句話說得很重,就有如一記重錘錘在了黛玉心上,自己還沒有痛斥寶玉那般待自己,他倒是先說白認識自己了,要說白認識,恐怕是自己白認識了他吧?看著紫鵑要攔人,馬上含淚叫住,“紫鵑,人家都說白認識了,你還恁地纏著惹人討厭?還不快送送寶二爺,省得咱們這屋子髒了人家的腳。”

    寶玉就算原來還有幾分猶豫,這話出來也不好再留了,一跺腳就真的出了屋子。而紫鵑有被姑娘的話拘住了,倒想著跟出去說說開解二爺的話,可看見黛玉那個樣子,又不放心,只能過來給姑娘擼著背捶著肩,口裡急著道:“這是何苦來哉?”

    寶玉真的走了,黛玉又難受萬分,果然是不在意自己了,連句話都受不住了嗎?這一下,無聲的淚水又如滂沱大雨,再也不是細細涓流了。只是想到那導火索,連帶著對林靖又是太多的遷怒。

    原本極小的件小事,因為小兒女的你猜我猜的小心思,倒真是留下的難以忽視的痕跡。

    就是林靖也不知道,她根本沒出面,也能被人再三再四的牽扯。還真是亞馬遜的蝴蝶啊。

    (努力再碼一章試試~

    為什麼,我寫這種曖昧不明,你猜我猜,就回憶很多?想當初啊~~有多少曖昧的少男少女在玩這種我猜猜猜的遊戲?)</><><>  薛寶釵在榮國府,其實並不不像表面上的那樣風光。

    她,只是榮國府二房太太家的外甥女,而二太太,其實算不上這榮國府的話事人。當然,若從將來襲爵的大房二爺那兒論起來,她也是個妻表妹,倒也使得。可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情。

    四大家族,他家算是落寞了,皇商出身,哥哥又是個不長進的。

    要說,寶釵是極羡慕黛玉的。自己喪父,黛玉喪母,都是有缺憾的。可自己喪父,家裡失去了仰仗。而黛玉雖然喪母,卻家勢不墮,林大人先不去說,就是那個林表弟,日後也是黛玉的靠山。

    所以,這位林姑娘才能這樣的率性不作偽,清高目無塵,哪像自己,家裡人雖然疼愛,可自己卻要勞心勞力謀劃著將來。

    不得不說,寶釵對黛玉的認識,還是有些偏頗的。看著別人走得閒散,你又怎麼知道,她的鞋底已經磨穿了個洞。美人魚上了岸,每走的一步都像在舞蹈,可是知道她一直在刀尖上起舞。不過是應了一句老話,各人的苦,只有各人自己知道。

    看著這兩個像是在鬧彆扭的人,寶釵雖然羡慕黛玉的率性不作偽,只是自己卻不能夠的,。黛玉是這府裡的骨血,是老太太的親外孫女,自己又算個什麼,只不過到處陪著小心而已。她得一如既往的大肚賢慧,得懂得照顧人。

    所以,寶釵雖羡慕黛玉,卻也沒盡顧著自哀自憐,只是找了個由子把寶玉賺走了。勸架,可不都是這樣的嗎?

    只是,黛玉寶玉卻不是普通的鬧彆扭。一個是得罪了妹妹而不自知,一個是等著被安慰。哪想到這原該安慰自己的認,卻跟著別人走開了。被留下的那個,就更生氣了。

    而作為禍頭子的那個香囊,當然是沒了好下場,差點兒就要被絞了。還好紫鵑下手得快,姑娘辛辛苦苦做了好久的東西,眼看著就差幾針就完事了,怎麼能被攪了呢,險險地護了過去。

    黛玉辛苦作了那麼久,真要下剪子。還是有些遲疑的,再說這會兒的心思也不再這個上頭,也就隨了紫鵑。自己到邊上想著心事。不覺間,淚水又沾濕了絹帕。

    且不論這場官司後來是怎麼打的,最後寶玉又賠了多少的不是鞠了多少的躬,嘴上咒著自己死了多少會變成幾回灰,只說這黛玉回禮時。只做得了個扇套。

    紫鵑看著姑娘的東西,覺得有點兒過意不去。只是有心想要讓自己姑娘再找些什麼,卻又有些麻煩。

    怎麼說呢,這還要從黛玉住在外祖家的生活費說起。

    貴胄人家,談錢傷感情,而林如海又是讀書人。更不能像商人沾染了銅臭,黛玉又是這府裡的外孫女,在這兒住著。難道還要談什麼撫養費?別說這種不言金銀、表面上比著清雅脫俗的年代了,就是現代社會,講究一點的人家,外孫女去外婆家住一段時間,父母要塞老人家幾個錢。都得推來推去的弄上好久。

    只是,林如海雖然不屑談錢。但是還是明白人情世故的,所以三節兩敬,還有大大小小的節日生日紀念日,都會送來厚厚的禮。而榮國府的那幾位主子,也都明白是怎麼回事。當然,也更希望這樣。

    不得不說,有時候大人們講究面子,可真苦了孩子。黛玉在這榮國府裡,吃穿都是人家的,更有寄人籬下的感覺。而一些不懂事的下僕,只知道林姑娘是榮國府養著的,心裡有些不屑,還拿這個當蘭花豆來嚼。而一般不懂事的,都是接觸不到內幕的,而這些人,往往又是嘴巴特別大。而那蘭花豆,還特別有嚼勁,目測,好像還有好幾年可以嚼下去,沒准還可以長長久久的嚼下去。

    且說,紫鵑覺著這只有一個扇套拿不出手,黛玉何嘗不知道,倒是有些悔了自己前些日子的小性子,要不再趕著做些什麼也好啊。要說,自己在這兒吃著人家的穿著人家的,總不見的送人東西,都要找上人家吧?惟有自己親自作出來的,才算是自己的禮。

    這時,主僕兩人都是一般心思。到底是紫鵑,做丫鬟的,對那些人情世故總比做姑娘的先想一步。這會兒就跟自家姑娘說了,大爺來時,不是捎給姑娘一房人嗎?林嬤嬤在姑娘房裡,那個林管家還在外頭閒散著,只等著姑娘的吩咐呢。不如,姑娘讓林嬤嬤給林管家捎個話,讓他到外頭尋摸下,不拘筆墨紙硯或者是扇子什麼的,只要奇巧的,就買回來,很是方便。

    就是那銀兩,上回大爺還特意給姑娘留了,就是怕姑娘萬一有個什麼不趁手,又不好向府裡張口預備著的。這回,可不正是應景了?

    這正說著呢,不妨頭寶玉就進來了。

    寶玉其實早就來了,只是這孩子現在被林嬤嬤弄得有些煩了。生怕正撞上這個說不得擺不得臉子的死魚眼珠子,就探頭探腦的躲著人。還好,林嬤嬤正好不在,寶玉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聽見這屋裡的說話了。

    等聽明白原委,這孩子又激動上了,也不避諱聽了人牆根,進來就嚷嚷道:“妹妹哪需這麼麻煩。我哪裡有好多好東西呢,本都是打聽了林表弟的喜好,才給林表弟預備的。妹妹不拘什麼挑上一件兩件,或者都拿去也成。正好你省了心思,也省得找的東西不合表弟的心意。”

    天地良心,寶玉真是一片好心。而且,這孩子還真沒把黛玉當成外人,在他心裡,自己送和讓妹妹送,也沒啥大區別。只是,他也沒把這話說出來,總覺得就是不說,妹妹也該明白。這麼些年,自己是如何對妹妹的,要是連這些都不明白,也枉費了他這些年掏心挖肝的對妹妹好。

    可一旦存了心思的小兒女,總是會試探,會懷疑,還會把正常的話聽出別樣的意思,再加上林黛玉敏感的心性,以及被自己看重的人發現自己的窘迫,就更有些難受了。

    黛玉上回就聽寶玉說了,寶玉特意為自己那個哥哥找東西,就覺得原本獨屬自己的某些東西,沒了,就有些在意,跟著又與寶玉鬧了一場,雖被哄回了過來,只是並沒有放下這份介意,只是被壓在了心底而已。這會兒又聽寶玉提起這個不說,那話頭裡,好像還嫌棄自己讓人尋的東西不中用,會惹那個哥哥不高興,就更難受了。

    寶玉這可是要把那人捧得高高的,這就罷了,那也是寶玉的心思,管天管地,還能管住別人的心思不成?可是,捧高那人,就要嫌棄自己,就要把自己踩到泥裡嗎?

    寶玉哪想到自己一句話不當,讓妹妹誤會至此?這邊還在喋喋不休,猛一聽黛玉在那兒冷哼了一聲,“不用二爺費心了。”

    寶玉滿腔心思,被黛玉這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來,不覺愣住了,再聽得黛玉在那兒說,“你的,終究是你的。你特意為哥哥尋摸的東西,我怎麼好冒認了這份心意。還請二爺不要為難我。”

    妹妹那種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語氣,讓寶玉心裡更是難過,自己滿腔滿意為了妹妹,妹妹卻說這個話,難道只是自己一個人那樣想?妹妹終究把自己當成外人?

    寶玉雖肯花心思為了妹妹,只是畢竟也只是個小少年,是被人一直呵護著的,還有那一群人圍著只為他能多看重一些,這會兒為了自己的一片心意錯拋,也是極難受的,當下愣了一會兒,說了句,“算我白認識你了。”而後,掉頭就要走。

    紫鵑在一旁聽著這話岔道了,剛才死命給姑娘使眼色,可姑娘哪裡是攔得住的?這會兒聽見寶玉如此說,知道這位小爺也是傷了心了。看著那幅急赤白臉的樣子,忙就要拉著勸著,這回可不同往日,可不能讓人真傷心吵鬧走了。

    寶玉這句話說得很重,就有如一記重錘錘在了黛玉心上,自己還沒有痛斥寶玉那般待自己,他倒是先說白認識自己了,要說白認識,恐怕是自己白認識了他吧?看著紫鵑要攔人,馬上含淚叫住,“紫鵑,人家都說白認識了,你還恁地纏著惹人討厭?還不快送送寶二爺,省得咱們這屋子髒了人家的腳。”

    寶玉就算原來還有幾分猶豫,這話出來也不好再留了,一跺腳就真的出了屋子。而紫鵑有被姑娘的話拘住了,倒想著跟出去說說開解二爺的話,可看見黛玉那個樣子,又不放心,只能過來給姑娘擼著背捶著肩,口裡急著道:“這是何苦來哉?”

    寶玉真的走了,黛玉又難受萬分,果然是不在意自己了,連句話都受不住了嗎?這一下,無聲的淚水又如滂沱大雨,再也不是細細涓流了。只是想到那導火索,連帶著對林靖又是太多的遷怒。

    原本極小的件小事,因為小兒女的你猜我猜的小心思,倒真是留下的難以忽視的痕跡。

    就是林靖也不知道,她根本沒出面,也能被人再三再四的牽扯。還真是亞馬遜的蝴蝶啊。

    (努力再碼一章試試~

    為什麼,我寫這種曖昧不明,你猜我猜,就回憶很多?想當初啊~~有多少曖昧的少男少女在玩這種我猜猜猜的遊戲?)

☆、正文 096賈府議親

    只是,這事情還是沒有完呢。

    東西還沒商量好呢。黛玉倒也乾脆,也不讓林來壽給她外頭尋東西,說是拿哥哥的銀子給哥哥買東西,終究還不算是自己的。而且,索性還把那銀子也塞給了林嬤嬤,只說交給林嬤嬤管著才對。

    姑娘的這份小心思,紫鵑明白。本來還要說,若真沒法,讓黛玉親自畫個畫寫個字兒什麼的,也好啊,也應了姑娘說的,是她自己作的,不是借了別人的光。可是看著姑娘那樣子,又把那些勸的話給咽了。罷了,省得再招惹姑娘不痛快。

    所以,就這麼著,送與林靖的東西裡,多了個香囊。紫鵑滿以為沒人會發現什麼,卻沒想到正對上了對於自家主子格外仔細的碧草。

    一個小香囊見證了懵懂初識時年少的青澀彆扭,並在預計的將來,還有更多的事情被見證。而異日在經歷了那麼多之後,想起這青澀的彆扭,才發現曾經的最初,真是青澀中帶著甜蜜,彆扭中帶著純真,讓人不知不覺地甘之如飴。

    而林靖卻沒有這個功夫享受這些東西,此時的她,正被林如海叫到跟前“談心”呢。

    說到這個談心,倒是林家“父子”經常有的事情,就算是去年七月後,也沒變少了,只是這談中有多少真心,誰也說不上來。

    只是,即便如此,也不如今天讓林靖更為詫異。

    看著這個“兒子”畢恭畢敬的給自己請了安,林如海眼中極快的閃過些什麼,臉上稍微露出些歎息之色,只是轉眼間就又消散了,指了指下面的椅子,“坐。”

    “是。”林靖乖乖地坐下,心裡還在琢磨。剛剛林老爹那個神色,是個什麼意思?

    兩人拉了些家常,大多是林如海問,林靖答,話題圍著林靖的課業居多。氣氛正濃,林靖心裡稱了稱,順勢就說了個事情。

    今年是小比之年,林靖跟師父商量過,想去下場試一試。其實,這事情。林靖也知道自己操之過急,只是她今年已經虛歲十三了,雖然因為藥性的關係。她某方面的發展,很是延緩,但總有那麼一天的。不過,林靖也沒有那麼不切實際,這回她是一點兒想頭也沒有。純粹實戰練兵。

    不過,今兒個,林靖才剛跟林如海提這個事情,就見林如海把手一揮,道:“這事不急,你今年也不過十三。太冒進了也不好。你師父那兒,我回去跟他商議的。”

    這話說得斬釘截鐵,一點兒也不容林靖再有多話的餘地。林靖有些驚疑。雖說這話說的是為自己考慮,可那種語氣,怎麼讓自己感覺,林老爹並不想讓林靖太為出色。比之那年自己過了童生試時,那態度迥然不同。當然。那時林老爹還不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是要打引號的,可是後來即便知道了。也未曾表露出什麼對自己科舉的想法有啥不同意見,反而更是督促自己。

    那麼,就不是因為自己是男是女的原因。到底是自己太過敏感,以至於疑心生暗鬼,還是林老爹真有什麼其它盤算?

    林靖垂下雙眼,暗暗思量著,面上看上去有些鬱鬱之色,到底合了她如今這身子的年紀。這樣子,倒是讓林如海笑了。

    林如海這回真的在笑,到底還是年少啊。只是,唉,有些可惜啊。不過,在一想到京中的女兒,林如海又覺得,還是這樣才好。

    “好了,此事不用再提了。”林如海笑著對林靖說,話鋒一轉,就又提到了今次京裡送過來的東西上了,林如海也對林靖跟黛玉親近感到高興。著說著說著,就說到了賈府的小輩。林如海忽然問道:“你在京中,也曾跟你二舅老爺家的次子一起玩樂,依你看,你這個表兄如何?”

    林靖眨了眨眼,這話可真難回。依她心思,可不希望有什麼寶黛配。當然,這是從那本書長遠發展來看的。其實,寶玉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甚至與那些“我的爸爸是某某”相比,真就是個正能量榜樣了。他只是活得太自我了,當然,也很純粹,不過,對於擔負起家庭和應有的職責來說,就不那麼合格了。所以,在高鶚續寫中,出世為僧,逃避了他該為人子為人夫為人父的職責了。

    可是,自己在京中逗留的這段日子,寶玉真的對自己很好。而這些林老爹也未必不知道。想了一回,林靖也笑了,“表兄是個赤誠之人,對孩兒很是照顧。孩兒覺著,表兄的赤子之心濃重,心思如孩童般純淨。他也不想去沾染著塵世的污濁,在這些上頭,孩兒真是自愧不如。”

    這話,就看林老爹怎麼聽了。

    林靖見林如海眉頭微微皺了皺,又展開了,也不說寶玉了,反而問林靖道:“你在榮國府,都與那幾位姑娘玩在一處,那幾位姑娘的性子你可知道?她們跟玉兒相處的如何?”

    林靖開始聽到林如海提到自己與人家姑娘玩在一起,就有點兒提心,只是接下來見問到了黛玉與人相處之事,就放下了心思,只以為林老爹不放心寶貝女兒,想打聽一下人家姑娘的脾性,遂也笑著說了。

    林如海一邊聽著,一邊細看林靖的神色。不過,從頭到尾,林靖說著那幾位姑娘時,神色都不見有什麼波動,也就轉開了眼神。

    “這麼說來,我這幾個妻侄女都是梅蘭竹菊,各有各的好了。玉兒跟人家也相處得愉快,靖兒你對那幾個姑娘評價也不錯啊。這我就放心了。”

    林靖聽著那話,總覺得有些古怪,剛剛自己那個笑,這會兒也覺得有些僵,於是端起茶水做了個遮勢。接下來,事實就證明,林靖的感覺還是挺准的,自己那個放心,也為時過早了。而且,也再一次證明,往往在你喝茶時,總會有些勁爆消息讓你噴的。

    林靖才剛把一口茶水包進嘴裡,就聽得林如海繼續說道:“這次,榮國府老太太給捎過來一封信,有意跟咱們家親上做親,預備著再想要個林姑爺。”說著就看著林靖。

    “噗!”林靖噴了,不光噴了,還嗆著了。只是這會兒她可顧不得這個,自己願意為林老爹定不會同意的,所以才那麼定心,可是才剛那個放心,可真讓林靖不放心啊。

    好不容易喘勻了氣,林靖也顧不得狼狽,忙對林如海道:“爹爹總不會應允吧?我可不能娶榮國府的姑娘,沒得日後鬧出些什麼來,損了親戚之誼。”事實上是,林靖不打算娶任何人家的姑娘,害人終身,那實在是太自私無恥了。

    林如海看了看“兒子”,搖了搖頭,道:“怎麼會?事實上,我覺著老太太的這個提議,還不錯。”

    林靖這會兒真是愣住了,這話,怎麼說的?

    林如海看著林靖呆愣的樣子,心中好受了點兒,這個“兒子”,倒也還算心善,只要她一直這樣,且事事護在玉兒頭裡,為玉兒考慮,那自己就不會。。。。。。

    “你早晚是要娶妻的。原本,我是想給你定個小門戶家的閨女。”林如海一笑,這話說得輕飄飄的,“不求多好,只是求個老實聽話,娘家也乾淨不煩人就好。只是,還是太損門楣。小門小戶的,怕是當不起咱們這個家。以後那些人情應酬在外走動,也不好拿捏。所以為父也一直定不下這心思。這回賈府提出這個,倒是正好了。”

    林靖眨巴著眼睛,有點兒理解不能。

    林如海這會兒心情倒是不錯,也就跟林靖多說了起來,“看那信中的意思,老太太有意把賈家四姑娘說與你。想來,他們也是很看重你的。不錯,你在外頭如此,不丟祖宗的臉面,為父甚慰。”

    “只是,別人敬著咱們,咱們也不能只想著自己。依我看,還是定他們二姑娘比較好。”

    林靖這會兒已經是重啟完畢了,心裡直盤算著,如何才能打消林老爹的念頭,不知不覺中,這眉頭也皺了起來。

    林如海見林靖如此,只以為林靖嫌棄人家二姑娘,也皺了皺眉,耐下心思給林靖分說,雖然兒女親事是老子娘做主,根本不用跟兒女商量著來辦,可他們家有些狀況不是?

    “我知道,這可能有些委屈你。你雖也是庶出,可以後是撐著咱們家的人。為父官居三品,也不用太自謙,他們家的嫡女到咱們家來,也不算低嫁了。只是。。。哎。”

    林如海談了口氣,繼續道:“聽說那幾個姑娘的脾性,三姑娘倒是能幹的,只是太能幹了,也不太適合你,況她又是你二舅老爺家的。這一個,就不用提了。四姑娘有些冷僻孤拐,況出身高了,難免傲氣,以後不太容易相處,你又是個那樣的。而這個二姑娘,聽說是個老實溫柔的,雖然出身低了些,但勝在聽話。”

    停了停,又說,“聽說她太太也並不怎麼跟她親近,日後,倒也不怕她翻天。你又跟賈璉不錯,這也不用擔心舅子了。”

    聽著,都是為林靖考慮,可是林如海真正的思量,並沒有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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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97隔牆有耳

    要說,議親這樣的事情,女家總是尊貴些,一般都是男方去向女方家提及的。就算是哪家為自家姑娘看中了某家的公子,也是使勁法子,讓男方先過來對女方提及。若是使了法子,男方還是裝糊塗的,那麼十有八/九是不如意的,也就不用再提那個茬了。

    可這回,史老太君卻主動提及這個事情,也是沒有法子的事。

    榮寧兩府親近八皇子居多些,這回八皇子被圈了,許多官員也落了馬,賈赦賈政並賈珍等也是甚為緊張的。好在,榮寧二府只是隨大流,其實並沒有做過些什麼實際的事情,皇上看在史老太君這個自己曾經的奶嬤嬤份上,也並沒對榮寧二府說些什麼。不光如此,就是昔日的八公各府,聖上也看著昔日的血汗功勞,沒怎麼大說。

    這些人俱是大松了口氣。可老太太看著自己兩個已經渾然放鬆了的兒子,以及東府裡又開始胡鬧了的賈珍,深深歎了口氣。雖然皇上不再責怪賈家,可是以她昔日對皇上的瞭解,天威難測啊。這個時候,還得做些什麼才好。

    這一想,史老太君就把眼睛放在了揚州林如海身上。這次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又是怎麼起的頭,她這個內宅婦人是不知道的,就是那兩個兒子,也不指望他們能明白,可她只要知道幾個詞,鹽商,揚州,巡鹽禦史!所以這個時候,就更要拉近關係,表明立場。

    老太太想要跟林如海進一步拉近關係,那麼,還有什麼比結親更快更便當的呢?

    說道結親,當然是寶玉黛玉最為容易。這兩個孩子的事情,雖然沒有挑明,可以經是默許的事情了。只是。老太太仔細想想,這個時候說這個,並不妥當。

    誠然,給兩小把事情定了,兩府就是親上加親了。可,若真把這事情挑明,黛玉就在能主在榮國府了。哪有定了親的姑娘住在未婚夫家,讓夫家教養大的?就算有,那也是破落戶家。

    可若是因定親把黛玉送回揚州,就怕在別人眼裡。兩家不是近了,而是遠了。畢竟兩小還小,等兩個孩子長大還有還幾年了。誰知道這些年會如何。

    再說,黛玉不過是個女兒,對林家來說,早晚要出嫁的,總算不上真真正正的林家人。那麼只有套住真正的林家人。才是好的。

    林靖,林家獨子,以後的當家人,也只有這個唯一的選擇。林賈再次聯姻,賈府多了個未來的林家人,而林家姑娘還在賈府裡養著。還有比這個更好的嗎?

    反正早就有了那樣的想頭。這會兒不過是趕著早些開口罷了。是以,老太太也顧不得女家應有的矜持,率先邁出了這一步。當然。老太太也不認為自己這個提議會吃回票,更無壓力了。

    林如海能不知道這些盤算嗎?這怎麼可能呢!

    只是,如今這事情,對於林如海來說,也是個一舉多得的好事情。

    林如海自己個兒知道。去年的那個事情,自己表現得太用力了。雖然。他一貫表現的心中只有皇上,而皇帝也信任他,可終究是伴君如伴虎。那回的事情,對太子的好處太大了,而皇上的性子貫是多疑。拋開這些不說,八皇子總是皇上的兒子,雖然現在惱了這個兒子,可難保日後不會有想起來心軟,到時候再遷怒這次事件中出力的人,或者疑心他被人設了套。

    所以,這時候,林如海需要釋放一個信號,一個跟太子保持距的信號。這時候的賈家,就是這樣一個好用具了。賈家可是親近八皇子的,這是大家都看得見的。林府跟賈家做親,說到底還是臣子的私事,跟朝政無關,可是,卻又有那麼點微妙的色彩。再說了,賈家是林如海自己的岳家,怎麼說起來,還可以說林如海念舊,長情,人情味足,這可是皇上最喜歡看到的。雖然,他不想用自己對敏兒的一腔思念做文章,只是這點上,他問心無愧。

    至於太子那兒,他已經得到了那樣的好處,日後若抓著臣子的私事不放,未免會讓人覺得寡情薄義,試問哪個皇帝願意給人這樣的形象?

    因而,林如海接到史老太君的信兒,還真是對了胃口。

    除卻這些,最主要的,他還覺得這事兒,對黛玉是極好的。

    林靖是不可能取個妻子生下孩子的,可是,這事兒他知道,林靖知道,賈府卻不知道。而且以林靖的性子,也不肯納妾什麼的裝點門面。

    試想,日後,林靖是一往情深不納妾,賈家姑娘卻生不出孩子來,這下子那賈姑娘就是林府的罪人。當初敏兒的煎熬,他都看在眼裡呢,不然,也不會任由林靖降世。而因為那個小姑娘生不出孩子,賈府自然是虧欠了林府的。那麼如果玉兒嫁入賈府,就沖著這個虧欠,自然是底氣足的,日子也該好過。

    所以,這門親,很是做得。

    而挑那個二姑娘,除了老實好拿捏、娘家無人跟她貼心、想來日後也不見得有人會為她出頭外,林府還可以占個仁義禮。遵從規矩,長幼有序,雖年長者為庶出也不挑剔,多好!

    日後襲爵的賈璉,就算跟他妹子不親,為了面子,也要多讓人照應一下玉兒。

    而到時候過繼玉兒的孩子,更是讓賈府巴不得了吧?

    林如海的這些心思完全說不出口,只能在自己肚子裡轉。

    林靖以為林老爹並不會同意結親,所以開始時有點兒跟不上趟,可等林如海說了一兩句後,才發現兩人的立足點完全不一樣。站在林如海的立足點上,除了那些朝爭之事林靖想不到,其他的林靖一下子通透了。

    只是,明白了,並不等於能接受。這可怎麼辦?難道,就要害人終身嗎?

    林靖一下子也想不出什麼好法子,這一急,倒是記起個事情來,當下一撩衣裳下擺,給林如海跪了。

    林如海皺緊了眉,雖然聲音還算溫和,但語氣卻是有點兒不耐煩了,“怎麼,還是想不明白?”

    “爹爹,孩兒忽然想起件事。”林靖就把那日在東府做客,賈珍詢問她的親事,她假託佛祖,說是不宜過早議親的事情給說了。

    這會兒,林靖面帶難色,“非是孩兒在意什麼嫡出庶出,實在是孩兒未想過這個事情。再加上都是親戚表姐妹,孩兒實在是不忍。孩兒也不是想要信口雌黃,不過怕傷了親戚情面,才假託方外之言。只是,孩兒未曾想到,那日在兒都說得清清楚楚的了,這還有這麼回事請。如今,孩兒的話都說在頭裡了,若爹爹這會子去跟榮國府裡提親,那不是說明孩兒口出妄言了?那日後,孩兒還有什麼臉面在那兩府裡走動?即便是真跟二表姐成了好事,日後相處,也有些氣短。還望爹爹成全。”

    林如海聽明白這些,有些好笑了。平心而論,他並不在乎林靖日後跟賈姑娘如何相處,不管林靖娶誰,都是一對怨偶。他也不認為小孩子在人家家張嘴一說就是件什麼事情。只是他卻要在林靖跟前保持住慈*的形象,如今看林靖跪在跟前苦苦求著,倒是不好一口回絕。

    想了想,林如海溫聲道:“按說,我要好好教訓你一頓,讓你明白什麼叫做君子不欺。只是,哎!罷了。這門親事,就這麼說定了,你也不要再找話推託。我會跟那府裡透個話,就說有意求娶他們二姑娘,只是因為你生辰帶劫,不宜早定親事。等混過一段日子再說吧。”最主要,先把風聲放出去,正經放定,晚個一年半載也沒什麼。

    林靖也知道自己無可為,林老爹能說這個,已經是很好的了。罷了,能拖一刻就拖一刻吧。

    只是回到房裡,林靖也是有些垂頭喪氣的。

    碧草一看主子這樣就擔心上了,大爺一向是情緒不怎麼外露,什麼時候都是帶笑溫潤的,這會兒是怎麼了。

    林靖心裡想著事情,看著碧草有些著急的臉,忽然就問道:“你說,若是讓你選,你是嫁個日後會厭你棄你的紈絝,還是想我這樣的假丈夫?”

