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貓的復仇(六)
然後源輝月幾人就真的去了。
大熊邦彥租的那個集裝箱位於一個偏僻的死角,可能是當初他故意選的。因為有管理員打掃的原因,外頭的路面還算干淨,然而等伊吹拿著鑰匙打開集裝箱的大門,一股不知道醞釀了多久的臭味頓時撲面而來。
那是股不知道什麼東西放壞了的餿味,加上夏天特有的汗臭,甚至還隱隱透著點不講究的尿騷味,在夏天的大太陽底下被「鐵皮罐頭」封在一起烘烤了好些天,最後效果簡直堪比生化武器,讓門口的人不約而同往外退了好幾步。
「我現在有點後悔過來了。」衝田捏著鼻子干巴巴地說,然後他奇怪地看了身邊人一眼,「話說回來,龍崎你為什麼突然想來看這裡啊?」
龍崎少年安靜的望著那個黑漆漆的集裝箱沒說話。
剛才第一個主動開口表示想來的其實是他,其他人都是從善如流地跟著過來看看。這會兒到了門口,等那股難聞的氣味散完,伊吹率先走上前去拿出手電往裡照了照,然後驚嘆地回頭道,「這裡頭簡直像垃圾堆一樣啊。」
此刻眾人頭頂的太陽轉移了方向,外頭的陽光只能勉強照亮個門口。而大熊邦彥的「家」的門口,堆的全是垃圾。
他和梨本健,同一樁案件的逃犯,半生重疊的人生軌跡,居住的處所卻截然相反,命運仿佛從一開始就替他們埋下了分道揚鑣的伏筆。
源輝月抱著貓咪往後退了一步,視線不經意往那個方向一掃,忽然驀地頓了頓。
她還沒說話,身後的安室透幾乎跟她心有靈犀一般在同一時間開口,「伊吹桑,等等。」
伊吹藍拿著手電正要往集裝箱裡走,聽到這聲招呼,一個原地立定,保持著抬起一條腿的姿勢迷茫回頭,「啊?」
「你腳下,門口的位置有一點煙灰。」
伊吹藍連忙往後蹦了幾步,把手裡的手電往下一照,然後驚奇地睜大了眼睛,蹲了下去仔細查看道,「真的有啊,這是那個大熊落下的?」
「不是。」
「大熊和健桑都不抽煙。」
兩句話幾乎是一前一後地銜接在了一起,伊吹看向說話的兩人,幾步之外的安室透正遠遠盯著他腳邊的煙灰,眉心微蹙,而他的搭檔志摩下意識回頭看了這位偵探一眼,然後語速飛快地解釋,「大熊桑的東西都是健桑出面夠買的,那疊小票上明顯是兩個人的日常用品數量,但是裡面沒有香煙,他們倆都沒有抽煙的習慣。」
「誒?那這是誰留下的?」
伊吹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證物袋,小心地把那點煙灰裝了起來,這才站起身,拿著手電往裡探了探,「難道還有其他人?」
他們原本只是來粗略檢查一下大熊邦彥的居所,沒想到橫空插進來一個新的線索,痕跡科的人接到通知立刻趕到了現場,從裡到外地將這個髒兮兮的集裝箱全部檢查了一遍。
大量的物品被從集裝箱裡一一搬出來,被翻爛的色情雜志、扔得到處都是的垃圾袋、髒兮兮的塑料盆和卷紙還有幾個半舊不新的握力器,幾樣最普遍的東西,構建出了生活在集裝箱裡的那個男人近十年的生活。
金閃閃跟到了這裡後好像就有些焦躁,在源輝月腳邊轉來轉去,她彎腰把它抱起來,一邊問身邊的人,「你覺得呢?」
「大熊桑和健桑兩個人的生活態度完全不一樣,」安室透輕聲說,「一個活得很認真,一個卻只是單純在熬日子。如果他們兩人到後面走向了決裂,也不是不可能。」
源輝月淡淡道,「所以大熊邦彥是凶手的可能性的確很大。」
安室透頷首,「只不過還有一點很奇怪,梨本桑和大熊桑作為逃犯,應該不會和第三者有過於親密的接觸,甚至讓對方到自己家裡來才對。」
兩人同時看向那個黑漆漆的集裝箱,此刻裡頭的東西已經被搬空了一半,伊吹正站在裡頭拿著手電筒照來照去,望著集裝箱的牆壁感慨,「這個大熊邦彥還在每天計數啊。」
被手電照亮的地方,從屋頂到牆角,用黑色的炭筆塗滿了「正」字,一筆一劃,像一本黑漆漆的日歷。
他回頭發現搭檔正盯著頭頂的「日歷」,眉心微皺。
伊吹:「怎麼了?」
「牆壁上的『正』字數量不太對。」志摩拿著手電一一掃過去,「一個筆畫代表一天,一個正字正好是五天,大熊邦彥在這裡躲了近十年,應該有七百多個字。但是集裝箱裡的『正』字數量連一半都不到。在差不多第三年,他就停止計數了。」
「所以說在第三年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
伊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轉身左右看了看,視線從上往下掠過牆角的一個破舊貨架時忽然一頓,蹲下身去。
兩位警官在裡面搜查的時候,源輝月在外面抱著貓咪想了想,忽然隨手拉住一個痕跡科的警官對了囑咐了一點事情,對方愣了愣,下意識點點頭。
與此同時,安室透從被清理出來的物品中拿起一本破舊的日記,「輝月桑。」
源輝月回頭,「這是什麼?」
「從那位大熊君被褥的枕頭下找出來的。」
金發青年翻給她看了看,筆記本上的字是用黑色簽字筆書寫的,字跡凌亂,左右兩側分別列著一串不明的數字。
源輝月:「……賬本?」
「你也覺得很像吧?」安室透笑了笑,聲音驀地一輕,「但是作為一個在逃犯,大熊君要賬本干什麼呢?」
他的視線落在那串數字上,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眸色深了深。
源輝月疑惑地看向他,就在這個時候集裝箱的方向忽然穿來一聲高喊,打斷了兩人的對話並且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喂,志摩醬。」
伊吹藍蹲在貨架前轉過身,把手舉了舉,「大發現哦。」
他食指和中指之間捏著一個五元硬幣大小的東西,青年所在的位置光線很暗,直到志摩下意識地將手電的光晃過去,在外面的源輝月這才看清了他拿的是什麼。
那是枚圓圈形狀,中間有一個小洞的「糖果」。
圈圈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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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伙是不是有毒癮啊?」陣馬趴在窗子邊上望著裡頭的人自言自語地問。
理發店裡,大熊邦彥還在打電話,或者說正在一邊打電話一邊發瘋。他似乎跟電話那頭的人吵了起來,咆哮著抬手就把面前桌上的東西一股腦掃到了地上,各種剪刀和瓶瓶罐罐摔在地上劈裡啪啦亂響,偌大的動靜驚得正在觀察情況的警官下意識縮了縮頭。
望著裡頭的人猙獰的表情和垂在身側微微顫抖的手,柯南思考幾秒,沒有附和和沒有否認。他微微側了側腦袋,問身後的警察,「他現在的注意力都在電話上,一會兒等他再離地上的人質遠一點,我們就衝進去,警官先生你槍法准嗎?」
「啊?」陣馬回過神,隨口說,「我沒有槍。」
柯南:「?」
「那個,小弟弟你可能不知道,只有刑警才會配槍,叔叔所在的機動搜查隊是沒有配槍的權利的。」
柯南:「……」
不,他知道,只不過以前和他打配合的都是刑警,他把這一茬給忘了。
他看看裡頭的嫌犯壯碩的身材,又看看身邊這位已經人到中年的警察大叔,橫向對比了一下他們的武力值,「……那你帶手銬了嗎?或者其他警棍之類的武器?」
陣馬:「……其實我今天休假來著,准備陪家人去和我兒子的未婚妻一家見面。」
柯南:「……」
他望著這位警察大叔明顯精心收拾過的衣著和頭發,懂了。
「我也沒想到這麼巧路上就能遇到逃犯啊,然後半路就被趕下車了,手機也沒帶沒辦法呼叫支援。」警察大叔抓亂了精心打理的頭發,有點崩潰。
柯南正准備說話,眼角余光忽然撇到理發店裡,大熊邦彥似乎打完了那通電話。他下意識回頭看去,就見到他收起手機,彎下腰撿起一把寒光閃閃的剪刀,然後冷冷看向地上蠕動的人質,抬腳朝他走去。
「!」
他正要起身,一個身影忽然比他動作更快地衝了進去。陣馬耕平情急之下三兩步竄進了門,第一時間朝著裡頭的嫌犯阻攔道,「別動,我是警察!」
只可惜大熊邦彥是個悍匪,並沒有被這一句話嚇到,聞言腳步一頓,收回了盯著人質的目光,回頭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後毫不猶豫地握著剪刀就朝他撲了過去。
柯南趕到門口時,兩個人已經扭打在了一起。他下意識舉起腕上的麻醉手表,彈開表蓋,卻發現兩人糾纏得難舍難分,一不小心他可能就會誤傷到友軍。
「……」小偵探觀察片刻,無言地又把手放了下來,默默從口袋裡摸出一片口香糖。
陣馬耕平剛和嫌犯交上手,忽然就開始懷疑自己剛才對他吸毒的猜測了。沉迷毒品的人大多數都骨瘦如柴,身體被毒品破壞得像個被蟲蛀空的空架子,哪兒來的這麼大的力氣?
這人不是在外頭躲躲藏藏了十年嗎?難道他這十年什麼都沒干,光鍛煉身體去了?
懷揣著巨大的困惑,他奮力和嫌犯搏鬥了十多分鐘,最後還是被他抓住機會推開,一溜煙從竄出大門逃跑了。
「警察先生,這邊。」那個踩著滑板的小孩在門口朝他招了招手,陣馬咬了咬牙扶著刺痛的腰從地上爬起來,再次追了上去。
第147章 貓的復仇(七)
「梨本健的屍體中沒有檢測到藥物成分,也就是說如果大熊邦彥有吸毒的習慣,應該僅限於他自己。」
志摩拿著平板翻著科搜研剛剛給他發過來的屍檢報告,皺了皺眉,沉思道,「可是他哪兒來的錢購買毒品?」
安室透朝他伸出手,他的態度實在自然,青年警官一個沒留意下意識把平板遞了過去。
「大熊桑的『家』裡有不少簡陋的健身器材,他這些年一直沒有放棄鍛煉,因為這個原因被某些人看中了,雇佣他幫忙做事?」
「的確有這個可能……」
就在這個時候,兩個警官的耳麥中同時響起了總部的通知。
「警視廳通知各局,二輪署轄區內接到報案,有一個手持剪刀的男子在金衫商業街逃亡中,還有一名自稱刑警的男子正在追蹤……」
志摩微怔,回頭和搭檔對視了一眼。
安室透:「怎麼了?」
志摩:「金杉商業街發現了逃犯,很有可能就是大熊邦彥。」
他一邊說話一邊招呼了一聲伊吹,兩人迅速動身朝著門口停靠的面包車跑去。往前竄出了十幾米他又想起了什麼,回頭交代道,「安室君還有源桑你們可以先回去了之後有事我會再通知你們……」
他一句話標點都沒打,並且正好和從外面走來的衝田綱擦肩而過。少年一回頭,視野裡就只剩下了兩位警察絕塵而去的背影,下意識舉起手裡的外賣袋,「等等,你們的蜜瓜……包。」
他默默地放下手,望著外頭瞬間啟動消失的面包車,滿臉感慨,「警察的工作這麼忙的啊。」
源輝月慢悠悠走過去,看了一眼他手裡的袋子,「這是什麼?」
「剛剛那兩位警官點的外賣,我去幫他們拿了一下。」衝田撓著頭發回過頭,「怎麼辦,要等他們回來嗎?」
「快六點了,該吃晚飯了吧。」安室透走上前來,見源大小姐望向蜜瓜包的眼神有一點點嫌棄,失笑道,「不是說吃這個,出去吃?附近就有條商業街。」
源輝月思考片刻,點了點頭,然後舉起手裡的貓咪,「它怎麼辦?」
貓咪金閃閃的主人已經死了,大概率從此以後它就會成為一只流浪貓。然而它的爪子剛剛才被凶殘的人類剪掉了,在野外大概會大幅度缺乏競爭力。
龍崎看著貓咪圓滾滾的眼睛,「健桑之間很照顧我,現在他走了,我想幫忙照顧他的貓……」
衝田隨口道,「那你就養著唄,哦,不對……」
他這才想起小伙伴還是流浪狀態,跟這只貓咪大哥別說二哥。
雖然剛剛還有人表示可以收留他。
三人一貓,四雙眼睛同時看向安室透,金發青年在這片齊刷刷注視下先是愣了愣,隨即莞爾,「那就養在咖啡廳吧。」
龍崎:「可以嗎?」
衝田:「可是安室大哥你開的是咖啡廳吧?」
源輝月:「如果有客人不喜歡貓呢?」
金閃閃:「喵。」
安室透鎮定自若地說,「那就讓客人離開啊。」
龍崎和衝田和貓:「?」
源輝月:「……你真的有在好好經營那間咖啡廳嗎?」
金發青年拉起警戒線率先走了出去,然後回頭朝她一笑,「當然,我可認真了。」
隨即他拿出手機,「我剛才已經訂好位置了,今天吃壽喜鍋怎麼樣?」
正舉起金閃閃的爪子手動幫它慶祝的衝田少年立刻回頭積極響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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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南踩著滑板在街道上飛奔,兜裡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是源輝月的電話,他暫時沒接,又重新放了回去。