    碧草摸不到頭腦,只是還是誠實的說道:“要我說,跟著主子那可是天大的福分。只要我不做壞事不背主,再怎麼著,主子總是會顧著我疼我的。就算我不知道那什麼紈絝會厭棄我,我也不會跟著他。那種人想來家裡大小老婆一大窩,到時候你爭我奪的,我瘋了才會要過那樣的日子。不,就是瘋了,也不會。誰放著好好日子不過,去跳泥沼?”

    林靖其實也有些矛盾,按著那書,迎春是會遇中山狼,最後連命都搭上了。而跟了自己,再怎麼樣,都不會有性命之憂吧?

    只是,這些話,也就是實在沒法子時林靖的自我安慰而已。

    看著碧草一臉的理所當然,林靖倒是散了些鬱悶,玩笑道:“哦?嫁了我是天大的福分?那日後我娶了你如何?”

    “那真是太好了,若真有這麼一天,奴婢睡著了都要笑吧?”

    主僕倆只是說笑著,只是隔著牆,這話卻紮進了別人的心裡。

☆、正文 098間隙橫生

    林靖這兒鬱悶著,偏又是做不得什麼。好在這人自我調節能力不錯,既然一時上頭想不出法子,那就先放一放,別去鑽那個牛角尖了,說不定哪一日峰迴路轉就豁然開朗了。

    放下了這雜事,林靖也就又專心於課業上了。她摸不清林老爹的路數,只是只要林老爹一日不把話說死,她就不能放棄。其實,就算林如海把話說死了,林靖也不會放棄的。

    林靖日日刻苦,她不知道自己這個身子,是讓她可以考到多少歲,所以時日對她來說總是緊迫的。她並沒有漏掉林如海見她如此時,那種難懂的眼神,心中原本已經有些放下了的戒備,總是時不時地刺她一下兩下的。

    這邊明確的議親之事雖然是拖了下來,可該放出的話卻並沒停頓,應該說是兩處當家人都急著把火給燒出來。

    只是,除了這兩處的當家人外,其餘者並不上心,甚至大多數人都很不滿意。

    京城裡,榮甯街,甯國府裡,賈珍氣哼哼地進了門,身邊的小廝扶他的手慢了些,就挨了他一腳。剛剛,他被榮國府老太太請了過去。閒話兩三句後,老太太也並沒有拐什麼彎角,就把林如海的信讓他看了。

    雖然林如海說什麼長幼有序之類的,可這並不能讓他心裡舒坦。自家妹子,出身,年齡,性情,怎麼比,在他看來都要比那個庶出的二姑娘好上許多,怎麼這林如就偏偏看上了那個?這下子臉上火辣辣的疼,看著老太太的眼神,也有些懷疑起來。

    老太太活了這麼些年,怎麼會看不出這侄孫的意思,歎了聲氣,道:“送去揚州那信。雖說是讓你看過,你也點了頭的。可現在想想,倒是我太急了,說話該緩和些才好。好在這事也就咱們幾個當長輩的知道,也挨不著四姑娘的臉面。四姑娘,是個招人疼的,她的事情,我總是放在心上的。”

    老太太這話說得巧妙,開頭像是說著軟話,說自己不該太自信了。就這麼提出了四姑娘的事情,可其實是點著賈珍,那信他也看過。他也沒說什麼,而信裡也沒有做什麼手腳,那麼林如海為何看中了自己家庶出的二姑娘,全與自家無干。當然,最後還是安撫了下賈珍。並保證這場丟臉的事情不會傳出去。

    可老太太也知道,即便是自己如此說,還是打消不了眼前之人的疑慮,有些東西已經改變了。只能歎了口氣,還是來日方長吧。

    賈珍揣著一肚子的氣回到了府裡。這會兒是越想越生氣,越想越覺得面目無光。思緒怎麼也不能從這件事情上移開,還不由得就把那些時日跟林靖相處時的談話拿出來句句細想。這越細細琢磨,就更覺得臉上**。而且,現在只是想想就下不來臉面,日後見面時就更是難受了。

    想到這兒,賈珍還真是坐不住了,人就站起來轉著圈兒。

    尤氏見賈珍回來臉色就很不好。心裡擔心,也不敢太過往前靠。這會兒看著賈珍如此模樣。實在是躲不過去了,只能上前勸說道:“大爺今兒個這是怎麼了?外頭哪裡惹了煩心的事情了?還是快坐坐歇歇,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值得這樣,身子要緊。”

    尤氏這不說還好,這一開口,就讓賈珍瞬間想到,當初,就是眼前這人給提的頭!賈珍的火氣,一向子就有了出氣的地方,眼珠子一瞪,也不管還有丫鬟正在屋裡呢,訓斥的話就出來了,“還不是你惹的事情?這會兒倒是裝起好人來了。”

    有心再要說幾句狠的,就聽見外頭有人通傳,“小蓉大奶奶來給大爺、大奶奶請安了。”賈珍這要說的話就給堵在了喉嚨口,換了口氣忙道:“快快有情!”話說出口,人也往那上首坐了下來。

    等秦可卿進來,給賈珍尤氏行禮,還不等尤氏開口,賈珍就忙著賜座了。

    尤氏莫名受了賈珍的呵斥,還是當著下人沒給臉面,這會兒又見賈珍如此,不由也沉下了臉子,只在一邊坐著,連眼睛都不帶瞟一下的。

    秦可卿進來就發現情形不對,就勉強著自己開口詢問。賈珍倒是願意給秦可卿訴訴,這下忙摒退了下人,把老太太給他說的事情說了一番,然後才連連唏噓,直到可惜了這門親事,又為惜春擔心。

    尤氏秦可卿者才知道了原委。秦可卿也是覺得奇怪,只是這裡頭的話,她是個做小輩的,又是當著尤氏的面,並不好多說什麼,只是勸解安慰賈珍。

    尤氏也是大吃了一驚,只是比起為小姑子擔心,以及那謀劃不到的好處,眼前這兩人才更加讓她填堵。再加上剛剛吃了掛落,她雖有心謀劃,可是也看著那門親事不錯,才對賈珍說的,賈珍那會兒也是連連贊同,可聽聽他剛剛吼自己的那些話!所以,這會兒尤氏一言不發,就當自己是個木頭人。

    這邊賈珍有了傾訴的人,話就滔滔不絕起來,說著說著,忽道:“如今這樣,說是沒什麼人知道,可那府裡未免人多嘴雜,咱們家的姑娘也不好繼續在那府裡住著了。不如,就把咱們姑娘接回來住吧。”

    剛剛賈珍只是偶然起興,只是現在想想,這樣也未嘗不可,滿肚子責問疑惑雖然不能對史老太君張口,可把自己妹子接回來,也是一種表態。

    賈珍這人是想到什麼,就要安排下去,轉頭對尤氏道:“你明兒個一早就過那府裡去把咱們家姑娘接回來,日後,就在自己家住著了,沒得自己家不住,一直打擾親戚的道理。”

    尤氏只是看了看賈珍,動了動嘴,才想說老太太並不同意之類的,可話到嘴邊了,還是沒說,也沒應承賈珍的話。賈珍倒是沒注意這些。

    可誰知,尤氏第二天倒是頭疼起來,說是吹不得風。也就不好出屋子了。

    賈珍心中來氣,也不好說尤氏裝病,只是氣狠狠地讓尤氏好好養著,說是家裡事情不用擔心,一塊兒交給兒媳婦就好了,連帶著去西府裡接人,也有秦氏去呢。

    原本以為這些會讓妻子生氣,自己心裡也好舒坦點兒,哪想到尤氏聽了,一點兒反對意見都不曾有。只是淡然的點了點頭。

    賈珍原是把這當成對妻子的懲罰,可如今尤氏這樣,倒是心裡沒底了。不由多說了幾句道:“還好兒媳婦能幹,定能把這些給料理得妥妥當當呢,你也好多休息一會兒。”

    尤氏本來並不是想跟賈珍多嗆聲,說就老實話,她對賈珍還是有些畏懼的。可如今如此。倒是把尤氏給逼急了,“可真是能幹的兒媳婦,什麼該不該幹的,且都幹了,大爺也有她服侍孝敬,我可不正是要好好歇歇才對。”

    這話說得有些露骨。就是賈珍,也禁不住臉皮一紅,不由輕咳一聲。道:“這是說得什麼呢?你不是病了嗎,就改靜心好好養病。”

    尤氏冷笑一聲,“我說了什麼了?我怎麼不知道,還請大爺教我。”

    賈珍覺得自己真是狼狽以極,真在屋裡呆不住了。就要起腳往外頭走,冷不防聽見尤氏在身後關照:“大爺既然讓兒媳婦去接姑娘。那就快快吩咐下去吧,省得被我這病給耽誤了。”

    尤氏在後面看著賈珍踉蹌而出,心裡痛快了,可這個痛快禁不起細細琢磨,想想自己如今的日子,在想想賈珍和秦可卿,心裡這個怨恨,驚怒,竟然是濃郁得化不開了。

    只是想到等下秦可卿去西府裡接人,這才好像借了人口氣。這個人,豈是好接的?昨日賈珍就知道了那樣的消息,轉而近日就要來接人,這樣,不是打了老太太的臉,還能有什麼?

    自己也就勸當看好戲。

    再一想想,四姑娘若是真被接回來了,轉眼又爆出林大人相中了二姑娘了,這還不得讓人嚼舌根?”

    只是這些話,尤氏並沒有說出來,省得到時萬一有個什麼,就又要遷怒自己。

    四姑娘,要怨,你就怨你自己的親大哥吧!

    這邊尤氏啥也不管了,織袖著手專等著看好戲呢,而那邊,大太太二太太沒有一個是滿意的。

    這兩位的心思所想,就是那樣了,如今這兩人的盤算都落了空,心裡各自憋著一肚子氣。只是,林家怎麼會選了那樣一個木頭美人的?

    想來想去,還是想到了老太太身上。

    所以,這史老太君還是挺夠冤的,一心為了賈家的富貴安康,算計來算計去,連帶著自己孫女也給算計了,可卻落得了幾個好?又有幾個真心明白她的苦心。可笑,還讓兒媳婦侄孫子各各在肚子裡咬牙切齒。

    相比較大太太邢夫人,二太太王夫人多少還有些城府,心裡怒極,臉上卻不怎麼顯露。當然,這位的心思也更曲折一點兒,對老太太心有不忿,那是不用說的。只是除了這個,這個事情裡頭,難道賈璉就一點兒首尾都沒有?

    不能吧?賈璉根那個林小子可好著呢!

    那如果賈璉做了什麼,鳳丫頭就一點兒不知道?還是說。。。。。。

    只是一件親事,讓原本就蒙著一張表皮、裡頭已經七零八落的賈家,更加的七零八落起來,而那張表皮也因此繃得更緊,隱隱有了間隙。

    (今天卡文卡得厲害,怎麼說呢,就是上下情節都有,偏偏中間一個關節打不通。原本打算多更一點的,結果連本來的三千字也拖到現在。我從早上六點起床,七點開機器,就一直在碼了刪刪了碼。

    現在這三千字也是不滿意的,大家湊合看看,明天真的要多更一點,理不順的地方,就準備砍掉了。

    對不起大家。)

☆、正文 099沒有眼淚

    京裡賈家的這些事情,林靖並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她也管不著。

    日子還是要過的,至少,表面看上去,還是那麼幽靜安逸。揚州真是個好地方,是個過日子的好地方,即便現在如此。。。。。。

    天氣,又慢慢熱了起來,轉眼到了酷暑,而暑熱之後,三年一次的秋闈開始了。只是,沒等到今年桂榜發放,京城裡傳來了駭人的消息,八皇子被圈後,讓本就驕奢肆意的太子殿下更上了一層樓,可忽然間,竟然被皇帝廢了太子之位並告詔天下!

    林靖並不比旁人早些知道這些事情,甚至可以說還晚了些時日,因為她現在並不太出門,還刻意隱藏了林家福等人。

    對於此事,林靖不算太驚訝,縱觀上下五千年,太早的就不說了,就從漢武開始,有幾個太子是有好結局的?最為悲情的,莫過於漢武的戾太子、唐高祖的李建成以及清聖祖的胤礽,至於朱重八的太子朱標還是好的,雖然當了二十五年儲君,但他兒子好歹撈著個皇帝當了當。

    只是,林靖雖然不驚訝這個結局,卻十分好奇這個經過。只是,林如海現在並不同她說這些東西,就算林靖好奇死了也沒有用。

    原本林靖只想著別再加深林如海的忌諱,所以才斂聲收息,乖乖做個書呆子。林如海這些年對自己還是很好的,林靖這些日子心中雖然升起了戒備,但還是要念著這些好——不管是別人出於什麼目的,但這好處自己是實實在在受了的。

    可她日漸發現,自己這麼做,並沒有把“父子”關係緩和下來。而隨著時日的流淌,林靖竟然覺得林如海對自己非但沒有緩和,還日益尖刻起來。雖然這份尖刻被林如海藏的很深。但林靖卻能感覺到林如海留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越來越多,審視的時間越來越長。

    難道是自己刻意的收斂,反而讓林老爹疑心不定,還是其他什麼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林靖暗地苦笑,這樣束手束腳的,即便真跟林如海修復好關係了,又能怎麼樣?自己本就是小心求存的,怎麼把自己的耳目手腳都併攏了呢?

    所以這樣一想,林靖倒是豁然開朗了,前些日子。還真是鬼遮眼了。

    這一日,又到了林靖帶著碧草去看大夫的日子了。換了幾個落腳點,又換了幾回裝扮。等大夫給這位姑娘和那貼身丫鬟細細診過後,倒是說了些讓人感到安慰的話。林靖身上的藥性已經拔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是細細調養的事情,只是對於子嗣,大夫還是那個話。比較為難的。而這個丫鬟就比姑娘病症還重幾分,還得繼續。

    這個消息,對於林靖自己,倒也說不上是好是壞。可聽到給碧草的診斷,林靖還是挺不舒服的,這孩子。全是被自己連累的。

    可碧草笑嘻嘻的,全不放在心上,就她來說。那是因為主子憐惜自己,不忍看自己饞,才把原本給主子的精美食物賞自己。就因為自己嘴饞吃多了,甚至吃得比主子還多,藥性才比主子更重的。完全埋怨不得主子。這就是貪吃惹的禍。再說了,身為奴才。本就該為主子擋災的。

    這會兒看著車駕上有些鬱鬱寡歡的林靖道:“大爺這是怎麼了?前些日子不是還說要收了奴婢的嗎?難道說,奴婢不會生了,大爺您就嫌棄奴婢了?”說著,扮了個幽怨的樣子,沖著林靖眨巴著眼睛。

    林靖知道碧草是想開解自己,也就全了她這份心思,拍了她一下,道:“還眨,再眨下去眼睛都快抽痙了。大爺我可不收個眼睛抽痙的妾。”

    說笑了幾句,林靖又不是那種只會鑽牛角尖的,到真開朗了起來。兩人笑鬧中倒是一錯手掀了下車窗簾子,林靖眼睛一閃,正好看見一家店鋪,忽然腦子鑽出個主意,忙敲了敲車板,讓王喜過來說話。

    林靖知道林如海以前曾讓人盯著自己,只是這個看醫就診時大概不會讓人跟著,林老爹可是個謹慎的人。

    吩咐了王喜,林靖依然讓車子行駛起來。幾個換手,等林家大爺回府時,懷裡多了點兒東西。

    太子被廢後,在林靖想像中,朝野都該是小心翼翼的,而江南省地界上更因該有些震盪。畢竟,江南省是太子的米袋子啊。可現如今,外頭民風雖然有些謹慎,不見什麼大操大辦的事情,可至少在揚州府,沒有什麼官員落馬家族被抄的事情。而,林如海還是照舊上下班,並沒有很忙碌,跟去年夏末那時根本不能比。

    林靖很疑惑,是自己想錯了,還是說,去年那事,已經埋下了伏筆?

    自己這個林老爹,很不簡單啊。只是,林如海並不對自己透露一星半點兒,林靖心裡有點兒發苦。

    接下來的日子,看著還是很平緩。林靖知道,那是因為自己不過是個小民。就像上一輩子一樣,上層的鬥爭,小老百姓只是從新聞中某些官員的出場次數、座位安排來推斷,哪裡會真明白裡面的溝壑。而落馬的讓人看到的,只不過是想讓你看到的。

    只是快到年末時,又發生了個驚天動地的事情,這才讓林靖正視,這根本就是個架空的年代,這不是清康末年,沒有兩立兩廢,也不是乾隆那個十全老人,自己不能因為知道那些史識,就妄斷如今。不然,自己早晚會給自己吃藥,很重的藥。

    太子被廢後,也不知怎麼的,竟然不顯山水的糾集了些人手,妄圖逼宮。當然,最後還是失敗了。

    太子事敗,飲劍自戕。

    而皇上在那個逼宮中竟然險象環生,被傷右臂。太醫診斷,雖然右臂還在,但傷了肉筋,恐日後再無法挽弓提筆。只是,這還是好的,因為在這之前,聖上曾昏迷數日,現在人到底醒過來了。

    聖上人雖無事了,只是終是應了個“殘”字,在加上竟然是被一直寵愛的兒子傷至如此,不免陷入些意冷心灰,就說是要禪位,把皇位讓給這次救駕有功的四皇子。

    這位四皇子之前也不是默默無聞之輩,不過他的出名,不是在於党爭拉攏大臣,也不是賢德弟友兄親,而是在於“獨”!一心只忠於聖上,不與他人相交,對於聖上交付下來的事情認真仔細,不怕得罪人,哪怕是兄弟之間,也是只按著規矩行事,而對於前太子也只是拿出該對儲君應有的態度,而對於太子的某些戾行也敢直諫。

    想來,這樣的時刻,也只有這樣的皇子才能讓皇帝稍微放得下些心來。

    只是,這回,對於皇上的旨意,四皇子倒是沒有像往常那樣痛快地應承下來,而是跪在了乾清宮外一天一夜,恭請聖上收回成命。後來昏在了石階上。

    最後,四皇子在昏迷中,聖上告詔了天下。也就是說,等這位四皇子醒來的時候,他已經成了新皇,而聖上升級成了太上皇。

    一些血雨腥風之後,在一片詭異的和平中,在新的一年到來之前,完成了換代。

    聽著這一切,林靖只有咂舌的份,這位四皇子,端得是好手段!

    對於這位四皇子,林靖其實有過耳聞。去年七月底,揚州地面上來了尊大佛,這個事情,林靖當時就知道。後來才聽說,那位大佛,就是四皇子,奉當時的皇帝現在的上皇,嚴查江南省鹽商鄉紳官員勾結糜爛之事。

    林靖雖然是事後聽說才聽說這位大佛,自己並不曾見過,可不知怎麼回事,一聽人提起,腦中就想起那日碼頭上的那個氣勢逼人的中青年。

    現在想想,這位四皇子哪裡是不管其他一心惟有父皇,這些事情,怕是都有他的手腳吧?

    想到這個,不由想到林老爹。林老爹恐怕也早就站隊了吧?好眼力啊!

    那自己呢,那時為什麼讓自己進京,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林靖想了想,心中酸澀,那時是看不清,現在回頭看看,原來事情早就有了跡象。

    只怕自己就是個質子,不,連質子都算不上。其實自己就是個幌子,在那種發難之初進京,還給了那麼一堆的名帖,讓自己在京中上竄下跳,再加上自己是林如海的“獨子”,讓人明白自己是林如海最在意的人,在意到不惜為這個兒子鋪關係籠絡人脈。而其實不過是給人個假像,林如海最在意的都在京中,怎麼會在揚州亂說亂動,就不怕人家拿他兒子出氣?

    當然,想來也是有人看得明白的,那個曾經的長史不是說什麼捨得嗎?

    可其實,這些人只看到了一層,恐怕,還有更深一層呢。自己就是個擋箭牌,是林黛玉的擋箭牌!

    所以,自己曾經才廢太子面前的掙扎,其實就是個笑話?而因此引發的那些驚心動魄,其實是自找的?

    林靖閉上眼睛,眼睛好像有些酸澀。

    不過,很好,就算酸澀,但還是幹幹的。此時,林靖不能流那些東西,而那些,是該留給珍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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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0了無生趣

    這個新年,林靖還是過得很平靜。平心靜氣的,讓林靖自己又有些晃忽了。那一世已經是回不去了,所以經過了最初的銳痛,在時間的沖刷下,磨去了銳角,留下了柔軟的思念,溫溫的。而金錚看上去也不用自己替他擔心。白瑞,已經是改了年代,新皇登基,想來不會再那麼嚴查了。至於,原本對林如海的那些親近,那些愧疚,也都已經放下了。所以,還能有什麼不平靜的?

    時間推進,林靖又開始瀟灑自信起來。這回的自信,不再是以往的盲目自信,帶著些審視,對於身周的,更對於自己的。

    這一日,林靖在書房裡練字,一筆一畫認真不輟,可那字體,卻不是林靖慣常用的,而案上左邊,隨意堆著林靖的一些課業,上頭還有林如海給的仔細批註。只是,這些課業卻不是林靖現在的功課,都已經是積年老舊的。

    林靖寫完了一張,細細看了看,又仔細瞄著那些舊年課業,在剛剛寫的那張紙上有改了幾筆,再端詳了一會兒,才點點頭。然後拿起那張紙,走到一邊的火盆上,順手點燃了,看著它慢慢變成了灰燼,不留一點點邊角,才用火夾搗了搗灰。

    然後又走回書案邊,繼續寫下一張。

    只是這回才寫了個開頭,就聽見外頭有人報,“大爺,大爺,不好了,不好了。”

    林靖皺了皺眉,還是把手中那張紙給燃了,才問道:“進來說話,何事大呼小叫的?”

    外頭沖進來的,是平時跟在林如海身邊的長隨,平時也是個穩得住的,今日怎麼這樣失措?

    那長隨進來。也不等林靖發話,馬上說道:“大爺您快去看看吧,老爺,老爺昏過去了。”

    林靖猛地一頓,也不說什麼,馬上往外走,一連串的問題就拋了出來,“老爺現在人在哪兒”,“大夫呢”,“老爺是如何昏過去的”。

    這邊走邊說。腳下快得,都要跑起來了。

    那長隨一邊跟著一邊回話,老爺是在衙裡處理公務時昏過去的。已經請了大夫了,大夫怎麼說還不知道,他先趕著回來給大爺送信。

    林靖也不廢話,匆匆趕到府門口,車子早已經備好。只等林靖上車就飛駕起來。

    等林靖趕到了衙門,大夫已經在開方子了。林如海躺在偏間斜榻上,還未清醒。林靖先去看了看林如海,只見此人皺著眉頭,想來昏迷前是極不舒服的,只是不知昏迷中有沒有感覺。不過。呼吸很平穩,林靖摸了摸脈搏,跳動也規律。想到剛剛大夫還在有條不紊地開著方子。想來現在暫時是沒事的。

    林靖略定了定神,細細看著,如此不設防備的林如海,還是不多見的。只是,這才幾年。當初那個風度翩翩的美中年俊大叔,怎麼就熬成了個老頭子?雙頰如刀削。腮幫子上已經沒有肉了,眼角眉間,都是比比皆是的橫的豎的紋路。兩鬢已經完全是白了,只有頂上還有鬍鬚還是花白的。

    林靖不知怎麼,心就一慌,那書中,林如海是什麼時候走的?再爛熟於胸,可對於曹泰斗本就含糊的時間線,加上這些時間的久遠,林靖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書中寫完林如海的喪事,就是元春封妃了。現在,新帝才登基,沒那麼快吧?

    想著這些,林靖好似松了口氣。自己還真是的,心軟是個問題。只是不管如何,這是她在這世上最熟悉的人,也是這身子的父親,陪了她這麼些年,也對她很好,就算這個很好是有目的的。

    但,不論你看,或是看不見,好,總在那兒,不可否認。若沒有林如海的這些好,林靖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樣子,也不知道還活不活著。

    林靖甯了寧神,見林如海如此,暫時也醒不過來,就去大夫跟前了。

    大夫看見了林靖過來,示意讓林靖摒退旁人,才對林靖說道:“林大人這個病症,恕老夫無能為力了。”

    這話一出,像個錘子重重的敲在了林靖的心上。怎麼會這樣?林靖剛剛還自我安慰過,怎麼才一病,就成了這樣子呢?

    那位大夫像是見慣了家屬的不信,見林靖如此,既不驚訝,也不生氣,只是細細給林靖講了病理。林靖現在雖沒這個心思聽那些陰虛陽虛,三焦不實之類的,但好歹是個讀書人,能聽明白這些醫理,才知道,林如海是幹熬,已經是熬空了。而且,據大夫所述,其實,從去年開始,他就開始陸陸續續給林大人看診了,一直勸說大人保重。只是一段時間以來,發現林大人心緒鬱結,求生意志並不旺盛。說到這兒,瞟了林靖一眼,那句熬幹心血,以求一死的話,還是沒說出來。

    可大夫最後那些雖然沒說,林靖怎麼會不明白呢?大概,賈敏去了,就把林如海一大半的命都帶去了,只是為了賈敏在地底下不被林家列祖列宗唾駡,才沒有立馬尋了短見吧?

    可就算如此,這位也是以一種透支生命的法子活著吧?大概去年覺得不太好了,才毫不遲疑的對白家痛下殺手。只是,為什麼瞞著自己?

    還是對自己不放心啊。這樣一來,去年以後,林如海越來越露骨忍不住地審視,大概也是有了說法。

    而自己,以這個時代的眼光看,確實不能讓林如海放心的。以女子之身做到現在這樣,大概在林如海眼中是個“動心忍性”之流,只是,這是一個女子!

    唉,罷了,何必跟一個將去之人計較呢?

    或許自己是有些傑克蘇了。可是,林如海不光是對自己照顧,也是分擔著自己秘密的人。他,就是林靖在這世上的一個同謀,跟碧草完全不一樣的存在。沒有人分擔的秘密,沒有同謀的策案,實在是太沉重了。

    林靖沒有遮攔的沉重,讓大夫看在了眼裡,再加上林靖這身打扮,便衣便鞋,身上也沒有公子外出該有的零碎,連頭都沒有疏起來,散著發只圍著個抹額,一身家常裝束,就知道得著信急忙趕來的,不由歎了聲為人子的孝順,只道自己可以勉力一試,也讓林靖再訪聖手。

    等到林靖這邊才跟大夫說完,打發了人快去給林大人抓藥熬上,又轉回偏間守著。只是這邊乃是衙門,總是不便,鑒於林如海現在的狀況,林靖請教了大夫,就準備把人挪回去。

    林靖身體薄弱,自然是搬不動人的,只是也沒有幹在邊上看著,一路上小心翼翼地護著林如海的頭。才到了衙門口,還沒上馬車,林如海倒是睜開眼了,只把眾人喜了一喜。

    林如海有了知覺,就好辦些,林靖就護著他上了車,還吩咐一路慢行,切不可顛簸。一路上,林如海只是看著林靖,把這個“兒子”從上打量道到下,在林靖披散著的頭髮上又多看了些時候,眼神柔和,然後再長長的歎了聲氣,閉上眼睛。

    這一下,倒讓林靖心裡也跟著再一次不舒服起來。

    回了府裡吃了藥,林如海又好好的躺了一陣子,等晚飯時分,竟然能起身了。這倒是讓林靖有些歡喜。林如海也看得見林靖的歡喜,也跟著笑了,只是一開口,卻是吩咐道,“靖兒,給玉兒捎個信,讓她回來吧。這都多少年了,玉兒都快長成大姑娘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還像不像她母親。只是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一邊說著一邊眼中是濃重的思念。

    林靖見這話明顯有著臨終一眼的意思,強壓著那一聲歎息,忙道:“爹爹您胡說什麼呢。只是您太勞累罷了。您看看,您這躺了一陣子,現在不是好了許多了?可見您得好好調養著,不能再那般糟蹋身子了。”然後頓了頓:

    “不過,倒是該給妹妹捎個信兒了。不光爹爹思念妹妹,妹妹也想爹爹呢。”

    林如海難得地好說話,也不跟林靖辯說,只是樂呵呵的看著林靖點頭,說是聽靖兒的。

    林如海醒來後,林靖又曾讓大夫看過一回。只是情況還是那個樣,並不是林如海醒了,身子就輕省了。這些事情,林靖並沒有瞞著人,所以一時間,連林安等人都慌忙起來了。

    林靖除了在林如海跟前服侍,還讓人再去外頭尋訪名醫。這會兒要去給林黛玉親自寫信,不放心那些小廝們在林如海跟前,生怕他們經不住事情,還是林如海開了口,讓林安過來服侍就好。林靖一想也對,就讓林安在里間服侍著林如海,自己在外間給黛玉寫信。完了,就蹭了公家便利,借著八百里急送,往京城去了。

    自那日起,林靖就在林如海跟前用心服侍,還真做到了衣不解帶的地步。

    這一日,接到京裡送來的消息,黛玉已經於某日離京返鄉,有賈璉護送著。得了這消息,林如海笑得更真心了,看著精神倒是又好上了一點兒。

    林靖也放鬆了一會兒,準備回自己屋裡收拾一下。只是,還沒到自己院子,就見林家福焦急的過來了。</><><>  這個新年,林靖還是過得很平靜。平心靜氣的,讓林靖自己又有些晃忽了。那一世已經是回不去了,所以經過了最初的銳痛,在時間的沖刷下,磨去了銳角,留下了柔軟的思念,溫溫的。而金錚看上去也不用自己替他擔心。白瑞,已經是改了年代,新皇登基,想來不會再那麼嚴查了。至於,原本對林如海的那些親近,那些愧疚,也都已經放下了。所以,還能有什麼不平靜的?

    時間推進,林靖又開始瀟灑自信起來。這回的自信,不再是以往的盲目自信,帶著些審視,對於身周的,更對於自己的。

    這一日,林靖在書房裡練字,一筆一畫認真不輟,可那字體,卻不是林靖慣常用的,而案上左邊,隨意堆著林靖的一些課業,上頭還有林如海給的仔細批註。只是,這些課業卻不是林靖現在的功課,都已經是積年老舊的。

    林靖寫完了一張,細細看了看,又仔細瞄著那些舊年課業,在剛剛寫的那張紙上有改了幾筆,再端詳了一會兒,才點點頭。然後拿起那張紙,走到一邊的火盆上,順手點燃了,看著它慢慢變成了灰燼,不留一點點邊角,才用火夾搗了搗灰。

    然後又走回書案邊,繼續寫下一張。

    只是這回才寫了個開頭,就聽見外頭有人報,“大爺,大爺,不好了,不好了。”

    林靖皺了皺眉,還是把手中那張紙給燃了,才問道:“進來說話,何事大呼小叫的?”

    外頭沖進來的,是平時跟在林如海身邊的長隨,平時也是個穩得住的,今日怎麼這樣失措?

    那長隨進來。也不等林靖發話,馬上說道:“大爺您快去看看吧,老爺,老爺昏過去了。”

    林靖猛地一頓,也不說什麼,馬上往外走,一連串的問題就拋了出來,“老爺現在人在哪兒”,“大夫呢”,“老爺是如何昏過去的”。

    這邊走邊說。腳下快得,都要跑起來了。

    那長隨一邊跟著一邊回話,老爺是在衙裡處理公務時昏過去的。已經請了大夫了,大夫怎麼說還不知道,他先趕著回來給大爺送信。

    林靖也不廢話,匆匆趕到府門口,車子早已經備好。只等林靖上車就飛駕起來。

    等林靖趕到了衙門,大夫已經在開方子了。林如海躺在偏間斜榻上,還未清醒。林靖先去看了看林如海,只見此人皺著眉頭,想來昏迷前是極不舒服的,只是不知昏迷中有沒有感覺。不過。呼吸很平穩,林靖摸了摸脈搏,跳動也規律。想到剛剛大夫還在有條不紊地開著方子。想來現在暫時是沒事的。

    林靖略定了定神,細細看著,如此不設防備的林如海,還是不多見的。只是,這才幾年。當初那個風度翩翩的美中年俊大叔,怎麼就熬成了個老頭子?雙頰如刀削。腮幫子上已經沒有肉了,眼角眉間,都是比比皆是的橫的豎的紋路。兩鬢已經完全是白了,只有頂上還有鬍鬚還是花白的。

    林靖不知怎麼,心就一慌,那書中,林如海是什麼時候走的?再爛熟於胸,可對於曹泰斗本就含糊的時間線,加上這些時間的久遠,林靖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書中寫完林如海的喪事,就是元春封妃了。現在,新帝才登基,沒那麼快吧?

    想著這些,林靖好似松了口氣。自己還真是的,心軟是個問題。只是不管如何,這是她在這世上最熟悉的人,也是這身子的父親,陪了她這麼些年,也對她很好,就算這個很好是有目的的。

    但,不論你看,或是看不見,好,總在那兒,不可否認。若沒有林如海的這些好,林靖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樣子,也不知道還活不活著。

    林靖甯了寧神,見林如海如此,暫時也醒不過來,就去大夫跟前了。

    大夫看見了林靖過來,示意讓林靖摒退旁人,才對林靖說道:“林大人這個病症,恕老夫無能為力了。”

    這話一出,像個錘子重重的敲在了林靖的心上。怎麼會這樣?林靖剛剛還自我安慰過,怎麼才一病,就成了這樣子呢?

    那位大夫像是見慣了家屬的不信,見林靖如此,既不驚訝,也不生氣,只是細細給林靖講了病理。林靖現在雖沒這個心思聽那些陰虛陽虛,三焦不實之類的,但好歹是個讀書人,能聽明白這些醫理,才知道,林如海是幹熬,已經是熬空了。而且,據大夫所述,其實,從去年開始,他就開始陸陸續續給林大人看診了,一直勸說大人保重。只是一段時間以來,發現林大人心緒鬱結,求生意志並不旺盛。說到這兒,瞟了林靖一眼,那句熬幹心血,以求一死的話,還是沒說出來。

    可大夫最後那些雖然沒說,林靖怎麼會不明白呢?大概,賈敏去了,就把林如海一大半的命都帶去了,只是為了賈敏在地底下不被林家列祖列宗唾駡,才沒有立馬尋了短見吧?

    可就算如此,這位也是以一種透支生命的法子活著吧?大概去年覺得不太好了,才毫不遲疑的對白家痛下殺手。只是,為什麼瞞著自己?

    還是對自己不放心啊。這樣一來,去年以後,林如海越來越露骨忍不住地審視,大概也是有了說法。

    而自己,以這個時代的眼光看,確實不能讓林如海放心的。以女子之身做到現在這樣,大概在林如海眼中是個“動心忍性”之流,只是,這是一個女子!

    唉,罷了,何必跟一個將去之人計較呢?

    或許自己是有些傑克蘇了。可是,林如海不光是對自己照顧,也是分擔著自己秘密的人。他,就是林靖在這世上的一個同謀,跟碧草完全不一樣的存在。沒有人分擔的秘密,沒有同謀的策案,實在是太沉重了。

    林靖沒有遮攔的沉重,讓大夫看在了眼裡,再加上林靖這身打扮,便衣便鞋,身上也沒有公子外出該有的零碎,連頭都沒有疏起來,散著發只圍著個抹額,一身家常裝束,就知道得著信急忙趕來的,不由歎了聲為人子的孝順,只道自己可以勉力一試,也讓林靖再訪聖手。

    等到林靖這邊才跟大夫說完,打發了人快去給林大人抓藥熬上,又轉回偏間守著。只是這邊乃是衙門,總是不便,鑒於林如海現在的狀況,林靖請教了大夫,就準備把人挪回去。

    林靖身體薄弱,自然是搬不動人的,只是也沒有幹在邊上看著,一路上小心翼翼地護著林如海的頭。才到了衙門口,還沒上馬車,林如海倒是睜開眼了,只把眾人喜了一喜。

    林如海有了知覺,就好辦些,林靖就護著他上了車,還吩咐一路慢行,切不可顛簸。一路上,林如海只是看著林靖,把這個“兒子”從上打量道到下,在林靖披散著的頭髮上又多看了些時候,眼神柔和,然後再長長的歎了聲氣,閉上眼睛。

    這一下,倒讓林靖心裡也跟著再一次不舒服起來。

    回了府裡吃了藥,林如海又好好的躺了一陣子,等晚飯時分,竟然能起身了。這倒是讓林靖有些歡喜。林如海也看得見林靖的歡喜,也跟著笑了,只是一開口,卻是吩咐道,“靖兒,給玉兒捎個信,讓她回來吧。這都多少年了,玉兒都快長成大姑娘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還像不像她母親。只是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一邊說著一邊眼中是濃重的思念。

    林靖見這話明顯有著臨終一眼的意思,強壓著那一聲歎息,忙道:“爹爹您胡說什麼呢。只是您太勞累罷了。您看看,您這躺了一陣子,現在不是好了許多了?可見您得好好調養著,不能再那般糟蹋身子了。”然後頓了頓:

    “不過,倒是該給妹妹捎個信兒了。不光爹爹思念妹妹,妹妹也想爹爹呢。”

    林如海難得地好說話,也不跟林靖辯說,只是樂呵呵的看著林靖點頭,說是聽靖兒的。

    林如海醒來後,林靖又曾讓大夫看過一回。只是情況還是那個樣,並不是林如海醒了,身子就輕省了。這些事情,林靖並沒有瞞著人,所以一時間,連林安等人都慌忙起來了。

    林靖除了在林如海跟前服侍,還讓人再去外頭尋訪名醫。這會兒要去給林黛玉親自寫信,不放心那些小廝們在林如海跟前,生怕他們經不住事情,還是林如海開了口,讓林安過來服侍就好。林靖一想也對,就讓林安在里間服侍著林如海,自己在外間給黛玉寫信。完了,就蹭了公家便利,借著八百里急送,往京城去了。

    自那日起,林靖就在林如海跟前用心服侍,還真做到了衣不解帶的地步。

    這一日,接到京裡送來的消息,黛玉已經於某日離京返鄉,有賈璉護送著。得了這消息,林如海笑得更真心了,看著精神倒是又好上了一點兒。

    林靖也放鬆了一會兒,準備回自己屋裡收拾一下。只是,還沒到自己院子,就見林家福焦急的過來了。

☆、正文 101月黑風高

    林家福一見主子出來,忙疾步到了跟前,下意識地看了看身周。林靖不由皺眉,“這是幹什麼,賊眉鼠眼的,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有事要說?”

    現在林如海一病,府裡有些人就有些躁動了,就是林家福,也比往日松了許多。這可不是林靖想要看見的。

    林家福倒是個輕輕一撥就行的人,忙躬身請罪,一下子大方了起來,沒了剛才那種借著鬼祟,其實透露出受待見的樣子。

    林靖這才點點頭,安撫了一句,才讓人回事。

    等林家福說完,林靖也皺起眉頭來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並讓林家福繼續注意府外這些事情,林靖還是先回屋去收拾一下。只是一邊走,林靖一邊琢磨開了。

    林安的這些舉動,肯定是得了林如海的指示。林如海現在病著,這些並沒有存心瞞人。這個時候急急忙忙地脫手林府的產業,有些損失是自然的。所以,並不是林安心中存著他想。林靖現在還用不著操心他。可是,為什麼,林如海讓林安開始著手處理起府裡的產業了?

    難道是林如海擔心自己時日無多,怕他過身以後,自己被人欺騙,掌不了這個家?

    不,不是這樣的。若是這個想頭,那麼,林如海既然這個時候放心讓林安出面處理家業,為什麼不能放心日後讓他幫著自己掌家?

    再想想,這些事,到現在林如海並沒有同自己說起過。那是不是並不想讓自己知道,還是說,還沒到說的時候?若是後面那種,也就算了,若是前者。那就是準備瞞著自己把東西交給別人了。

    除了自己,林如海還能給誰東西,也就是黛玉了。難道,林如海擔心自己虐待林黛玉,才偷偷的把家產塞給她?只是,先不說這賣掉的裡頭,好多都是林府的祖產,就說這些東西到了林黛玉手中,林黛玉能守得住?別到時候反招來了狼,那倒是害了林黛玉。

    林靖搖了搖頭。這事先擱著,端看林如海到底如何打算。

    林靖只做不知,只是這心中存了事情。有些平時不太注意的事情,就落在了眼裡。每日林安都要過來幾次,給林如海請安,或者給林靖搭把手,等等等等。只是。好幾次,林靖都發現林安有些蔫蔫的,看見林靖時,眼神有些躲閃。原先林靖只以為這個忠心的老奴是因為林如海的身子而發愁,才至於這樣的。現在想來,想是要處理產業。偏還是賤賣祖產,雖得了老爺的話,但見著這林家的未來主人還是有些心虛。才這樣的吧?

    這些日子,林如海日加的憔悴起來,昏睡的時辰也越來越長了。想來,那位大夫的話漸漸顯現了。林靖也曾讓尋訪到的大夫給林靖診治,只是這些人都搖頭。有些甚至連方子都不開。而林如海也煩了,不肯再讓那些大夫看治。現在。大家都明白了一個事實,只是,早晚的日子罷了。

    林靖不提,林如海也不提,可有心人都知道,林如海在盼望著幼小離京的女兒。所以,這日林靖見到榮國府先期來報信的僕人,得了消息,說是黛玉跟賈璉只有一日水路了,馬上就去了林如海那兒,把這好消息告訴了林如海。

    對於林如海來說,這個消息果然像是強心針,人當即就精神起來了,還找來林來平家的,把原先已經安排下黛玉吃穿住問題,重新又過問了一遍,還拉著人說黛玉小時候的事情。

    這一來,難免耗了力氣,一會兒又撐不住了,昏昏地睡了過去,直到晚飯點燈時分,都未曾醒過來。

    林靖一直在邊上照料著。此時,林家平倒是過來請示了,想跟大爺倒個手,畢竟,明日大姑娘回來,還有榮國府大房二爺特意護送,林靖怎麼樣都要出頭招待這位二爺。

    林靖想了想,也知道這是個事情,就點了點頭,只是臨走時還關照,老爺一醒,就讓人給自己送個信,還要想法子讓老爺用點兒吃食。

    再三交代了,才想著林來平也是個仔細的人,在林如海跟前,比自己的年紀都長了,才掀著簾子出去了。

    林靖這段時日也累極了,回到了自己屋子,也不想說話,更是連東西都沒意思去吃,只是除了外衣,倒頭就睡。這一睡,正是個好睡,只等猛然醒過來,才發現是自己肚子餓得難受,把自己給餓醒過來。

    才醒過來的人,有點兒發懵,林靖躺在床上,只等著肚子再叫了一聲,才感覺到意識回籠了。掏了掏枕邊的懷錶看了看,都快子時了,就是有心再睡,這肚子空著也睡不著,就輕手輕腳地起了來。碧草還睡在外面呢,這時候想是也睡著了,林靖深怕吵醒她。自己這兒特殊,所以一直以來就都是碧草一個人值夜,這常年累月的想來也夠辛苦的。

    林靖打算找點兒東西填填肚子,只是才下床,就聽見外頭有細小動靜,轉瞬燈光也透了進來,一抬頭,碧草已經站在了穿堂,背後的燈光在她身上鑲著一圈柔柔的昏黃,昏暗中,笑容模糊,卻有著真實的暖和。

    “大爺醒了?可是餓了,小廚房的灶火一直沒歇呢,給您煨著芡實粥,我這就給您端來?”

    雖是問話,可碧草篤定主子肯定是餓壞了,也不得林靖回話,就急急忙忙出去了。

    還是碧草貼心,林靖揉了揉餓得發疼的胃,打焐子裡倒了杯溫茶,漱了漱口,才挑亮了燈坐定,碧草已經拎著食盒回來了。

    一碟面拖穿條魚,一碟四喜烤夫,一盤大煮幹絲,還有醬得濃濃的乳鴿,再加上一碗香米芡實粥,和一小籠翡翠燒賣。不算精巧,勝在家常,勾得林靖顧不上說話,埋頭吃了起來。

    先頭的餓勁兒過去了,林靖才得空問話,“老爺什麼時候醒的,可有用了什麼,又是多早晚歇下的?”

    一連串的問題扔了出來,碧草忙回道:“都是奴婢疏忽了,都忘了跟大爺說了。大約一刻多前,老爺那兒有人過來傳話,說是老爺才醒來。老爺吩咐了,說是讓大爺今晚就別過去了,好好睡個囫圇覺,明兒還要去迎大姑娘呢。奴婢見大爺睡得沉,就喚大爺醒來,替大爺應了。”

    林靖點了點頭,這事也沒差,她也這麼打算得。只是終究還是不放心林如海,“可有說了老爺都用了些什麼?”

    見碧草帶著歉意的眼神,林靖歎了口氣,想來林如海又是沒胃口吃東西吧。勉力吃些,還能多些日子,這時代,可是沒有點滴這玩意的。

    夾著那只燒賣的筷子就有些重了,不知怎麼的,忽然想起那年去京城之前,跟林如海一起吃這東西的情景。那時,自己除了不能把林如海當成親生父親外,對林如海也是有滿滿的感激和親近。那,現在呢?怨恨?親近?感激?失望?

    好像都有點,又好像什麼都不是。理智上接受林如海這樣的做法,可是心底裡又覺得有點難受。這些日子自己的做法,也不是完全作秀。不想讓林如海痛快,想看看他選的這個“擋箭牌”如此照顧服侍他,他可會心存愧疚,可會覺得難受。一遍遍告訴自己,這只是個路人NPC,不值得你放感情,不管是怨是親近,都不值得。而心底偏偏又真不想林如海逝去,怕自己以後只能孤單單的面對外頭那個世界。

    這是怎麼樣個纏繞糾結?難道自己就是個欠虐的?林靖忽然把筷子一扔,不想了,那人已經時日無多了,自己在這兒想這個,真是吃飽了撐的!嘴上卻又關照,“照這樣子在準備一份,我去看看老爺。”既然已經辛苦了那些日子,那就堅持到底。

    林靖拎著個食盒,也沒讓人跟著,自己一個人慢慢往林如海那處過去了。月下踏步,也算是詩情畫意,呃,雖然今晚上沒有月亮。那就是月黑風高,讓這風把自己滿腦袋的迷糊吹吹掉。

    林如海喜歡僻靜,又多有公務帶回來,所以一直以來他那兒服侍的都離得遠遠的,不經傳喚,不得入內,現在,這個習慣也沒變。林靖過來,見院門小屋聽傳喚的人正點著頭打瞌睡,皺了皺眉,心想這明日讓林安整頓一下,這會兒夜了,也別弄出動靜來了。

    勾著頭往裡看了看,林如海的屋子裡還亮著燈呢,就加快了腳步。只是到了跟前,才要推門,就聽見裡頭一聲厲喝,“你都記住了?”

    半夜寂靜,這聲音雖算不得大,可林靖還是聽得清清楚楚地,正是林如海!

    林靖心裡一驚,猛地就收住了要推門的手。

    “記住了!”

    這個聲音,是林安的。

    林靖不及細想,,就把耳朵湊到了門板上。

    “那好,你就給我複述一遍!”林如海雖然聲音裡頭透著虛弱,可語氣卻是相當嚴厲。

    “是!”林安的聲音有點發抖,斷斷續續地說著,這段話並不太長,可林安卻像是說得脫了力,而門外的林靖,也好似脫了力。

☆、正文 102人參雞湯

    夜半寂靜,林靖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著林安斷斷續續的說了一段話,雖然不太明白裡面到底有何名堂,卻不妨礙她聽出來了,那些東西,貌似都是沖著自己的。

    “老奴謹遵主子吩咐,好好收著這個匣子,不到時候,堅決不能打開。若大姑娘過繼給大爺的兒子年滿十歲,或者。。。。”,“或者大爺不照應姑娘,為難姑娘,或者不打算過,過繼大姑娘之子以繼,繼承林家家業,再或者老奴時日無多,方可開了這個匣子。老奴對天發誓,一定按主子今日的吩咐去做,並且以命互著這個匣子,絕不讓他人知曉。若是有違主子的吩咐,讓老奴一家立馬不得好死,死後還要墮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林靖這一刻萬分的想知道,林如海到底給了林安什麼,要讓林安以命相保,還有那一堆打開的條件。

    只是,事情好像還沒有完。

    林如海聽了林安的複述,像是十分高興,連聲說了幾個好字。接下來,只聽林如海又問道:“那些產業,可都脫手了?”

    林靖不敢動彈,只是慢慢的深吸了一口氣,極力平復這一直亂跳的心,繼續凝神細聽著。

    “老奴沒用,還有一處酒樓,一處古董鋪子,金陵的兩處田產和三個莊子沒弄妥。只是,”林安的聲音略略提高,像是十分不甘,“老爺,這些都是祖產啊。怎麼就都要賣了呢?金陵那兒還罷了,那個酒樓和那鋪子,人給的價也太不合適了,前面那些產業,也有些是賤賣的。老奴實在是下不去手啊。這,這,可是怎麼說的。再一個,這家裡的產業十停裡去了八、九停,大爺日後若要問起來,老奴該怎麼說呢?”林安的聲音,聽著像是哭了出來。

    “這些,你無須擔心,那些帳冊,都給我毀了。若是林靖真的問你。你就如實說給她聽,我會寫個切結,到時候你給她看就行了。那幾個。價格實在太離譜的話,就罷了。金陵的,也來不及了。罷了,就算做是她這段時間的孝順吧。”

    林如海說了這麼一大段話,氣息更虛了。只是還撐著道:“東西呢?”

    林安馬上道:“哎哎,老奴隨身都帶著呢。主子您是不知道,這麼些個東西讓老奴心驚肉跳的。共兩百三十一萬三千一百八十兩,請主子察看。老奴沒用,出手太急,真都是賤賣了。”

    接著是悉悉索索的聲音。想來是交接的聲音。

    過了片刻,就聽見林如海吩咐道,“你去。那個多寶格上的那個嵌寶妝匣給我取來。”

    接著是一陣腳步聲,然後又是一陣細碎的聲音,可不多會兒,就聽見林安一聲驚呼,“老爺!您。您,這。這,這可是太太的嫁妝匣子,您怎麼,大姑娘,大爺他。。。。。”

    林安已經是語無倫次了,想來,林如海做了什麼讓他驚嚇的事情。

    “閉嘴!”林如海一聲怒喝,只是實在是體虛,接著就是一陣咳嗽,唬得林按拍肩順背,好半天,林如海才把這些都壓了下去,又是囑咐林安把匣子放回去。

    接著,好似太平了,好一陣子的安靜,然後,就是林安勉強的開聲,勸著林如海用點兒東西,又是保重身子等語。

    林靖悄悄地退了幾步,克制著自己不要發出一點點地聲音,低頭站在臺階上,好一會兒,才有邁開了步。只是這方向,卻是往外頭走去了。

    再次經過那個小屋子,林靖往裡頭一看,那個門內之人還是如小雞啄米般的打著瞌睡。林靖靜靜地路過,沒有驚動人,等走過了,再次回頭,確認了下並沒有什麼人知道自己來過,才加快腳步,急速往回趕了去。

    回到自己院子,角門還虛掩著,跟自己離開時一個樣子。林靖進入,四下極快的掃了幾眼,才回了自己屋子。

    屋內的燈還亮著,碧草就在燈下守著,見林靖進來,忙迎了上來,“可是好了?老爺可進得香?”邊說邊接過了林靖手中的食盒。

    只是才一拿到手上,碧草就有點兒疑惑,一手掀開盒蓋,看了眼,疑惑道:“老爺這是一點兒都沒動?前頭已經進過了?”

    林靖勉強擠出一個笑,道:“不是。黑燈瞎火的,我絆了下,跌了一跤,耽誤了點兒時間,我怕東西涼了,就拿回來了。”

    碧草聽見林靖說跌了一跤,就忙丟開手上的東西要來察看。林靖忙推過她的手,道:“沒事,也沒碰痛哪裡。灶上可還有火?你去看看還有什麼,要熱熱的,湯湯水水的才好,用了暖胃正好睡覺。要是沒有,你就調點兒糖藕粉。多弄點兒,給安伯也捎上點兒。這段時候他也辛苦了。其它那些鹹鹹甜甜的點心就罷了,都這個時辰了,我怕用了存了胃,反倒不舒服。”

    見碧草還是不放心,林靖又笑了,這回,是真心的,“我真沒事。我去裡頭換件衣裳,也不知道身上這件有沒有蹭髒,到了老爺跟前總是不好。你快去吧,都好早晚了,耽誤不起。”

    碧草這才拎著食盒快快地走了。

    林靖見碧草出去了,這才回身去了里間。開了箱子,只是,並沒有像自己說的去找衣裳,而是順著箱子角把手兜底插了下去,摸索了會兒,翻出一個小包裹。就著手打開,翻檢了起來,想著用處,最後揀了兩個小紙包,分兩處在身上收好了。這才又把包裹包好放回老地方,把箱子蓋上。

    林靖靜靜的站了一會兒,腦子裡把要做的事情過了一遍,覺得沒啥漏洞,有仔細想了想剛剛的那些事情,然後就緊緊的握了握拳,按下了剛剛那些雜亂的心緒。

    沒什麼大不了的,不是嗎?

    等聽到外頭響動,林靖這才打里間迎了出去。

    “大爺,您怎麼沒換衣裳?我這就來。”碧草把手裡的東西擱在外頭桌上,就要過來。

    林靖忙擺了擺手,換衣裳什麼的,不過是個藉口而已,對碧草說到,“我剛剛看了看,衣裳沒有被弄髒,也就懶得換了。你這裡都好了?”

    碧草這才一邊打開蓋子一邊道:“灶上還有著桂花糖藕粥,原本是給大爺明日早起準備的。哦,還有一盅人參黃芪燉雞湯,也是給您明兒個的,所以還欠著火候。奴婢想著安爺爺年紀大了,用這個正好,稍微欠著點火候,也該沒什麼。只是老爺可不敢給他用,裡頭有藥材,怕混了老爺用的方子。”

    藥材?正好!林靖眼神亮了下,忙低頭收拾好了,就要提過食盒出去。碧草忙要跟著,說是給大爺照個亮,省得大爺又給絆了。林靖哪裡肯,只說點個氣死風燈就好。

    林靖再次來到了林如海的院子。

    院門口,那間小屋子裡,那個下僕還在打著瞌睡。林靖冷笑了一下,走過去,輕輕踢了踢那人的腿。那人一激靈,馬上坐直,看見眼前的是林靖,天大的瞌睡都飛了,忙著求饒,只道再也不敢了。

    林靖怒瞪了那人一眼,道:“這是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這兒大呼小叫的?要是驚擾了老爺,有你好看的。”

    那人忙收了聲,只是還是磕著頭。

    林靖冷哼了下,“這回,我給你記下了,記住,沒有下回!”