臨時隊友在他身後追得氣喘吁吁,「小弟弟,你確定是這條路嗎?」
剛才大熊邦彥衝出理發店之後,搶了一個路人的自行車就跑了,他們緊趕慢趕還是讓他消失在了人群裡。現在他們一路上都是柯南在帶路,小偵探目標非常堅定,讓陣馬警官一邊下意識跟上一邊又有點納悶他到底是從哪兒知道大熊邦彥的蹤跡。
柯南:「不會錯的,追蹤器顯示就是這裡。」
「哈?」
「剛剛他出門的時候,我用口香糖黏了枚追蹤器扔在門口,正好被他踩到了腳底。」小偵探抬手在鏡框邊緣輕輕一按,雷達圖像中那個代表大熊的光點已經近在眼前。
他疑惑地皺了皺眉,「他在外面拐了一圈又跑回了商業街,為什麼?」
陣馬耕平一臉震驚。
柯南回頭看了他一眼,「你也覺得哪裡不對吧?」
陣馬耕平:「呼,呼……不,我震驚的不是這個……呼,小朋友,到底你是警察還是我是警察,為什麼你的裝備比我先進這麼多?」
柯南:「……」
說話間他們已經重新拐回了那條商業街的路口,正好看到大熊邦彥走錯了逆行車道和一輛外賣的自行車撞上了,和外賣員雙雙滾在了地上。
匆忙往後看了一眼,他一把將無辜飛來橫禍的外賣員推開,拔腿就繼續往前飛奔。
「別跑!」柯南連忙追上。
兩人一逃一追,路上的行人連忙下意識躲開。就在這個時候,柯南前方的視野裡忽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她站在餐廳門口拿著手機正在打電話,一邊望著餐廳的招牌有點疑惑的樣子。穿過街面的風帶起她鋪到了腰間的墨色長發,她尚且沒有注意到這邊的追逐戰。
「……輝月姐?」柯南眼瞳猛地縮了一下。
與此同時那個已經逃了大半天的逃犯似乎也終於注意到了這個幾乎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人質,加快了腳步朝著她衝過去。
「姐姐,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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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輝月剛剛走到預定的餐廳門口,安室透先進去確認位置了。已經到了放學的時間點,她准備把弟弟也喊過來吃晚飯,但是一路上打的電話都沒有人接。她正拿著手機站在餐廳門口疑惑,忽然就在大街上聽到了他的聲音。
源輝月詫異地覓著聲音回過頭,視野中驀地撞進一個面色猙獰的男人。對方直愣愣朝著她撲過來,而她一直沒有接電話的弟弟正追在他身後,一臉急迫地往這邊趕。
雖然被過於凶狠的表情扭曲了五官,但她還是一眼認出了這位剛剛還討論過的通緝犯。
眨了眨眼睛,她淡定地往側面退了幾步,自覺地讓出舞台。
站在她身後的少年一步上前,主動迎上了上去。撲過來的男人像個因為受傷而暴怒的野獸,抬手就朝他的脖子招呼,他卻早有預料般身體敏捷地一偏躲過對方的襲擊,手肘撞響對方胸膛,逼出一聲悶哼,然後干淨利落地一腳揣在了他的腰上,身形彪悍的逃犯頓時像個巨大的沙袋一個照面就被他踹了出去。
他在地上打了個滾爬起來,愈發被激怒,順手就從腰後面摸出那把寒光閃閃的剪刀,舉起來就要再次衝上去。
就在這個時候,他背後的餐廳大門打開,有人走了出來。
大熊邦彥抓著凶器的手剛舉起來就被一把捏住往後一擰,錯位的筋骨讓他頓時迸發出一聲慘叫,手一松,那把剪刀「哐當」一聲掉到了地上。
圍觀者甚至沒看清對方是怎麼動作的,反應過來時就只見到某位凶殘的悍匪已經被三兩下撂倒,手臂被反剪著按在了玻璃牆上,宛如只徒勞掙扎的雞崽發出無能狂怒的吼叫。
金發青年按著他的肩膀,神色冷然。
不遠處,柯南踩著剛彈出來的足球望著忽然出現的人,愣了愣。
總算趕上的陣馬耕平一個急剎車,氣喘吁吁地對著眼前的場景滿臉懵逼。
「等會兒,發生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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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大多數時候都不等同於電視劇,但是偶爾也會和電視劇橋段撞一撞車,比如說犯人都抓到了,警察才來。
雖然這一次的警察可能有點冤,畢竟他們其實動作也不慢,機搜的面包車都開到街口了,就在附近的轄區刑警隔著半條街也快衝上來了,奈何某位見義勇為的路人效率實在太高,仿佛就是他們眼一花的功夫,陣馬追了一下午的大熊邦彥就輕而易舉地被撂倒了。
輕松得好像那個通緝犯是自己瞎了眼撞上去的。
轄區刑警在原地著實愣了幾秒,這才急匆匆衝上前來,「你們沒事吧?」
他橫跨了半條街,帶過來一陣匆忙的風,源輝月抱著貓咪站在原地,被那陣風刮了一下,忽然抬眸看了他一眼。
轄區刑警的年紀大概四五十歲,一看就有豐富的從業經驗。他那個小年輕搭檔這會兒不在,可能是去另外一個方向找人了還沒來得及趕過來。
他自然地從安室透手裡接過嫌犯,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這位金發帥哥不是個普通人,態度很客氣,警察當得近乎有些圓滑,一邊情真意切地道歉一邊在腰間摸手銬。
源輝月的視線落在他的側臉上,若有所思地按住有點躁動的金閃閃。
這時候機搜的兩人也終於趕到,伊吹藍一抬頭就先震驚地嚎了一嗓子,「陣馬桑,你怎麼在這兒?」
值班的警察和本該今天休息的同僚在大街上當場相認,另外一邊轄區刑警還在安室透的幫忙下大喊著「別動,老實點」手忙腳亂地試圖制住嫌犯,現場頓時有點混亂。
源輝月掃視了一圈,最後看向夾著滑板走過來的弟弟,問了個和伊吹一模一樣的問題。
「你怎麼在這兒?」
「我在教室裡看到這位警察先生在追逃犯,覺得他需要幫忙。」弟弟無辜地抬頭裝乖。
源輝月:「……」
她一時竟不知道應該先教育弟弟別老參與這種危險活動還是該先感慨居然還真能在教室裡遇到他們正在抓的在逃犯,她弟其實真的是哪部推理番的主角吧?