    說著,也不等那人起來,就往林如海屋子走去。

    到了門口,也不張揚,只是輕輕的推了推門。門,應手開了。林靖走了進去,繞過屏風,看見,林如海閉眼躺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又睡著了。而邊上的林安見大爺來了,忙迎了過來。

    “大爺您怎麼來了?”林安問道:“老爺不是讓您好好睡上一覺。明日,可有的忙了。”

    林靖聽著這人的聲音有些暗啞,看這人眼睛有點兒紅腫,知道那是怎麼回事,嘴上卻說道:“我知道老爺疼我,只是沒過來看過,心裡總是不踏實。”

    說著,林靖就開始問這林如海的瑣事,諸如可曾醒來過,都用過些什麼東西,又是什麼時辰再次睡著了的。

    林安忙一一回了。林靖聽著,原來林如海是剛剛躺下的,想來也是,本就虛著,卻又說了那麼多話,是該歇著了。只是聽到林如海並不曾正經吃了什麼,林靖才皺起眉來,“就想著老爺不耐煩吃東西,才想著給準備了些。沒想到倒是來晚了些。”

    歎息了一聲,林靖又轉頭對著林安道:“哦,我還給安伯也帶了點東西填肚子。還是碧草這丫頭細心,說是這段日子安伯也夠辛苦的了,準備了這人參黃芪燉雞湯,讓我盯著你喝完呢。”

    林安忙又是說謝謝又是說不敢,然後就把食盒打開來,拿出那盅雞湯。雞湯還溫著呢,林安想來也是餓了,吃得個乾乾淨淨。

    林靖只是笑著看著,等林安吃完謝過,才擺擺手,過去看了看林如海,又給拽了拽被角。然後才有看了看其他之物,連熏香爐都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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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3下作之人

    “爹爹,爹爹,還是用點兒東西再睡吧。您這樣,可是會讓妹妹擔心的。我給您端了桂花糖藕粥,您說過,妹妹小時候是極愛這個的。”林靖輕輕地在林如海耳邊喚著,手上端著碗,裡頭正是碧草給準備的粥。

    只是林如海睡得沉沉的,哪還會有反應?林靖“唉”地歎了聲氣,順手把碗擱在了床頭小櫃上。

    轉過頭,林安原本是坐在床踏腳上守著夜,這會兒也是睡得東倒西歪的,整個兒的趴在了踏腳板上了。

    林靖微微皺了皺眉,過去稍用力的推著林安,“安伯,安伯,你回去吧,回去再睡。這樣子可是會著涼的。”只是手掌下,林安跟著晃動著,卻絲毫未醒,猶如睡死過去了。

    林靖勾了勾嘴,抬眼看了看林如海,再次確認了一下,才在林安懷裡搜索起來。

    不用費力,一個匣子還是很明顯的。

    林靖看著手裡的東西,扁扁薄薄的,方寸之大,這裡能裝什麼,可想而知了。

    匣子上貼著封條,可這個在林靖眼裡,還真不頂用。以前就是加蓋了封泥的密封標書明白人都知道如何能不露痕跡的拆開呢,眼前這個,還真沒壓力。這房裡,水,暖氣,拆信小刀,噢,自己身上還有手帕子。。。。。。

    林靖竭力調侃著自己,可當她打開那個匣子,察看了裡面的東西後,手還是不受控制的發抖了。

    早就知道自己在林如海眼裡只是個工具,替他守著林家守著黛玉的工具,家業的臨時看護,可沒想到,對於自己這個工具的下場,竟然是這樣的。

    除去自己不聽話、為難黛玉的這些條件,自己可是聽得真真的。過繼的孩子十歲,或者是林安快死了,就要看這個。所以,林如海根本沒想讓自己善終,工具的使用壽命,就是這麼長。而過了使用壽命,就要銷毀!

    是的,銷毀。這給林安的最後指示,就是說自己陰險多狡,壞了人倫綱常。玷污了林家清白門楣,是不能留在這個世上的,最嚴重的指控是。上頭寫著,林靖並非林如海的親子,這點還是林靖親口認了的!

    好,好,非常好!自己能是親子嗎?自己這個身子可是女兒身。是他的女兒!

    所以林如海並沒有說謊,上頭所說的哪一條都對,想來做這些,他是問心無愧吧?

    陰險多狡,早年裝木訥,後來能想到易釵而弁。考了功名,才跟林如海談那些話,讓他不得不認了這些。不是陰險多狡是什麼,想來給白家通風報信,林如海定是猜到,也牢牢的記著呢,這也是個陰險多狡。

    以女子之身。做男兒之事,行走世間。不是壞了人倫綱場是什麼?還有在外頭,總免不了跟人牽扯,以古人看來,這個女兒身,早就沒了清白,這可真是玷污林家門楣,按著那些教條規矩,自己合該浸了幾百回豬籠了。也虧得林如海能忍,一直忍而不發呢。

    所有的一切,一下子都有了答案,自己還真是,可笑!

    以為虎毒終不食子。可是,從來到這世界的最初之際,就明白,林如海眼中根本就沒有那個庶子林靖。而當庶子變成庶女,做下這麼多的“天理不容”的事情,還能不讓人家清理門戶?

    自己還真是被林如海這些年的悉心教導蒙了眼睛,其實,人家只是想著用的趁手一些而已。

    這樣想想,白家事情之後,林如海不再教導自己,也不再讓自己專心於科考,想來是怕自己這個工具失控吧?還是說,因為那個事情,才弄出了個銷毀指令?

    不過,林如海心思還真細膩,這信,只說自己這裡不好那裡不好,卻沒寫明自己是個女的,也是留了一手呢。

    只是,林如海千算萬算,沒想到過黛玉還沒出嫁就沒了,這事情怎麼了結。按這那本書,若自己不出手,黛玉的結局,就是那樣的。扳扳手指頭,到底誰欠著誰,這筆帳,可算得清?

    林靖按下滔滔不絕紛雜而來的思緒,把這個密信貼身揣了起來。轉過一邊的屏風,走到書案前,研磨,提筆。只是這頭一筆下來,就是微微顫著。

    放下筆,林靖盯著地自己還在瑟瑟發抖的右手,一發恨,狠狠地咬在了自己的右臂上。痛,瞬間讓自己驚怒的心情,找到了個宣洩口。所以,有人說,痛神經,是上帝對人類的恩賜,這話一點沒錯。誰說的,林靖——林靜!

    換了張紙,提筆一揮而就,一封林如海的“親筆”信就這麼出來了。一時上,林靖也想不到信上該說什麼,就大而化之,讓林安一切以林靖為主,在所不辭云云。

    然後再次密封,放入那個扁匣子,按原樣封好,還特意烘了烘,除去了封條上的濕氣,放入林安的懷中。順便,還扯了條被子,好心的給林安蓋上。

    作了這些,林靖渾身神經都一松,忍不住又吐了槽,還信在人在呢,怪不得電視劇裡每次出現這樣的臺詞,接下來都要壞菜。

    只是,現在事情還沒完呢。林安這兒的是這樣一封密信指令,那麼那些銀子在哪兒呢?

    那個匣子,多寶閣上的。

    林靖原本對那些財物並不太在意,可現在,一種報復的情緒讓她要做些什麼。

    雖然理智上說,林如海從他自己的角度,大概算不上錯,可林靖不是機器人,不僅僅需要理智,是人總有感情的。原先的方法用錯了,那還是意氣用事,現在看來,指望林如海愧疚,那是不可能的,不同的觀念想法不同,在林如海看來自己這個玷污門楣的,多活幾年已經不錯了。

    所以,把林如海準備留給黛玉的東西拿了,讓林靖有種隱晦的痛快。只是,牽扯到那份密信,這個痛快並不算大,也不能讓林如海察覺,深為遺憾啊。

    走到多寶閣,林靖輕易就找到了那個匣子,這東西是賈敏的,林靖知道,以前看到過林如海曾經拿著摩挲、懷念。

    視那匣子上的鎖頭為無物——再次告誡穿越重生美眉別忘了練生活技能,什麼唱歌跳舞不是必須的,溜門撬鎖,那啥,自己看著辦。打開匣子,裡頭上面,是一個層層疊起的精美摺子,還有起首和尾頁硬封,能展開得老長。林靖稍微翻了翻,上頭列著須許多多東西。大概這就是嫁妝單子吧?林靖沒見過,這時候也沒時間細細賞玩。

    這摺子下頭,壓著一疊厚厚的銀票。林靖輾開看了,面額有大有小,以大的居多,都是幾個出名的錢莊開的,有晉商的也有徽商的,倒真是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粗粗算了算,兩百多萬兩,林靖毫不客氣的揣進了懷裡。

    在外下翻看著,京城的一處宅子,京郊的田莊,還有幾個鋪子等等,匆忙中也來不及對賈敏的嫁妝單子,就都留在裡頭了。

    再翻檢了一下,沒再發現什麼,密信什麼的也沒有,林靖還是不放心。拿空裡頭的東西,裡外摸索了個遍,還細細敲了敲,側耳聽了聽聲響,確認沒有隔板什麼的,才把東西都歸了位。

    做完了這一切的林靖來到熏香爐跟前,打開了蓋子,滅了香頭,把香灰表面一層細細的刮起,用張紙包起揣在了荷包裡,手指頭觸及到兩張散開了的小黃紙,歎了口氣,這些機緣,細細想起,還是白瑞起的因呢。

    那個二門雖然賣這些見不得光的藥,讓些暗門子借此行種種坑夢拐騙,可也有救人的時候。所以沒有什麼下三濫的藥和下三濫的手段,只有下三濫的人心。一包可以下在湯水茶酒中的蒙藥,一包是燃著讓人昏睡的五更香粉,這些,就是林靖今晚的下三濫手段。

    林靖又走至桌前,倒了些茶水在那個盛雞湯的罐盅裡,連著筷箸和湯匙都涮了涮,才開了門,把那水都倒在了屋外花樹下,看著這些水滲入土中,也順便透透屋子裡的那些氣味。那些氣味,還真是藥性大,即便是林靖舌下含著薄荷醒神丸,還拿手時時掐自己,腦子都有些昏昏的。現在外頭吹吹風,也好。

    至於那碗粥,那是乾淨的,那可是林靖特意留在那兒的,也是怕萬一,才留的手。可能看著很多事情林靖太過仔細,還多此一舉,不夠大氣,可林靖一直信奉,細節決定成敗。林靖甚至還去了值夜人那兒讓人送了吊子熱水來,跟自己平時守著林如海時的做派一般無二。

    做完了這些的林靖,靜靜地倚在林如海床邊的靠背椅上,朦朧中看著床上的那個男人,忽然發覺,心中再無糾結,這樣看來,還真是件好事。

    天大亮時,林靖才被人推醒,眼前就是林安那張雙眼腫脹的臉。

    林安鼻子塞住了,說話甕聲甕氣地,說是,是府裡讓守在碼頭上的人回府送消息了。林姑娘跟璉二爺的船,這晚並未有停泊,眼看著就要到了。

    林姑娘來了。

    ps:茶早上收到一條短信,說是茶被中國最強音場外抽獎抽中了,二等獎,還有個網站,做的真是很有模有樣。茶從來沒有參加過最強音的互動,這個,還真是不知怎麼說。哦,忘了說了,二等獎98000,還有13500的電視機一台,望天,心癢~

☆、正文 104那點溫情

    床上的林如海還在昏睡著。林靖上前探望了一回,就讓林安守著,自己回去梳洗一下,就要去碼頭迎人。

    出屋之前,還是特意關懷了這個老僕一下,“聽著安伯出聲兒不像,可是著了涼?要好好保重些才好。現在這府裡諸事繁多,都要靠著你呢。”

    看著林安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大概還帶著幾分心虛的樣子,林靖也沒跟林安多說,只是拍了拍林安的肩膀,就要踏出了屋子。臨出去前,略轉餘光一掃,只見這林安正低著頭用手背抹眼呢。

    等林靖回到自己屋子,碧草蘭草等早已等著了,一個伺候梳洗換衣,一個忙忙地去讓人傳飯。林靖又找了個由子把碧草打發出去一次,自己就著火盆,把那封信連著那廢紙、黃紙、以及曾經包過灰的紙都燒了,還用火夾搗了灰燼,再無一絲痕跡,至於那些灰,也已經倒入了剛剛刷牙的髒水裡了。

    就連那個荷包,林靖都擔心荷包裡頭沾染什麼,只是荷包燒起不易,索性弄濕了,只說是洗臉弄濕了。

    這些也沒話多少時間,等碧草回來的時候,林靖連銀票都藏好了。

    林靖趕到碼頭,黛玉的船正好進巷。等著上船接人又是一通忙亂,而黛玉早已經哭成個淚人,想來是一路上就這麼哭過來的,等見到林靖時已經是搖搖晃晃的了。林靖見人都這樣了,也不說什麼了,一邊忙著讓丫鬟婆子好好攙扶著下船,一邊又快快的去請大夫。

    黛玉才回府就病倒了,所以進門就讓人抬回房了。

    反倒是賈璉,進了府就去探望林姑老爺。看著床上昏睡著的林如海,賈璉也甚唏噓。前幾年來祭拜敏姑母時,林姑父雖然哀痛憔悴,可還是中年人模樣,哪像現在這般?看來,這回真的是不行了。

    如此一想,看向林靖的眼神,就有了些憐憫,想著這回來揚州前府裡的交代,又有些煩躁。

    生怕影響病人休息,賈璉只是見了林如海一面。就退了出來。到了門外,拍著林靖的肩膀,賈璉給了好一通的寬慰。只是有些話,自己說著就不信。

    林靖這會兒早就整明白了,卻又要在賈璉跟前裝難受,也是辛苦,等把賈璉送至客院。囑咐璉二爺好好休息,就忙告辭了。只是別人能歇,林靖卻不能,又馬不停蹄的去了黛玉那頭關照探望一番。

    而後林如海醒來,聽說黛玉病了,有掙扎著要去看。只把林靖弄得煩躁得很。

    林如海跟黛玉的見面已經是一日以後了。這父女倆見面,自然是一頓的痛哭。林靖冷眼看著,雖知道這樣對身子不好。且林如海已經是風中之燭,但也不去勸,何必費盡口舌,還讓人以為自己心硬意冷呢。只是自己這樣幹站著怕不好看,也硬逼著自己做悲戚狀。

    果然。這樣一哭,明顯加速了林如海身子惡化。當下就昏厥了過去。而且,這一次昏厥,足足兩日,已經不是原來那種昏睡級別的了。而大夫也早在那日林如海剛剛昏厥過去時就說了,讓林府裡做好了準備。

    準備?林府早就準備好了呢,還是更深層意義上的準備,只是,林靖也作了她自己的準備。

    這日傍晚,林如海又緩過來了,看著跟前服侍著的林靖,微微閉了閉眼,以示欣慰,就又吃力的扭動頭顱,四下尋找。

    林靖知道林如海在找誰,忙到:“老爺可是在找姑娘?姑娘身子不好,我讓她先回房了,沒得在這兒撐著讓身子更糟。老爺這是要見她?我這就讓人去請她過來。”

    黛玉其實是要守著的,可她那個身子一路過來已經是病了一場,且還沒有好見了林如海,真真是撐不住的。

    林如海點點頭,開聲說道,“嗯,還有賈璉,也把他請來。”

    林靖看著這架勢就知道林如海要交待後事了,也不多說,忙出去讓人去把黛玉和賈璉請來,自己,也傳了幾句話出去。

    等林靖再回身進屋時,就見林如海的眼睛一直跟著自己,也不知他看些什麼。林靖現在只是想把戲唱完,也不在管林如海的心情,只是在一邊默默坐著。

    只是,林靖想要沉默,林如海這時卻有話要說,看著林靖好一會兒,才道:“靖兒,我知道,那年,是你給白家送了信,總算讓白瑞這孩子逃了出去,為白家留了根。”

    林靖一聽這話,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林如海選擇現在跟自己說這個事情,是做什麼。只是,現在的林靖,早就看透看開了,也有所準備,只是安靜的聽著。

    林如海雖然病弱如斯,可腦子卻還是管用,見自己說了這話林靖並不如自己預想的那麼惶恐,心中就起了疑,只是再一想自己的身子,就自以為明白了什麼,也不在這個上頭對糾纏,繼續道:“我知道你是個重情的孩子,所以,才如此。我也知道你一向是個聰明孩子,也能猜出幾分這裡面的事情,也知道白家跟咱們家的那些糾葛,你的母親,你的小兄弟,就這麼都沒了。當年,你母親後來對你有些不好,可那也是因為你那可憐的小兄弟沒了,你母親神志不清了,那時的她,也是很苦的。我跟你說這些,不是要埋怨你,只是要讓你明白我的心。”

    林靖看著林如海,這人,是開始自白?

    林如海喘了口氣,繼續說道:“你重情,這很好,將來我不在了,想來也能根玉兒親近。你跟玉兒相互扶持,倒也有個照應。只是,日後可不能如那日一樣莽撞行事,我再也不能幫著你善後了。你要謹慎才好。”

    林靖終於動容,自己若不是看了那封信,這會兒聽林靖這樣一說,肯定是要感動的,大概還有點兒愧疚吧。

    好個林如海,都這樣了,還能有這份心,讓自己用這些感動和那點兒愧疚,好好為黛玉費心費力。

    其實,林如海說的都是事實,對於林靖也是費了心思,只是若是沒有那封信。。。。。。

    林靖低著頭,握緊了自己的手,然後低低地應了一聲“是”。林如海看著林靖握緊頭,總算是露了個笑臉,朝林靖招了招手,讓林靖坐在自己身邊,拉著林靖的手,不再說話,好半天,才長長地歎了口氣,“你,是個好孩子。只是。。。。。。”

    說到這兒,林如海忽然哽住了,再也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的握著林靖的手。只等到外頭有人傳話,說是姑娘來了,林如海才用力地握了握林靖的手,輕輕說道:“你不要怪我。”

    林如海病重,手上其實並沒有多大的力氣,可林靖忽然覺得,自己竟然被握得掌骨都痛了起來。這大概是林如海作為一個父親,對林靖僅有的溫情吧?

    只是這點兒溫情,在那麼多的算計面前,也不知道能算得上什麼!

    黛玉跟賈璉來得很快,不一會兒就進來了。見了林如海,黛玉強忍著哭聲,只是寬慰著爹爹。而賈璉,也是只揀著好話說著。

    林如海也都笑著應了,才對眾人說道:“今兒個,我想把一些事情做個安排。璉兒也在邊上聽聽,我有什麼疏漏的,也提點些我。”

    “爹爹!”黛玉叫了聲,再也忍不住悲切。

    “傻孩子,人總有那麼一天的。我擔心,你娘在下頭都等得不耐煩了。”林如海開了句玩笑,才正是說道:“我只希望我走以後,靖兒玉兒,你們倆要好好相處。玉兒從小嬌養,靖兒,你要多擔待些才好。這府裡,交給你,我也放心。林安一家,是幾代的老人,對於林家,那是覺無二心,由林安扶持著你,我更放心。你要善待他們。”

    很好,這樣一來,這個林安一家,讓林靖很難拔除了。只是,林靖細看了這些年,林安一家倒也是忠僕。只是,現在僅是忠於林如海的。只是等自己成了一家之主,又有那封信,這林安大概也會對自己忠心吧?

    見林靖點頭,林如海也很高興,繼續道:“多寶格上你母親的那個匣子,你給我取來。”

    等東西到手,林如海反復摩挲了一會兒,才道:“這裡頭,是敏兒的嫁妝單子。敏兒的嫁妝,本就該交給玉兒。只是玉兒的嫁妝,我卻來不及准本了,所以我就賣了點兒家裡的產業,算是玉兒的嫁妝銀子,也放在了裡頭。將來,靖兒是不是為玉兒準備嫁妝,那是靖兒的事情。反正我這個做父親的,只能做這些了。”

    林靖聽著只覺好笑,賣了府裡十之八/九的產業,叫做點兒,這還不算,其後還要拿話擠兌自己。是了,這林府幾代積累下的書畫珍藏,古玩玉器,總要給黛玉一些的。

    只是,接下來,林如海的動作,卻讓林靖稍有些詫異。

    不過再細細一想,林靖不由贊一句,真是個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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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存稿箱好久沒出來了,大家想他沒?大家想沒想好茶不知道,反正只要日更君能想他,他就高興了,不過,日更君有木有想他呢?好茶不知道,存稿箱君也不知道,表示很桑心,埋怨好茶不努力,不讓他出來。

    不是好茶不努力,好茶現在還有努力雙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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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5無法忍耐

    只是,林如海停下來後,並沒有把匣子交給林黛玉。連著說了那麼些話,已是讓他很疲憊,氣息零亂,這會兒正略略閉了閉眼,努力調勻這呼吸,而手上,卻一刻未停地摩挲著那個匣子,看得出他對那匣子的珍*。

    終於,林如海又開口了:“璉兒,如金姑父要拜託你一件事情。”

    賈璉忙站了起來,心裡忐忑著,林姑父有什麼事情要拜託自己?可千萬別是那件事,不然,自己還真不好應承。

    林如海沒做多少停頓,繼續說道:“玉兒還小著呢。我想拜託璉兒把這匣子帶回去交由老太太,讓她提玉兒保管著。想來,老太太也不會推辭的。”

    賈璉聽了一愣,原來是這個事情,連忙應了,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林如海轉頭看向黛玉,黛玉早已經是泣不成聲了。“哎,”林如海長歎一聲,“快別哭了。你這樣,讓我如何捨得,又如何能安心去見你母親?”

    林黛玉竭力忍著哭泣,她並不想讓爹爹不安心,只是淚水怎麼也停不住。

    林如海親昵地拉著黛玉的手,從懷中摸出一把鑰匙放在黛玉的掌心,道:“這個,也算是個念想,你好好收著吧。”

    好手腕!林靖看著,想著。

    把這麼些個錢財交給黛玉,林如海也是擔心了,擔心黛玉守不住,擔心黛玉被人算計了,所以,不如就直接託付給老太太。

    怎麼說,老太太也是黛玉的外祖母,怕是做不出算計外孫女錢財的事情。再說了,林如海只說了那是賈敏的嫁妝,賈敏的嫁妝都是老太太給的。難道將來還做得出從外孫女身上把以前給女兒的東西拿回來的事情?而林如海給的,只是“點兒產業”。

    虛虛實實,誰能想到林如海幾乎都把林家的產業都塞給了林黛玉?又有誰能想到就這麼隨隨便便地託付給了別人手裡?就算是有人想要一探虛實,卻又把鑰匙交給了黛玉,只說是念想。這兩樣分開,讓人算計起來也不方便。

    難道有人會說,來來,黛玉,把匣子開開,咱們來點點錢?就算有人會這樣不講究臉面。但這個人決不會是史老太君。

    連林靖,林如海也防著。就算林靖心存疑惑,可現在東西分兩人收著呢。以後,更是有老太太呢。

    林靖心中有些失望,也有松了口氣的意思。雖然林靖早已準備好了後手,也篤定林如海不會當著外頭人的面開那個匣子,只是就怕事出意外。如今這樣也算是把那日晚上的事情都揭過去了,怎麼不讓林靖松了口氣?至於失望,自然是因為,無法看到林如海發現他塞給林黛玉的銀子都不見了,該怎麼樣的表情和心情。

    接著又是些雜七雜八的小事,等都弄完了。林如海已經是再無力氣了。

    賈璉順勢就告退出來了,只等出了林如海的院子,這位才大大的噓了口氣。

    家裡本來是看中林靖的婚事的。早早就把自己妹妹跟林靖拴一塊兒了。可是現在,家裡老爺不樂意了!

    原來看中林靖,無非是老太太不想疏遠了兩府裡的關係,也看著林如海的官位不低,後來又出了那些事情。

    可如今。新帝已經登基了,倒也沒有那些站隊不站隊的事情了。而且,好像新帝也並不怎麼在乎那些事情。更何況,新帝宮中,還有位賈府裡的姑娘。

    這樣一來,賈赦被人煽動著,就覺得跟林靖定親不那麼合適了,那樣太低嫁了。再說了,原本看中林如海這位一方大員,可如今這位大人已經快登極樂了。而林靖,還是個小書生呢!

    只是,到底是老太太先提的頭,賈赦現在就算有意見,也不敢當面叫板,只是這回賈璉南下,到時給了賈赦一個機會。

    臨出發,這位大老爺就把賈璉叫過去了,嚴厲的交待他要辦的事情。

    賈璉真是煩得透頂,當初巴巴兒的貼了上去,這會兒倒是不樂意了。這些麻煩事情,還得他來說,還要瞞著老太太。只是,他能怎麼說呢?林姑父都已經這樣了,他生怕自己一說這事情,林姑父氣過去了,自己到要弄個“氣死”姑父的惡名了。

    剛剛林如海說拜託他的時候,賈璉就嚇了一跳,生怕林如海提這門親事。當時,賈璉心裡就在打鼓,琢磨著怎麼婉言拒絕。沒想到,林姑父壓根沒有提到那個事情,讓賈璉很是吃驚。要知道,林姑父一向是疼*林靖的,怎麼了現在,這麼大的事情,都不趕快幫著林靖把事情辦實了?

    賈璉雖然有著些疑惑,只是現在還是快點兒避開。這樣想著,腳下又快了幾分。只是想到這個親事,賈璉搖搖頭,現在這個樣子,自己還真是絕不能說出口。

    不過,賈璉這會兒也想出了個自己為好的主意。林姑爺若是走了,林靖就得守孝,二十七個月。若府裡真不想結著門親,那麼就以耽擱不起為由,迎春已經是快要及笄了,等林靖,不得等到十八啊?而若府裡還要跟林靖定下這事情,那正好,迎春未林家守了二十七個月,等林靖除了服,也不能嫌棄迎春的。

    所以,自己只要拖著,不在這事情上頭跟林姑父對上。到了日後,且看哪個在上風不就得了?

    林如海這日安排了這些事情後,這兩天身子看著倒是好了些。也能跟黛玉多說些話了,也不是一直昏睡不醒了。喜得黛玉跟個什麼似的,日日過來服侍。

    只是,這也不過是個假像,姑且算做一種迴光返照吧。就這麼兩三日後,林如海迅速的不好了。又是昏睡了過去,這一次,又是兩日。

    最後的這一日,終於到了。那一日,林如海忽然又精神了起來。有經歷的,就知道怎麼回事了,忙讓大爺姑娘都來守著。

    林靖黛玉賈璉等都在林如海屋裡,就連林安等幾個忠僕也在。大家都悲悲切切的。

    林如海自己倒是沒什麼,一個挨著一個的看過去,只是到了林安這兒,忽然開了口:“記住我說的。”

    別人不知所謂,可林靖是聽明白了,這話,讓她實在憋不住了。

    (困極了,睡醒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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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6一個燒餅

    林靖一直覺得,自從來到這個世界,自己就絕對可比忍者神龜了。

    林靖知道,不該跟一個快離世的人計較,可是,就算是忍者神龜,遇見史萊德,也是會爆發的。林靖,現在真憋不住了。

    她上前一步,拉住林如海的手,輕聲卻又很用力的對林如海說道:“爹爹請放心,我會撐起這個家,也會照顧好妹妹的。您的話,安伯會記住的,兒子我也會記住的。”接著又低頭湊在林如海耳邊,格外認真地悄聲說了幾句。

    黛玉已經是哭得不能,自己都差點兒昏厥過去了。賈璉自然不能跟林靖和黛玉一般擠在林如海身邊。他跟林如海又沒什麼感情,又因為那些小心思,並不抬眼與林如海眼神相交,所以低著個頭作傷心狀。

    而那幾個下人,就站得更遠了。

    所以,慢慢一屋子人,都沒發現林如海驟然握緊了林靖的那只手,不,其實這個已經算不上握了,那是抓,狠狠地,死命地,抓住不放!

    林如海那雙死灰濛濛的雙眼,也驟然有了神采,憤怒,不甘,不知道還有什麼,死死地看著林靖。只是早已燃盡的死灰,縱然有一兩點火星,也不過轉眼即逝。須臾間,那點神采就散了,再無生氣。

    人已逝去,只是,死不瞑目!

    林靖提起空著的那只手,微微用力抹上了林如海的雙眼。而後,再也忍不住傷心似的,放聲大哭。

    “那個匣子,安伯會好好地收著的。那信和銀票,我也會好好收著的。妹妹的終身,我更會放在心上的。我還替爹爹上了遺折。”這,就是剛剛林靖在林如海耳邊的輕語。

    林如海那一緊抓。讓她很疼。這回的疼,是確確實實的。只是越是用力,越是被抓得疼,林靖就越快意,也是林如海有多少的不甘憤怒。

    林靖,是真的哭,為了自己這些年的用心,為了終究走到這一步。

    只是,在親手闔上林如海的雙眼後,在如此大哭後。林靖告訴自己,這些,已經是過去了。好的。壞的,都在這一刻,隨著林如海的去逝,都過去了。

    明天,人總要看著明天。

    林如海的喪儀很是隆重。他是在任上亡故的,又是那樣的一個位置,所以前來祭奠的人絡繹不絕。

    要說,賈璉還真是料理庶務的一把好手。這會兒因為迎春的事情,對著林靖有些愧疚,就更是使出了渾身的力氣。有著賈璉的幫忙。林靖還真是省了很大的力氣。不過,即便這樣,林靖還是褪樂幾層皮。

    黛玉秉性柔弱。這會兒早就病倒了。這會子,林靖也真沒精神額外照應她,只是讓林來平家的小心看護著。

    揚州只是林如海的任所,所以停靈後的,還得發喪至姑蘇祖第。而揚州的宅子也要清出來教由鹽政衙門。這樣一來。事情真是七手八腳,處處抓忙。

    只是。新帝這會兒也來事兒。特意下了一道聖旨,褒獎林海,特諡“文正”二字。

    如此頂級的蓋棺定論,又讓人心一下子多思了起來。林如海確實是個能吏,是上皇的心腹,所以才能在鹽政這個位置上這麼多年。可,再怎麼說,這人也只是個三品的官兒,怎麼就有了最高的諡號呢?朝臣諸公一品大員要謀取這一榮譽,還要大動心思呢,怎麼這會兒就如此呢?

    而林靖心裡倒是有些明白的,這倒是最好的佐證,證明自己那些揣摩,不是毫無根據的猜測。

    只是,這樣一來,林如海的靈堂上,來往的人就更多了,原先已經來過的,又來了第二遍,害得林靖為了那個“家屬還禮”都磕昏了頭。

    只是,為了實際得到的實惠,林靖對這些磕頭,也認了,認得心甘情願。那日,聖旨下來,不光是有林如海的事情,還有林靖的事情。林靖一塊銘牌,說是皇上體恤老臣,所以,特賜林靖為三等侍衛(待補)之職,待林靖孝期過後,憑此銘牌去領侍衛府就職。

    侍衛!林靖差點兒被這天上掉下來的大餅給砸昏了。

    要知道,就算不是“御前侍衛”,“乾清門侍衛”,那也是皇帝跟前的近臣。沒聽說過嗎,寧願做領導的秘書,也比做下屬部門的頭頭強。況且,稍熟清史的,大概或多或少都明白侍衛是個多麼搶眼的管職,除了武進士,一般都在上三旗、皇室勳貴子弟中挑選的。

    三等侍衛,正五品。所以,現在林靖跟賈政是平級了。林靖一邊在心裡樂呵,一邊想著,看來這遺書就得好好寫啊,看看,賈代化給皇帝寫了遺書,噢,該叫遺折,賈政得了個五品員外郎。

    而自己因還為想到這個,抱著姑且寫著玩玩,也替林如海寫了遺書。不過,她根本沒存什麼指望,只是想讓皇帝記得,林如海還有個兒子。沒想到,這樣也能給砸到,真能弄個五品。看來,皇帝都*賞人五品。

    所以,禍兮福兮?以前,自己只是拍林如海馬/屁,說林如海字兒好看,拿他的字兒當字帖。可這樣日日著,長此已久,還真練了些出來,也幫了自己好幾次忙了。

    只是,得隴望蜀,是人都會這樣。林靖高興了一陣子,被砸得暈糊糊的頭腦總算轉快了,誰來告訴自己,自己只是個小秀才,怎麼忽然去就了武職啊!

    林靖不明白。其實,除了皇帝,還真沒人能明白。

    林靖只以為自己得了這職位,是因為林如海勤懇,因為那封遺折,是皇帝體恤老臣,其實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實事上,那只是皇帝心情好,以及因為心情好而來的一時心血來潮。

    林靖“代筆”的遺折出現在皇帝案頭上時,皇帝對林如海的逝去,也是唏噓的。只是,比起這個,更多了些放鬆。這是因為,那個位置太特殊了。林如海是忠心,也有從龍之功,可林如海一直是上皇的直臣。皇也深信他,所以才能在那個位置上一坐那麼多年。現如今新皇登基,將來,總要跟上皇有些碰觸,那個位置,當然要放皇帝自己的心腹。

    所以,皇帝是一定要動林如海的位置的,不過早晚而已。當然,這樣,總讓人有點兒鳥盡弓藏的味道,就是皇帝自己,也不喜歡這樣。

    如今,還沒等皇帝動作,林如海在任上歿了,這算是殉職,更是解了皇帝的後顧之憂,所以這個“文正”,皇帝給的痛快。

    如此,皇帝心情也不錯。再看看那摺子,看到上頭提到對唯一的兒子林靖有點兒放心不下,皇帝腦中就浮現了個小孩兒,看似有禮溫潤,其實就是個狡猾的。

    沒錯,林靖沒猜錯,那日碼頭上偶遇的,就是當時的四皇子,現在的皇帝。當時四皇子順手查了查林靖的突然回揚州,雖然不是事事都清楚,但也摸到了個五六層,就對這小孩兒有了幾分興趣。

    現在,皇帝忽然想著把這孩子放到眼跟前看看,大概挺好玩的。只是這個小傢伙太小,還要守制,皇帝也不想拿正經官兒玩笑,於是就點了侍衛(待補)。侍衛,特別是御前侍衛,都是皇帝自己挑的,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林靖不知道這些,只是想著,看來,自己還得再去練練騎射。騎倒也罷了,這個射,天生欠缺,有些不能啊。

    這些先都放放,且說林靖原本跟林安商量著,停靈五七,就燒了七發引。現在這樣,倒是有點不合適了,於是又多做兩個七,變成了停靈七七了。

    發喪這些事情,就不多說了,總之是,林靖一路扶靈,把林如海的棺木送至了姑蘇,又作了法事,按著吉時下葬,最後開祠堂祭祖,把林如海的牌位供了進去。

    看著林如海牌位上那御賜諡號,這一生,也就如此這樣的畫上了句號。

    走出了祠堂,林靖心中的太陽,很大。

    而在祖宅清點庫房時,這個太陽,就更大了。

    庫房中,金銀細軟並不多,可那些古董字畫,不光是個價值,還是那些有著文化底蘊的傳承。

    林靖倒了聲怪不得,怪不得林如海賣了那麼多祖產,卻沒變賣這些東西,還一定要過繼個孩子繼承家業。別說他了,就是林靖現在看著,也捨不得賣。只是不知道那書中的二三百萬,有沒有包括這些東西。

    等處理完這些事情,賈璉就來跟林靖商量,說著回京的日程。

    平心而論,林靖並不想讓黛玉再回榮國府,可那日林如海給那嫁妝匣子的時候,那意思就是讓林黛玉再回史老太君身邊,林靖也不能否了。

    只是,沒想到的是,賈璉竟然對林靖道:“表弟,按理說,我不該問你的私事。只是,這眼下要安排車馬驢轎,還有那客船貨船,我也要討表弟個數目,你要帶幾房人進京,我要給你備幾艘貨船。”

    (謝謝千里琴書的粉票,謝謝xsy098溫柔的催更,3000字,好茶還是有這個戰鬥力的。)

☆、正文 107再次揚帆

    賈璉這話,把林靖弄得有點兒發蒙。

    幼稚園老師教導我們,不懂裝懂不是好孩子。所以,搞不懂的林靖當場表示,她對這個問題很困惑。而賈璉也覺得有些難以理解,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

    林靖才十四,還是個小少年,現在父母雙亡,父族又是幾代單傳,已經沒有了直系近枝,不去投奔母族家,還能去哪裡?

    看著林靖這個樣子,賈璉一拍巴掌,自以為明白了,讀書人嘛,臉皮薄些,所以要人再三再四的邀請,推卻來去個幾回,才算成事。

    “這事兒怪我,還以為已經跟你說過了。臨來時,老太太就叮囑著我,萬一林姑父不好了,讓我看著你點兒,千萬小心著身子,要好好兒的把你帶回去。姑父姑母雖然已經過身了,但還有你外祖母在呢,還有你兩個舅舅,就是我這個表哥,也是疼愛你的。”

    林靖站起來沖著京城的方向鞠了個躬,算是謝過老太太。只是轉頭對賈璉卻是說道,自己並沒有隨賈璉進京的意思,自己要在祖籍給林如海守制。

    賈璉又是勸了幾回,這才發現,林靖,不是矯情,是真的不想進京,這下可真急了。若真如了林靖的想法,榮國府還真是要被人吐唾沫了。想想,榮國府由著個小孩子在外頭苦熬著,讓人會怎麼想?

    想的再深一些,這孩子雖然叫著已故的姑太太做母親,其實不過是個庶出的。姑老爺才過世,榮國府就這樣對那孩子不管顧問了。。。。。。

    世人說人閒話時,總是喜歡把人往壞處傳,榮國府怎麼樣也逃不過個心狠手辣,對這個庶出的狠的要死的傳聞吧?想得多的人更是會連已經去世的敏姑媽都牽出來,甚至還會刻薄賈家的姑娘。善妒不賢怕是逃不掉的。

    再對比著林姑娘被精心養在府裡老太太跟前,看老太太的意思,將來要跟寶玉湊一起的。那些下作的,甚至會想著賈家,是想這林家的家財吧?由個小孩子在外頭苦熬著,萬一有個什麼頭疼腦熱,或者是什麼意外,去了,這家產不就都是林姑娘的了?

    想到這些,賈璉覺得真是太糟心了。將來自己還要承爵呢,這個榮國府的名聲,自己可是在乎著呢。再說了。皇上對林姑爺如此優榮,連帶著都恩及了林靖,要是因那些亂七八糟的對自己家有了什麼想法。。。。。。

    賈璉一想到這個,背上就激出了一身冷汗,連帶著看著林靖的眼神都不對了。

    眼前這孩子。皇上還賞了個侍衛,那可是五品啊,不行,就是打昏了抗著上船,也得把人給弄回去。

    賈璉本身不是個笨人,三下兩下就想清楚了厲害關係。只是看著林靖油鹽不進的樣子,也有些頭痛。

    不過,賈璉這人在外頭跑多了。應變不錯,臉皮也老得出,紅的白的都能來兩下,這會兒看著林靖,忽然想起當年初見時林靖的那副模樣。又想到給敏姑媽扶靈那一路林靖的遭遇,心裡就有了主意。

    “表弟可是對賈家有什麼意見。不願跟賈家親近?”

    林靖心裡連連點頭,面上卻不可顯出來,只是故作迷茫。

    賈璉歎了口氣,上前勾住林靖的肩膀,一隻手比劃著,道:“我第一次見到表弟,表弟才這麼高,對我,很是親近依賴。我對表弟,也甚是喜歡。這麼些年下來,我總覺得咱們倆更是貼心。所以,有些話,雖不太好說,但為了表弟,我就算被表弟埋怨,也要讓你明白。我不指望你記著我的這份用心,卻還望你好好想想,我說的對不對。”

    “我剛剛問表弟可是不願跟賈家親近,表弟不太明白吧?其實,我知道表弟沒這個想法。前些時候表弟在京中的時候,咱們還是相處的甚好,家裡長輩對表弟也格外疼*,也沒什麼聽說有什麼人得罪了表弟。那時還其樂融融,怎麼如今姑父才剛去世,表弟就跟咱們家生疏了呢。我是不信的。想來表弟也根本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想著姑父,捨不得離開罷了。只是,咱們明白,外頭的人可不明白,也慣會說些不三不四的小話。只是這些,對表弟的名聲,實在是不怎麼好。”

    人嘴兩層皮,端看你怎麼說。賈璉這會兒,還真把事情都拗到了林靖頭上,雖然話說的委婉,但意思還在那兒。

    你看看,上回你來京,咱們那一家子對你好吧,有眼睛的都看到了。可你爹才去世了,就跟咱們家要劃清界限,死活都不能去,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你爹才死,你就嫌棄你爹妻子的娘家?這是,對你爹的不敬吧,也是對嫡母的不孝吧?

    不敬不孝已經占了,咱們家對你那麼好你還嫌棄,那麼不義也占了

    可賈璉還不打算就此打住,繼續說道:“再說了,表妹養在老太太跟前,再妥當也沒有了,你我也該放心才是。可是,我也知道表弟的心,骨肉手足,總恨不得日日看著,時時親近才好。為了這個,表弟也不會真的不跟咱們一起進京吧?”

    瞧這話說的,棄妹妹不顧,雖然妹妹自有外家養著,可這個手足之情,說丟開就丟開,這妹妹,還是隔母所出的,這麼著,一個不悌也算可以搭邊了,在聯想著上回進京對妹妹的照顧和關*,保不准還有一個假仁假義慣會做戲在等著。

    得,再說下去,林靖連自己都認識了,保不准就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了。

    林靖明白,賈璉這不是在說笑。若自己真死活不跟著去榮國府,這些話保不准什麼時候就在京裡流傳開了。自己雖然也好想辦法,再把污水潑回去。可是一來人家站著地利,自己在姑蘇鞭長莫及,再來,這不是沒事找事嗎,皇帝還沒開始發難呢,自己就先跟賈府鬥個不亦樂乎,至於嘛?

    林靖大局觀一直很強,也知道順勢而為,知道這些事情是躲不開的了。

    只是,這回,林靖倒沒有憋屈。去就去!她還怕了不成?

    林如海的過世以及那封信,好像已經打散了林靖身上的某些軟散。

    原本只想不沾著,到時候不受牽連,但也沒想過落井下石。可人家死活要粘上來,那就走著!到時候沒算計自己就算了,不然的話,那就等著!

    林靖這樣想著,腰板猛就挺得更直了,相應的,身上氣勢也陡然變了。

    賈璉搭在林靖肩膀上的手,就這麼被順勢落開,心裡也是一緊,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就在眼前發生了,可他卻有點兒捉摸不透。只是再一想,自己剛剛那些話,也真算不上什麼好話,也難怪氣氛有些緊張。

    林靖看著賈璉,心裡倒是沒有想要怪他,誰都是要為自己盤算的,賈璉也只是如此。不過,這回,也讓林靖對賈璉又看高一點兒,能抓著自己的實質,瞬間說出那些狠話,臉上還是笑眯眯的一副全是為你的樣子,賈璉,其實還真有點本事的。

    林靖對著賈璉點頭,“倒是我疏忽了,如此,日後就打擾表哥和貴府諸位了。已經勞煩表哥很多了,如今在我地頭上,上京諸事,還是我派人準備吧。”只說疏忽,並沒稱錯,至於疏忽的是什麼,各人有各人的看法。

    兩人說完,又說了些瑣事,才又分開。

    賈璉看著林靖走開,心裡有點兒不上不下,也不知道,這位表弟還會不會同以往那樣跟自己再親近了。忽然間,賈璉想到,自己沒有遵照老爺的吩咐,去與林姑父說親事不算這事,自己還真做對了。不光不能算了,這回回去,還要同老太太說,最好快點兒把這門親事定下來。

    林靖既然已經決定上京,這個行動力也是相當快的。

    整理好了揚州的宅子,把宅子交了出去。至於宅子裡的那些東西,林靖也不是小氣之人,任由黛玉挑揀,等黛玉揀完了,林靖才挑著自己喜歡的東西,剩餘的另行造冊,放回祖宅庫房。

    而賈敏的嫁妝,除了那些不動產,其餘的,也早就在祖宅的小庫房裡封存著,對於這個,林靖清點都沒去做,照舊那麼封著。

    而家下之人,除了林靖現在就用得上的,林靖也挑了一批自己素來看著不錯的。自己以後也要在京裡置辦家業,總要用人的。其餘的,就都發還身契,放了出去。

    祖宅交給林安,林靖還是放心的。林來平夫妻也就跟著林安。林來康夫妻還是先跟著自己去京中。至於林家福,林靖已經是先打發過去了,在京裡給林靖挑幾處房產,還要弄幾個莊子。至於穿越前人說的那些個地熱荒山,也讓林家福看看,反正銀子白放著也是放著。不動產什麼的,還是比較適合林靖這樣的。

    只是林靖並沒有打算買什麼鋪子做什麼生意。錢已經夠多了,而自己的自強之路,估計也不會讓自己有精力去分心這些,也不能在這些上面沾染太多。而且,自己也不見得有後代,弄那麼多麻煩幹什麼,再說了,就算有後代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有本事就讓他們自己掙去。

    這一日,幾艘大船,停泊在姑蘇城外的碼頭上,整裝待發。

    林靖站在船頭,看了眼前路,一揮手。“揚帆,起錨”,在船老大的號子中,大船,出發了。

    (紅樓本就是架空,所以,這文也是架空,親們不要擔心什麼朝代了

    換地圖了,林靖滿血滿藍的來了)

☆、正文 108求近反遠
   
    榮國府接個孩子回府裡,原本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前些日子,同一賈姓的甯國府上還出了件大事,讓京裡權貴,四王八公都摻合了一次,這會兒還沒隔多久遠呢,眾人的眼光還沒來得及轉開呢,自然是又開始新的關注了。

    再說,這回,林靖已經不算是個普通小孩子了,其父林如海得諡“文正”,聽說這林靖自己也有了出身,怎麼能讓人把他當成尋常投親的?

    這次進京,之前林靖還特意去信給了揚州的師父,把自己忽然變成了武職,想來將來也無法繼續科舉之事給說了,倒是得了鐘先生的一頓呵斥。鐘先生早就明白自己這個徒弟刻苦作學的目的,與他自己的學問之道並不相同,只是也知道人各有志,半點勉強不得。只是也看不得半途而廢,做學做學,不進則退,又豈能拘於是否科考?所以一通大罵之後,又給了幾封薦信,俱是有些交情的京中名儒。意思是,給林靖辦了轉學手續了。

    林靖接著鐘先生的信,又是一頓嚎啕。這裡,她對不起師父。她對師父的感情是真的,也從不隱瞞讀書的目的,可是她瞞了最重要最本質的一件事。

    時間並不曾因為林靖的愧疚停滯,路途也是一樣。林靖也明白,該哭的,都哭了,剩下的,就要笑著,讓算計自己的人看著自己的笑,讓心疼自己的人也跟著自己笑。

    船隻才到通州,就已經使人去榮國府通報了。到了碼頭停靠時,榮國府大管家親自在碼頭迎接,態度恭敬得很。怕是賈璉以前也未曾得到這樣的恭敬。

    棄船上車,一路搖晃,聲勢有些個大,一直到了榮國府的大門前。這回。既不是林黛玉來的那會兒走角門,也不是上回林靖來時走兩側。

    此時榮國府中門大開,賈寶玉已經在門前候著了。

    看見車馬停下,林靖跟著賈璉後頭下車,這個榮國府的寶貝竟然顧不得先給他的二堂兄行禮問好,一下子就撲到了林靖跟前,嘴裡只念著,“好兄弟,你可算來了,都年想死我了。”

    林靖順勢後退半步。並沒有讓寶玉撲著。看著寶玉滿臉的高興,以及那明亮純粹的眼睛,林靖忽然想起又萌又二、熱情無比、見人就撲的寵物狗金毛。更何況,因為林靖後退,而沒有撲到林靖的賈寶玉,此時眼中還透著絲絲的委屈,真的很像啊!

    林靖伸手。就要去揉賈寶玉的頭,就像是上一輩子揉她社區的那二貨金毛,只是還未落下,才想起,眼前這萌物是個人,還是少男。這榮國府裡的大寶貝,忙把目的地改成了寶玉的肩頭,稍稍用力的拍了拍。

    寶玉眼中的那點兒委屈一下子就褪盡了。換上了滿滿的高興,又差點兒上來撲人了。林靖心中連連歎氣,如此的榮國府,如此的老太太,怎麼就養出這樣一個公子來。或許。這樣,才稱得上是世外頑石。混不開化,卻又有著世外的純淨?

    寶玉還要撲人的動作,被旁邊的聲音給打斷了。正是賈璉。

    此時賈璉早已下車,寶玉沒給他行禮,他也沒生氣,這會兒笑呵呵的說道,“沒想到是寶兄弟在這兒迎著我等,倒是讓為兄不勝惶恐了。哈哈,開個玩笑,我跟讀書人在一塊兒多了,倒是學著些文縐縐的了,學著可像?好了,寶兄弟,可是等久了?”

    林靖看了賈璉一眼,怎麼覺得這話裡有點兒意思?大概,自己太敏感了。

    寶玉聽著璉二哥招呼自己,倒是有點兒不好意思起來,剛剛只顧著林兄弟,倒是忘了給二哥行禮了。這會兒就紅著個臉要過來問好。

    只是人才轉過來,就聽得賈璉說到:“好了,咱們也別在這兒堵著了,林姑娘的車子還在後頭等著呢。”

    這話,一下子又把寶玉的心思給轉了過去。他惦記著林兄弟,可也沒有忘了妹妹。妹妹一路上可好,有沒有吃得好睡得著,有沒有太過勞累,身子吃不吃得住。林姑父歿了,妹妹可曾怎樣的傷心,眼淚是不是流幹了。這些話,他日日掛在嘴邊,一天不知道要念叨多少回呢。

    這會子就要過去跟妹妹招呼,只是才踏出去半步,就有硬生生地停住了,耳邊響起了襲人的話,“林姑娘最是講究,臉皮子又薄,二爺別只顧著自己高興,就忘了忌諱”,“林姑娘性子高,又是孤身在咱們府上,生怕人家不尊重她,二爺好歹也講究些”,諸如此類的,枚不勝舉。

    是了,多少回,都是自己不講究,說話又沒遮攔,惹得妹妹發急生氣。如今妹才回來,我可不能才一上來就讓她生氣。這會兒她定是又累又傷心,我這堵著門已經是不對了,又在府外頭跟她說話,再說萬一說過頭了些什麼,更是不好了。不如進去了,好好兒的跟妹妹坐著說話。

    是以,寶玉就站在那兒了。

    賈璉也沒管寶玉,對林靖做了個請,兩人一前一後打中門入內。

    而後頭的林黛玉,也帶上帷帽披上了斗篷,把個身形遮得嚴嚴實實的,才在丫鬟婆子的攙扶下,下車進門換轎子。只是在進門換轎前,黛玉停了好一會兒,才在邊上人一句“姑娘”,一下攙扶中,才又挪動起步子。

    剛剛在車中,黛玉一聽到寶玉的聲音,一時間,眼淚就掉下來了。

    她雖然自六歲起,就住在榮國府裡,可在她心中,她是有家的,日後是要歸去的。家中,父親在等著她。父親,是慈祥疼愛她的。可轉眼間,爹爹離世,再也不能在家等著她了。而那個宅子,那個家,那個留著她父親慈祥母親疼愛、弟弟歡笑快樂的家,也沒了。天地之大,忽然間讓她無依無憑,何處是她的歸處?

    外祖母的疼愛,寶玉的親近,好像,這就是她這些年唯一得到的。至於這個哥哥,她想要依靠,卻又有著膽怯,有著些不知從何而起、也不知怎麼消除的警惕。

    黛玉挪動著步子,只是這每走一步,心都在滴血,她在等著,只是直到上了轎子,她也沒等到,所以心口的這個血,好似隨著她的每一步也慢慢變冷了。

    從頭到尾,寶玉都沒有招呼她一聲,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寶玉是在笑的,是高興的,只是這個笑這個高興,都是給了她的哥哥。

    寶玉站在那兒,一直看著,也在等著。

    雖然妹妹被遮得嚴嚴實實的,可寶玉還是覺得出,妹妹又瘦了。妹妹可有惦記著自己?看著妹妹慢慢走著,寶玉也在等著,等著妹妹看自己一眼。他不能主動上前跟妹妹說話,可妹妹總可以看看自己的。隨著妹妹忽然站住,寶玉覺得好像是有根線,提著自己的心,好像都提到嗓子眼了。只是妹妹終究還是進去了,連姿勢都沒怎麼變,那根提著的線,忽然斷了,而心,就這樣沉了下去。

    寶玉動了動身子,也往門裡走了,還好記得襲人的話,不然,又要惹妹妹生氣了。妹妹才回來呢。

    這兩個本是親近無比的人,一個是聽不出別有用心的話,一個又太過求全求好,在無知覺中,讓自己心痛,也讓對方心痛著。

    林靖當然不知道,就這麼點功夫,身後這兩人已經弄出了這些個心思出來,心裡只想著等下見了史老太君要做的事情。

    進了二門,又換了婆子抬著小轎,直到到了老太太的屋子外頭,眾人才又下了來。

    寶玉這才得著空兒湊到了黛玉跟前,滿含感情的叫了一聲“妹妹”。而黛玉心血才冷,心中還痛著,並不像搭理他,卻又顧忌著這會兒人正多著呢,又想著自己才回來,於是只是沖著寶玉點了點頭,冷冷地喚了聲“寶二爺”。

    這一生疏的聲音,只把寶玉滿腔的情誼都凍住在那裡了。

    林靖倒是聽到了這兩聲叫喚,微微皺了皺眉,林如海才去世,自己這一行人才進府,可別鬧出些什麼來,讓人數落林家的門風,小爺維護這些容易嗎?遂回頭對著林來壽家的使了個眼色。

    林來壽家的通曉大爺的意思,忙上前攙扶著姑娘,順便擋在了這兩人之間。

    門簾掀開之處,一句熟悉的話就傳了出來,“我那苦命的玉兒!”

    林靖等人踏進屋子,還不等說什麼,黛玉已經是被老太太擁住,抱頭痛哭了起來。

    看著眼前這感人的一幕,林靖忽然有點兒抽離,黛玉的傷心是真真的,可是除了她之外,到底還有幾個人有同樣的心情?就連自己,也已經放下了。

    只是,雖這樣想著。林靖還是衣袖遮面,不管傷心不傷心,該做的,不能漏掉。

    等一切痛哭忙亂見禮等等都依次上演完後,眾人總算是坐下說話了。

    又說了些如何停靈發喪,如何料理了家事,林靖這才起身,對著老太太一稽首作揖,開始上戲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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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9此中高手

    “這些年妹妹有老太太照顧著,父親,他走得很安詳。”林靖頓了頓低著頭,像是在掩著悲傷,“如今,靖跟妹妹一起,來到您府上。感激之類的話,也太過單薄了。”

    黛玉適時地發出一聲嗚咽,只是又快快的用手帕子捂住了嘴。

    老太太一把摟過黛玉拍著,臉卻沖著林靖道:“好孩子,好孩子。且安心地住著,就當是自己個兒的家一樣。”

    “是。”林靖應聲道:“如今靖闔府過來,為求安心,懇請老太太就以薛姨太太舊例待之。”說著,又是一躬到底。

    這話,倒是讓老太太有點兒愣住了。

    薛姨太太家的舊例?頭一個,就是一應吃穿開銷均由他們自己出。

    這個,老太太有些不樂意的。原先養了黛玉那麼多年,雖說收了那麼多禮,可明面上,林黛玉還是榮國府給養著的。這個恩情就比較大了。

    如今林靖過來,老太太還是想要效法舊例,那可真是裡外好聽。且林靖將來做多大的官,人都要說一句,那是榮國府養大的。

    這頭一條,就讓老太太心中不樂,可薛姨太太家的舊例還不止這個呢。薛家有單獨的院子,自己的僕人,這麼說吧,就是借個院子住著。

    可老太太雖然不可能讓林靖住在內院,可也沒想過讓黛玉搬離自己。那樣,明顯比之前疏遠多了。就是寶玉,也不會喜歡黛玉住得離他太遠吧。

    再一說,這樣一整,整個也成了借住,哪來養育教導之恩?