源輝月有些無言,這時候她懷裡的金閃閃又動了一下,扒著她的手臂試圖往外竄。她一個沒留神,貓咪忽然踩著她的手蹦了出去,以與外表不符合的敏捷在地上一個小跑,起跳,直撲正背對著他們的刑警。
像是跟對方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貓咪下爪快准狠,小小的身體裡狩獵基因仿佛在這一刻覺醒了。周圍人甚至沒來得及阻攔,只聽到一聲大叫應聲而起,正在用手銬試圖拷住嫌犯的警察後頸上挨了一爪,手一抖,剛剛才被制住的大熊邦彥趁著這個機會猛地轉身把他往安室透身上一推,抬腳就掙扎著再次竄了出去。
這個變故發生得極為突然,距離最近的安室透被刑警手忙腳亂地趴在身上,居然也沒來得及將他攔住。眨眼之間,大熊邦彥就再次逃出了十多米遠。
現場幾位警察終於反應過來,連忙拔腿追上去,前方路口忽然跌跌撞撞彈出來一個人。
「山田!」轄區刑警立刻認出了那是自己的搭檔,連忙朝著他吼了一聲,「快,趕緊動手啊!」
那個年輕警察新得像是剛出廠,心理素質還處於起步階段,一抬頭看到一個彪形大漢面目猙獰地朝著自己衝過來,大概是被嚇到了,第一反應居然是哆哆嗦嗦掏出了槍。他的大腦被眼前的畫面碾壓得一片空白,聽著這句話下意識遵循了本心的驚恐抬手就把槍舉了起來。
安室透、柯南:「等等!」
話音剛落,一聲槍響橫貫長街。
大熊邦彥的身體一僵,被慣性帶著猛地往前衝了幾步,然後徒勞地往前伸著手緩緩倒了下去。
還平舉著槍的年輕警察在他身後露出來,臉上的表情一片僵硬,甚至還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臉色白得像紙。
第148章 貓的復仇(八)
夾雜著血腥味的風從街道盡頭吹過來時,源輝月才回過神,然後就意識到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帶進了懷裡。
一只寬大的手掌扶在她腦後,那些鮮血猙獰的味道還沒漫到近前就被清冽的氣息隔絕在外,只余下一片干淨。
她迷茫地眨了一下眼睛,聽到安室透清朗溫和的聲線落在耳邊,「輝月桑,沒事吧?」
源輝月搖了搖頭,其實她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麼就被身邊人眼疾手快地攬了過去,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她這會兒感覺還行。
方才那一聲槍響擊碎了滿街喧鬧的人聲,直到這會兒街上的行人仿佛終於反應過來,嘰嘰喳喳的議論和驚惶的叫聲重新漲了潮。源輝月被滿耳朵鬧哄哄的聲音吵得頭疼,其中不遠處那位轄區刑警訓斥自己搭檔的吼聲格外突出。
她慢慢閉了一下眼睛,就著靠在安室透肩膀上的姿勢也沒離開,只低聲問,「金閃閃呢?」
「被伊吹桑抱過去了,它沒事。」
她緩了幾秒,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那位警官先生,脖子後的那道抓痕好像有點不對。」
攬著她的人輕聲接口,「還有煙味。」
和聰明人說話實在輕松,不需要她多解釋對方就已經和她無聲對上了暗號。安室透在她耳邊輕輕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隨即他低頭看向身邊的柯南,小偵探在剛剛槍響的那一瞬間就自發地跑了過來,這會兒似乎是見他姐狀態還行,暫時將注意力轉向了兩個刑警那頭。安室透低聲囑咐,「柯南君,帶姐姐去那邊的餐廳休息。」
柯南下意識收回看向現場的目光,「那邊那位刑警先生……」
「我知道,這裡就先交給我了,你陪輝月桑先進去,衝田君你也去。」
被點名的衝田綱回過神,連忙跑過來扶了源輝月一把,然後看著儼然成了大家長的金發青年拉住龍崎和他說了幾句話,又轉過頭來,有條不紊地安排道,「23號桌,菜已經點好了,你們先去吃飯,我馬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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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街這頭,志摩正在腦仁疼,旁邊那位名叫中山的轄區刑警還在暴跳如雷地教訓自己的搭檔。
「把槍給我!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突然就開槍了?還沒確認這位大熊君就是殺死梨本健的凶手,你就直接干掉他了?你知道這是多大的失誤嗎?」
「我……對,對不起……」
他那個菜鳥搭檔唯唯諾諾地垂著腦袋,大概也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並不敢多反駁一個字地任由他把配槍搶了過去,臉到現在都還是白的。
伊吹抓住企圖跑走的金閃閃,順手抱著貓抱著湊了過來,「志摩醬,現在這個情況怎麼辦?」
志摩:「簡單來說,大熊邦彥死了就真的死無對證了。」
「搜嘎,那不是很麻煩?」
那可太麻煩了。
「說起來,剛剛那位大熊君是不是正准備從胸口拿出來什麼?」
某個熟悉的聲音就是在這個時候傳過來的,志摩回過頭,就見那位叫做安室透的偵探帶著個卷發少年走了過來,來打圓場一般為菜鳥警察說了句公道話,「這位警官是看到他的動作以為他要掏出手槍才下意識開槍的吧?」
有人幫忙把不敢說的辯解說了出來,菜鳥刑警連忙點頭。
志摩被這句話提醒,立刻想到了什麼,正准備去檢查大熊的屍體,懷裡忽然被塞了只毛茸茸。他那個身體比腦子轉得快的搭檔已經三兩步搶上前,甚至沒等站在一旁的中山刑警阻止就在大熊邦彥胸前一陣亂摸。
志摩連忙把亂動的貓咪按住,扒拉開它差點糊在自己臉上的毛茸茸大尾巴抬頭,就見到他動作忽然一頓,然後緩緩從大熊胸前的口袋裡提出一袋方寸大小的透明塑料袋來,塑料袋裡裝了小半袋的白色粉末。
回頭和他對視一眼,伊吹輕手輕腳地拆開了那個塑料袋,拈了一點粉末到鼻間聞了聞,「麻藥。」
現場頓時一靜。
中山刑警愕然問,「大熊邦彥不是個逃犯嗎?誰給他提供的毒品?」
「是啊,誰給他的呢?」安室透輕輕笑了笑,自然地把金閃閃從志摩懷裡接過來,給它順了順毛,「說起來,這位警官先生,你知道這只貓為什麼要攻擊你嗎?」
中山下意識看過去,胖乎乎的狸花貓在金發青年懷裡老實了一點,但似乎依舊不死心,一雙貓眼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像在繼續考慮往哪兒下爪。似乎是回想起了貓爪帶來的刺痛,他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摸了摸自己的後脖頸,然後扯出一個苦笑來,「我也不知道啊,不過我從以前就不怎麼受貓喜歡,早就習慣了。」
「這樣啊,」安室透點了點頭,自然地問,「所以你後頸上的另外一道抓傷,也是它前天晚上干的?」
中山摸著自己後脖頸的手不著痕跡地一僵。
這時候志摩的手機來了一封新郵件,他拿出來看了一眼,略微怔了怔,然後望向面前的刑警,視線重點在摸著脖子的手上落了一下。
「中山警官,前天夜裡十二點到凌晨四點之間,請問你在哪裡,有人可以為你證明嗎?」他忽然問。
「……」
前天夜裡十二點到凌晨四點是梨本健的死亡時間,他突然提出這個問題,讓在場眾人集體愣了一下。
似乎半晌才消化完這句話的含義,中山表情古怪地轉頭改看他,「什麼意思?你懷疑是儲藏天堂那個殺人案是我做的?」
志摩泰然自若,「目前來看的確有這個可能。」
仿佛聽到了個不太好笑的笑話,中山扯了扯嘴角,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然後荒謬地搖了搖頭,「志摩警官,我不知道你們機搜隊是怎麼樣,但是我們刑警辦案是要講證據的,你不能因為死者的貓抓了我一爪子就懷疑是我……」
「所以說,」志摩打斷了他的話,「你怎麼知道這只貓是死者的?」
「……」中山的表情倏地一滯。
「你到現場的時候,那只貓已經被源小姐抱走了,集裝箱裡那張金閃閃的素描也被痕跡科收了起來。就算你能夠從現場的貓砂推斷出死者養了貓,你怎麼知道是這一只?」
「……」菜鳥刑警懵逼地站在一旁,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搭檔從查案的警察變成了被懷疑的嫌疑人。他看到大熊邦彥屍體旁邊的那位機搜隊員不知什麼時候站了起來,不著痕跡地堵住了一條退路,而那個叫志摩的警察還在朝著中山步步緊逼。
「我們從健桑隔壁的鄰居那裡得到了口供,他死亡的那天晚上這只貓一直在反常地大叫。之後我們在它的爪子尖上采集到了血跡樣本,推測出它在當晚曾經攻擊過什麼人,極有可能就是殺死健桑的凶手。」
他舉起手機,展示出自己剛剛受到的郵件,「科搜研把血跡樣本和大熊邦彥的DNA做了比對,得到的結果是DNA不相符,當天晚上受到它攻擊的那個人不是他……中山警官,你能解釋一下你脖子上的那道舊傷是怎麼回事嗎?」
「……」
中山的視線從他的臉又轉移到手機屏幕上,他緩緩逡巡一圈,就見自己那個傻子搭檔聽完這番話也震驚地瞪大了眼睛朝自己看過來,旁邊還站著另一個半途冒出來的機搜隊員,一行人像是隱隱將他包圍了起來。
他沉默片刻,似乎斟酌了好一會兒,然後好像放棄了什麼一般,垂著頭忽然扯出一個冷冰冰的笑,「真是,太麻煩了……」
話音未落,他手裡的槍驀地抬起。
眾人悚然一驚,正要警戒,就見到這個明顯准備自曝的狼人保持著冰冷的表情剛要張口,眼睛忽然一翻,整個人毫無預兆地倒了下去。
一個頭發微卷的少年從他背後露了出來,正一臉平靜地收回手,正是龍崎郁夫。迎著眾人或驚恐或迷茫的視線,他還態度端正地解釋了一句,「安室大哥說這個人可能會找機會逃跑,讓我盯著他一有動靜就打暈他。」
「……」
其他人又默默看向安室透,只見這位金發帥哥露出一個鎮定且若無其事的笑容,「事急從權。」
……這是襲警。
跟他對視幾秒,志摩默默地將這句話咽了下去,「下不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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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的長街上正在上演反轉大戲的時候,餐廳裡上了桌的壽喜鍋已經煮沸了,正冒出食物的香氣。
雖然安室透說讓他們先吃,但是三人還是等了等他們。等人的時間裡,源輝月順便給另外兩人,主要是摸不著頭腦的衝田少年做了個劇透。
衝田掰著手指理了半天邏輯,「……也就是說,殺死健桑的那個人是那個刑警?」
「不一定。」
捧著餐廳提供的熱茶喝了一口,源輝月懶洋洋地說,「他身上有金閃閃的抓傷只能代表他那天晚上在梨本桑的死亡現場出現過,殺死健桑的人應該還是那位大熊君。」
柯南若有所思地問,「因為那些貓砂?」
源輝月:「對。梨本桑的死亡現場,那些蓋在他身上的貓砂像是給他堆的墳墓。這說明布置他的死亡現場的人對他存在一定的愧疚心理,如果他不是大熊君親手殺死的,他沒必要潛意識裡對他感到愧疚。」
「而如果是那位警官先生,他就更加不會愧疚了。」柯南點點頭,默契地接過話頭,「姐姐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的?」
「看到大熊邦彥的計時停在第三年的時候,他數的是自己追訴期的時間,那幾乎是支持他活下去的信念。為什麼他忽然就不數了?什麼人才能夠讓他相信他已經不用在意追訴期了?」
源輝月放下水杯和他對視了一眼,小偵探湛藍色的眼瞳有些沉默。
柯南:「……警察。」
迎著衝田少年「唰」地轉過來的視線,他稍微解釋了一下,「因為本來應該抓他的人已經和他站在了一起,他當然就不用在意自己的追訴期有沒有過去。因為就算有人發現了他的行蹤,負責他所在區域的刑警也會幫他掩蓋。」
柯南回憶了一下方才的場景,「那位年輕一些的刑警看起來不像知道內幕,應該是平時和他一起活動的時候被灌輸過犯人窮凶極惡可能會開槍之類的心理暗示,所以一看到大熊君朝他撲過去就被嚇到了,下意識開了槍。」
「畢竟大熊邦彥已經當著所有人的面被抓住了,還有警視廳的機動搜查隊的警察在場,他擔心大熊會把他供出來,當然只能想辦法把他滅口。」源輝月淡淡地說,「在大熊邦彥家門口發現的煙灰就在門邊上,那個抽煙的人和他說完話之後,大熊桑就沒有再回去了,所以我猜測梨本桑死亡的那天晚上他也在現場,然後讓痕跡科的人找科搜研做了個DNA對比。」
她回過頭,視線掠過已經聽得呆若木雞的衝田岡,看向大門口,他們等的人已經回來了。
金發青年正一手拉開門,一邊回頭對龍崎說著什麼,線條好看的側臉在室內的蒸騰的水汽下有點模糊。
源輝月於是淡然地把這個案子扔到一邊,注意力重新轉回到了食物上,「能夠推理出來的就這麼多,剩下的就看他們抓到那位警官先生之後能問出什麼東西了。好了,准備吃飯吧。」
她真的餓了。
第149章 貓的復仇(完)
刑警唆使自己的搭檔當街擊斃逃犯,這個情況著實有些嚴重,雖然事情發生的地點在底下地級警署的轄區,但這個案子還是第一時間被移交到了警視廳。
之後根據後來醒來的中山刑警交代,他的確和大熊邦彥一直有往來,但是這件事大熊的搭檔梨本健並不清楚。梨本健死亡的那天晚上他正好有事去找大熊,脖子上的傷正是那天晚上他們處理梨本的屍體時被金閃閃攻擊導致的。
只不過他並不承認自己和梨本的死有關,堅持他頂多參與布置了死亡現場,殺死梨本健的人是大熊邦彥。
源輝月第二天到警視廳去做筆錄,這才得知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高木:「中山說那天晚上他有事去找大熊邦彥,忽然聽到外頭有爭吵聲。他擔心是自己的行蹤被人發現了,跑出去的時候就發現梨本健被人打昏在了地上,有個少年正在驚慌地從現場逃開,一邊跑還一邊喊著類似『不關我的事,是他說要去找警察的』之類的話。」