    只是,待要不同意,這話怎麼說?說是你們同薛家不一樣的。你們比他們親些?雖然這話是真的,可當著薛姨太太和老二媳婦的面,卻不好這麼說。老二媳婦雖不才,但還當著這榮國府的家,不能在這麼多人面前不給她臉面。

    林靖這小子,果然是個壞心眼的,這小子還說著闔府什麼的,話裡話外就是他們是一家子過來。一家子過來住在一起,有什麼不對?哪能再如以往兩孩子分開住著。

    老太太還在尋思著,林靖就在邊上再加一把火。“靖如如今也是一家之主,有些事情也不能以年少而推作不知。還往老太太成全。”

    聽聽,人家那可是林家的當家人!坐實闔府過來投靠。而不是簡單的養兩個孩子!

    王夫人腦子這會兒轉得也比較快。開始,她還對林靖把薛家拖出來說事有些不滿。林家兄妹父母雙亡,家中再無長輩,父族五代單傳也無近枝,如今頭奔外祖家。這事在理。就算他們不來,自己家也要求著他們來呢,自己家要是不管這倆兄妹,這才站不住腳呢。

    只是,這薛家跟賈府的親戚關係可就遠了點兒,而且寡母還在。薛蟠年紀也不算小,薛家也有自家宅子和營生,況京中還有王家。這麼一家老住在榮國府裡。有些不像。不說到算了,說著就有些打臉了。

    只是,王夫人跟婆婆史老太君鬥慣了,敏銳地發現老太太有些不痛快。

    婆媳爭鬥法則之一:凡是讓婆婆不痛快的,就是對兒媳婦有利的。

    抱著這個凡是。王夫人拋開薛家那點子不痛快,快速地想了想。豁然開朗了,就是原本看著木訥的老臉,這會兒展現著慈母的笑容,也看上去甚是光輝。

    老太太老拘著寶玉,把這孩子跟林姑娘湊一塊兒,讓王夫人相當的不滿,可自己法子使勁,卻都鬥不過老太太。如今按著林小子說的,倒是可以讓兒子離這個羸弱嬌氣的林姑娘遠些。再一個,這林小子一看就是個恪守禮法規矩的,這以後,也就不是自己一個人擔心兒子壞了規矩了。雖然那小子是管著林家丫頭,可,這結果是一樣的。

    王夫人也明白,如果真按著林靖說的,那麼賈府對林靖的恩情就小上許多了,可再怎麼說,這些都比不上兒子來得重要。再一個,以後這榮國府,也不見得是她二房的,她可管不了這許多。

    於是,王夫人頂著慈母的光輝,對林靖說道:“真真是個有志氣的!”說著,又用帕子抹了一把眼睛,道:“你父親在九泉之下知道了,也該欣慰了。唉,你母親真是個有福氣的。”說著,又轉頭對老太太說到:“老太太,您就成全這孩子吧。”

    老太太聽著王夫人的話,差點兒厥過去,什麼叫做姑太太是個有福氣的,兒子早亡,自己早逝,只留下一個心肝女兒,還得指望著庶子過日子?只是這話偏又說不得,庶子也是嫡母的兒子,口裡得叫著母親。

    只是,這話說成這樣,老太太在不答應,就好像是不近人情了。

    林靖對著王夫人一鞠躬,嘴裡說著:“多謝二舅母誇讚。靖做的遠遠還不夠。”心中想著,對頭的對頭,就是最好的盟友,這話真對。

    王夫人卻被林靖這句話堵得氣噎,只是為了兒子,只能忍著。不但得忍著,還得看著林靖,繼續笑著誇讚。真是,忍字心上插著刀啊。

    老太太也說不出什麼來了,只是拿眼看著寶玉。這孩子,平時可是捨不得跟他妹妹分開呢。這會兒,也不指望別的,就希望這孩子鬧上一鬧,把這個事情先混過去。

    林靖見如此,也轉過頭,拿眼看著寶玉,眼中有著殷殷期盼。

    寶玉哪聽得懂這些彎彎繞繞的?只是,想到黛玉與自己分開,心裡就不舒服。待要鬧起來,又想到不能在大廳廣眾之下牽扯妹妹,給妹妹沒臉。且妹妹剛剛如此冷遇自己,這個分開,想是她心中所求的吧?罷了罷了,只要是妹妹要的,即使自己心痛難忍,也得應著。

    一抬頭,看見林靖殷切的看著自己,心中又一熱,就算妹妹不待見自己,自己還有林表弟。而且,妹妹跟表弟在一起,自己去看表弟,也就是跟妹妹在一塊兒了。有著林表弟在,想來也會慢慢把妹妹給哄轉回來。

    於是,寶玉也忙過去,拉著林靖的手道:“我會日日過去看表弟,跟表弟作伴的。”

    寶玉沒鬧,聽這話,反倒是覺著這樣安排挺好的。頭一次,老太太覺著,自己這孩子,有點兒指望不上了。

    老太太指望不上寶玉,就又看著黛玉,“林小子是個好的。只是,玉兒從小養在我身邊,我實在是捨不得。”

    老太太很有把握,這些年養下來,這塊肉已經貼到自己身上了。自己捨不得玉兒是真的,玉兒也定是捨不得自己的。由她跟那小子鬧,如果那小子不想擔著苛待嫡母之女、只顧自己名聲的名頭,這事情,只能作罷。

    老太太老眼朦朧,就差老淚長流了,只是這會兒,她又錯了。

    黛玉原本就一直傷心落淚著,這裡頭有幾分為了父母,幾分為了自己,又是幾分為了寶玉且先不說,等她聽見寶玉說是常會去探望哥哥,心中那酸的苦的,已經擰作了一團。

    寶玉已經不再跟自己最要好了嗎?自己,在寶玉心中,其實真的比不上哥哥吧?再一想到剛剛在府門口的冷遇,心就更痛了。罷,罷,這既是你所要的,那我就成全你。

    林靖這邊正要答話,她可不會順著老太太的意思說下去,把自己給繞進去,這會兒說什麼舍不捨得,萬事以大禮為先,她就準備抬出這喪家忌諱,老太太年事已高這類的話,只是,得說的巧妙一點兒。

    可沒想到自己還沒張口,林姑娘倒搶先說道:“我也捨不得老太太。只是,外孫女重孝在身,恐衝撞著人。老太太,還求您成全,只當是您疼*玉兒。”

    得,這下子,老太太徹底說不出來什麼。只覺得這一個個都是堵心的。黛玉這塊肉,也沒貼到身上。這還算了,不由想起那時敏兒過世,黛玉怎麼沒想到要守孝,怎麼沒想到會衝撞?

    其實,這也是老太太欺心了。那時黛玉才多大,又是孤零零的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什麼話只能憋在心裡。現在可不一樣了,地方熟了,知道老太太疼自己了,最主要是年歲大了,身邊嬤嬤又一直教導著守孝、兒女本分之類的。

    於是,這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

    而,林靖才一進賈府,喪父後首次亮相,就讓在座的人,個個憋堵難受,沒有一個痛快的,包括列席聽證的薛姨太太。

    哦,倒是有個人例外,那就是大太太刑夫人。這裡頭本就沒她什麼事情,要說這榮國府是她的,可她偏偏就像個看客,萬事由不得她做主。如今看著老太太吃鱉,怎麼會不高興呢。就是那個薛姨太太,不過是個商人之婦,仗著娘家出身好,比自己這個正經主人都要有臉面,這會兒,不知這臉面還能掛多久。

    刑夫人心裡高興,臉上難免不帶出點兒什麼。這在一群臉色不好的人中,也就分外明顯。老太太看著更生氣了,只是待要出聲呵斥,又看到賈璉在一邊站著呢。想著大房終究襲爵的,現在許多庶務也是讓賈璉兩口子操持著的。再怎麼不喜歡老大媳婦,也不能在孩子和親戚面前發作,這一丟,可丟的是整個大房的臉面。

    於是,一口老血啊,這又是硬生生忍下去了。

☆、正文 110其人其事

    林靖盤算的事情算是敲定了,暗地自嘲的搖了搖頭,順帶的,自己也算小小體驗了一把什麼叫做“誰讓我不痛快,我就讓誰全家不痛快”。

    既然事成了,林靖也就消停下來了。屋子裡的憋屈氣氛,又跟她何干?

    場面確實沉重,就算是一向最會討巧的王熙鳳,這會兒也不敢多嘴賣乖,只是借著雜事躲了出去。

    倒是往日一直在內院並不算怎麼出挑的賈璉,這會兒站了出來,對著老太太鞠了鞠,道:“老太太,孫兒遠行歸家,有些激動忘形了,才剛有件重要的事情忘了回稟老太太了,還是林姑父千叮萬囑讓我回來求了老太太的呢。”

    史老太君聽著賈璉這話頭,心中一松,強打起精神,橫了賈璉一眼,語氣似嗔實寵,道:“這孩子,年歲不大忘性倒大。這幸好是在家裡,要是趕明兒你出去當官兒,還不得把官印給忘在家裡呢?”

    老太太的俏皮話一說,屋裡的人,都得給面子,或多或少的配合著笑了兩下。氣氛雖假,但好歹沒有剛剛的凝重,粉飾了太平。

    賈璉悄悄地看了看林靖,眼神晦暗不明,心中有些個難受,臉上卻笑著說是。

    等都笑好了,屋子裡重又安靜下來,賈璉這才稟報,林如海如何當著自己的面,說著給黛玉的東西,又是如何讓自己把這些東西帶回來,懇請老太太替黛玉收著。

    一席話未畢,老太太的眼淚下來了,再看到交到自己手中那個熟悉的匣子,想著當初自己是懷著怎麼樣不舍女兒的心情,給女兒備嫁妝的情形,鬥轉星移,女兒再也看不見了。只徒留這只自己閉著眼睛都能描繪出大小紋路的匣子。

    老太太傷心,眾人也陪著落淚。王夫人看著那匣子,心中有些個複雜,只是想到自己還好好活著兒女還雙全,可賈敏早已作古,只留那麼個小姑娘,才長長歎了口氣,心中釋然。

    而邢婦人雖然也猩猩落淚,眼神直盯著那匣子,恨不得就上前去打開看看。榮國府的姑娘,當初到底是陪了多少東西出去,這些東西出自榮國府。其實,也可以算是從她的財產中拿出去的吧?

    這會兒氣氛雖也難受,卻跟剛剛迥然不同,旁人也敢勸說了。什麼林姑老爺最終還是最認著岳母的,什麼姑老爺九泉之下也會念著岳母的恩情。等等之語,倒是讓老太太明白過來,這算是扳回來了點兒。

    對於這些既成事實的事情,林靖一向看得開,只適時地表達著些悲傷而以。

    這又鬧了會兒,才算有人記得。林靖等人才下了船,該安頓休息才好。

    這時候就又碰上了事情,原本榮國府是給林靖收拾了個院子。只是那院子雖配得齊全,正屋書房耳房配房,卻只得一個主人住著的。而黛玉的,只是舊日房屋打掃了。這要仿著薛家舊例,原先的準備就不能夠了。

    王熙鳳有些難為。想著要不讓黛玉依舊在原屋子裡住著,等重新給這兄妹倆收拾出個院子才好。只是鳳姐兒這話才說了一半。就吃了賈璉一記狠瞪,心中一驚,倒把後頭那半段讓黛玉暫住原處的話給吞了。

    林靖一聽,忙道不妨,原本給自己的正屋,就讓妹妹先住了,自己就先住在書房好了,說著,還對鳳姐兒靦腆的笑了笑,道:“我這一來,就給璉二嫂子添上這許許多多的麻煩,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了。”

    鳳姐兒見此,忙搖著手道:“唷,這就跟我客氣上了?那成,我這人最聽不懂客氣話,待我回頭讓人列個單子,你按著單子上寫的謝我就成了。”

    不過,王熙鳳想了想,又說,這新收拾院子,恐怕也不是兩三天就好,這書房住著,實在是不舒服。這些話得說在頭裡,不然,人還以為她存心為難親戚呢。只是,再要多說,又被身邊的賈璉扯了一下,心中氣憤,索性也就罷了,反正丟人也不是丟她一個的。

    林靖先是謝謝嫂子顧念,才又說道,自己本就是在守孝,人家還結廬而息,自己有屋子住著就很好了,難道還要嬌奢起來?

    聽了這話,鳳姐兒倒是只能點頭了。不光如此,還想到了回頭得給廚房好好關照好,那可不是林姑娘好糊弄。

    鳳姐兒沒話說了,林靖倒是話還沒說完,說是院子小些就好,反正就只自己跟妹妹兩個。這幾日自己帶的那些下人,除了貼身丫鬟婆子,其餘人等不拘在哪兒先擠擠。因想著日後還要在京中當差,她已經讓老家人去找宅子了。日後多的那些人,就讓住到新宅子裡去。

    這話一出,不光是鳳姐兒吃驚,就連賈璉也明白了,這位兄弟的氣性當真不小。

    林靖是存心說的這些,早晚要讓人知道的,有什麼可遮可瞞的,弄得自己鬼鬼祟祟的一樣。同時,也讓有些人知道,自己這個一家之主,不是光嘴上說的。自己也不會總是小孩子。

    接下來,就如林靖所述安排著了。黛玉倒是可以歇歇了,林靖的事情還沒完呢,還得去賈赦賈政那兒轉轉,又說了一陣子話。

    等從賈政那兒出來,林靖回到自己暫住的書房。身子雖暫時歇下了,腦子可沒停。

    想想今日的事情,心中倒是有些興奮?難道,這就是偉大領袖說的,與人鬥,其樂無窮?再一想,自己可真是出息了,與一群後宅女人唧唧歪歪的,還覺得興奮什麼的,真是!只是,才這樣一想,不覺笑了,扮男人久了,還真忘了自己的屬性了。不過,也幸好這樣,偶爾鬥鬥雖然挺帶勁兒的,可讓自己真的如那群女人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自己這個來自後世的靈魂,還真是無法過這樣的日子。

    林靖笑了一回,才又收回思緒,雖然不能讓人吃定自己,可自己的眼界可不能那麼小,只看著那內宅後院。

    再想想這府裡樑柱著,這兩位舅舅,今日裡,還真是讓人覺得有趣啊。

    先說賈赦,自己過去了,人都沒有見到,只是說是身子不爽利,怕看見外甥心中難受,今兒個就不見了。

    這話差點兒讓林靖笑了,想那賈赦跟林如海有多少的情分?怎麼就會心中難受了?當初說賈敏那會兒,也未見他如何呢。這分明就是推託不想見而已。說起來,雖然還沒下定,自己跟賈赦還是翁婿關係呢,怎麼就讓他那樣對自己?難道,這人不喜歡自己?

    這還罷了,反正自己也不喜歡他,而且這迎春姑娘,自己還得想辦法給她找個好姻緣。說自己冷血也好,若迎春的終身沒牽扯到自己,那麼自己在賈赦給她定下中山狼之前,會按著當時的心情和難易程度,決定要不要伸手和伸怎麼樣的手。只是,現在,自己還真得努把力了。

    雖說跟了自己,比跟那個中山狼好多了,可這世上有誰知道那些?就是迎春自己,自己跟她成親卻一直不碰她,她也會心懷怨恨吧?到時候別弄得家宅不寧,出些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才好呢!

    林靖不再去想賈赦,而賈政那兒,也是挺有個性的。

    賈政還是那個樣子,先表述了對林如海的痛心,而後就開始考較林靖的學問。對皇上的天恩浩蕩表示的感激,可又對林靖轉就武職有些失望。這些自相矛盾的話,這位舅舅還能一本正經的說著,半點兒也沒感覺到有什麼不對。也不知道這賈政,這麼些年的官是怎麼做的。

    如此還不算,賈政說了一大堆後,還表示等林靖出了孝去就職後,賈政會想法子給宮裡的女兒捎個信,讓她照應著林靖,只是林靖得繼續好好念書。

    林靖這會兒真不知道該怎麼說這位了。這到底是好心,還是在給他女兒找幫手?只是不管哪一種,林靖都不會搭邊兒的。更何況,這位政老爺說的這樣硬鏘鏘的,活像是林靖自己苦求上去,人家不得已才應的。

    林靖當下就嚴詞推拒了,只說自己一大好男兒,怎麼能庇佑於女子羽翼之下?且這明擺著是違反宮規的,萬萬不可害了大姐姐。這話,倒是讓賈政臉上開了染房,再勉強說了幾句即把林靖打發了。

    林靖這會兒倒是有些後悔,兩年多以後的事情,現在來不及頂什麼?如果賈政真是好心,自己倒是枉做小人了。只是,現在元春不是該封妃了嗎,怎麼現在還沒有動靜?這又是哪裡給扇了翅膀?

    林靖想了會兒,也就丟開手,自己還有緊要的事情呢。稍微歇了歇,林靖就讓林來康等陪著出了門了。

    照道理,林靖這會兒應該閉門不出才是。只是,鐘先生給自己的那幾封信不能不送。不光如此,還得到京就去,以示尊重。不過,自己怎麼說身上也是帶著孝的,所以林靖並不登門,只是在門外頭留了話,說了鐘先生的事情,也說了自己守孝忌諱。

    只是,事情辦好,林靖才要回榮國府,就碰上了一個人。這人,還用嫌棄挑剔的眼光看著林靖。

    (過渡過渡~~)

☆、正文 111嫌棄挑剔

    林靖看著眼前這人,心中感歎,這可真有“猿糞”啊,自己剛剛進京,不過喘口氣的功夫出來辦個正事,就碰上這個人了。

    不過,能碰上這個人,林靖還是相當喜悅的。這人,從幼時相見,就對自己伸出了友善之手。只是,林靖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跟人打招呼,因為以前幾次碰上,貌似這人都是回避著眾人之眼的。

    金錚坐在車駕上,從掀開的車簾處看著眼前這個小少年。兩年的時光,在一個小少年身上,應該是可以刻畫出鮮明的印記。可在眼前之人的身上,光陰像是失去了某些法力,除了把原本瘦削的身姿拉得更為瘦長外,經歷了那麼多事情後的少年,還是那麼的溫潤、沉靜,只是更為凝實了。

    金錚微微眯了眯眼,不,溫潤也罷,沉靜也好,只不過是些表像罷了。早在那麼多年前,自己就見識了這人的那些機敏,那些手段。也正是那樣,那麼一個小孩子才讓他關注起來。在知道那時這孩子的處境之後,明明出身完全不能相比的兩個人,竟然讓自己生出同病相憐的感歎。

    那時的自己,就曾想過,若幼時的自己,也能有這份機敏、這份手段,那麼許多事情事情是不是就不一樣了,那麼母親。。。。。。

    而兩年之前,更是讓自己驚訝,明明出身、經歷等等完全不同的兩個人,竟然會落到相似的處境中,不過是讓至親之人算計利用的棋子,不同層面上的質子。這讓他本來應該鐵石心腸的五內,莫名的對這小孩兒軟了軟,更多了些關注,也生出了些關照,而後。卻意外的,收穫了點快樂。

    是的,快樂,自己的付出,得到的回報。

    這人對自己,不是敷衍趨勢的討好巴結,也不是帶著假面的感恩,更不是如刺蝟般的警戒,是真正的感激,卻又不是如白癡般的信任以及心無城府。這樣的人。愉悅了自己,也讓自己對他更有興趣了。

    如此之人,是可以相交的吧?

    金錚微眯的雙眼並沒有睜大。林靖這般拿不定主意的樣子其實已經讓他覺得好笑了,只是面上還是冷著,“還不上來!”配合著那未睜開的眼睛,輕易的,就生出了股子漫不經心的韻味兒。

    林靖呆了呆。才道:“在下身帶重孝,只能謝過世子的好意了。”

    金錚“嗤”的笑了一聲,道:“才剛進了京就到處亂跑,你倒是知道你還帶著重孝。”

    語氣中像是滿滿的挑剔,可林靖卻從這背後,聽出了好心。只是。林靖還是搖了搖頭,“可不敢讓世子沾上晦氣。”古人是講究的東西太多,而且越是身嬌貴重之人。越是講究。

    金錚掃了眼林靖,終於帶上了些不耐煩,“恁地囉嗦。我既讓你上來,你就乖乖上來,還嫌自己不夠引入注目?”

    林靖聽說。掃了眼兩旁,果然見到幾雙好奇看過來的眼睛。只是碰上林靖的目光,馬上就轉移開了。微微笑了笑,林靖也不再多說什麼,就上了這人的車子。

    真正上來了,金錚卻又不說話了,看了眼林靖,反倒是閉上了雙眼,靠在了車壁上。

    車廂內很安靜,車下棱棱的車輪壓過地面的聲音,車外陣陣的人聲,就連車廂內幾個人的呼吸聲,都聽得仔仔細細的。雖然金錚冷著面沒有理人,可林靖卻未見尷尬,四下研究了下車內的陳設,而後,也學著金錚靠著車壁閉上了眼睛。只是,這一下,連日的勞心勞神,竟然讓林靖朦朧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林靖猛地睜開了雙眼,才發現,金錚正灼灼地看著自己,滿臉的不可思議和不認同,而車子,也早就不知的停了下來。

    林靖也覺得不可思議,在這人面前,自己什麼時候就變得如此不設防,還能輕易地睡了過去?只是,聽見金錚皺著眉、語氣甚是不好的問了一句“你兩年前的謹慎呢?都包餃子吃了?”時,林靖撲嗤笑了。

    看著這人頂著張撲克臉,嫌棄挑剔地關心自己,竟然讓林靖的心,狠狠地顫抖起來,一股熱氣,從心中升起,直沖鼻翼雙眼,有些酸,有些脹。多少年了,這樣的感覺,已經讓林靖很陌生了。

    看著自己的笑聲,讓眼前這人更加蹙緊眉頭,林靖忽然說到:“在下以為,在兩年之前,世子出現在那戲園子時起,林靖就無需在世子跟前太過謹慎。”不過是小寐一會兒,眼前這人,應該沒問題吧?應該的!

    金錚的眉頭鬆開了,也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麼,眼神也溫和了,就連臉上的線條也柔和了點兒,只是不多久又端了起來,“謹慎,什麼時候都不嫌多。”只是,才說了這句,就猛然閉住了嘴。

    林靖笑意更顯,恭恭敬敬地應了聲“是”。

    “下去。”對面這人丟出這兩個字,就又閉上了眼睛,再也不看林靖一眼。

    林靖掩了下嘴,掩去了漫上來的熱氣和蹺起的嘴角,誠懇地謝過世子,就掀開車簾準備下車。

    車外,還是金福跟著伺候。看見林靖探身出來,金福忙過來攙扶了下,等見林靖站穩了,也不出聲,揚手示意行起,自己卻上了車子,回首對林靖擠了擠眼睛,比劃著口形默叫了聲“小和尚”,才進了車廂。

    等車駕行了遠了,金福才巴巴兒的說開了,“這個小和尚,年紀小小,意氣老老,還真是好玩兒。哎,大爺,您跟他說什麼了?有沒有說,您其實早就知道他行程,今兒個還去城外看過?”

    金福說了一大串,也沒見他的大爺給他一個聲音,只是金福早就習慣了這樣的詭異的聊天,很能自說自話的說下去。當然,這樣的聊天,也造成了這說的話題,隨著金福的無序思維,到處亂跳。

    這不,金福忽然想起了什麼,就說到:“大爺,您問過小和尚沒有,那次,無亂那小子揀到的玉佩,是不是他的?我看准沒錯兒。大爺您一定也是這樣認為的,不然的話,早就被您給毀了,才不會留了這麼些個日子呢。唉?大爺,您肯定是忘了問了,沒事,下回奴才提著點兒。。。。。。。”

    金福就這樣劈裡啪啦地說著,再看看金錚,閉著眼睛,呼吸綿長,也是小寐了。

    林靖目送了車行,轉眼一看,原來,自己這下車處是條相對僻靜的小巷,前面一拐角不多遠,就是榮寧街了。還以為那人把自己趕下車了,原來,這是到地兒了,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那人又等了多久。

    回了住處,梳洗過後,林靖終於可以懶骨頭靠在了椅子上,聽著丫鬟說著自己不在時的事情。

    林靖就出去這麼會兒功夫,寶玉已經是找上門來過了。只是聽著林靖不在,有些怏怏地,又去看黛玉,只是黛玉那兒說姑娘歇下了,這孩子磨蹭了半天,才被襲人給領回家了。

    說這話年是蘭草,林靖聽了就就是一笑,點了點蘭草,道:“這丫頭,可是學壞了。趕明兒讓那襲人聽見,心裡定是不待見你。”

    蘭草早就敏銳地感覺到了大爺的好心情,雖不知從何而起,卻不妨礙她更加深一點兒這樣的愉快,挑著眉皺著鼻子笑說,“才不會呢。沒准她心裡更美了。倒是晴雯大概會不樂意聽。不過,幾個晴雯,都頂不過一個襲人。”

    碧草也插話道:“唉,我倒是更喜歡晴雯些,跟她說話,不累。”

    “哎喲!”不光蘭草笑了,就連碧草自己也笑了。

    正說笑著,就聽外頭有人聲陣陣,雖不曾往這兒來,卻還是聽得清清楚楚地。碧草也不等林靖吩咐,就打了簾子出去了,只是才一會兒,就又回來了。

    說是,這榮國府裡的幾位姑娘,在薛大姑娘的帶領下,來看自家姑娘了。邊說,還撇了撇嘴,道:“才剛那麼些個功夫,都不曾過來探望咱們家姑娘。偏生大爺回來了,她們倒是來了。真真是個好巧。說是姑娘一路累了,才剛怕擾了姑娘休息,才等到這會兒。哼,這一路上的勞累,這點子功夫就歇過來了?”

    蘭草忙拉著碧草,“姐姐慎言。”又轉頭看了看林靖道:“要不,大爺,奴婢過去說個謝道個乏?”

    林靖想了想,點了點頭。可蘭草又停頓了下,“聽說二姑娘身上不爽利了,讓大丫鬟那個叫司棋的跟著眾位姑娘過來的。”

    林靖也只是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卻沒說話。蘭草等了等,見林靖並沒有什麼額外的話,才福了福,出去了。

    撇開林靖這兒不說,只說說賈璉那邊今日的這些事情。

    先頭剛從老太太那兒出來,跟林靖說了那些住處安頓之事後,賈璉就讓林靖先行了。

    一轉頭,賈璉就發現鳳姐兒氣鼓鼓的神情,心裡不由一陣子煩躁。不過,這會兒的賈璉可沒功夫跟鳳姐兒多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等在屋子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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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2養狼策略

    果然,不一會兒,鴛鴦就出來了,看見賈璉就笑道:“二爺還沒走呢?可巧老太太才想起個事兒,要問問二爺。還跟我說,讓我過去看看,若二爺歇下了,就等回頭再說,說是二爺這一回很是操勞,萬不可擾了二爺歇息。我就說二爺才剛走,這會兒准保趕得上。這不,就讓我給說准了。”

    賈璉忙笑著謝了老太太的體諒愛護,這才跟著鴛鴦進了屋。

    屋子裡,除了老太太,才剛在的那幾位,也就留下了位王夫人。賈璉眼神閃了閃,忙恭敬地低下頭,以此遮掩了去。這樣的場面,也不是第一次見了。只是,每一次,心中都不很舒服。

    怎麼說,這邢婦人也是大房太太,也該是這府裡的女主人,可說事的時候,總也不見有她。這讓他這個大房的嫡子,未來的當家人,怎麼會舒服?可是這邢婦人偏又是個不著調的,有些時候,還真怕她不著調兒。

    賈璉的神色,老太太跟王夫人誰都沒有注意,畢竟這樣的場面也不是第一回了。她們現在急著想知道,賈璉這回南下的細節。

    賈璉也不拖延,就說著自己何時到達,林靖親自來接,林如海情形急速轉危,又是如何當著眾人之面把給黛玉的東西託付給老太太,連林如海當時怎麼說的話,也差不多原話複述,這當然包括了那把留給黛玉作念想的鑰匙,和一點兒嫁妝銀子,以及讓林靖日後看著辦的話。至於林如海如何歸西,停靈,往來人等,和新皇的傳旨,也說得明明白白的。

    老太太沒說什麼。只是靜靜地聽著,這些事情,她猜也猜得出。她只是在想著,那小子今日的態度說話。幾年前自己的敏兒過世時,那小子就頂著什麼規矩不規矩的話,對黛玉的事情橫加插手,現如今卻在自己跟前搬出一家之主的話來了。難道是,那不安好心的小子,想拿捏著黛玉的終生,來要脅什麼?