給他們幾人做筆錄的正好是他和這白鳥兩個熟人,錄完後還友情講解了一下他們現在的調查進度。
「根據他的口供,我們又去現場搜索了一遍。儲藏天堂裡的攝像頭大部分都是擺設,只有邊角處的幾個攝像頭是真的。幸運的是,梨本桑和那個少年起衝突的位置正好在其中一個監控範圍內。」
白鳥把面前的筆記本轉了一個角度,橫向擺放在桌面上,讓坐在對面的源輝月一行人也能看到。幾個小孩登時自覺湊了過來,源輝月順手把夠不著的弟弟撈過來抱在膝上。
隨著光標在開始鍵上一點,視頻開始播放。當時的時間是大半夜,大部分畫面都是黑漆漆的,只有左下角處依稀透出一點路燈光,勉強在一片黑暗中勾勒出了兩個人形的輪廓。
視頻中的人的確在發生爭吵,監控沒有收錄聲音,根據拍攝下來的畫面只能勉強判斷出某個像是梨本健正的身影正拉著某個人在說著什麼,而對方卻似乎並不領情,急著想離開。這時候臨街上有輛汽車路過,車燈掃過來,照亮了少年半張臉。他們看到他回過頭,唇瓣開闔,大聲吼了句話,梨本健的背影僵住。他沉默了一會兒,也回了一句什麼,然後慢吞吞地轉過身往回走,然而沒走出兩步,後頭的少年忽然從旁邊撿起了一根粗壯的木棍,照著他的後腦勺用力掄了下去。
梨本健應聲倒地,隨後大概是有人來了,那個少年慌忙扔下木棍,倒退著跑出了畫面。
「這個時候梨本桑只是昏迷,並沒有死亡。」白鳥在一旁講解道,「但是接下來,中山桑和大熊桑來了。」
梨本健倒下的地方正好在監控邊緣,眾人看著電腦屏幕,只見到一雙手忽然從畫面外伸出來將他拖了出去。緊接著梨本的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似乎醒了過來開始掙扎,但沒有起到效果,直到最後他身體再次一抖,沒了動靜。
黑黝黝的畫面,無望掙扎的人,整個過程像個無聲的恐怖片,看得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衝田岡抽了口涼氣,下意識默了默自己的胳膊,「所以那個勒死健桑的人是那個大熊邦彥?」
高木:「中山是這樣交代的。他說前一天梨本桑和大熊邦彥起了爭執,似乎是梨本桑對當初一直躲在這裡的決定後悔了,說過如果他們當時去自首現在早就被放出來了之類的話,現在又聽到那個少年說到報警,大熊認為梨本桑要出賣他們,不等他醒過來就直接用電線把他勒死了,之後又把他的屍體拖回了梨本桑居住的集裝箱,在中山的幫助下將現場偽裝成了自殺。」
源輝月:「所以說,並沒有大熊邦彥殺死梨本桑的直接證據。」
「對,監控並沒有拍到那個人的臉,現場也沒有找到相關線索。」白鳥說,「那位中山畢竟也是刑警,現場處理得非常干淨,勒死梨本桑的那根電線上的指紋也被擦掉了。」
源輝月挑了挑眉,不知道是不是覺得這個發展很有意思,一手支著額笑了,神情中有種無聲的輕嘲。
衝田岡沒搞懂,「什麼意思?」
柯南嘆了口氣,給他解釋,「也就是說,大熊邦彥是殺死梨本桑的凶手這件事到目前為止都只是中山刑警的一面之詞。沒有能夠證明這是真相的證據,中山刑警依舊有殺死梨本桑的嫌疑,而且鑒於梨本桑的現場是他親自處理的,這個嫌疑還不小。」
生活有時候的確挺頗具戲劇性,讓人忍不住懷疑這世上是否真的存在因果報應這回事。但凡梨本健的死亡現場沒有被掩蓋得那麼專業,那位中山刑警也不至於要被迫背上這口殺人的黑鍋。
他幫助大熊邦彥處理了現場,自己又在案發之後第一時間趕過去,原本是想利用職權的方便將這個案子定性為自殺,甚至梨本健腦袋後面那個傷他都可能已經想好了解釋的借口。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他當初費盡心機的布置,如今反倒轉過頭來成了捅在他自己身上的刀,愈發加大了他是凶手的嫌疑。
「這個視頻,我能再看一遍嗎?」龍崎忽然說。
白鳥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
卷毛少年於是彎下腰去,把進度條往前拖了一段。源輝月掃過去一眼,發現他看的是視頻中那個少年對梨本健說話的那段。
那是唯一能夠勉強看清他的臉的片段,但因為角度原因,被照亮的部分也只有從鼻子尖到下巴那一片。龍崎視線緊緊盯著他開闔的嘴,眼中蓄著一抹被屏幕映亮的光,一動不動,像是在跟著畫面低聲重復,「……資格,你自己也……走錯了路。」
其他人一愣,柯南有點詫異,「龍崎哥哥,你懂唇語?」
龍崎郁夫:「懂一點。」
兩位警察下意識把鼠標拿過去,調慢了速度把那一段又播放了一遍。
源輝月看了看每天暴露一個新技能的龍崎少年,慢條斯理地把白鳥剛剛倒過來的茶端起喝了一口,長長的眼睫垂下,若有所思,「那句話聽起來像是梨本桑在規勸他然後被反駁了回去,這兩個人之前就認識?」
白鳥被提醒,回頭對高木道,「把梨本健的個人經歷再往前挖一挖,他的鄰居、朋友還有親戚中是不是存在這個年紀的人。」
高木連忙點了點頭拿起手冊開始速記。
兩個警察立刻就著這個新線索展開討論,提供線索的人反而安靜下來。
源輝月喝完了水朝他看去,就見他正盯著電腦屏幕發呆。慢放的視頻正進行到梨本健轉過身往回走的那一幕,黑漆漆的夜幕壓在他背後,似乎將這人的肩背壓得又彎了一些。
他好像放下了什麼,又似乎打算負擔起什麼,背影有種矛盾的疲憊和釋然。
「源姐姐,」龍崎忽然冷不丁地問,「健桑說那句話的意思,是不是打算去自首了。」
源輝月安靜地看著他,少年依舊盯著屏幕,清亮的瞳孔中倒映出了那個矛盾的影子。
注視了他一會兒,她輕聲肯定,「是啊。」
儲藏天堂的攝像頭是個二手市場淘來的水貨,拍下的視頻還沒頭沒尾,但根據中山的描述,還有殘存的這一點模糊不清的畫面,他們依舊能夠大致還原出這位躲避了自己的罪行十年的男人死亡之前發生的事。
他應當是已經後悔了。將自己十年寶貴的光陰塞在暗無天日的集裝箱裡,唯一的家人只有收養的流浪貓。然而即便這十年過去,追訴期滿,他依舊是個在社會上沒有名字的人,不可能找到工作,更不可能有家庭。他余生的盡頭,依然是那個黑漆漆的集裝箱,他已經徹底被社會拋棄了。
所以在看到即將行將踏錯的少年人的時候,不希望他落得和自己一樣的境地,他忍不住開口規勸,卻被對方反駁「你自己也是個逃犯,有什麼資格來教訓我。」
這句話毫不留情刺破了他給自己構造的假像,築了十年的虛假城堡頃刻坍塌,只余一地斷壁殘垣的荒蕪現實。但也同時間接推動了他下定猶豫許久的決心,他決定背負起自己十年前逃避的罪孽,去警局自首。
然而就在他要朝那條改過的正路邁出第一只腳的時候,他被那位害怕被牽連的少年打暈,然後被自己昔日的同伴殺死了。
他不算向陽的花卉,但也終究死在了黎明之前。
白鳥和高木討論完了,又想起了什麼,回頭道,「對了,龍崎君。」
看到少年怔然的表情,沒注意到他們這邊談話的青年刑警一愣,「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什麼。」
龍崎搖了搖頭,回過神來,「怎麼了?」
「我這裡還有一張照片,你能幫忙辨認一下嗎?」
白鳥和他不算太熟,以為是他的私事,遂沒有多問。他彎下腰繼續操作起電腦,將視頻暫時縮小化,然後調出一張圖片。那是張監控截圖,正好定格下一個穿著花襯衫的少年走進便利店的畫面。
「事實上,除了你剛剛提供的這個線索,關於案發當天夜裡出現在現場的那個少年我們已經有懷疑的人選了。我們詢問了旁邊的居民,他們提到的確有一個高中生隔三差五就會出現在附近。就是這個人,龍崎君你之前也住在那裡吧,能不能幫忙看看你認不認識?」
「白鳥警官,你們在找這個人?」衝田疑惑地問。
「對,他有可能目擊到了梨本桑的死亡現場,所以我們想找到他調查取證。」
中山自己自作自受,弄了一堆冤假錯案,調查這起案件的警察反而要盡職守則,幫他查明真相。可見這個世界上有原則的人的確是比騙子人渣要活得累得多。
幾人再次將注意力轉向電腦,監控的視角在斜上方,雖然畫面高糊,但至少比儲藏天堂那個視頻要好得多,依稀能夠看清對方的側臉。他的臉龐很稚嫩,的確是應該還在念高中的年紀,監控左上角的時間顯示當天是個工作日,應該待在學校裡頭的人卻還在外頭閑逛,難怪周圍的人會記得他。
視線一轉過去,龍崎還沒來得及開口,趴在他背後的衝田已經下意識喊了出來,「誒?這家伙不是成川嗎?」
白鳥:「你認識?」
衝田往電腦上又湊了湊,似乎認真辨認了一番,這才懵逼地點了點頭解釋情況,「他是我們隔壁班的,因為跟我差不多,我以前特意注意了一下他。後來我不是誤入歧途了嗎,回學校之後才發現他也好久沒去上學,好像失蹤兩個月了。」
說到這裡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難道他也跟哪個殺人犯跑了?」
白鳥和高木:「……」
他一開口就是一番引人誤解的說辭,讓兩個敏感的刑警瞬間思維發散了一下,很想問問這孩子到底經歷了什麼。
看了一眼旁邊坐著的源輝月,高木干咳了一聲,忍住了腦海中冒出的問題,努力讓自己專注面前的案子,「衝田君,你說這位成川君和你情況相似是指?」
「哦,他是學校田徑社的成員,也是被看好的下一屆種子選手,有望衝擊全國大賽的。但是和我那邊的劍道社一樣,田徑社也因為有人嗑藥被學校廢社了。」衝田岡抓了抓頭發說,「所以我才說他和我差不多,他家裡好像也不太把他當回事,之前西條桑找到我的時候,我本來還准備問問他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白鳥抓住重點,「所以現在沒人能夠聯系到他?」
「應該是吧。」衝田岡點完頭,又有點百思不得其解,「但是那家伙性格溫吞吞的,傻不拉幾的跟不會咬人的兔子似的,怎麼會主動去打人呢?而且他為什麼怕報警啊,難道他也犯事了?」
高木和白鳥:「……」
兩位警官的表情看起來已經憋不住了,十分想要深究一下那個「也」字後面的故事。
第150章 她的世界(一)
不知道是不是看在源輝月的面子上,大概是相信她的人品,以及幾乎每次出門都能遇到案件但每次都能成功將犯罪分子送進監獄的克星一般的奇怪天運,兩位刑警最後沒有多問。
衝田少年信誓旦旦地向高木和白鳥保證完只要有成川的消息一定會通知他們,這個案子後續就沒有他們什麼事了。
錄完筆錄,兩位刑警起身將他們送到門口,准備離開的時候柯南想起來什麼,隨口問了一句,「對了,高木警官,那位中山刑警為什麼會和大熊桑有聯系啊,他支使他做過什麼事嗎?」
他原本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話音剛落,高木腳步驀地頓了頓,面上露出遲疑的表情。
這個反應讓其他人也詫異地看了過去,就見到這位話風很松的刑警張了張嘴,半晌沒回話。
「Need not to know.」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忽然橫插進來,有些冷沉。
源輝月循聲看了一眼,白鳥任三郎在她的視線下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為難,「抱歉源小姐,這件事……」
她了然,按住了正准備追問的衝田,十分通情達理地頷首,「我知道了。」
「抱歉。」
再次重復了一遍道歉之後,兩位警察禮貌且妥帖地將他們送了出去。
東京警視廳這塊地界,源輝月來得可能比她逛商場的頻率還要高。沒讓高木和白鳥將他們一路送到正門去,出了會客廳,她就表示兩位警官可以去忙了,自己熟門熟路地找到了電梯。
安室透其實是和他們一起來的,但卻沒有一起錄口供。不知道是不是案件參與度的原因,他那邊的過程比較復雜,源輝月幾人出來後在警視大樓一樓的大廳等了五分鐘,還沒看到他出來。
在警視廳大廳裡看新鮮似的晃悠了幾圈,衝田岡又溜達回來,到底沒憋住,再次開始十萬個為什麼,「源姐姐,『Need not to know』是什麼意思?」
源輝月:「警界暗語。」
「哈?」
「就是『沒必要知道』的意思。」柯南代替她展開解釋道,「警察常常用這句話來躲避話題,大部分時候都是問題涉及到了警方內部的某些秘密。所以這句話出現的時候就代表不要問下去了,他們不會回答的。」
「還有這種說法啊。」
柯南點頭,「所以這一次的案子……」
他抬頭和源輝月對視了一眼,姐弟倆再次連上WiFi,無聲交換了一下意見。然後柯南不動聲色地將這個話題一筆帶過,「反正高木警官他們不會讓那位中山刑警逃過應有的懲罰的,所以不用多想了。」
衝田岡:「這樣啊。」
他目前見過的警察不多,雖然剛剛才遇到了一個敗類刑警,但是剛剛給他們做筆錄的高木和白鳥看起來正直又負責任,又將警察的印像分拉了上去。他是個心大如鬥且想一出是一出的人,轉個頭就把這個案子扔到了一邊,不知道又看到了什麼,咋咋呼呼地嚷嚷了一句「源姐姐我去給你們買點飲料吧」就蹦跶著跑了出去。
衝田少年的血統大概和某種名為哈士奇的犬類確有共通之處,源輝月已經放棄牽繩這種徒勞的行為了。她拿出手機准備給某位安室姓帥哥打個電話,問問他是不是做筆錄途中被人發現太可疑臨時轉道審訊室了。
她剛翻開通訊錄,正要按下通話鍵,一聲驚喜的招呼忽然從背後傳來。
「源小姐?」
源輝月聞聲回頭,發現又是個熟人。雖然好像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警視廳裡遍地都是她的熟人,但是這回這個不是警察。
「……羽野桑?」
「是我。」
許久不見的羽野麥背著背包像個兔子一樣從休息區蹦出來,滿臉開心,「昨天伊吹就和我提過他遇到源小姐了,我正准備聯系你,今天就遇到了。源桑你來警視廳辦事的嗎?」
不知道是不是在大阪的時候幫過她的原因,這位羽野小姐姐對她的好感度似乎非常高。她明明並不比源輝月小多少,但眼神清澈溫柔,有種乖巧妹妹一樣的氣質,像只親人的小動物,一見到她就開心地蹭了過來。
源輝月給她和龍崎互相做了個介紹,然後隨意聊了幾句,得知她也是被找來警視廳做筆錄的。
「羽野桑卷進什麼案子裡了嗎?」柯南疑惑地問。
羽野麥搖頭,「不是最近,其實是兩年前的案子,警方忽然通知我讓我重新來做一遍筆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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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視廳大樓外,衝田岡出了門,左右看了看,立刻鎖定了自己剛剛在裡頭大廳裡看到的那個人影。