    哼。這下那小子的如意算盤可打錯了。雖然說長兄如父,黛玉的事情他說得上話,可再怎麼著。亡父嫡母的話,他不能違背,不然這頂不孝的大帽子就壓得死他,就算皇上給了他官兒,那也是指著他爹的。那小子聰明的話。就不會太過分。要是不聰明,切,不聰明的人,那就更好對付了。

    只是,不管是那小子第一次上京來,還是當初榮國府派人去揚州。都是不遺餘力的拉攏那小子。那小子怎麼還這樣?難道說,那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若真是這樣,還真是要好好盤算一下。既然養不熟,那還要不要繼續養著?

    老太太這邊只是一半耳朵聽著,一半心思想著。可那王夫人卻事事仔仔細細地問著,當聽到林如海把裝嫁妝的匣子交給賈璉,忙就問有沒有當場打開核對一下。看著賈璉搖頭。忙歎氣說著糊塗,哪有接人東西不當麵點清的。要是日後你說長了東西、我說短了東西,可怎麼說得清楚?

    賈璉苦笑的說道,“二嬸兒,那東西的鑰匙,還在林姑娘那兒好好收著呢。”

    王夫人猛地瞪大眼睛,像是看白癡似的看著賈璉,鎖這玩意兒,不過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請個鎖匠,又有何難?等等,林如海變賣了點兒家產,那銀子也那匣子裡頭,林如海如此條理清晰的安排身後事,怎麼可能忘了讓人當面點清?再一想到那東西,是交給自己婆婆的,還是當著眾人那麼說的,王夫人就覺得,自己想明白了那裡頭的玄機。

    至於後來林靖如何料理家事安排人口,王夫人問得格外的仔細,還問了林家如何料理揚州的產業,賈璉有沒有幫忙這類的話。當聽說那些雜事早在賈璉去之前就料理的差不多了時,王夫人露出了個果然如此的表情,心裡不知又盤算到哪裡去了,人也安靜下來了。

    賈璉見著一個兩個都不問了,想了想,還是委婉地說了下林靖原打算在姑蘇守孝的事情,只是自己那些話,卻變成了自己說老太太定不放心這麼個孩子一個人在外。話雖然改了,可林靖並不想進榮國府的意思,卻沒有改。連帶著,把先前聽說的,林靖讓人在京中找房子的事情,也告訴了這兩位。

    王夫人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好的,林靖帶著那黛玉遠遠的離開,那才好呢,省得自己的寶貝兒子,三天兩頭被人欺負,還得去捧著哄回來。這麼個姑娘,不是自己說什麼,哪比得上寶釵?只是眼神偶爾掃過那個匣子,眼神有些暗沉。

    老太太聽了這樣的話,倒是閉上了眼睛。半天睜開後,也不再問江南之事,只是關照賈璉道:“你林兄弟才剛喪父,心中難免不夠想的。你既然跟他要好,就要時時開解於他,經常帶他出去散散。也讓你的那些個朋友多跟他處處。雖說要守著孝,但也不能因為守孝,讓那孩子鑽了牛角尖兒,苛待了自己。我想著,你林姑爺在地下,也不願意看見自己的兒子因為悲痛,把自己給憋壞了。”

    賈璉心神猛地一跳,張口要說什麼,只是到了最後,還是輕輕地應了個“是”。而心中原本盤算著,得跟老太太提提妹妹迎春跟林靖的親事,這會兒也跟著唾沫咽了下去。

    等賈璉再出來時,臉上的氣色神情,並不是太好,只是這一刻,他還不得就此回去歇著。遠行歸家,怎麼能不給老子去請安呢?想到自己家這個老爺,賈璉心裡就是一陣子煩躁,頭皮跟著發麻。

    等到了大老爺賈赦那兒,時辰已經是不早了,賈璉在屋子外頭站了一會兒才被讓了進去。進了屋,就見大老爺在炕上歪著,頭發放著,外裳也敞著,一個叫做嫣紅的姬妾在邊上給他捶著肩,另一個叫秋桐的不時的往他嘴裡喂著些小食。

    賈璉只掃了一眼,就低下頭給老爺問好。

    賈赦“嗯”的一聲,也沒問一路上可好,可有累著之類的,只是虎著臉問道:“怎麼這會兒才過來,你是越發的能耐了。”

    賈璉一聽這話不好,馬上就麻利地跪下了,把老太太留自己細說的事情給說了。

    賈赦這才嗯的聲算過了。老太太留著賈璉說話,賈赦自然是沒什麼好說的。只是再問了問,說是王夫人也在,賈赦的臉又不好看了。也虧得那個秋桐連著往賈赦嘴裡塞了幾個小食,飛了個眼兒,才讓賈赦滿著嘴沒法說什麼不好聽的。

    等又灌了杯酒,賈赦才讓賈璉說說江南之事,只是這人才聽了幾句,又沒有了耐性,胡亂揮了揮手,道:“停,停,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你也別拿來煩我了。不然,生你出來是做什麼的?你只說說,你妹妹的事情,可曾辦妥了沒有。”

    這話怎麼回答,話兒怎麼說得漂亮,順著他家老爺的脾性,賈璉一路上早已經琢磨過好幾遍了,這會子一躬身,就要說話。

    正在這個時候,就聽見外頭有人傳話,說是太太邢夫人來了。

    邢夫人平時不太過賈赦的屋子裡來,這鶯鶯燕燕的,看著傷眼傷心。只是,今兒個卻過來了。

    太太過來了,又是當著兒子的面,大老爺倒也不能不見,忙讓人快快請了。

    等人打了簾子,邢夫人踏進屋內,看見那差不多猴在賈赦身上的妖精,眼裡閃過一絲怒氣,只是很快又被壓下去了。

    太太來了,這嫣紅秋桐忙下來給太太行禮。邢婦人眼光都沒掃一下他們,只是對給自己行禮的賈璉點了點頭,才對賈赦說道:“老爺昨兒個說我那兒新做的小酥豆不錯,正好點著酒。今兒個我就讓王善保家的新做了些,拿來給您香香嘴兒,看看還是不是那個味兒。正好還做了碗酸味兒糊辣湯,我嘗著不錯,也給您拿來嘗嘗。”

    大老爺雖不怎麼留在邢夫人那兒過夜,只是對於妻子,還是有些講究的,忙點了點頭,讓坐了,才說到:“倒是正想著你那的東西呢,可巧你就送過來了。只是,養了那麼多丫環婆子,不拘誰跑一次就得了,哪還勞煩你親自走一次。”

    邢夫人這會兒說話倒也中聽,“這哪兒的話,還說什麼勞煩不勞煩的。”

    這夫妻倆說話氣氛還好,一時倒把賈璉晾在那兒了。好一會兒,邢夫人這才想起來,王瞭望賈璉,看著賈赦道:“這是?得,才港你們父子倆在說話,叫我給擾了?”

    賈赦這會兒心情還算不錯,道:“也算不上。璉兒正要說呢。你是迎春的母親,既然趕巧兒來了,那就坐下聽聽,省得我還要再說於你聽了。”

    邢夫人一聽,就坐穩穩的,還笑著說:“那還真是趕巧兒了。那我就聽聽,咱們璉兒,給迎丫頭這事兒辦得如何。”

    賈璉看了眼邢夫人,皺了皺眉,只是這事情,還得快些說清楚才好。

☆、正文 113吹吹不疼

    “你說什麼?”林靖猛然停住筆,轉過頭,看向邊上正在說得起勁地碧草。

    “啊?”碧草倒是吃了一嚇,也停住了。碧草在林靖跟前一向話多,不過她也知道分寸,大爺看書寫文章的時候,碧草是絕對不開口說閒話的,但是,大爺在練字的時候她倒是已經習慣了在邊上嘮叨些八卦。

    今兒個本也是如此,只是沒想到大爺的反應這樣大。

    林靖也不等碧草回話,只是追問道:“你是說,璉二爺身子不爽利了,昨兒個給大老爺請安時,忽然撐不住了倒下了,最後還是被抬回去的?”

    “嗯。”碧草傻傻的點了點頭。

    林靖繼續追問,“你還是,其實璉二爺不是得了病,而是被大老爺給打了板子了?”

    “是啊。這府裡的人都在說。”碧草已經回過神,眨巴著眼睛,說得活靈活現的,“好多人都看見了,璉二爺被抬回去時,是趴在春凳上的,這半截身子還蓋著毯子。若是真得的病,哪怕是抬回去,也不該是趴著的吧?”

    碧草再繼續嘮叨些什麼,林靖都已經聽不進去了,心裡只盤算著賈璉被打的事情。

    昨兒個,林靖才剛踏進榮國府,賈璉也是遠行才剛歸來,去給賈赦請安。除了賈璉真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賈赦就是沖著兒子才剛回府又是為家裡出力的,也不該挑這個時候打他啊。

    那要是因為賈璉沒辦好一件很重要的差事呢?

    什麼事情,讓賈赦這麼急不可耐,不顧兒子才剛回來,就這麼著急上火了?

    賈璉這回可是幫襯林府的!

    林靖想了會兒,就明白過來了,感情,人賈璉還是帶著任務去揚州的。只是沒落實好了。再一想到,昨天自己去見賈赦的時候,賈赦還託辭不見了。所以,這裡頭還有自己的事情呢。,

    幾件事情,就這麼著,被林靖串了起來。林靖把筆一扔,吩咐道:“準備些棒瘡藥。我去看看璉二爺。”

    話說,這會兒賈璉正趴在床上,長時間一個姿勢。壓得胃脾真是難受。賈璉小心地挪了下身子,只是就這麼點兒的挪動,下半截子就一陣刺痛。痛得賈璉嘶嘶倒吸了幾口氣,心裡,對大太太更是有怨恨了許多。

    想這麼些年來,自己跟邢夫人雖然不親熱,可自己還是敬著邢夫人的。對長輩母親該有的禮數,自己從不輕曼了去。可這位大太太,對自己哪來這麼深的怨恨,非得挑唆老爺打自己一頓?還是說,又是自己那潑辣的妻子做了什麼,讓這位大太太實在不痛快了。才把氣往自己頭上撒?

    昨天,賈璉小心地給大老爺說著迎春林靖的事情,皇上現在看中林如海。連林靖都有了前程,這樣的林靖,可與賈赦先前說的那種猜測相去太遠了,這樣的妹夫,可是求都求不著的。怎麼還要說算了?

    再一說,皇上現在正好在抬舉林家的份上。自己這邊卻要跟林家退親,這樣,讓皇上怎麼想自己家,是不是就會遭了皇上的厭棄。哪怕這些都不說,榮國府要跟父母雙亡的林靖退親,怎麼會不讓人覺得,榮國府不人意。

    其實,前些時候賈赦才知道林靖得了皇上的恩賜,就對退親這事情有些各後悔。只是這人剛愎自用,明知道不妥,卻還是硬挺著這樣辦。

    不過,在兒子說沒有退親後,賈赦還是偷偷的喘了喘氣。

    可邊上的邢夫人想看的絕不是這樣的。她一心謀劃的事情,忽然就成了個笑話。不光如此,連在東府賈珍那兒,都有一些意意思思的。邢夫人心中就生出了執念,偏要攪黃了這件親事。我盤算的既然落空了,那麼大家一拍兩散,誰都別要了。

    原本妥妥的事情,可這會兒聽了賈璉的說話,竟然又沒成。這幾次被忽悠,每每都要事成了,結果都會落空,讓邢夫人都氣昏了頭了,滿肚子的怨氣就要找個地方出出,也不管眼前這個賈璉是大房唯一的嫡子,她自己又沒有子女,日後還得靠著賈璉這一個事實了,就說話了。

    邢夫人先是憋出來了個笑臉兒,說著些賈璉考慮周詳這類話,而後又說到,林姑爺跟林外甥的榮耀,都是林姑爺過身後皇上給賞的,誇讚賈璉能幹,在林如海未曾仙去時,就能才道林家的那些榮耀,才未曾按著老爺說的,趁林姑爺人還在就跟人退了親。

    邢夫人這話看著是好話,可其實惡毒的很。那兩個又是生於這樣的環境,怎麼會聽不懂這話裡的話?可不是就是說賈璉沒把賈赦放在眼裡,所以說老子交待下來這樣要緊的事情,都不遵著做。隱隱的,又影射著賈赦還不如賈璉眼光,還要兒子來教老子。

    這幾樣,哪樣都讓賈赦受不了。更何況,邢夫人還不消停,又隱隱點著了老太太了,把老太太拉出來了,說還是老太太有眼光,幸好賈璉聽了老太太的,不然就難辦了云云。

    其實邢夫人的挑撥手段也不見得多高明,只是奈何賈赦那樣的脾氣。更因為牽扯了老太太,說是老太太眼光好,讓賈赦更是不忿。老太太眼光好,所以看不上自己,就是自己不好,不好到了只能住在府裡東邊近花園,而二房的卻能住在了榮禧堂。

    這些,都是直戳賈赦痛處的,被幾句話一說,賈赦竟然還聽出,自己的兒子不聽自己的,在自己跟老太太之間選擇,那個孽子怕是更樂意跟著老太太。

    賈赦脾氣並不好,性子上來了,根本是一點兒都不聽勸。於是,賈璉就這麼著,被賈赦拿來出氣了。

    說是說十大板子,可賈赦看著下人不敢用力,火氣就更大了,搶過了板子,親自動手,一頓好打,只管往自己心裡痛快這去打。這下子,就沒有分寸起來,把個賈璉打得好慘。

    等賈赦盡了興,看著賈璉的慘狀,就又覺得悔了,再想著自己兒子長途跋涉才剛回來,就更有點不舒服了。雖然賈璉這回惹他生氣了,可他如今年紀一大把,也就這麼一個嫡子。

    如此一來,賈赦就又想著遮掩了,兒子那麼大了,已經娶了妻,將來還要襲爵,怎麼都要給他留著面子。所以,賈璉就這麼“病”了,就這麼被抬回了他的小跨院。

    王熙鳳正在屋裡跟平兒說著話呢,她心裡還憋著股子氣呢。正說著,就聽見外頭一陣嘈雜。王熙鳳本就不舒服,現在火氣就更大了,就要發作。還是平兒攔著,說是先出去看看。

    可哪想到,平兒才一出去,鳳姐兒就在屋子裡聽見如同夜貓子般的尖叫聲,這叫的還是璉二爺。王熙鳳聽了這聲,哪還坐得住?忙忙九跟著出去了。這一出去,看著眼前的場景,就是潑辣如王熙鳳,也被嚇住了。

    如何把二爺抬進來,如何小心的挪到炕上,如何讓人去請大夫,都先不說了。只說這鳳姐兒小心的用剪子剪開了下面的衣服,看著褲子下頭的那些肉上頭,已經高高隆起了棱子,這還不算,好些地方已經是血赤拉烏的模糊一片,饒是鳳姐兒想要給賈璉擦拭,都無從下手。饒是鳳姐兒平時如何能幹潑辣,這會兒也忍不住眼淚長流,先前才有的那些生氣,早就被丟進了爪哇國了。

    這樣的兵荒馬亂還不算,還要惦記著給二爺遮瞞著,就是老太太那兒,也不想給個風聲。不然鬧出去,這大房的臉上誰都無光。就算老太太疼孫子、找大老爺算帳,那又如何?答;大老爺被訓斥,大房還能有臉?

    只是賈璉那樣被抬回來了,想要瞞,還真是困難。好在老太太的腦子也好使,既然連賈璉鳳姐兒都說是生病了,那就生病了吧,讓好好養著,其他萬事先別管了。只是,老太太還是不放心,怎麼說,都是孫子,所以也就讓人過來看看。這人,當然就是鴛鴦了。

    賈璉傷在那個地方,鴛鴦還是個小姑娘,自然是不能讓她親眼看見的,所以回回都是鳳姐兒去跟鴛鴦說會兒。

    這不,這會子,鳳姐兒就在外頭跟鴛鴦說話。屋子裡賈璉睡睡醒醒,覺得難受,想要動一下,卻不妨拉扯了身上的痛楚,痛得嘶嘶直叫喚。

    平兒正端著藥碗進來,見著二爺如此,心裡一著忙,忙跑過來,把碗往炕頭上一擱,就去看賈璉的下半截,見沒有出血,才松了口氣,嘴裡道:“二爺且忍忍,可別再拉著哪兒了。”

    屋子裡並未沒有別人,賈璉傷的是那裡,又需要遮瞞,所以滿屋子的丫鬟都用不得,再說鳳姐兒也不放心旁人,就她跟平兒親手服侍著。這會兒鳳姐兒出去了,只留平兒服侍著。

    平兒只是出去端個藥的功夫,就聽見二爺呼疼,只等親眼看了,才略略放心。

    “你給我吹吹,吹吹就好些。”賈璉看著侍妾關心心疼的樣子,心裡好受了些。只是久別重逢,自己也才遭了大罪,平兒那樣子,讓賈璉的心中蠢蠢欲動著。

☆、正文 114因我受累

    “二爺說什麼呢!”平兒的臉瞬間就紅了起來。吹吹?那是什麼地方?這可。。。怎麼吹?

    “我說什麼,你不知道?那你又臉紅什麼?”賈璉看著平兒這樣子,心頭火起,就要伸手去拽她,這動作一猛,又牽扯到身後的傷處,疼得不由“啊唷”叫出聲來。

    平兒也顧不得避嫌,忙上前接住賈璉的手,一邊說著怎麼啦,一邊探頭往下看,見並無異狀,才噓了口氣,卻發現二爺正撚著自己的手,心裡就一抖,身子軟了軟。只是想到外間的二奶奶,又忙把手往外奪,“二爺!”

    這聲音裡,有著撒嬌,有著哀求,賈璉不由歎了口氣,反正自己現在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罷了!只是,賈璉嘴上還是不饒人,“可知道聽話了?”非要平兒應了,才鬆開了手。

    王熙鳳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平兒在給賈璉喂藥。女人自有女人的敏感,再加上鳳姐兒眼見,瞟見了平兒紅暈未退的耳垂頸下,心裡就不舒服起來了。只是還是強壓著一口氣,把那些個酸意都按了下去。二爺能想那些事情了,就是有精神頭了,想想那血乎乎的樣子,只得長歎一聲。

    賈璉見鳳姐兒進來,也扯了個笑,“走了?”

    “是啊。說是老太太擔心二爺呢,讓二爺好好精心養著病,其他的,都不用理論。哦,老太太還讓帶了好些上好的藥材。二爺也算是體面了一回。”鳳姐兒把鴛鴦過來的事情給說了。

    賈璉聽著,苦笑了下:“罷了,我還要哪門子的體面。面上雖遮掩著,可鬧得這樣大,也就糊弄傻子呢。老太太這樣給做臉,老爺,”話說到這兒就一頓。本想抱怨一句老爺怕是心裡又不舒服,只是哪能言及父親之過?只是到底意難平,“可恨我勞心勞力,竟裡外不是人了。”這回賺了林靖回來,也跟那小子存下了心結。再加上老爺在這親事上搖搖擺擺的,還真不知道會不會惹出更多的事情呢。要不是,要不是自己還想著將來,這種日子,還真難熬。

    鳳姐兒昨日趕過去,只看見了昏死過去的二爺。早就唬得魂兒都飛了。賈赦那時也有悔意,竟不多說,就讓人把賈璉抬走了。爾後又是給賈璉整理。又是請大夫,又是照看,還要防著人口。如此,現在,鳳姐兒還不知道賈璉到底是犯了什麼事情。竟讓老爺下這麼重的手。因而,現在聽見賈璉如此說話,又看著他精神頭不錯,就問起緣由了。

    這夫妻倆平素雖然都有遮瞞著的事情,也有互相防備的時候,可終究是夫妻。賈璉也不打算把這事情瞞著鳳姐兒,況且還有邢夫人這個攪屎棍兒在裡頭呢。

    賈璉就原原本本的,把老爺打算悔婚。讓自己趁著南下去跟林如海說,自己卻沒有照辦。昨日回話時原本還挺順的,老爺也想過味兒來了,並不再堅持那話兒,可後來邢夫人幾句話。觸動了老爺的逆筋,燒了把邪火。把自己當成小魚兒,放油裡反復煎了。

    這些話,聽得王熙鳳等人都連連抽氣,到最後,鳳姐兒又是心疼又是火大,“老爺這腦子可是被糊住了?”

    王熙鳳雖然爽利,可這樣當著丈夫的面直愣愣的說公爹的小話,也自覺不妥,只是話已經脫口而出了,只得忙著遮掩,就岔開了話頭子去了,“太太這是怎麼回事,這裡又有她什麼事情,非得挑唆著老爺火氣?”

    賈璉也沒在意王熙鳳脫口而出的話,這時,要說他對賈赦沒有怨氣,那就是假的,只是為人子的本分,他只能強壓著而已。聽著鳳姐兒發問,賈璉“嗤”的冷笑了一聲,本對這位繼母就無半點兒尊敬,不過面子上功夫而已,這會兒更是不慌爽快,“我哪兒知道她是鬧的哪門子妖精!”只是還是記得先前的疑惑,不由細細打量了鳳姐兒一會兒,想著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來。

    鳳姐兒能在老太太面前那麼得臉,仗得就是會看人眼色會度人心意,這會兒看著賈璉的神情,細細一想,就明白過味兒來了,不由心中氣苦。這人離開的那些日子,自己是牽腸掛肚,好不容易回來了,自己是高興難抑,昨兒他受罪,自己也是疼得心肝俱顫。可到頭來,這人好事沒想著自己,但凡有了問題,竟從自己身上找由子來了。

    再一想到自己還在擔心受怕還要應付那些雜事,這人稍好一點兒就想著小老婆,到自己跟前卻是這般!自己為了這府裡日日操勞,嫁妝銀子也不知道貼進去多說,這些,都是為了哪個?又想著昨兒才一見面,這人就在外人跟前不給自己臉面,那樣的瞪著自己。

    這樁樁件件加在一起,鳳姐兒就是再賢慧,這會兒也忍不住了,況且她本來也不真是那樣賢慧的。

    鳳姐兒當下冷下了臉,哼了一聲,道:“二爺這是看什麼呢?誰又是得了失心瘋,平白得罪她去?漫不說,她還是長輩,是我婆婆,我難道還敢忤逆不成?今兒個,璉二爺您可得給說說說清楚。”

    要說,這賈璉在王熙鳳跟前,還有個毛病。當初新婚情熱,鳳姐兒容顏俏麗,是個長得好的,賈璉新鮮熱愛,不免疼著讓著,事事遷就。這夫妻之間,不是東風壓著西風,就是西風壓著東風。賈璉這新婚作規矩的時候一退讓,就讓這風勢徹底短了,賈璉也落了個夫綱不振的毛病。這會兒見鳳姐而惱了,他的氣勢也沒剛剛足了,嗯啊了兩聲,訕訕地說道:“那不是,我不就是個一想嘛。再說了,她與二太太最不對付,你又一直湊在二房跟前,把她哥正經婆婆,倒是往後退了幾裡地了。。。。。。”

    “那是我姑媽,難不成,我嫁進你們家,連娘家親戚都不能親近了?”鳳姐兒聲音大了起來。

    賈璉雖然有些個懼內,可在大是大非上卻還是相當的能把持,況說到這個,心中的火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自己這大房的處境,這大房的奶奶,能不知道嗎?自己好歹是個襲爵的,在這府裡的地位,還比不上二房的一個不知世事的繡花枕頭。這二太太,當的是自己的家當,可自己的媳婦卻屁顛屁顛的貼著,做個跑腿兒賣傻力氣的,還那麼有滋有味兒的,還得饒了那麼些個嫁妝體己,也不知道填了哪個的大胃口。

    這火氣一上來,先前的懼內、體諒等等,就都沒了,也跟著聲音大了起來,“可你也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這是賈府,你是大房的媳婦,她是二房的太太,只是你的嬸娘。要什麼姑媽娘家親戚,你還是回你王家去親近去。”

    鳳姐兒一聽這話,眼睛都有些氣紅了,這是什麼話,什麼叫做回王家親近去?“璉二爺今兒個可算是說出來了,原來,還真是嫌棄我這個人家的侄女。你既然在意這個,當初為什麼還要去我們王家提親?這滿京城的公子哥兒,難道都死絕了,我就這麼上趕著要嫁給你?”

    話趕話兒,這話就說得著識不像了。邊上的平兒也早就急了。往日看著話鋒不對,平兒早就想著法子打岔過去了。今兒個因為先頭的事情,平兒有些個心虛,就一直在邊上裝鵪鶉,等實在覺得不好,這二爺二奶奶的話卻一句接一句的,讓人都插不進去。

    正急著沒法呢,就聽見外頭有人傳話,說是林大爺過來了。

    平兒心中一喜,也不管面前這兩人正在說著什麼,忙開口道:“二爺,奶奶,可是讓人給回了?”她也多少知道眼前這兩人的習性,都有些倔毛驢性子,有些打著不進反倒退的毛病。

    果然,這兩夫妻馬上不吵了。賈璉還大聲說了句,“快快有請!”倒是鳳姐兒狠狠剜了眼賈璉,這人是不是忘了,這會兒他可是在病中,可不是什麼挨了打。這一進來,還怎麼能瞞住?

    連老太太那邊的人,都是給含糊過去的,這會兒林小子來了,倒是讓人進來了,這些,看在一些人眼裡,不知道又會編排出什麼來了。

    雖這樣想著,可賈璉這樣說了,自己也不能當著外人的面給攔著,只是還是說了句,“二爺這會兒就不怕丟臉了?”說完,又往外走,“我還是去迎一迎吧。”

    等林靖進來時,賈璉還是俯臥在床榻上,不過,下半截子搭了條薄被巾掩蓋著。

    林靖心中早已經明白了,這回過來,也不許應著問些什麼哪裡不好了、是個什麼症候、怎麼就病了的這類的假話,只說是看著二哥精神還不錯,讓二哥好好養著這類的話。

    說了幾句話,林靖就把自己帶著的東西拿出來了。

    賈璉鳳姐兒只是推卻,林靖卻說了句:“二哥這回事因我受累。”就硬把東西留下了。

    等林靖走後,鳳姐兒揭開包袱,賈璉一看,臉色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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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5環境污染

    林靖背著手,悠哉地往自己住的那院子走去。

    雖說,這時候這樣做,有點兒在人傷口上撒鹽的嫌疑,但,人又不是她打的,她也沒求人來算計自己,所以,自己其實算不得是過分吧?

    林靖不由在想像著賈璉看到自己給的那藥時的表情,應該比較精彩吧?

    說“因我受累”這樣的客套話,是沒問題的,因為大房面上都說賈璉是病倒的,這才從江南回來,因此累病了也是有的,所以,林靖這樣說是應該的,也應該跑這樣一次,探望一下賈璉,給賈璉送點兒東西。這些禮儀上的事情,林靖不會錯過的。

    再說,單看棒瘡藥,也是沒問題的,畢竟人都是有眼睛的。

    可是這兩樣合在一起,這話,就夠賈璉想的了。若是賈璉連這個都看不出來,那這榮國府還真是悲催,就剩下點娘兒們在謀劃了。

    賈赦等到底是對自己想做什麼,林靖也不打算去追問細究了,就算是追問,也不見的問出來。可是,這不妨礙林靖給上那麼一下子,明白地告訴賈璉,自己知道他們在算計自己,至於自己到底是知不知道被算計了什麼,那就由得他們疑神疑鬼了。

    這樣一來,這些人該會是收斂一些了,總不見得把自己帶回來,卻又把自己往死裡得罪。腦子,總不會殘到那種程度吧?

    而自己,也好消停一會兒,仔細準備著將來。

    這樣想著,林靖就想著該去一下前頭,得讓林家福的動靜大一點兒。這,不光是給榮國府知道的,也得給上頭知道。當然,這只限於宅子和一兩個田莊。其他的,還得悶聲發財。

    林靖拐到了前頭,也不麻煩,很快地把事情安排妥當了。林家福這些年算是歷練出來了,雖然得了主子的重用,倒也沒有得瑟顯擺,在林來康等的面前也沒有如何做派,讓林靖冷眼看著,也暗自點頭。

    而林來康這人,也沒怎麼的不滿。如今只是幫著林靖約束著其餘人等。不管怎麼說,林如海在這用人上頭,還是挺有本事的。

    林靖看著不錯。點點頭,就回轉裡頭去了。只是這好好走著,冷不防就被人給撞了,林靖定睛一看,原來還是個認識的。撞人的。正是寶玉的小廝,那個叫做茗煙的。

    林靖身在孝中,但又不是在自己家,也不好真穿著麻衣帶著白孝給主家帶來晦氣,只揀那極為素淨的棉布衣裳穿著,綾羅綢緞之類的還是免了。所以這乍一看。這身打扮,還真不像是個主子這一層面的。

    那個茗煙撞了人,還來不及細看被他撞的人如何。就開口叫駡起來,“是哪個不長狗眼的,擋了小爺我的道了,哎喲,還不快把小爺我扶起來。要是耽誤了寶二爺的正事兒,有你一家子的樂子!”

    林靖倒是樂了。這種小刁,還真犯不著自己跟他們計較,自然有跟他們計較的人,只是,寶二爺的正事,還真新鮮。

    林靖現在心情不錯,嘴上道:“真不該擋著茗煙小爺的道,耽誤了寶玉的正事,那就麻煩了。要不,茗煙小爺,你看這樣成不,我親自去跟寶玉陪不是去?”邊說著,還就還真的把手伸到了茗煙臉前,作勢要拉茗煙一把。

    茗煙一聽這話就知道不對,抬眼一看,就慌了起來,哪敢還要林靖扶,一骨碌就跪在了林靖腳跟前,“實是沒看清是林大爺,奴才有眼無珠,就該掌嘴。”說著,還真是抽起自己的嘴巴子來了,啪啪作響,一點兒都不含糊。

    林靖還真佩服這樣的無賴精神,有便宜就要賺足,看情形不對又能伏到坑底,端得能屈能伸。

    茗煙這抽嘴巴子也不是幹抽,還弄得挺有藝術氛圍的,一句“叫你這奴才有眼無珠沒看見林大爺”,啪,“叫你毛毛糙糙一心只想著寶二爺的事情,衝撞了林大爺”,啪。。。。。

    如此富有節奏感,且字字句句避重就輕,真是有典範教材的趨勢。林靖也不是真要跟個茗煙高低眼,“成了,別在這兒弄鬼了,起來走吧,回頭耽誤你二爺的大事,我可擔當不起了。”

    茗煙聽著林靖語氣中的笑意,就知道這回是過去了,忙連聲哎著起來了,這嘴上還是抹了蜜一般,“誰不知道林大爺最是仁慈體恤下人,怎麼會跟奴才這個小毛蝦計較呢。”

    然後看著林靖,眼珠子一轉,又道:“再說了,在咱們二爺看來,這正事哪有您重要。不,應該說是,您的事,才是正事。別說只是個小秦相公了,哪怕是一打的小秦相公,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您老人家的一根小拇指頭。”

    林靖對這些小廝的油嘴滑舌已經是見怪不怪了,作勢就要踢人,“還不快去,等下寶玉還真該急了,仔細賞你一頓竹筍烤肉。”

    茗煙連聲應著,只是對於林靖的不好奇有些個失望,自己說得可夠明顯了啊,這位大爺是真不在意,還是說,就這樣死端著?轉眼一想,得,管他是真不好奇,還是死端著,自己賣乖就要賣得齊全,忙笑著道:

    “唉唉,奴才可吃不起這個竹筍烤肉。這不,小秦相公病了,說是起不了身了。您回南邊去的這段日子啊,咱二爺就認識了這小秦相公,還是小蓉大奶奶讓咱們二爺幫著關照些的。二爺還為了這位小秦相公在學裡打了一架呢,兩人好著呢。這下小秦相公病倒了,也不知咱們那位二爺急成什麼樣呢。奴才這心裡急,才慌不迭的沒看路。唉,奴才告退了,這可得快著點兒。”

    說著,茗煙就給林靖鞠了個躬,這下,可真是跑開了。

    林靖搖了搖頭,這就是寶玉身邊得力的小廝,這才幾句話的功夫,為了討好自己這個外人,就把自己的主子給賣了。也不知道是這奴才的問題,還是這榮國府的風氣就是如此。不行,自己帶來的那些個人,可不能給帶壞了。

    想著這個,林靖竟然又掉頭往外走了。至於茗煙說的那個小秦相公這類的,根本就沒往林靖心裡去。看過紅樓的,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就算是沒看過紅樓,如此穿進這兒,只要腦子正常,也不會去在意這些個事情。

    林靖的去而複返,倒是讓林來康嚴肅了下,以為大爺想起什麼要緊的事情,待到聽到林靖那樣一說,這位管家也沒有輕忽,而是認真地點頭稱是。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啊。所以,國公府,聽著名頭大,可真跟林府沒法兒比。林靖現在已經把林如海的種種都放下了,也就能平心靜氣的點著自己獲得的好處了,雖然這樣的點評,有點兒囧!

    等林靖再次悠哉地晃回了暫住的小院子,才一進院子,就冷不防的被人一把抓住了。

    “好兄弟,你可算是回來了。快,快,快跟我走一遭。”不用看,除了寶玉沒旁人了。

    林靖還真是被驚了一下,看得是寶玉,才定下心來。這府裡,有正經急事的,輪不到寶玉摻合,有寶玉瞎喳喳的,就算不上正經急事,或者說,最起碼已經不是急事了。

    只是為了寶玉的幼小心靈,林靖還是配合著大吃一驚,“寶二哥,你這是怎麼啦?到底什麼事情這般著急上火?”

    “鯨卿,鯨卿剛剛使人送信過來,說是病重了,都起不了身了。”寶玉還垂了兩滴淚。

    林靖心裡一歎,寶玉這孩子還真是念情。只是,對於這個秦鐘,林靖雖然沒見過,卻是一百個不待見。

    秦鐘,情種,可這小秦相公還真擔不起著一個名字。

    這人跟寶玉要好也罷,這是人家的私事,林靖不想說什麼。只是秦可卿給求了情,讓秦鐘有機會進家學附學,要是個知道上進的,就該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可這情種在家學中如何?

    好吧,這個不論,人各有志。只是,這人端得薄情寡義。古時送葬是個很大的事情,那代表著一個人在人世間最後的一段路。秦可卿沒有子女,估計跟賈蓉也有問題,這秦鐘可是她兄弟,可是送葬時,怕吃苦另宿水月庵,哪念手足之情?更荒唐的是,當日還跟那小尼姑智慧作搭檔子事,一點兒也沒有傷心難受。

    要說,還可以用因為是從養育堂抱回來的、所以沒什麼感情之類的寬解,可是這種時候幹那種事,這做人的禮儀羞恥呢?

    這個秦老爹也真是作孽,抱養了這樣一個兒子回來,發現了小尼姑逃離庵門找上門來了,被兒子的醜事活活給氣死。

    這會兒這秦鐘倒是知道羞恥了,病倒了。林靖雖然知道這人會病死,可還是對這人沒多大同情心。

    只是,這會兒聽見寶玉這樣說,林靖皺了皺眉,還是添了句話,道:“那寶二爺快去稟了老太太,讓給請個好大夫。你在這兒著急,就算是趕過去看他,也抵不住好大夫啊。”

    罷了,自己也算是出了主意。剩下就看老太太有沒有同情心,以及秦鐘有沒有這個命了。

    只是,這東府的小舅子,求到西府這兒,嘖!

☆、正文 116只是手足

    寶玉一聽這話,愣了愣,爾後一擊掌,脫口而道:“我怎麼就沒想到這個呢!好兄弟,可多虧了你了,我這就找老太太去。”說著,也不等人說話,丟開手一轉身就跑了。

    林靖看著寶玉匆忙而去的背影,搖了搖頭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養了這樣一個孩子,到底是該說是幸事還是作孽?

    掉回眼神,林靖才要進屋子,只是這眼神餘光,就掃到一個人。那人隔了幾棵花木,正朝林靖這兒探頭探腦的張望,不是別人,正是黛玉跟前的雪雁。這雪雁還在起勁地張望著呢,全然沒發現大爺已經把她的一舉一動就看在了眼裡。林靖腳下一頓,還是沒理會她,就進了屋子。

    碧草蘭草早就聽見大爺回來了,原本是要出來迎的,只是這寶二爺就堵在屋子門口轉悠,倒讓她們不好出來,擾了主子的說話。這會兒忙過來打了簾子接了人進來,蘭草笑著說道:“主子可算是回來了。您要是再不回來,這寶二爺非得把咱們屋子門口的地給磨下去幾寸不可。”

    林靖拍了蘭草一下頭,“又貧嘴,寶二爺也是你可以亂嚼的?”語氣中卻帶著幾分笑意,她也只有在這幾個人跟前能放鬆一些。

    “是——,奴婢錯了。”蘭草這錯認得跟個詠歎調似的,一唱三轉,一聽就知道全無誠意,不過是順著主子的玩鬧,繼續下去罷了。

    林靖也沒再接,只是問著寶玉何時來的,有什麼事情。碧草忙道:“寶二爺倒是來了沒多久,只是像是有著什麼心事,滿臉焦急。蘭草讓他屋裡坐,這位爺都坐不住,就非在門口等著。也不知道出了什麼大事。”

    聽了這話。蘭草“嘻”的笑出了聲,“爺,您可知道,這府裡頭的幾位姑娘,給那位爺起了個雅號。你給猜猜?”

    林靖想了想,這會兒大觀園還沒有影子呢,總不會是什麼怡紅公子之類的,那是什麼呢,好像書中有提,“可是那絳洞花主?”

    “啊唷喂!”林靖話音才落。碧草就笑歪了,蘭草也伏在碧草肩膀上,嘿嘿笑個不住。邊笑還邊道,“奴婢可不知道還有這樣的雅號,什麼洞主花主,還樓主草主呢。”

    林靖也被這一個樓主說得好笑,要不。自己也弄個來玩玩,天涯樓主,碧水洞主,要不,就倒紅樓主,紅樓強拆辦主任什麼的。也不錯。正樂呵著呢,就聽蘭草揭了迷底,原來。“無事忙”,可真是形容得太好了。

    這說了會兒話,這兩丫鬟看著大爺的心情是真的不錯,才算真正放下了心。這一段日子以來,這糟心的事情可真是太多了。不說遠的。眼前最近的那位,就讓人擔心。是遠了也不能,近了又貼不上。

    正想著呢,就聽見林靖道:“對了,姑娘那兒如何?”

    碧草抿了抿嘴,還是開口道:“聽林嬤嬤說,姑娘許是累了,一直都沒出屋子呢。”心裡卻不怎麼舒服,現在林府就這麼兩位主子,又是在一個院子裡住著,大爺居長,姑娘年幼,難道不該過來問候一聲?哪怕派個丫鬟過來虛應一下也好啊。咳,嬌客嬌客,就這樣嬌養著吧。只是這些,自己再怎麼不舒服,怎麼替自己主子不值,都不能當著主子面上說,主子已經夠累的了。那啥,反正是這榮國府教養的,也是要嫁在這榮國府的,好的壞的,就都悶在一鍋裡,隨他們鬧去吧。

    林靖倒是真是沒把心思放在這些上頭,也根本沒聽出什麼味兒來,只是還是站了起來,“我過去看看。”交待了一聲就要出了屋子。

    碧草張了張嘴,也沒說出什麼來,只是哎了一聲。蘭草眨吧眨吧著眼睛,雖然不知道這又是如何了,怎麼忽然覺得有點兒味兒不對?

    林黛玉還歪在炕上,眼睛裡,淚留個不住,手上那塊絹帕子,已經是半濕了。

    “姑娘。”紫鵑在邊上陪著,想要勸說,卻又無從說起。這回,不光是姑娘,連她自己,都有些替姑娘難受了。

    從回來到現在,府裡姐姐妹妹們,除了抱恙的二姑娘,都來探望過姑娘了,就算是二姑娘,也讓司棋過來過了。哪怕是爺兒們那裡——璉二爺和璉二奶奶自不必說,一位是陪著南下又幫著大爺操持的,一位是安頓這大大小小一大窩子人的;就是珠大奶奶都使人探望過,還替蘭哥兒問了好。連環三爺琮三爺,都讓人打了個呼哨,雖然是沖著大爺的,可好歹也過來這兒漏了回臉。這樣一來,唯獨寶二爺,既沒來探過,也沒讓人捎話。

    這個,算個什麼?

    如今即這麼著,當初何必那麼熱絡?

    紫鵑心裡雖然很不舒服,可嘴上還要勸著黛玉,勉強擠出了個笑容,道:“姑娘,才剛雪雁說的,您也聽到了。看來,是寶二爺遇見什麼難事了,所以這才一時有了疏漏。叫我說,過不了明天,寶二爺准又要長在咱們這兒了。姑娘現在如此,以後可不是冤枉?”

    這話才出口,紫鵑就暗道不好,自己也真是昏了頭了,怎麼一時不防,把這話兒給說出來了。

    果然,黛玉這會兒也不管別的了,拿眼就瞪了紫鵑,恨聲道:“這話還真好笑,他一個爺們自然是有他的事情,來與不來,誰又管得著,又說什麼長在這兒?就算是他願意,我這兒還沒他的地兒呢。我如此這般,自是因為我樂,與誰何干,我自是對得起我自己個兒,又哪來冤枉的話?”

    這還是因為紫鵑一直陪伴,黛玉對她說話還和緩些呢,要是換了別人,還不知道說些什麼刀子出來。

    紫鵑忙應著“是”,不過這樣一來,黛玉的眼淚一時倒是住了,只是心中還是恨著,寶玉,你好!有本事,你今生今世都別踏足我的地兒。

    才剛進府時,黛玉對著寶玉又是怨恨又是惦記,其實這怨恨惦記,都無法把那種百轉千回描述一二。所以憑著一時意氣,跟著林靖來到這兒,百般思量後,又有些回轉過來,只想著寶玉是不是有什麼身不由己,不管如何,自己都因該聽他親口說個話。

    一時間,又為寶玉設想了種種不能夠的理由,千般萬般的往日好處,只想著看見寶玉,定要親口質問。

    然而,轉眼間,忽又矜持了起來,寶玉就算有著這樣那樣的理由,這般那般的不如意,那也是寶玉的事情,憑什麼那樣對待自己?說什麼親口質問,就算寶玉站在自己跟前,自己也不會去跟他說話的。就算走路,他若走這邊這條路,那自己就一定要走那邊一條。

    只是,不管黛玉如何,還真沒想過,寶玉竟然對自己不聞不問。黛玉雖然心中不肯承認,但她其實是實實在在在等著寶玉的。

    可是,寶玉那原先,粘著不放的架勢,奇跡般的,沒了!

    寶玉沒有過來!

    時間在等待和失望中一點一滴的變得難熬,卻又讓黛玉潛意識的希望著過得更慢。如此,在這樣的煎熬中,寶玉,他來了。

    黛玉雖然人是在屋裡,耳朵卻在院子裡,聽得那些個婆子們的問候,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是該坐著等著,還是該躲到裡屋去,讓人攔著寶玉只說是不見?

    可,還沒等黛玉反映過來,就聽見寶玉是往哥哥那兒去了。這一時間,已經不能僅僅用失望這樣說了。

    別說是黛玉了,就是紫鵑,都有點兒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紫鵑吃驚了一會兒,才想起來什麼,就把雪雁找來,嘀嘀咕咕的吩咐了一回。這些,都是當著姑娘的面做的,只是黛玉在一邊自管自的不出聲,只當自己不存在。

    林靖隔著門簾,正好聽到了這些個話。眼神一掃,那幾個跟在她身邊的婆子頭一縮,只恨不得沒長耳朵。而邊上林來壽家的,一張臉漲得通紅。大爺把姑娘交給自己教些規矩,可現在。。。。。。

    只是,她也真是百般難為啊,這府裡是那樣的,老太太是那樣的,姑娘又防備這自己,那個寶玉,咳,還真是說不得。林來壽家的想想就不夠想的。這會兒就要給林靖跪下去,自己真是有負大爺囑託。

    只是林靖一擺手,拿眼厲掃著那幾個婆子,心道還好,都是自己帶出來的人。不過,就算這樣,也真真是,咳!忽然間又想到,這麼些年下來,不知道這主僕兩的話被人聽去了多少!

    林靖也顧不得想那些了,先把眼前的事情給定性了才好,“妹妹自幼在這府裡,跟那些姑娘寶玉,都是一起長大的,這手足之情非是尋常可比。唉,有時候,我都要吃醋了。”

    那些人忙連連點頭說是。

    一簾之隔,裡面的話,外頭能聽得見,現在,林靖這樣說,黛玉等自然也聽見了。

    這一下子,黛玉的臉就漲紅了,再聽見那些個聲音,才知道,自己這些話,竟然都被人聽去了,這一下子,臉都滴得出血了。

    (謝謝釉蝶同學的平安符,麼麼~)

☆、正文 117誰才自私

    林靖說完這些,也沒等上一會兒,就讓人傳話了,所以,等她進屋的時候,黛玉的臉還是那麼的紅呢。

    林靖仔細地看了看黛玉,才笑眯眯地說道:“妹妹的氣色看著還不錯。我還擔心這一路上妹妹太過勞頓了。這下,倒可以放心了。昨兒個可歇得好?今日用了些什麼?有什麼想吃想要的,儘管告訴我。若我不在,只管去找碧草他們。”

    黛玉臉上真是燒火了,只是這些都是好話,也只能訥訥地應著,全不能說什麼。

    林靖把個心比比干多一竅的林絳珠弄成這樣,也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兒陰暗了。只是,既不像成全那段草木前緣,總要狠些心,使些手腕,稍稍給些敲打,讓她明白些。若因此,世上少了一位世外仙子林,卻多了個踏實過日子的林府大姑娘,也未嘗不是好事。踏實活著,總比芳齡淩落好吧?

    當然,這不過是林靖自己這個貪生怕死的人的淺見,還真不知道對於黛玉來說,到底是好是壞呢。

    林靖看了看黛玉,也不想再多說她什麼,怕太狠了。只是一看邊上的紫鵑,心裡就有些不舒服。誠然,這丫鬟是一心為了黛玉,只是,作為一個貼身的大丫鬟,黛玉的臂膀,她更因該知道什麼叫做分寸。

    人人多說紅娘好,可其實處在這樣的時代,這崔老夫人棒責紅娘,還真是不虧。其實,鶯鶯傳,只在這愛情故事最美好的時候嘎然而止了。誰又能知道這崔鶯鶯的最後結局?要林靖續,在如今這樣的背景裡,那結局,絕對是個悲劇。

    所以,她林靖這兒。不需要紅娘,只需要能在林黛玉想不透的時候,稍稍替黛玉想想這個時代的行為準則,任何時代,不合乎當時社會行為準則的,結局,美妙不到哪兒去。

    當然,林靖從那個後世而來,知道這樣是扼殺了人追求美好情感的天性,可是。她林家,不需要這樣的勇士,這社會也容不得這樣的先鋒。

    而林靖正是因為知道這些。所以雖然心裡因為賈敏、因為林如海,對林黛玉不太能真當成自己的妹妹,也因為黛玉的對自己的隔閡,而無法真正親近她,可也是對她一再容忍的。

    可今兒個。既然開了頭了,那就得敲打到實處。黛玉這兒既然不打算再說,林靖就對這紫鵑發話了,“你這丫鬟,往常我還以為你就是個懂事的,知道什麼是對姑娘好的。也能時時勸著姑娘,可今兒個看著,我這心放了太早了。”

    紫鵑早在聽見屋子外說話時。就知道不好。自家姑娘臉紅了,可這丫鬟的臉色,卻變得煞煞白。

    黛玉是被老太太嬌養著的,可她卻是經過榮國府的丫環教程,才能到了老太太身邊的。自然是比作姑娘的多懂一些人情世故。這會兒聽了大爺這樣說,這紫鵑再也站不住了。腿一軟,就跪在了當下。

    林靖這會兒全然收起了在黛玉跟前笑眯眯的模樣,也沒有了往日那樣好說話的好脾氣,只是板著臉看著紫鵑,“你說說,你今兒個都犯了些什麼錯處?”

    犯了什麼錯?這些話,怎麼能當著這麼些人說?這一說,姑娘的名聲還要不要了?紫鵑一咬牙,道:“奴婢明白奴婢壞了規矩,實在是罪不可恕,求大爺責罰。”雖然知道這樣一來,一頓好打是逃不了的,只是,比起姑娘的名聲,那還是自己求一頓打來的好。要不是自己是老太太給的,這位大爺估計就不能容自己在姑娘身邊了。

    紫鵑如此,林靖倒是舒服點兒了。這丫鬟,確實忠心得很。

    自己那會兒細讀紅樓,最喜歡的,當屬紫鵑了。只是這會兒,拿這時的規矩來看,自己當初喜歡的那些,現在偏偏就要約束那些。若紅樓歌頌的是反抗封建禮教、崇尚自由、追求人性,那麼自己現在做的,就恰恰相反,應改屬於大反派才是。

    只是,人怎麼能脫離社會環境?

    自己,就當一個大反派好了。就此沉淪,只為活著,好好活著。自己從來不是個先驅,不是個社會學家,甚至還不是個潔癖。

    林靖淡淡的看著紫鵑,這會兒神情倒是放輕了些,“這會兒倒是知道求我責罰你了,那你做事的時候,怎麼不想想呢?”

    “姑娘還小,有些事情,一時考慮不周也是有的。你卻不能只顧著姑娘的想頭,只縱著她,全不管這些事情到底該不該。就比如說現在,這才長途跋涉,姑娘身子柔弱,最是該好好歇著的時候。只是姑娘想著老爺,未免傷心落淚。你就該狠勸,哪怕姑娘惱了你,也不該由著姑娘落淚。”林靖故意歪曲著事實,把這眼淚歪到了林如海身上。這樣,也算是給裡外這些人一個糊弄傻子的說法。只是,實在裡,紫鵑聽得懂,黛玉也聽得明白。

    黛玉一時想起自己這些,又想到才去世的林如海,更覺羞愧,一下子,才收住的眼淚又掉了起來,只是這回,倒是真真切切的思念亡父。

    林靖一見黛玉如此,忙上就勸道:“都是我不好,又勾得妹妹傷心了。只是妹妹聽聽我這話說得對不對,老爺在世是最疼妹妹的,若妹妹只顧著自己的難受,只是一味的思念老爺兒落淚,這樣下去,你這身子可是抗得住?如此,你讓老爺在九泉之下,又如何安心?”

    這些話,都有人對黛玉說過,只是並不太管用。可今兒個林靖這話,卻更有層意思,黛玉這種萬事細細琢磨的性子,怎麼能聽不明白呢?

    可林靖這會兒去不點到為止了,她還在給紫鵑現身說法呢,就聽到她繼續道:“妹妹如此傷心落淚,是因為孝順。可要我說,雖然是孝順,卻是一種自私的孝順。”這話一出,黛玉驚住了,這話可怎麼說的?

    林靖扯了扯嘴角,“妹妹只顧著自己的心,順著自己的情,恣意縱形,想著老爺了,難受了,就哭會兒。可你有沒有想過,老爺要的是什麼?老爺臨去世,還念念不忘著妹妹,只為了能讓你好好兒的。你這樣是好好兒的?你哭壞了身子,夜市好好兒的?那是老爺願意看到的?只怕是老爺在地下看見了,為了你,連奈何橋都不肯過。不過奈何,如何入輪回?只在那黃泉下為你揪心,日夜遊蕩!黛玉,你這是讓老爺死都不安心!你這個,何曾是孝順?你這不是自私,又是什麼?”

    這樣的話,從來沒人對黛玉說過。雖然,意思還是那個意思,只不過讓黛玉想想去世的林如海而已,可如今這樣,卻變了種味兒,怎麼有人敢這樣對黛玉說?

    只是別人說不得,林靖卻能說得,她是黛玉的兄長!

    黛玉全然愣住了,自己真的是不孝?真的是自私?從下到大,黛玉一直被疼著寵著,雖然說在榮國府還是要小心看人眼色,可到底沒有人敢這樣說她。一時間,臉色煞白,不知如何得以。

    林靖還不甘休,還要為以後打上一支預防針,“我知道,妹妹其實不是這樣的。只是一時之間沒想到而已。你且仔細想想,我這說的對不對。若是認為我這話說得不對,那我就給你賠禮,倒茶認錯,甚至可以當著老太太的面,讓她老人家給她寶貝外孫女兒找回公道。若是我這話在理,那就聽哥哥的,萬事多想想,行事之前想想,那樣做可會讓老爺安心否?”話沒說白,只是這時候的禮教規矩都放在那兒,若是有些出格的事情,當然是讓林黛玉自己去掂量。

    林靖說到這兒,看著黛玉發白的臉色,心想也差不多了,這次,這鼓敲得真餉,希望黛玉能在她自己還沒有意識完全時,就把那些萌芽都掐了吧。只是,林靖也明白,這頂多是個美好的願望而已。

    林靖這時又掉轉頭,對著還跪著的紫鵑道:“我知道,其實你是個忠心的,有一心為了姑娘,只是,還是剛剛那個話,什麼該做,神不不該,你得記住了。這次饒了你,可再也沒有下次了。再有,姑娘從小有你伴著,感情自然不是別人可比。有些話,別人說了,也就那樣了。你說了,就不一樣了。所以,你更該好好多幫著姑娘勸著姑娘。不要你是一心為了姑娘好,其實卻是害了姑娘。明白了?明白了,就起來吧。”

    “是,紫鵑明白了。”紫鵑磕了個頭,才搖搖晃晃地起來了。

    林靖歎了聲氣,這樣一來,再也沒有什麼四角俱全的話了吧?也再也不會去私下試探賈寶玉,弄得滿府都轟動,也徹底讓林黛玉抹上那一筆再無法個脫身了吧?

    林靖輪番轟炸了這這一對主僕後,也不做多留了。

    只是才轉過沒人的地方,林靖就給了自己兩嘴巴子。

    道貌岸然,卻虛偽自私!不是別人,就是林靖自己!

    (謝謝蕭紫情童鞋的兩個平安符,麼麼~)

    (小易童鞋,好茶小學三四年級開始看紅樓,每年暑假看一遍,從一開始根本看不懂,只挑那些梳妝打扮好吃好喝看,到後來的詩詞賞析,可以說,一直以來,都是喜歡黛玉的,不過,也喜歡寶釵。可以說,紅樓裡的大多數人,好茶都喜歡。不喜歡的,當然是夏金桂主僕,還有薛蟠等。

    只是現在想想,裡面的主角,換一個紀實類或者是現實向的主題,就不那麼討喜了。

    很多事,容不得細想細掰,不然,真要倒掉的。

    話到這兒為止,不說了,再說下去,那真得有人把好茶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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