對方似乎在和什麼人發消息,低著頭慢悠悠往前走,沒注意周圍。衝田三兩步竄過去,一巴掌擺上了他的肩,「喂,成川。」
成川岳一驚,手裡的手機條件反射脫了手。
衝田手一伸,眼疾手快地幫他把差點落地的手機接住,這才疑惑地說,「你干什麼呢,大驚小怪的。」
「沒、沒事……」成川岳結巴了一下,接過手機道了聲謝,回過頭來,臉上露出了恍然的表情,仿佛這才認出他來,「你是……隔壁班的衝田君?」
「是我。」衝田岡上下打量他一圈,「你怎麼在這兒?你們班的人說你好久沒去學校了。」
「就……有點事。」
他吞吞吐吐,也說不清是什麼事情。衝田注視他幾秒,又左右看了看周圍,然後忽然上前一步,一把將人按在牆上,然後在對方迷茫的視線中慢慢開口,「我這個人不怎麼會拐彎抹角,我就直接問了,大前天晚上,你在哪兒?去過新日暮裡的儲藏天堂嗎?」
成川岳的眼神明顯震動了一下,他下意識移開了目光,答非所問,「……那個,你問這個干什麼?」
「那天晚上有個人死了,是我一個朋友的朋友。」
被按在牆上的人猛地回頭看他,衝田打量著他愕然的表情,「那天晚上在現場的是你嗎?別裝傻了,警察正在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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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大廳裡,源輝月和羽野麥聊了會兒天,接她的人就到了,正好是昨天才打過交道的伊吹藍和志摩一未。跟這兩位熟悉的刑警走了一遍禮貌性寒暄流程,又和羽野約定了一個時間去她家中吃飯,一行人就互相道別分開了。
而這個時候安室透還沒出來。源輝月納悶地低頭問柯南,「他是在警視廳大樓裡迷失人生方向了嗎?」
小偵探嘴角隱約一抽,大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簡單給那位安室姓帥哥找補了一句,「可能負責安室哥哥的那位警官問題比較多吧。」
這會兒龍崎去打電話了,衝田岡也還沒回來,他想了想,把剛剛因為兩人在場而帶過去的那個話題撈了回來,「輝月姐,白鳥警官說的那句『Need not to know』……」
「大概涉及到了警察私下將扣押物販賣的事件吧。」源輝月漫不經心地看著出口處來來往往的人流,表情不見一點意外。
柯南:「我也是這樣想的。現在市場上流通的興奮劑為了增加藥品的重量基本都會混進去一些其他藥劑,就和酒裡摻水一樣。但也正因為這個原因,源頭反而很好查。伊吹警官在大熊桑身上找到的那一袋麻藥,應該就是警方曾經扣押過的物品之一。」
「他找到大熊邦彥後以幫他隱瞞行蹤作為交換,讓對方替他和底下幫派接觸,售賣這些藥物。一旦有風聲流出,就立刻將他處理掉,制造一個類似於昨天那樣的意外。」源輝月淡淡地接過話頭,「反正對方是在逃多年的通緝犯,沒人會懷疑。」
流浪漢和通緝犯原本就是被社會拋棄的人群,誰會吃力不討好地深究他們的死因呢?又不是吃飽了撐的。這世上熙熙攘攘那麼多人,深究普通人的死因真相都忙不過來,更遑論其他。這甚至都不能說是涼薄,只是被世情裹挾下的無奈。
「……」
弟弟半晌沒說話,源輝月低頭看了他一眼,就見小孩一手托著下巴似乎在思考什麼。她微微一頓,正准備找個話題把這一茬帶過去。就在這個時候,一聲出人意料的槍響忽然撞碎滿街嘈雜人聲,像支響遏行雲的利箭從門外釘進來。
對這聲音極為敏感的警視廳幾乎被這一聲掃得頃刻寂靜,眾人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回頭,驚疑不定地朝門外看去。
這裡是警視廳,全東京的警察中心,有人就在警視廳大門口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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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田岡滿頭冷汗地抱著身下的人,神經還在被那聲槍響拉扯得發疼,聽到旁邊的伊吹警官匆匆扔下一句,「我去追,你們留下來。」
他下意識點點頭,看著對方一陣風似的遠去,總算回過神,從地上爬起來,一邊順手將他剛剛救下的人扶了扶,「你沒事吧?」
羽野麥抓住他遞過來的手,驚魂未定地搖了搖頭。
他又往旁邊看去,留下的另一位志摩警官神情有些焦躁,似乎也很想往前追,但是顧及到要保護他們,又強制按捺下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回過頭來,「我先送你們回警視廳。」
衝田岡正要應聲,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喊著他的名字遠遠傳來。他循聲轉過腦袋,就看到了跑過來的柯南,他身後還跟著一波從警視廳趕來的警察。
志摩松了口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羽野桑先拜托你了,順便給他們解釋一下,我去追伊吹。」
衝田岡下意識點頭,目送他拔腿跑向不遠處的車庫。身邊的羽野麥似乎總算從剛剛的驚嚇中回過神,踉蹌了一下,他趕忙將她扶好。
這時候一大波警察終於趕到,呼啦一下將他圍了起來。
「發生了什麼事?」
「誰開的槍?」
「開槍的人呢,你看到了嗎?」
七嘴八舌的發問頓時淹沒了他。
源輝月和龍崎在門口等到他們回來的時候,就見到衝田和羽野兩人被一群警察包圍在中間,乍一看簡直像被重點押解的刑犯。
羽野麥垂著頭,像縮回洞裡的兔子,而衝田少年似乎已經被警察們問傻了,源輝月一眼看去幾乎能看到他頭頂頂著的大寫的「懵」字。
兩人看到她紛紛露出「得救了」的表情,像兩只看到飼主的小動物,整齊地朝她飛奔過來。
「……」
源輝月默了默,看向和他們一起回來的柯南。
「發生了什麼。」
小偵探好像終於從沉思中回過神,「有人要殺羽野桑,那聲槍響是衝著她去的。」
他整理了一下語言,「衝田桑說他回來的時候看到路邊上停了一輛黑色的汽車,窗口伸出了一把槍。他當時條件反射地撲過去把羽野桑撞開了,對方見狀就迅速啟動汽車跑了,伊吹桑和志摩桑已經去追了。」
源輝月的眸光微微動了動,輕聲問,「對方等在警視廳大門口?」
不知道是不是和她想到了同樣的東西,柯南倏然抬眸看向她,對視了兩秒後,他眼底那抹暗色慢慢沉澱下來,輕輕點了一下頭。
源輝月於是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一眼,正午的陽光下,警視廳的大樓安靜沐浴在日光裡,巋然不動,外側的牆壁潔白得像冬日的雪。